望月本家大宅一大早就来了不少拜年的亲朋好友,二十迭的大客厅里摆上好几张桌子,大伙儿趁着新年欢聚一堂。
穿着和服的望月杏子和西装笔挺的儿子一起进入客厅,凉介母子正式向坐在主位的望月家大当家拜年,新一夫妇笑呵呵地回礼,身为本家独生女的明子一身华丽的振袖和服,怡悦地向婶婶和堂哥恭贺新年。
凉介随即转身,恭敬地向那对就坐在主位旁边的中年夫妻拜年。「启三叔叔、未佐子婶婶,好久不见了,祝新年快乐。」
「还记得我们?不错、不错!你七年没回本家过年,我还以为你把我们给忘了呢。」从上一代就分家出去的旁支望月启三喜出望外,大声称赞不需旁人提点就主动打招呼的堂侄。
「凉介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哪像咱们家克己,精力过剩,一天到晚闯祸,真是伤脑筋。」启三的妻子未佐子虽然这样念着儿子,但说到宝贝儿子,她的表情可是无比的自满。
「您过奖了。」对于儿子同样感到骄傲的杏子欠身回礼。
寒暄几句,凉介向长辈们告退,走向聚在大客厅另一头的堂表兄弟姊妹,一伙年轻人看到多年不见的凉介终于出现了,立刻一阵骚动。
「哟,这不是凉介吗?好久不见了,大家正在说你呢。」
「我们可没有好久不见喔,部长。」由美推推旁边的人,腾出一个空位给部长表哥。
「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吧,他还是这副死样子。」同样在望月会社工作的克己早就见过凉介了。
凉介淡然一笑,向在场的堂表兄弟姊妹拜年顺便问候。虽然多年不见,大家多少变了点样子,但没有一个人的名字他叫不出来。
年轻人起哄似地闹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他回国也不找他们碰碰头,一转眼就是七年不见,真是冷淡,接着逼问他在美国读书时有没有泡遍美国妞,最后说到他在会社里担任部长的事。
「新一伯伯真的好偏心,你一回来就做部长,就算我是比你稍稍远一点的堂侄好了,算起来也是侄子,我做了两年却还只是维修课课长,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我差你很多呢。」
认真说起来,土直的克己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只是未佐子一直说他受委屈了,被人问起来也觉得乱没面子的,口直心快的他,不假思索就说出埋怨。
「是差很多呀,你好不容易短大混毕业,人家凉介可是美国名校的MBA,你就别比了吧!」
由美半开玩笑地吐槽,大伙儿跟着猛开汽水,这种老是被比下来的感觉让克己更加不爽。
「妳以为每个人都是他那种怪物呀?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不说,就连家里出了那种事还读得下书,普通人恐怕连高中都毕不了业,更别说高分通过托福考试、申请到美国名校了,搞清楚,不正常的是他,不是我。」
热闹的气氛顿时往下掉,一路掉到冰点--
凉介的笑容冻在脸上,眼神转寒,带着杀气的目光扫向口不择言的克己……
一桌子堂表兄弟姊妹全石化了。
凉介平常看起来好像脾气很好的样子,可是那件事是他的死穴,为了这事他不知干过几百回的架,事后大家都学会教训,绝不在他面前提这事,就唯独克己这笨家伙学不乖。
濒临发作的边缘,凉介想起在场的母亲和身为主人的伯父,他不想让他们难堪。
他闭上眼,稳住冲动的怒气,想象自己是个在舞台上表演的能剧演员,戴着漂亮的面具,隐藏自己,扮演该演的角色。再度睁开的双眼变得清澄,表情也恢复惯有的冷静,口气淡然地回答。
「我既不是天才,也不是怪物,只是大家没看见我的努力,有所误解罢了。」
没事?!连回的话也不火爆?!
凉介变得不一样了,连死穴也没了?!
太意外了!大家惊讶地面面相觑。
「他真的很拚,常常我们整个部门都走光了,就他还在加班。」由美跳出来,作证似地补充说明。
克己猛然站起,凉介的背也跟着绷紧……眼看场面就要失控了,旁边的人谁也不敢吭一声,偷偷准备好各自逃命。
哪知老兄他一脸绯红,指着刚进门的客人兴奋大叫。「你们看,她来了,粉红色的旗袍,超可爱--」
砰的一声,所有的人全摔倒在榻榻米上,包括凉介。
克己浑然不知大家为他捏了一把冷汗,眉开眼笑地跑过去。
旅居日本的朱家母女入境随俗,每年新年都会来望月本家拜年,和望月家的亲戚们一起热闹热闹,新的一年初会,大家高兴地互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朱阿姨、雀儿。」克己一屁股就坐到雀儿旁边,傻笑地看着她,一颗心怦怦地跳着。
刚来日本的时候,雀儿觉得这个讲话大剌剌的男生很讨厌,但日子久了,知道他只是个性土直,熟稔之后反而觉得他很宝,是个有趣的大哥哥。
就在她和克己闲扯淡的时候,一双长腿杵在她面前,她纳闷地抬头看去,受到惊吓似地大叫出声。
「凉介?你怎么会在这里?!」
「记得吗?我姓望月,这里是望月本家,我来拜年。」看到她夸张的表情,凉介忍俊不住,这么一笑,刚才的闷气也随之消失无踪。
「我还以为望月在日本是很普通的姓呢,没想到你跟望月伯伯他们真的有亲戚关系。」雀儿喜孜孜地看着不期而遇的他。这下可好,省得找人,等一下就可以跟他一起去玩了。
「知道妳是台湾人,我也没想到妳和从台湾嫁来的伯母有关系。」
「你们认识?」新一夫妇又惊又喜地看着他们费尽心思想凑成的一对金童玉女。
朱石秀和望月杏子都看出各自儿女的异样表情,不约而同地打量着另一方,脸上都是满意的笑容。
「认识又怎样?喂喂喂,没看到我正和雀儿在说话吗?你搅什么局?」觉得雀儿被凉介抢了去,克己硬是插进两人中间。
「克己--」
望月新一难得出言斥喝小辈,克己心不甘情不愿地收敛一下,凉介淡然一笑,微弯的嘴角带点胜利的揶揄。
「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快说来听听。」望月惠兴致勃勃地追问。
雀儿脸上一红,急忙把凉介拉到纸拉门外的檐廊下,小声地吩咐,「我泼你水的事不准说,我去你公司门口堵人的事也不准说,我call你、恐吓你的事也不许说,还有……」
凉介笑着打断她的话,「妳干脆告诉我什么能说比较快。」
「ㄟ,人家好歹也是女孩子,你多少给人家留点面子嘛,要不然等一下又要被笑恰查某了。」
「恰查某?」为了伯母,他学了国语,不过台语可就有听没懂了。
不小心说了台语的雀儿故作神秘地不肯翻译,笑嘻嘻地拉着他回座,故事直接从他帮忙找到工作室开始,自动跳过一些老人家不宜的情节,这么多不相干的亲戚在场,凉介也不想公开自己的情事,随便她怎么扯,只要她高兴就好了。
克己愈听愈气。为什么天下的好事全给这家伙给占尽了?!
未佐子好没气地瞪着跟人家听得津津有味的老公启三,心中为儿子焦虑起来……
从人事布局看来,隐约可以看出望月新一把凉介当成接班人栽培,反观,一直升不上去的克己就显得发展空间有限。
如果望月新一把事业交给独生女明子,她无话可说,但是,如果要交给旁系的侄子的话,那么亲戚关系稍稍远的堂侄也同样具有争夺社长大位的资格,未佐子是这么认为的。
未佐子知道儿子喜欢这个台湾女孩,也知道望月惠有多疼这个好朋友的女儿,如果儿子能够娶到朱雀儿的话,一定有利于他日后的前途。
趁着说话中途的空档,未佐子忙不迭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厚礼,一个簇新的白木盒子,里面是一件振袖和服,无论是印染、手绘、刺绣都是一流的,一看就知道是最高档的京友禅。
「过年前,我偶然间在吴服店看见了这件振袖,上面绣有可爱的朱雀鸟,简直就是为朱小姐设计的,我就顺便买了。」
雀儿一脸惊叹地摸摸漂亮的和服。「未佐子阿姨,谢谢妳的好意,不过我不穿和服,应该说我不会穿,不好意思。」
「没关系,到后面茶屋,我帮妳穿上,一定很漂亮。」未佐子不让她推却。
「去嘛、去嘛,过年就是要穿和服才有意思嘛,等一下我们一起合照,比比看谁靓。」明子兴匆匆地叫雀儿试试,克己也一个劲地敲催她去穿穿看。
雀儿看了凉介一眼,突然很想让他看看她穿上和服的模样,爽快地答应了。
未佐子招手叫刚进门的女孩纱织帮忙拿东西,拉着雀儿离开客厅,往庭院另一头的茶屋走去。
杏子悄悄地把儿子叫到旁边,解下她和服腰带上的带留(像别针的小装饰品)递给儿子。「你把这个带留送去给朱小姐用。」
「妈,不必这样。」凉介舍不得地推了回去。这个珊瑚细工的带留是母亲的嫁妆,逢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用的宝贝。
「你说过年后要我抽空见个面的女孩就是她,对不对?」杏子慈爱地看着儿子,二十六了,也该成家了。
凉介腼腆一笑,既已认定,他想让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见个面。
「普通人哪可能『偶然』、『顺便』买下那么昂贵的和服,未佐子这么有心,我们怎么可以一点表示都没有。好了,别说了,快去。」
凉介感谢地接受母亲的好意,心情愉快地穿越长廊,往花园旁的茶屋而去。
茶屋内--
华丽的和服展开,柔嫩的黄绿色由上而下渐层淡白,前襟,振袖、裙襬上繁花盛开,可爱的小小朱雀鸟展翅穿梭花间,整件和服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虽然很麻烦,不过真的很漂亮。」
「妳喜欢就好。」未佐子半跪在雀儿身前帮她整装,若无其事地套问她和凉介的事。
「他很好,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话太少。」
雀儿没看出未佐子深沉的心思,只是单纯地不想让这些热心过头的长辈知道两人正在交往的事,特别是惠阿姨,要是恋情曝光的话,恐怕三天两头跟她逼问进度,那多尴尬。
「妳不觉得这样反而更有成熟男人的气概吗?像我们学校那些男同学话多、毛躁,有什么好?要不是表兄妹,我都想倒追凉介哥了。」自从去年暑假和回国度假的凉介去了一趟别墅,十六岁的纱织就把他当偶像崇拜了。
「纱织,原来妳喜欢那种人?!」未佐子有些惊讶。
「『那种人』?」听起来好暧昧不清,雀儿一脸纳闷。
未佐子精明的眸色一转,也许这是个好话题。「妳听说过凉介父亲的事吗?」
「一点点啦,怎么了?」
「凉介长得跟他父亲差不多,这样妳就可以猜想出浩二有多帅,他呀,超有女人缘的,对女人也很有一手,桃花不断,杏子也拿他没办法。」
「这个我好像听过耶。」纱织想起曾经听过的片段。
「有其父必有其子哟,妳看看明子、明子的大学同学、由美,还有纱织,全都被他迷得团团转,造孽喔。」未佐子半开玩笑地消遣。
两个小女生没听出未佐子话中的暗刺,兴致高昂地聊起来,雀儿趁机从纱织这边挖些凉介的糗事,纱织拉里拉杂地说着从年长堂表兄姊那边听来的种种传闻,雀儿听得津津有味。
茶屋外--
凉介走过沿着庭园建造的长长回廊,来到茶室门前,正准备敲门的时候,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像胡蜂的针猛螫了他一下,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拉门后面断断续续传出两个年轻女孩的说笑声,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缓,听不清楚全部,倒也足够让他确定她们聊的全都是他的糗事。
「喔,原来凉介是那种人。」
听见雀儿轻声咯笑地说着这句话,他的手无力垂下,默然伫立茶室门前。
「那件事」、「那种人」。
亲戚们在说他家闲话时,总是用这种笼统又含糊的语词带过,所以他非常厌恶这种说法,特别这话是从雀儿口中说出,那种揪心刺骨的感觉让他几乎难以承受。
一阵鸟儿振翅高飞的声音把他惊醒,回过神来,突然觉得有些冷,他身形僵硬地转身离开茶室。
回到客厅,凉介把没送出去的带留还给母亲,看儿子脸色不对,杏子担心地拉他坐到玄关。
「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只是……见面那件事,过阵子再说。」
杏子脸色一变,「未佐子是不是又在说闲话了,故意破坏你的好事?」
「别人的话我已经不那么在意了……」他抿抿嘴,轻描淡写地说没事,感觉到某种重要的东西正在动摇着……
杏子不再多问,因为她知道再问也没用,这孩子怕她担心,有事老是往心里放,她很希望他能遇到个心灵契合的女生,改掉他这个坏习惯。
变身完毕的雀儿在未佐子和纱织的簇拥下回到客厅,华服配美人,果然让大家惊艳不已。
「雀儿,妳真是漂亮,连辉月姬也比不上妳漂亮。」克己把所有想得到的赞美词全搬出来卖弄一番,有些用得牛头不对马脚,逗得大家抱着肚子大笑不已。
「凉介,你说呢?」她喜孜孜地跳到凉介面前,满心期待他的称赞。
「很漂亮。」他微微一笑。
就这样?她好失望!就算话少也不是这个样子,她可是为了他才穿上这一身麻烦的和服,好歹也多说几句好听的嘛。
「我们这样像不像姊妹花?!」明子兴奋地把相机递给旁边的人,要跟难得穿上和服的雀儿合影留念,光彩动人的两朵花,让人不多看两眼都不行。
照相机一拿出来,年轻人全都凑过来抢镜头了,不一会儿,在本家欢度新年的数十口亲戚朋友也加入,大伙儿努力地杀底片。
凉介看着和亲戚们热络玩在一起的雀儿,感觉她从他的身边跳到对岸,感觉她变得好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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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轻叹,玲子和麻利不约而同地望向工作桌对面的雀儿,今天她吃错药似地猛咳声叹气。
「妳够了没?这么冷的天气就够让人烦的了,妳不要弄得我们更烦,」麻利受不了地轻骂。
「工作就是这样,有时候会忙到什么都忘了,妳要体谅他。」玲子柔声安慰。
「才不是那样。」雀儿气呼呼地丢开工具。
「不然是怎样?」麻利嗅到不寻常的味道,坐到雀儿身边关心地追问。
「再忙,难道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好,他不打,我打,哪知道半天打不出个屁来,搞得我气到挂电话。好,不打电话,等着总可以了吧?谁知道他连来都不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嘛!我受不了了啦--」她忍得够久了,发飙似地埋怨那个莫名其妙就冷掉的男朋友。
她开始觉得事情不对劲,但是究竟是哪里出错,她想破脑袋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两个好朋友帮忙推敲,从定情那一夜开始回想,听完了过年那一段,麻利恍然大悟地大叫。
她故作神秘一笑,雀儿受不了地槌打她,玲子也忍不住地催促着。
「他吃醋了。」麻利非常有把握地说:「妳和克己玩在一起,又收了人家的厚礼,所以他吃醋了。」
她一脸无辜地望向好友,「我是为了他才穿那种麻烦的东西,我和克早就认识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小姐,那种和服值多少钱,妳到底有没有概念?几十万叫便宜,上百万很普通,谁会没事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妳一个提示,我姊结婚前,她婆婆送她一件名贵和服。」
她愣了一下,喊冤似地说:「我又不知道你们日本的习俗,而且那是未佐子阿姨硬要我收,我本来也不想收呀。」
玲子颇为同意地点头。凉介个性内敛,恐怕是嫉妒在心口难开。「不过收都收了,要是把礼物退回去,恐怕会很难看吧。」
「现在怎么办啦?」她六神无主地摇着麻利。
「有两个方法。」麻利伸出手指,侃侃说道:「第一,妳去找他,把事情摊开来说,告诉他妳和那个克己只是朋友,穿和服也是为了他,收礼更是意外,告诉他妳爱他,叫他别再吃醋了。」
雀儿用力点头,过了两秒,扁嘴摇头,语带幽怨地说:「有事也不说,人家怎么会知道嘛,一直都是我主动,就连平安夜也是我硬把他Call来的,虽然亲了、抱了,也认定了是男女朋友,可是到现在他都还没跟我说爱我,现在又要人家去低头……好像是我在追他似的。」
「有什么关系,都什么时代了。」玲子鼓励她为爱向前冲。
「第二个方法呢?」雀儿抓着狗头军师问。
「第二个方法就是跟他ㄍㄧㄥ,等他先低头,要他跪在妳的石榴裙下说他不能没有妳,求妳爱他,下次再也不敢随便把妳晾在一旁,让妳一个人干著急了。」
「ㄍㄧㄥ太久会出毛病的哟。」玲子好心提醒。
「哼,总不能老是叫雀儿追着他跑吧,这样会惯坏他的。不管什么时代,女人都有权利享受被追求的快乐,恋爱中的女人更有特权耍性子。」麻利拍拍同学的肩膀,「雀儿,我支持妳。」
雀儿不见了的战斗力全都回来了。
决定了,这次一定要他先低头,要他坦承不能没有她,跟她说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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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帷幕的大窗户前,凉介将手抵在玻璃上,定定地看着两条街外的工作室。
她就在那里。
他拿出手机,按了她的号码,萤幕上出现朱雀儿三个宇,手指犹豫地停在通话键上。
新年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她来过电话,他用工作忙敷衍了她,敷衍得了她,却敷衍不了他自己。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挥之不去,忘记如何去忘记,只能任它慢慢凌迟你。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该做这样的决定,唯一确定的是他想她……
「喂。」
手机传出的声音把凉介唤醒,可能是刚才恍神时不小心按了通话键。
「凉介,是我,你找雀儿。」
克己?!凉介心一沉,僵硬地把手机拿到耳朵边。「雀儿的手机怎么会在你那里?」
「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去唱卡拉OK,她忘了带走,等一下我要拿去还她,来电显示是你,所以我就接了,有什么事要我帮你跟她说的吗?」
克己的声音像刚睡醒似的,再加上旁边价天作响的热门音乐,他纳闷地问:「你在哪里?」
「家里,昨晚玩得太疯了,早上爬不起来,干脆就请假了。」克己的口气轻松自在得不得了,「没事的话我要挂了。」
够了,他不想再听了,他在这边相思苦,她却和别的男人玩疯了。
凉介跌坐在高背办公椅上,生气地丢开手机,沉重的头颅在失望中无力地垂向大办公桌,手掌撑着额头。
恋爱是自由奔放的野生鸟儿,谁都无法掌握,好不容易摸到羽翼,以为抓住了,一下子就又逃逸无踪……
结果,怅然的心更怅然,寂寞的人更寂寞。
「部长,你怎么了?」
凉介抬头,茫然看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博雅,他一脸愕然地站在大办公桌前。
「什么事?」他有些难堪,声音干涩不已。
博雅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部长,你该不会忘了要开会吧?大家都在等你。」
「对不起,我马上过去。」他神情狼狈地瞄瞄桌上的行事例,手忙脚乱地在从桌上那堆资料夹中找到所需的档案,匆忙站起,就要冲到会议室去。
博雅拉住他,担心地说:「部长,你脸色不太好,反正是我们部门里的会议,顺延到明天也没有关系。」
「谢谢,我没事。没开会就没业务总结,报表慢了,财务长可是会啰唆的,我不想再见到他来找碴。」凉介拍拍博雅的肩,感谢他的关怀。
「真的不要紧吗?」工作狂部长竟然忘了要开会?太令人意外了!虽然有点为他担心,至少知道他也会累,觉得他终于比较像个普通人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