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了渴,她感觉好多了,重新开始思索自身的遭遇。
她不是很确定过了多久,也不是很确定自己人在哪里,但她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都是那些被公开的机密文章造成的。
在这之前,她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可能被丢到更糟的地方。
也许是干枯沙漠中的遗迹,或一处遭人废弃的战时碉堡,甚至是难以取得食物的冰天雪地,抑或是充满毒蛇猛兽的荒岛。
或更糟的,是他们决定直接把她杀掉。所以,眼前的无人森林,其实还算不错。
又喝了一口水之后,她站了起来,这一路走来,她没看到竹子,周遭也没有任何能够盛水的器具。
她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在路上捡到的片状石头,开始往山坡上爬,一路不忘在树干或大石头上做下记号。当她的影子挪移到和她身高差不多的地方时,她爬上了第一座山头。
然后,她看到了对面山腰上,坐落着几栋老旧的建筑物,而且那里的烟囱,冒着袅袅的炊烟。有人在那里。
她应该要过去,她想着。
不过她没有因为大半天没见到人,就心急的匆匆往那儿跑去,而是找了个有树叶遮蔽的隐密处坐下来休息。人是群居的动物,那些把她绑架到这儿的人,也期待她会过去。
她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任何异状,但她知道他们一定用了某种方式在观察她。这是个游戏。
一个狩猎游戏。
而她,已经变成了猎物。
第2章(1)
狗屎。
这咖啡喝起来就像是臭水沟一样,男人张嘴就把那口臭水给吐回杯子里,才想起这壶咖啡是他在两天前煮的。
他起身将整壶咖啡拿去水槽,却看见它早已被没洗的碗盘堆满,若不是天气太冷,上头八成会飞满各式蚊虫和小强。
不爽的瞪着那快满出来的水槽,他想随手将手中的咖啡壶和杯子放在桌上,但上头一样堆叠着各式各样的文件和杂物,早已看不见桌面,当然也找不到一处平坦可以摆放咖啡壶的地方。
拿着咖啡杯和咖啡壶,他环顾四周,方惊觉他的办公室在短短一个月内,从干净整洁的船屋,变成了乱七八糟的垃圾山,就连地板上都到处堆着各式各样的杂物。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但他其实记得每一件事,是他把那些杯碗瓢盆和衣物堆在水槽里,堆在桌上,堆在沙发上,堆在地上;是他打翻了那罐造成水渍的啤酒,是他带了披萨回来吃,也是他把薯条和番茄酱弄得到处都是,同样是他把吃到一半的牛排忘在料理台上。
他记得要收拾它们,也记得要把桌面擦干净,他甚至记得他应该要去洗碗,但总是会有许多事情跑出来打断他。
寡妇的儿子失踪,出轨的丈夫被妻子和小三、小四联合起来殴打进了医院,律师为了钱财试图谋杀他的有钱老婆,政府官员想要揭发弊案差点害死他自己,模特儿在酒吧把妹,上了床才发现对方是黑道老大的情妇,被悬赏项上脑袋——
肠胃在这时发出了巨大的咕噜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妈的,他肚子饿了。
在跑遍大半个英国,找到了那染上毒瘾的死小孩,应付了那个没有脑袋的白痴和发疯的女人们,阻止了一场谋杀案,救回那个良心与正义感突然大爆发的小官员,还和黑道老大谈判大半夜,拯救了那只有脸孔身材没有脑袋的模特儿之后,他想他有资格吃一餐好料,但他回到船屋,才发现他冰箱里的食物都被他吃光了,他的每一件衣服都又臭又脏,皱得像梅干菜一样,而他准备拿来醒酒的咖啡,就是一壶臭水。
无论如何,他总是可以打电话叫披萨。
他把咖啡壶放到一个星期前,他吃到一半的三明治上,掏出手机,按了号码却听见手机传来他曾经很熟悉,如今却很陌生的电脑语音通知他,目前无法拨出电话,因为他尚有欠费未缴。
彷佛嫌他还不够倒霉似的,他脑袋上的电灯在这时突然毫无预警的熄灭了。
Fuck!
不是他没有缴电费。
他至少还记得船屋的灯是利用甲板上的太阳能板供电的,虽然现在是晚上,但那太阳能板装了可蓄电的电池,加上他的警报器没有响,所以也不是那个想要找他麻烦的家伙造成的,八成是哪里的线路坏掉了。
握着手机,他深吸一口气,将咖啡杯也放下来,抓起被他丢在沙发上的皮大衣套上,走上阶梯,离开这艘被他搞得像猪窝的船屋。
虽然已经天黑,他相信他可以在这城市里找到像样的食物。
上岸时,他看见邻船的灯还亮着,一名老妇人躲在窗后偷看他。他装做没看到,只是拉高了衣领挡风,继续往前走。
他在这里停留太久了,他的船没有永久停留的牌照,不能在同一个地点停留超过两个星期,他早该把船屋开离这里,或许去更温暖的地方,他知道自己还能在这里是因为有老客户在帮他。
他并没有特别喜欢这座城市或这个国家,这里潮湿、阴冷,大部分的人总是行色匆匆,冷漠的板着脸,而且老是在下雨或正要下雨。
离开了泰晤士河岸,他大步走到较热闹的城区。
说真的,他甚至想不起来,他为何在这座城市里待了那么多年。
大街上,行人来来去去,他走进一间酒吧,随便点了些热食来吃,酒吧里灯光昏暗,他甚至不是很确定自己吃的是什么,某种肉吧,大概。
吃到一半,忽然看见那女人出现在酒吧的另一头,眼看就要走出门,一个男人跟在她身旁,没有想,他起身几个大步上前,伸手拉住了那个女人。女人惊慌回首,他看着那张陌生的东方脸孔,愣了一愣。
“你做什么?”男人拉开他的手,怒声质问他。
“抱歉,认错了人。”
他说着,松开了手,转身离开,对方却抓住了他的肩头。
接下来的事情,陷入了一团混乱,他反手抓住了那个家伙,将他抛摔了出去,那家伙撞倒了一张桌子,那张桌子是属于一群正在看足球赛的球迷们的,被打扰的球迷冲上来攻击他,他应该要停下来,但莫名的愤怒攫抓
住了他,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怒气一泄千里。
酒吧里瞬间桌椅齐飞,拳头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陌生的脸孔个个都充满着怒气。他应该要停下来的。
他太久没有睡觉,他喝了太多啤酒,这些家伙每一个都喝醉了。或许他也是。
几分钟之后,当他看着那些倒在地上的男人,知道自己失去了控制。
吧台里的酒保拿着一根棍棒对着他咆哮,又惊又怒的吼着已经报警,喝令他快点滚出这里。他转身走出那间酒吧,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可能被允许走进这地方。
走过两个街口,他停在角落,将嘴里的血水吐了出来,抬眼看见橱窗里映着自己鼻青脸肿的模样。暗夜,又悄悄飘下了白雪。
他转身走开,想着。
人生,他妈的就是一坨狗屎。
他去买了一手啤酒回他没电的猪窝,全部喝完之后,倒头就睡,当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整艘船上最干净的地方。
她的床上。
女人在黑夜中倏然清醒过来。
暗夜里的森林,并非全然的寂静,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远方夜行的鸟儿在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