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家不约而同地,开始有节拍地鼓掌,起哄起来,鼓噪声不断,愈来愈大。
行云已别无选择,起身走入圆圈中。
虎娃先拔起一支长矛,退后数步,摆出迎战架势。
行云回头看看水柔,做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随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长矛,一折两段,掷开一旁,表示他不用武器,赤手空拳对敌。
大家响起一片惊叹、欢呼。“啊……”
这种轻敌之举,对苗族武士而言,简直是莫大的侮辱和轻视。虎娃怒从心起,狂喝一声,挺矛就向行云猛刺。
行云肩头微晃,身形一闪,轻轻松松地避了开去。
苗族武士谈不上武功,仅凭年轻力壮,加上勇气和一些搏斗技巧而已。
如果行云趁机出手,反手一掌,虎娃就趴下了。
但那未免欺人太甚,一个照面,就让对手败阵,也太过分了。况且,行云一时间尚未想出,获胜之后,如何才能推辞奖品,他总不能当真娶那姑娘啊!
虎娃却是一味狠拼,长矛一刺空,立即回身持矛连刺,形同拼命。
行云仍不出手,只是连闪带避,好象在逗着他玩。
水柔一旁干起哄,大声叫道:“加油啊,加油啊,胜了还有奖品呐!”
行云还真闲,居然搭腔道:“败了呢?”
水柔故意糗他道:“败了也没关系,听说阎王爷正在招女婿,你若输了,可以去应征呀!”
行云哪会听不出,这小姑娘是话中带刺,只好不再出声,以免自讨没趣。
虎娃形同疯狂,连连抢攻,以长矛不断挺刺,恨不得把行云刺个前心穿后背。
但谈何容易,凭他那两下子,充其量只是匹夫之勇,人家一出手,一个小手指就能把他摆平。
在百花峒居民的心目中,行云和水柔是远地客人,如果只守不攻,一味闪避,那也不象话,总得露两手,才不致有损形象,让他们失望啊!
狂喝声中,虎娃挺矛猛然刺来,直挑行云心窝。
行云身形微闪,突施空手入白刃手法,迅疾无比地夺住长矛,疾喝道:“撒手!”
一股强劲真力,自长矛传向虎娃双手,震得他两臂一麻,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虽然他不识汉语,却很合作地撒手,让行云不费吹灰之力夺过了长矛。
不料虎娃情急拼命,霍地抽出腰间苗刀,转身就向行云猛砍猛杀。
行云急以长矛连格带挡,一面愤声道:“有没有搞错啊,当真玩命啦!”
不要说虎娃听不懂,就算听懂了,也照拼不误。
他哪管行云是不是族长的贵宾,此刻一心只想获得莎娜芳心,宁死也绝不退缩。
只听虎娃怒声狂吼一句,大概是我跟你拼了,挥刀砍杀更猛,简直是拼命三郎一个。
行云怒从心起,右手以长矛荡开苗刀,左手突施一旋掌,快如闪电地切中虎娃右腕。
“哇……”虎娃一声怪叫,苗刀已脱手落地。
行云骄指一伸,点中虎娃腋下天池穴,使他全身一麻,仰面栽倒地上,无法动弹了。
一片喝声中,只见大家纷纷伸出手,以大拇指朝下,表示行云已获胜,有权可置对手于死地。
行云眼光一扫,瞥见莎娜已惊得掩面而泣,两个苗妇一左一右,正在极力劝慰。
猛哥起身宣布道:“陆公子,你已获胜,按本族决斗的规定,你有权杀他。”
行云问道:“那我也有权不杀他?”
猛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
行云当机立断,即将夺得的长矛折断,掷于地上。全场爆起一片欢呼,掌声雷动。
连猛哥和老巫师都感到意外,按苗族的习俗,比武决斗获胜者,若不杀死对手,将被视为懦夫弱者。想不到行云不杀虎娃,居然赢得族人的激赏。
行云莫名其妙道:“猛哥族长,他们怎么啦?是不是喜欢看我折断长矛?没问题,多拿几支来,让我表演给大家看。”
猛哥笑道:“不是哪!他们看你手下留情,放弃杀死虎娃的权利,饶他一死,为你的仁慈感到兴奋。”
“哦?"行云喜出望外道:“那我可以不杀人了?”
猛哥微微点头道:“如果大家不同意,我也无权决定的,因为这是本族多年来保持的习俗啊!”
行云趁机道:“既然我可以不杀他,那我就问问大家,是否同意让那位姑娘,跟他有情人终成眷属。”
猛哥面有难色道:“这……如果陆公子不愿娶莎娜姑娘,这对她是极大的羞辱……”
行云道:“猛哥族长,你没看见吗?那位姑娘哭得那么伤心,表示她早已有了意中人,要嫁的是这位老兄啊!”说明,向躺在地上的虎娃一指。
猛哥向那边看去,果见莎娜哭得像泪人儿一般,似为行云的获胜大失所望,几乎痛不欲生。他微微点了下头,心里已有主意,当即用苗语向族人叽叽喳喳一阵,大概是在说明行云的意思。
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议一番之后。纷纷有人提出意见,一时争相发言,乱哄哄地简直像菜市场。随即有几位长老出面,说了几句话,才使大家静肃下来。
行云迫不及待问道:“他们怎么说?”
猛哥正色道:“大家认为,陆公子饶虎娃不死,已属破例,前所未有,如再破例放弃莎娜姑娘,本族的习俗将整个遭到破坏,影响深远,但大家为陆公子的仁义所感动,予以特别通融,让莎娜自己作决定。”
行云急道:“这意思就是,除非那姑娘不愿嫁我,否则我还是得娶她?”
猛哥点头:“正是!”
行云瞥了水柔一眼,一脸无奈道:“唉,歹命啊,你就快问吧!”
这是紧张的一问。全场的人屏息凝神,鸦雀无声,连年幼无知的苗童,也被身边的大人捂住小嘴,惟恐他们发出声音。
行云如同在等待宣判,心里七上八下,焦灼不安,万一莎娜是象水柔一样的死心眼,认为身体已被自己看过,来个见光死,非嫁他不可,那就麻烦大了。
偷眼看水柔,她端着酒杯,小口小口的喝着,一副置身事外,漠不关心的神情。
行云心里不禁暗骂道:“鬼丫头,你少在那里装,我若当真娶了那姑娘,你肯定要跟我拼命。”
猛哥已说明大家的意见,便见莎娜那边,围了不少姑娘,六婆型的女人,七嘴八舌地争相发言。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反而当事人莎娜没有说话的机会。
等这些多嘴婆、长舌妇说完了,莎娜也作了决定,由伴着她的中年苗妇,起身以苗语向猛哥转达当事人的意思。
猛哥微笑点头示可后,大家立即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
行云急问道:“猛哥族长,那姑娘决定嫁谁?”
猛哥带有歉意地道:“很抱歉,她决心嫁给虎娃。”
“呀呼……”行云喜出望外,兴奋得又跳又叫,冲到水柔面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我自由啦,我……”
水柔被他的失态,弄得窘迫万状,急忙挣脱站下地,使劲的敲了行云脑袋一下,愤声道:“你自不自由,关我个屁事。”
行云尴尬地苦笑一下,转身冲回场中,赶快为虎娃解开穴道。
虎娃在穴道受制倒地时,认为自己已经死定了,哪知行云竟然弃权,饶他不死。
更意想不到,经过公议,由莎娜自行选择,结果决定嫁给他,简直喜从天降。
穴道一解,虎娃霍地挺身跳起,伸出双手,执烈地紧紧执着行云两臂,以示对他的友善和感激。
全场的人起立鼓掌,为这感人的场面而欢呼。
莎娜奔来,虎娃这才放开行云,迎上去跟他互相拥抱,双双喜极而泣。掌声和欢呼声中,虎娃拥着莎娜,从缺口处奔了出去。
鼓声一转,从慷慨激昂变成了轻击碎敲,音乐变成了节奏轻快的曲调,武士们一声呼啸离开了。一队华丽装束的少女们带着一阵香风,笑语盈盈的飞身进场。
一声娇叱,随着舞曲摇摆起来。个个是隐露细腰,长发飘飘,身上的银饰互相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端的是温柔乡里英雄冢。
水柔见了,立刻跳入了场中,学着这些少女的舞姿,畅快的跳了起来。一回头看见行云在那里悠哉悠哉的看着歌舞,立刻跑过去,拉过行云的手。
行云略犹豫了一下,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顺着水柔,一个鹞子翻身,飞入了场中。和着水柔相对而舞,水柔轻咬嘴唇,笑语如花。
场外的年轻小伙子们也不甘寂寞,纷纷跳进来,找个舞伴,眉目传情。一时间,跳月大会到了高潮,人人和曲轻吟,个个随曲起舞。
跳了一会儿,水柔觉得有点累了,拉着行云的手,坐回了座位,端起桌上的甜酒一口而闷。行云连声阻止不及,“这酒后劲很大的,要慢慢喝的。”
“是吗?”水柔顿时红晕上了俏脸,微扶着头。
“看你。”行云扶着水柔坐好,用手帕轻轻拭去水柔额头上细细的汗珠。
一番运动后喝酒更容易醉,血液加速运行,片刻就已经是昏昏欲睡了。水柔靠着行云的肩膀,小手抓住行云的衣袖,醉眼如丝,微张着小嘴。
行云只好是苦笑一声,这下好了,全峒的人都知道自己和水柔有了一手,最难消受的就是这样的美人恩。也不是说不喜欢水柔,只是心中不能确定罢了。
月至中天,双双对对的新扎情侣,去自己的洞天福地寻梦去了。行云将水柔交给了老夫人料理,自己却有点睡不着,一半是惆怅,一半是兴奋。
坐在屋顶上,吹起了洞箫,婉转缠绵,犹如彩凤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