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文点了点头,立刻命令身旁的家仆照办。没多久,舞台上的表演就结束了,仆佣开始清理场面,将一张铺着锦被的小床搬上台去,两名婢女则捧着碎盘安放在床上。
又过了片刻,鼓乐齐奏,两个孩子在喜乐声中被人迎了进来,身着红衫的梅香和桃香抱着双生儿上台,小心翼翼地把他们放在床上。
“多谢各位拨冗前来庆贺赵某这对双生子女的周岁生日,容赵某代我这双儿女敬各位一杯。”景文扶着妻子走上台,举杯相邀。
待众宾客干完杯后,景文和明瑶各抱起一个孩子让围过来的宾客瞧瞧。两张如同一个模子铸造出来的脸孔,让座下的贵宾啧啧称奇。
“接下来是习俗中的‘抓周’,还请各位保持安静。”景文夫妇将孩子放回床上,指着碎盘对那对嘻嘻傻笑的娃儿说道:“乖孩子,让各位伯伯、婶婶看看你们将来的志向。”
两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好奇地盯着碎盘上的弓矢纸笔、刀尺锁缕、琴宝玩物、算盘等等,然后各自伸出一双肥嫩嫩的小手抓向盘中物。
坐在左边的小娃儿伸手抓向一柄木剑,右边的稚儿则拿了一支笔,然后,两个孩子空着的左手同时抓向算盘。左边的娃儿哇哇大叫,似在争辩什么,右首的孩子只温婉的微笑,放开手改拿一把小琴。
景文蹙了蹙眉,只听见台下的贵宾议论纷纷。
“拿剑的是赵家公子,还是小姐?”
“应该是公子吧,哪有小姐拿剑的?”
“那可不一定,赵庄主师承少林,说不准会把武艺传给女儿。”
“既然会传给女儿,那更没有理由不传给儿子。所以拿剑跟算盘的一定是公子,小姐才会拿笔和琴的嘛!”
“这两个娃儿长得一模一样,根本分不出谁是姊姊、谁是弟弟。”
“系龙佩的是弟弟,戴凤佩的是姊姊。”
“玉佩好象挂在衣服里,干脆请赵庄主把玉佩掏出来给咱们看看。”
“哪一个是儿子,哪一个是女儿?”景文在妻子的耳边轻声问道。他还真有股冲动想揭开孩子的衣服,看看底下挂的是龙佩还是凤佩。
“你胡涂啦。”明瑶娇嗔道,“你那儿子是个小霸王,刚才两个孩子抢算盘时我就看出来了,抢赢的就是龙儿。别看咱们凤儿小小年纪,她可懂得礼让之道呢,向来只有她让弟弟。”
“哎呀!我的确胡涂,多亏贤妻提醒。”景文笑吟吟地回答。
这就对了,将来儿子就像他一样既通武艺,又擅经商;女儿则像妻子般文采斐然,琴艺超绝。
当景文在台上想得心花怒放时,突然看见母亲离开座位,朝大厅门口走过去。他突生不祥之感。
“叫仆人把台上清理干净,将孩子们抱回内院。”他悄声吩咐妻子。
“可是我那些姊妹们想看看孩子。”明瑶争辩道。
“那就抱去给她们看。”景文快步走下舞台,没心情和妻子争论,直朝着母亲的方向走过去。
宋青莲铁青着脸,一步步地走向厅中左边那根石柱,不理会身旁向她打招呼的宾客。
会是自己看错了吗?她蹙紧眉头想道。那个贱人不可能会在这里的;可是那贱人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出来。躲在石柱后面的分明是余凤英那个贱女人没错!
她绕到石柱后,看到一个女人闭着眼睛靠在柱子上,那泪涟涟的模样立刻燃起她心头的一把怒火。
这个贱女人竟然在她孙儿周岁这天跑来山庄哭丧!这分明是触她楣头嘛!她想也不想就举起手一巴掌甩下去。
突如其来的热辣辣痛感,让余风英仓皇地抬起眼皮。眼前这张柳眉倒竖的凶恶脸孔,让她有种重回二十三年前那场噩梦的错觉。然而,就在她惊愕得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时,另一巴掌又朝她甩了过来。
“娘——”景武及时从门口冲了进来,抓住宋青莲的手将她甩开。宋青莲蹒跚地退了几步,若不是景文及时由她身后扶住,她定会跌倒在地。
“您要不要紧?”景武一看见母亲脸颊上的红掌印,不觉心如刀割。
他从精舍一路跟着舅舅,没多久就失去了余刚的踪影,同时也迷失在迂回的花园小径中。若不是听见乐声响起,他也无法走到这里来。谁知道才一进门,就瞧见母亲被人欺负。
“你这个恶婆娘!”他转身瞪向那位穿着华服的妇人,却不意对上他兄长着恼的眼光。
“景文,快把那个无赖给我赶出去。”宋青莲愤怒地叫嚷道。
“娘!”景文叹着气,试图安抚母亲激动的情绪。“娘,有话慢慢说,您别太激动。”
“都给人欺负上门了,你还教我别激动?”
“喂,你说话凭点良心,谁欺负你了?刚才是你先动手打我娘的。”景武生怕被人误会,连忙辩驳。
围过来的人群都瞧见余凤英脸颊上血红的掌印,指责的眼光纷纷投向宋青莲。
“谁教那个贱女人上门寻我晦气,还有,你这个无赖刚才竟然有胆子推我!”
“我是为了救我娘,你打她一下还不够,竟然还想打她第二下!”
“那个贱女人活该被打!”宋青莲愤恨地说,“她根本不配进我们赵家的大门。景文,去给我查清楚,是谁放他们进来的!”
“是我,娘。”景文垂下了头。
“你——”宋青莲瞪着儿子,气得发抖。“你明知道我跟她誓不两立,竟然还让她进庄,你存心气死我吗?”
“娘,姨娘她……”
“不准你那样喊她,她不配!”
面对母亲的怒气和宾客们好奇的眼光,景文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看向余凤英左脸颊的掌印,略带歉疚地埋怨道:“我不是要你们待在那里别乱跑的吗?”
“我……”景武无言地低下头。
“对不起……”余凤英捂着脸颊,“我们立刻就走。”
“现在想走?没那么容易!”宋青莲恶狠狠地说,“你把我的宴会搞得一团乱,就想一走了之,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娘,别闹了……”景文拉住母亲。
“你敢说我在闹?!好,我今天非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你到底想怎么样?”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余凤英再也忍不住满肚子的委屈,她以凌厉的眼光瞪向宋青莲。
“我想怎么样?哈!”宋青莲发红的眼睛里充满恨意,“我要你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我要你承认自己是抢人家丈夫的贱女人!”
“你太过分了!”景武挡在母亲身前怒斥道。
“你是哪来的野种,竟敢为她出头?!”
“他不是什么野种,他是守礼跟我的骨肉,堂堂正正的赵家二少爷?”余凤英义正辞严地反驳。
一提起这件事,就像拿根利剑狠狠地扎向宋青莲的心般。当年她不准赵守礼迎娶余凤英入门,可是他却让那女人的孩子入了宗谱。每次看到那白纸黑字的记载,就令她痛心疾首。
“我们赵家没有那样的杂种!”宋青莲怒吼,“也不知道当年你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竟然让守礼相信那个野种是他的孩子!”
“你……”余凤英捂住胸口,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你太过分了?你怎么侮辱我都没关系,但不准你污辱守礼和我的儿子!”
“你还有脸对我大声嚷嚷?你这个贱女人!”若不是儿子拉住她,宋青莲肯定又扑上前去打余凤英。“我不准你喊他的名字!更不承认这个野种是我们赵家的骨肉!”
“你凭什么这么说?”余凤英不怒反笑,“赵氏宗谱记载得一清二楚,岂可任由你信口雌黄!景武是赵家的骨肉,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抹杀的!”
“我偏偏可以!”宋青莲阴狠地说,“我说他不是,谁敢说是?余凤英,你别想跟我斗,否则我会让你们母子死得很凄惨。”
“你……你太过狠毒了!”宋青莲充满恨意的眼光让余凤英不寒而栗。“我不相信这世间没有公理存在,可以任你为所欲为!”
“公理?!哼!”宋青莲嘲讽地冷笑,“这世间若有公理,赵守礼就不会跟你这个贱女人野合!这世间若有公理,他又怎会忘恩负义地拋弃我!这世间若有公理,男人又怎么会用各种借口迎娶三妻四妾!所以这世间根本就没有公理可言!”
宋青莲的话道出了千百年来女人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也像把大锤重重地击中余凤英的心。就因为她对宋青莲怀有愧疚感,所以才会隐忍至今。她叹了口气,恳求地说:“我承认我和守礼是对不起你,但是守礼也已经过世了十三年,你为何就不能让这段恩怨随着他的死而过去呢?当年你不准我们母子祭拜守礼,又把我们赶出长安,难道我们母子这十三年来的颠沛流离,还不够解你的恨吗?”
“不够!除非你和这个野种都不存在于这世间,才能消我心头之恨!”宋青莲咬牙切齿地一步步逼近余凤英母子。
“你要我死也就罢了,可是景武是无辜的,他终究是赵家的骨肉,你何必这么赶尽杀绝?”
“他不是赵家的骨肉,谁知道他是你跟哪个野男人生的!”宋青莲冷笑道,此时,她的心中充满恨意,只想极尽所能地伤害情敌。
“你……”余凤英气得几乎晕厥过去。
“娘,别再说了!”景文拉住母亲劝道,“您明知道景武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却口口声声骂他野种,这不是拐着弯骂爹吗?”
“反了!连你也敢教训我?!”宋青莲挣脱儿子的扶持。“你跟你爹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娘,您……”面对母亲的无理取闹,景文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承认景武是赵家的骨肉?”余凤英声泪俱下地跪倒在宋青莲面前。
“娘,您别下跪。”景武弯身想拉起母亲。
“他明明就是。如果你非要我证明,除非……”余凤英凄然欲绝地环视着聚在周遭议论纷纷的人群。“我以死证明!”她飞快起身,朝那根大柱子撞去。
“娘——”景武想阻止已来不及,赶上前去只来得及接住母亲倾倒的身体。
余凤英的额头上血流如注,她张着逐渐涣散的眼神说:“景武真的是……守礼的……骨肉,真的是……”她猛然吸入一口气,眼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直瞪向宋青莲。“如果你还敢不承认,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她瞪大眼睛,最后的一口气梗在喉中。
“娘——”景武趴在母亲的尸体上痛哭。
景文掠过母亲赶到余凤英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心情一沉,坐倒在地。
突然,从人群中跃出了一个紫衣人,他是先前和余凤英母子走散的余刚。
他绕着花园小径一路走到宾客云集的大厅,挤进一张宾客较少的桌位,在那里喝得酒酣耳热,甚至醉倒在地。就在他半醉半醒之际,突见妹妹撞柱身亡,顿时酒意全消,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你这个臭婆娘害死了我妹妹!”他跌跌撞撞地奔到宋青莲面前,伸出双掌掐住她的脖子。
“救命啊——”宋青莲从惊愕中恢复过来,感觉到脖子一紧,几乎无法呼吸。
立刻有人上前想拉开余刚,但他仍不放手。刚好西安镖局的总镖头童国通也是受邀的宾客之一,高头大马的他立刻将余刚拉开。
“快把那个疯子给我赶出去!”宋青莲惊魂未定地说。
“你害死了我妹妹!”众多仆役上前拉扯余刚,甚至有人动起拳脚,也勾动了余刚的怒火。他气愤地与之缠斗,把几个仆人打得扑跌出去。
童国通无奈,只好再度出手企图制伏余刚。可是余刚这次已有防范,一时之间也难以将他制伏。
就在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之际,几个孔武有力的大汉也摩拳擦掌,想要乘机将余刚打倒。余刚眼见敌人为数众多,心中不由得慌了起来,接连挨了童国通几拳,他跌跌撞撞地直往后退,结果竟撞入一群女眷当中。
霎时只听见尖叫声四起,还夹杂着孩童的啼哭声。被逼急的余刚眼角瞄到左后方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正抱了个孩子向旁边退开,连忙朝她窜了过去,一把抢走孩子。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掐死他!”他掐住小孩的脖子威胁道。
“别冲动!”景文白着脸从人群中挤出来。“放开孩子。”
“你们别过来。”余刚惊惶地又说。
“好,我们不过去,只求你别伤害孩子。”
“景文——”明瑶来到丈夫身边,颤声地说:“快救我们的孩子。”
“别担心,我会把孩子救回来的。”景文拍着妻子的肩安慰道。“你……有什么要求直说无妨,只请你别伤害孩子。”
“我……”余刚犹豫地环顾四周,他有什么要求?
“舅舅,把孩子放开。”景武忍住悲痛,从人群中冲出来。
“他们害死了你娘!”余刚咬牙切齿地吼道。
“我知道,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把孩子放下来,赵庄主不会为难你的。”
“我不相信,他们是害死你娘的坏人!”
“这位兄台,我这里有张两千两的银票,只要你肯把孩子放下来,这银票就是你的了。”东方明把银票拿在手上,朝他走近。
“你别过来!”余刚的眼中露出贪婪之色,可是东方明长得高大魁梧,今他不由得心生戒惧。
“我拿过去。”明瑶从东方明手中接过银票,一步步朝余刚走过去。“我把银票给你,请你把孩子还给我。”
余刚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从明瑶手中取走银票,但立刻又把手缩回到孩子的脖子上。
“送我出去,马房在哪?”
众人让开一条路,让余刚通过。
在绕过重重树影之后,终于来到一块有围篱的空地,一匹黑色的马在里头冲撞,几名马夫正设法拉住它。
“给我备马鞍!”余刚大声呼喊。
“这匹马尚未驯服,你骑另一匹吧!”景文着急地说。
余刚斜睨了他一眼,直觉地不相信敌人的话。
“我要这匹。”他固执地说。
景文无奈,只好命人将黑色的马上鞍,余刚飞身上马,扯动缰绳,黑马立刻从打开的栅口撒蹄狂奔。
“我的孩子!”明瑶哭喊道。
这时候马夫又牵来几匹马,景文上了他的白龙驹,夹紧马腹策马跟了上去。
跟着五、六匹马接连从赵家的侧门狂奔而出。跑在最前面的余刚听见身后追赶的马蹄声又快又急,心里着急了起来,不由得加紧催促座下黑马。
那匹黑马引颈狂嘶,朝前直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刚发现眼前的道路渐渐荒凉,已经离开了长安城的范围,而身后的追兵也拉开了一段距离。
就知道这是匹快马,余刚自得地想着。他纵目四顾,发现马儿自朝荒凉的山区奔去。
“走另一条路,笨马。”他操纵马头欲往另一条下山的路,可是黑马根本不听他的使唤,还是往山上的方向狂奔。
“停下来,笨马。”他慌了起来,一手拉扯着缰绳,另一手还得抱着啼哭不休的孩子。
“停下来!”在狭窄山径奔驰的黑马不顾他的命令,直往断崖处奔去。就在余刚惊慌地想从马上跳下来时,它却突然停住,让余刚的身体飞过马头,直朝断崖处落下。
身在空中的余刚连忙将手上的孩子朝上拋出,双手朝空气乱抓,想止住往下坠的落势,可是身体却徒劳无功地往山崖坠下,他发出凄厉的叫喊声,来不及后悔没听赵景文的劝告。
而在半空中的孩子也缓缓落下,就在随后赶来的景文的惊呼声中,一对白鵰掠下,景文看见其中一只鵰的脚抓住了他的孩子。
“你们回来!”他冲到悬崖上大叫,可是振翅飞走的鵰儿却允耳不闻,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
“你刚刚为什么告诉老夫人被抓走的是小姐?”桃香在替孩子换过尿布后,惊慌地问梅香。
“嘘——你小声一点,你想害死大家啊!”梅香觑了觑四周,悄声地说。“老夫人一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就问被抓走的是少爷还是小姐,我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如果我们回答是少爷,只怕府里每个人都要遭殃。”
“可是……又不是我们害少爷被抓走的。”桃香气恼地跺脚,“更何况当时抱住少爷的,可是她宋家的侄小姐。”
“话虽这么说没错,可是你也晓得老夫人最护短了,她只会把这件事怪在咱们身上。而且她一向不喜欢夫人,先前又逼着庄主纳妾。现在可好了,大夫说咱们夫人不能再生育,而少爷又生死不明,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老夫人非逼着庄主另娶不可,那咱们夫人又该怎么办呢?”
“老夫人也真是的,自己怨怪丈夫纳妾,现在倒逼起儿子来了。再说,这件事都是她惹起的,要怪就该怪她自己才是。”
“这话谁敢说呢?唉!好好的一个生日宴,却变成这样,还闹出了人命。”
“可是咱们总不能瞒一辈子呀!再说,夫人和庄主那边要怎么交代?”桃香蹙紧眉头说。
“等夫人醒了再说吧!”
梅香走出房外,绕过长廊来到夫人的寝室,看见菊香正坐在椅子上打困。
“菊香,”梅香推了推她。“夫人醒了没?”
菊香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一看是梅香,没好气地瞄了她一眼。“我去看看。”
余刚带着孩子策马狂奔出山庄后不久,明瑶就昏了过去。整个山庄乱成一团,只靠总管打理,就连老夫人也在侍女的搀扶下回房休息。
菊香掀开床帐时,明瑶正好从噩梦中醒转,她张着一对无神的眼睛,视而不见地望着侍女。
“夫人,你醒了没?”
“庄主回来了吗?我的孩子呢?”明瑶爬起身来抓住侍女。
“夫人,你抓痛我了。”
“夫人,你先放开菊香。”跟着菊香进房的梅香拉开明瑶。“菊香,你先倒杯水给夫人喝,然后,再准备条干净的湿毛巾给夫人净脸。”
“好。”菊香立刻转身去倒水。“水来了。”
“夫人,来,先喝杯水镇定一下。”梅香接过菊香端过来的瓷杯,喂入明瑶干涸的喉中。
“夫人,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明瑶点头。“庄主回来了没?”
“还没呢﹗”梅香欲言又止,“夫人,你一定得冷静点。”
“你教我怎么冷静?我的孩子……”明瑶掩面哭泣。
“为了小姐和你自己着想,夫人一定得冷静应付,现在也只有你能……”
“你是说被抓走的是凤儿?我的女儿?”明瑶心痛地揪紧眉心。
“不,是少爷。”梅香沉痛地道出实情。
“是……少爷?”明瑶的嘴唇颤抖,脸上血色尽失。
这时候菊香端了盆水进来,梅香接过绞干的毛巾,替夫人拭掉脸上的冷汗。“菊香,你到外头守?,有人进来就叫一声。”
待菊香离开后,梅香再度开口,“夫人想必已经了解现在的情况,梅香是跟着夫人陪嫁过来的,当然站在夫人这边。先前老夫人就问过被抓走的是少爷还是小姐。”
“那你怎么说?”明瑶着急地问。
“我说是小姐。”
“你……你欺骗老夫人?”
“夫人,我能不骗吗?依老夫人的个性,万一少爷没被救回来,夫人的处境就惨了。”
“龙儿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明瑶抓住梅香的手悲喊道。
“夫人,你冷静点!”梅香安抚住明瑶激动的情绪后接着说:“我也希望少爷能平安回来,可是……在没见到少爷回来之前,我们必须另做打算。”
“什么打算?”
“少爷被抓的事绝不能让老夫人知道。好在当时我们将玉佩挂反了,小姐身上戴的是龙佩,所以只要我们小心点,暂时不会让人发现。”
“可是以后呢?”
“夫人,只要少爷能回来,那一切就不是问题了。可是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万一少爷回不来……”
明瑶揪住胸口,脑子乱成一团。
云龙是她在赵家的地位保证,万一他真的……真的回不来了,她该怎么办?大夫说她再也无法生育,为了赵家的香火,婆婆一定会逼丈夫再娶,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明瑶捧住头,痛苦地呜咽着。她不愿变得跟婆婆一样,被恨意困了一辈子,但她无法忍受丈夫去抱另一个女人。一想起景文和另一个陌生女人亲热的画面,就让她心如刀割。
“梅香,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她哭倒在侍女怀中。“我……我受不了景文纳妾,我受不了的。”
“我知道,夫人。现在也只有先让小姐假扮少爷,应付一段时间再说。”
“我们能应付多久?能瞒一辈子吗?”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梅香一定会尽力帮夫人的。”
“噢,梅香,我的心好苦。”明瑶哭得泪眼朦胧,她声嘶力竭地悲喊着:“老天爷,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夫人,庄主回来了。”菊香从房外冲进来。没多久,就看见景文神色悲戚地走进房中。
“孩子呢?”明瑶挥掉脸上的泪水问。
“明瑶,你要……”
“不,我的孩子没事,没事的!”
“明瑶,你冷静点!”景文搂住妻子,“孩子被一双白鵰带走,我已经命人四处寻找,一定会有消息的。”
“白鵰?它们带走我的孩子干嘛?景文,你一定要找回孩子……”明瑶投入丈夫的怀里痛哭,过没多久,她的抽噎声慢慢低了下去,再度陷入黑暗的昏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