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珞冰独自一人抱着小枕头在黑漆漆的迥廊里东钻西走,她要去找齐傲天,因为她睡不着!
她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时辰了!但无论她如何翻来覆去,怎么换床位,怎么从东边睡到西边,从床头躺到床尾,却还是睁着眼睛发愣,就是睡不着。于是她索性抱者枕头去找齐傲天,她知道,这时候他一定还在书房里研究那张攻略图。
自从那日送韩宿云回兰陵,她将西楼昊南准备进攻盘龙山的攻略图给齐傲天之后,他就天天以书房为家,镇日研究,希望能找出破绽。
但这却苦了慕容珞冰!没了齐傲天的肩膀当枕头和绵绵爱语,她根本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所以只好抱着小枕头,顶者夜风,千辛万苦地来到书房寻找她的枕头兼棉被。
书房的灯果然亮着,门口还站着两名护卫。护卫一看到慕容珞冰,恭敬地行了个礼,正想回报,只见慕容珞冰摇摇头,“不必了,我自己进去就成。”
推开门,就见齐傲天坐在书案前低头看看攻略图,眉头皱着,表情是严肃的。
听到有人进来,齐傲天以为是送消夜的仆人,连头也没抬便说:“搁着。”
慕容珞冰四下张望,随意找了张椅子,抱着小枕头就把自己“搁”在上面。
齐傲天又继续埋首,不知过了多久,他倦了、饿了,正伸手准备拿消夜充饥,却发现桌上空空如也,何来消夜?倒是慕容珞冰,瞪着一双已经快闭上的惺松睡眼,很努力地想睁开看他。
“冰儿?”看见慕容珞冰摇摇晃晃,奋力和睡神抗拒的可怜模样,齐傲天又好笑又惊讶,连忙走上前拍拍她,“冰儿,怎么不睡觉跑来这儿呢?”
慕容珞冰很没样的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柔软的身子倒入齐傲天怀中,“你不在我睡不着。”
齐傲天的嘴弯成一个美好弧度,他定定看着娇艳如花的小妻子,一抹无法形容的疼惜浮现在脸上,“小傻瓜,你是有身孕的人,怎么可以这样陪我熬夜呢?”
一个月前,在傲龙堡所有人的祝福与见证下,慕容珞冰正式嫁给齐傲天为妻。
虽然没有皇冠,没有后位,也没有显赫的权势,但她心甘情愿嫁给他,因为她爱他,她爱这个骄傲沉默到近乎傻气,宁可被误会、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救她的大色龙。“可是没有你陪着,人家会害怕,人家一害怕就会睡不着,一睡不着,宝宝也就睡不着了!宝宝睡不着会生病,为了不让宝宝生病,所以我决定来找你,陪你在书房睡,这样宝宝就可以睡着也不会生病了!”
齐傲天最受不了她这种连环式的撒娇、强辩,不管有理没埋,总可以让她说出一套道理,让他又爱又怜又气又恼,就像现在,明明是她自己无聊睡不着,偏偏能赖到宝宝身上,真服了她!一把抱起慕容珞冰,将她放在床榻上,又替她盖好被子后,齐傲天说:“你在这里睡,等我忙完就陪你,嗯?”
“还没想出破解之法吗?”
齐傲天摇头,“你云姊姊设计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攻略计划,想找出破解之道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天衣无缝?”
“嗯,你看。”齐傲天拿过羊皮,仔仔细细解释着上头的每一个记号,以及每一项进攻步骤,“她几乎截断盘龙山所有的出路,也封死我们求援的可能,不仅如此,她还计划以火收的方式将我们逼出傲龙堡,在前有追兵,后无退路的情形下,不是一战就是投降了。”
“这么说来,云姊姊很厉害了?”
“她是世间少见的聪慧女子,有胆量、有见识,可惜柔弱了些,又是个女孩子,如果他是个男人,只怕我和西楼昊南,甚至你的皇帝哥哥都要败在她手下。”
“真的?”慕容珞冰显得很高兴,但不久便又垮下小脸,哭丧着脸说:“可是那个无情无义的西楼什么南的,根本不珍惜她,甚至还伤害她,害得云姊姊终日以泪洗面。”
“昊南是因为所受的创伤太深,使得他不敢相信女人,加上云儿救过我一命,更加深他对云儿的误解。”
“那你呢?他曾经那么爱雪香儿,为她变成今天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也爱过雪杳儿,为什么你没有?”
齐傲天在韩宿云来到的那天,早已把他和西楼昊南以及雪香儿那段悲惨、尔虞我诈,又血泪掺杂的过去说了出来。他以为小东西知道后要大吃干醋,闹上好几天脾气,没料到她只是红着眼睛说了一句“好可怜”。至今他依然不懂,那句“好可怜”,究竟是指西楼昊南、雪香儿,还是指自己。
“我早就知道雪香儿是个祸水,虽然我曾经忍不住爱上她,却并不代表我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很多事错了就是错了,再多的责难与懊悔都于事无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好好把握有限的未来呢?况且,眼前的局势也让我没有时间沉沦在懊悔里。”
“你是指那个蠢蠢欲动,妄想打败你和兰陵王报仇的耶律飞吗?”
“嗯!当年我和西楼昊南之所以手下留情,没有灭绝整个东齐国,是因为姑念耶律飞还是个人才,只因误信小人谗言,才落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的地步。没想到他恶性不改,居然想劫持你,好用你来威胁慕容浚和西楼昊南,甚至派薛芷芹潜伏在傲龙堡,伺机窃取南天鉴,以得到宝藏称霸天下。”
“南天鉴里真有宝藏吗?”
“或许吧,但我没有兴趣,因为过多的财富只会替自己惹来灾祸,更何况是一笔足可操控天下人的宝藏?而且我已经把那半部南天鉴送给云儿了,就算我想拿,也拿不到。”
“那么紫纹血玉呢?真的没有紫纹血玉这东西?”
齐傲天低笑着拥她入怀,“小傻瓜,你身上有这东西吗?”
慕容珞冰很诚实地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就代表没有那样东西。我早说过,那只是为了让耶律飞和薛芷芹上当的伎俩罢了!倒是你,为了我的一句话吃了不少苦。”撩起她的衣袖,齐傲天怜惜地抚着曾经血痕斑斑的手腕,“那时候一定很疼,对不对?”
“那里不疼,但是这里很疼。”慕容珞冰指着自己的胸口,傻气说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又以为你只是为了紫纹血玉才接近我,甚至欺负我、占我便宜,所以每天都哭得眼睛肿肿、胸口痛痛!”
他剥下她的衣衫,滚烫的唇烙印在她雪白心窝上,“还疼吗?”
“现在不疼了,可是换这里疼。”她无辜地指着小脑袋瓜,“你晚上不回房睡觉,我一个人睡不着,怕得头好疼!”
齐傲天楼者她笑倒在床上,“你这小东西,存心要我误了正事吗?”
“陪妻子睡觉也是正事啊?不然大家都像你一样忙,不回房睡觉,那么这世界上就没有人可以传宗接代,不能传宗接代,人要怎么活下去呢?”她义正辞严地说看,却听得齐傲天频频摇头。
以前只知道她迷糊、热情、天真活泼又有点爱哭,却没想到诡辩的本事也是一流的。但谁教他喜欢她、爱她,又要了她呢?
于是他动手褪掉自己的衣衫,带着一抹坏坏的笑压向她,“你说得对,最近我确实比较少尽到为人夫的责任,也没有努力传宗接代,现在我来陪罪了。”
慕容珞冰喘息着摇头,努力抗拒他游走在全身上下的不规矩大手,“不……不必传宗接代,我们……我们已经有宝宝了……”
“我知道!但夫妻之间可不是只有传宗接代这项任务,还有其他很重要的事,譬如这件……”
***
为了彻底解开和西楼昊南间的心结,也为了粉碎耶律飞的野心,齐傲天决定亲自到兰陵一趟,找西楼昊南谈清楚。
齐傲天走了!偌大的傲龙堡就剩下慕容珞冰,以及一群负责她安全的护卫。
基本上,慕容珞冰并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却对突然少掉齐傲天的日子感到恐慌,甚至会忘记他已经离开傲龙堡,而不自觉呼唤他的名字,也常常睡觉睡到一半被冷醒,因为齐傲天在的时候,总以自己的臂膀搂着她,让她即使在寒冬中,也倍觉温暖。
而这,只是齐傲天离开的第二天。到了第三天,慕容珞冰已经睡不着了!她翻来覆去,总是找不到最舒服的角度好入睡,不是枕头位置不对,就是被子不够暖,最后,她索性下床,胡乱翻箱倒柜,翻出一件齐傲天穿过的衣物。
衣物上留有齐傲天的味道,慕容珞冰闻着,仿佛齐傲天就在身边陪着自己一般。久久,她满足地抱着衣服准备上床睡觉。
猛地,窗户被风吹开。
慕容珞冰瞪着敞开的窗户发愣,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时,一条人影突然跳入。
“啊……”
慕容珞冰想叫喊,但来人的动作比她更快,立刻以手绢捂住她的口鼻,阵阵刺鼻的味道透过手绢不断钻入体内,当她意识到这是迷香时,人已经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珞冰被一阵寒意给冻醒,“好冷!”
“禀告主子,人犯好像醒了!”
“是吗?”一个女子冷漠无情的声音传来:“再给我泼水,让她更清醒些!”
冷水对着半昏半醒的慕容珞冰倒下,浇得她全身湿淋淋,也彻底赶走了脑袋中的昏沉。她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薛芷芹那张美丽却带恨意的脸庞,接着是一个个劲装的丫鬓,以及被五花大绑吊在半空中的自己。
“你……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她挣扎地问。
薛芷芹冷冷笑着,“这里是东齐国,我是东齐人,自然会在这儿。”
“东斋国”三个字让慕容珞冰犹如被雷打到似的愣在当场。东齐国?她怎么会在东齐国?她记得自己明明在傲龙堡的,为什么一觉醒来却在东齐国?难道……难道薛芷芹趁傲天不在时,派人把自己捉来这儿?
“你把我捉来这儿做什么?”
“做什么?”薛芷芹大摇大摆走向她,恶狠狠地甩了她一个耳光,“做这个!”
“你……你敢打我?”血丝沿着慕容珞冰嘴角滑落。
“打你?我不但要打你,还要用鞭子抽你,而且要抽在你那蛊惑人的脸上,看看齐傲天还会不会爱你!”
说罢,薛芷芹冷笑着接过鞭子,猛一挥动,长鞭分毫不差地打在慕容珞冰身上,疼得她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夺去了齐傲天,夺去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为了你,他竟然将毒过到我身上,完全不顾我的死活!为了你,他居然毫不念情把我赶出傲龙堡,任凭我被风吹雨打,被露水冻病!这一切一切都是为了你!”薛芷芹发疯似地叫喊着,每说一句,鞭子就甩在慕容珞冰身上一下,当她说完,慕容珞冰已经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你错了!就算没有我,傲天也不会爱你。他不会爱一个处心积虑只想夺取他所有的女人,也不会爱一个表面上对他千依百顺,暗地里却偷偷出卖他的女人,因此就算没有我,你依然得不到他!”慕容珞冰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说道,而每说一个字,那些被鞭子抽打过的地方就像火烧一样的疼。
“你胡说!”薛芷芹怒极了,举起鞭子又是一阵胡乱抽打。
“一定是你在傲天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他才会那样对我!在你没有出现以前,你知道他是怎么爱我的吗?你知道他曾经怎么样和我一夜缠绵到天亮吗?但是你出现以后,他完全变了!他变得可怕,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像头野兽,他让我觉得自己像娼妓,一个任他发泄欲望的娼妓!但这些都无所谓,只要他还要我,我就很满足了!没想到他居然把我赶出傲龙堡,还娶了你这个什么也不会的小贱人!我不懂,你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能让傲天为你疯狂?”
凝望血痕斑斑,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慕容珞冰,薛芷芹脸上浮现一朵狰狞的笑。她的眼,一寸寸,满意地看着慕容珞冰的身体,最后停留在慕容珞冰微微突起的小腹上。“你有喜了,是吗?”
她的笑,让慕容珞冰心头一冷,“你想做什么?”
薛芷芹走上前,以手触摸慕容珞冰的肚子,“看起来至少有三四个月大了,应该是傲天的孩子吧?或者……你和其他男人私通,有了身孕以后,再告诉傲天说你怀了他的孩子呢?”
“你胡说!这当然是傲天的孩子……”慕容珞冰陡然住口,因为薛芷芹脸上那抹残酷阴冷的笑容让她说不下去。
“是傲天的孩子?那真是太好了!我记得以前有个叫拂云的歌妓也是怀了傲天的孩子,不过最后却死得很惨。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薛芷芹阴沉得意地瞪着慕容珞冰,“被强盗杀死的!死的时候身无寸缕,想必是受过蹂躏和凌辱,否则不会死得那样难看。”
“你……是你派人杀死她的?”
薛芷芹没有理会她继续说:“不管怎么说,你是个公主,而拂云只是个歌妓,所以我不会让你死得太难看的,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却是绝对不能留的!”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薛芷芹一偏头,几名丫鬓端着一碗黑黝黝的药汁走上前。“灌她喝下,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不!你不能这样做!这是傲天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这样做!”慕容珞冰拼命挣扎着,奈何就是挣脱不了。
“哼!正因为是你的孩子才需要打掉!”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狠心去残害无辜的小生命?”慕容珞冰泣不成声,她不在乎自己会受到什么折磨,却害怕肚子里的宝宝受到伤害。老天,谁来救救她,谁来救救她啊?
“因为除了我以外,我不允许其他女人怀齐傲天的孩子!只要你们怀孕了就该死!”薛芷芹狂笑着,声音疯狂放肆,回荡在阴暗的地牢中,“来人!灌药!”
“不,我不要,我不要……呜……”
在丫鬓的强迫下,深黑呛喉的药汁一口接一口如数倒入慕容珞冰嘴里,通过喉嘴,来到腹部。没多久,就听见慕容珞冰凄厉的喊叫:“啊”──
血,顺着腿间流下来,很快地将地面染得通红。
薛芷芹见状得意洋洋笑着:“哈哈哈!没了,终于没了!除了我,我不准你们替他生孩子,除了我以外!”
深沉的痛苦早让慕容珞冰晕了过去,因此她没有听见薛芷芹疯狂的笑声。
但薛芷芹并未就此罢休,她甩下鞭子,对着几名丫鬓吩咐:“替她止血,止完血后,把她送到青风营里,让所有的士兵轮流享用!”
丫鬟领命,解下慕容珞冰身上的绳索,正想将她抬离地牢,一条人影挡住她们去路。“薛昭仪,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