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直属长官皇甫洗因此被贬官,一帮有功的将士全得不到封赏,他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只好连夜逃到蜀郡跟同门会合。然而他的心已经死了,再也压不住体内的兽性。就像魏千洁所说的,他在蜀郡闹得天翻地覆,又在身心空虚之下,造成了跟薛敏的孽缘。最后他再度踏上流浪之旅,加入长安义勇军。说得好听点是为了救国救民,事实是想找几个倒楣鬼发泄满腔的苦闷。只是没想到临走前跟薛敏那番没经大脑的残忍告别,却搞出这场大祸。
在听到魏千洁死讯的同时,发现聂乡魂生还,本已结冰的心,开始碎裂了。他不知该哭该笑,只能任由南英翔毒打他;此刻又听到聂乡魂为他受了这等非人磨难,他加倍地认为自己当初真的应该吃下毒饼直接上西天。
杜瀛颤抖地问着:「他现在还好吗?」
「你现在才想到要问啊?」
杜瀛撑着肿胀的眼皮,努力盯着南英翔:「我要见他。」
「你想都别想。」
「我看一眼就好,看他是不是好好的。」
「我说了,想都别想。」南英翔咬牙道:「他再怎么好,一看到你就不好了!带着你未婚妻的棺木,马上滚!」
杜瀛倚在棺木上,疲倦地看着他。也许他说得没错,不要见面比较好。阿乡已经回到他的归处了,以后再也用不着他杜小七多事。是他自己放弃聂乡魂的,如今又有什么立场要求见他?
棺木里的魏千洁,他最鄙视的女人,把自己的生命给了聂乡魂而他自己呢?究竟给了阿乡什么?
「那薛敏怎么办?」杜瀛望了旁边的少年一眼。
「我会把他带回睢阳让他叔父处置,不劳你费心。还是你想亲手处置杀妻凶手?」
你当然不会放弃卖人情给薛乔的机会了。杜瀛心想着,摇头道:「不用了。」
几名帮众进来,帮着将棺木抬出门外,杜瀛道了声「失陪」,正要跟着出去,南英翔喊道:「回来!」
「怎么?」
「你放弃得这么爽快,该不是心里有鬼吧?」
「不晓得哩,你要不要把我心口剖开瞧瞧?」
南英翔道:「不是我多疑,你这人心眼太多,我信不过你。为了不让你又挑我语病搞鬼,我明白告诉你,从此以后不准你再接近乡魂,也不准让乡魂接近你。不准见面,不准写信不准传话,不准靠近乡魂一里之内。总之,你跟他一刀两断,再没任何纠葛,懂不懂?」
「懂。」
「发誓!」
杜瀛举手活像小孩背经文似地念道:「杜瀛以恩师广文之名起誓,一生一世与聂乡魂一刀两断,永无纠葛。若有违誓,就让我被关入鬼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千秋万载,永无解脱之日。」
这话说完,隔壁屋里忽然传来「咚」地一声,好像有东西掉落地上,但两人都没留意。
南英翔额上青筋爆出:「这么毒的誓,你倒念得轻松,一点诚意都没有!」
杜瀛苦笑:「我天生就这副没正经的德性,自己也没办法,不如你刀子借我一用吧。」
「干什么?」
杜瀛迳自取下墙上挂的单刀,卷起左手袖子,笑道:「我留条臂膀给你做担保。」说着举刀朝左臂砍下,南英翔及时抓住他手腕阻止。
「好,我就再信你一回。你这条手臂先押着,以后还有用处。」战火方炽,不能先废了有用的人才。
「没问题,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棺木我另外找人替你送回去,你就留在这附近。睢阳城有需要的时候,你要随传随到。」
「行。」杜瀛答得一派轻松。
南英翔逼视他:「别忘了你的誓言。」
杜瀛用肿成二倍大的脸给他一个迷人的微笑,轻快地走了出去。临走前偷偷地望了薛敏一眼,少年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看也不看他们。冷酷倔强的眼神,竟是惊人地似曾相识。
我喜欢你,真的。
对我而言,你就是阿乡。
我常常想,阿乡要是脾气好一点,多笑一点,一定会像你一样讨人喜欢。
没想到阿乡没变成你,反而是你变成了他。
是我害的,对不起。
对不起……
聂乡魂在自己榻上醒来,仍是头晕目眩。秦邦坐在床边,满脸的同情与无奈。
他一听到杜瀛来了,第一个念头就是冲去见他,然而跑到灵堂门口,却怎么也踏不进去。
真的要见他吗?
想到惨死的魏千洁,天真无邪却被始乱终弃的薛敏,想到他跟杜瀛二人一路结下的无数冤孽,见面真的好吗?
他们两个一开始就是因错误而结合,现在又亏欠那么多人,如何能指望得到好结果?
他躲在隔壁房间,贪婪地听着那魂牵梦萦的声音,泪如雨下。眼看杜瀛故意激怒南英翔而遭痛殴,他数度忍不住要冲出去阻止,然而听到南英翔暴怒的声音,一双脚却怎么也踏不出去。
当他听到杜瀛轻松愉快地发誓与他断绝关系时,心力交瘁的身体再也撑不住,晕倒在地,还得靠瘸腿的秦邦将他拖回房里。
如今,躺在榻上,只觉背后阵阵发冷。
杜瀛的轻浮态度虽然把南英翔撩拨得怒火狂涌,但聂乡魂从那平静轻松的语调里,听到了荒凉的回音。多次经验告诉他,每当杜瀛这样蛮不在乎地面对灾难时,就表示他已经痛苦到无法承受了。
心中有个声音狂吼着:起来!马上冲出去找他!
但是,走到门边时,他又犹豫了。
杜瀛都已经亲口发下毒誓再也不见他了,还能怎么办呢?
就在此时,南英翔开门进来,挡住他的去路。
「你去哪里?」
「我……杜瀛……」
南英翔的脸阴沉下来:「他走了。你得再休息一会,没日没夜地守灵,身体怎么受得了。」伸手要扶他,聂乡魂却不由自主地闪开,南英翔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聂乡魂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低头不语。旁边的秦邦看苗头不对,找个藉口开溜了。
「你怎么了?」
「我……」
「你听到我们讲话了,是不是?」
聂乡魂想到方才的惨烈景象,忍不住泪水一泻如注。
南英翔咬牙:「他说的那些混帐话,大哥死也不想让你听到!」看到聂乡魂又往后轻退一步,眉头皱得更深:「你为什么躲我?难道你相信他那些话吗?」
「不是……」
「你老实告诉我,杜瀛是不是常在你面前数落我的不是?」
「没有……」
「你相信他吗?说我南英翔是那种自私自利的小人?」南英翔赤红着眼,激动地说:「我没跟季长老说清楚,的确是我不对,但是因为我太急着找你了一时也没想到。况且我又怎么会知道他们会误会呢?就因为这样,杜瀛就可以随便诬赖我吗?」
「大哥,你冷静一点。」聂乡魂伸手拍他肩膀,南英翔一把抓住他的手:「我知道杜瀛是怎么看我的。他向来认为我虚伪矫情,做事八面讨好。但他知道我有多少顾忌,肩上背着多大的责任呢?人生在世本来就是身不由己,我身为南家长子,当然更要瞻前顾后,才能维护身家周全啊。像杜瀛那样任性妄为,行事全凭己意,你看看他是什么下场?我只是希望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能和和乐乐地过日子,这样也错了吗?」
聂乡魂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为什么明明有满腹的言语,在南英翔面前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硬挤出一句:「你当然没错。」
「你相信我吗?」
被自己最亲最爱的结义兄长这样追问,聂乡魂当然只有点头
南英翔将他接进怀里:「我保证,绝对不再让杜瀛伤你。我绝不让任何人伤你」
聂乡魂倚在他胸膛,心中纳闷着:以前那个想什么说什么,目中无人的聂乡魂,到哪里去了呢?
以前的聂乡魂真的不见了,而他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聂乡魂到底能干什么、多少次想去地牢跟薛敏谈谈,总是走到门口就逃回来了。
那是杜瀛的罪孽,也是他的罪孽;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无聊对峙,硬生生地毁了一个前途似锦的年轻人。这罪孽太深太重,他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
他本来想给魏千洁立个亡妻的牌位长年供奉,被南英翔断然否决;因为魏千洁跟杜瀛的婚约并没有正式解除,聂乡魂若是再以她为妻,势必遭人议论,龙池派也会不满。聂乡魂想到魏千洁对自己一往情深终至赔掉性命,自己竟然连这点心意都不能尽到,痛心不已,却又不敢跟南英翔争辩,只能躲在房里狂哭。
这天南英翔到聂乡魂房里,要他尽快收拾行李准备回睢阳,聂乡魂手上忙碌,嘴上只是淡淡应着,并不开口。自从魏千洁的牌位被南英翔烧掉后,聂乡魂就没什么意愿跟他说话了。
南英翔看着他冷淡的态度,并不生气,只是长叹一声:「我想,等粮草的事解决,大哥带你上蜀郡去,向广文大师求亲,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供奉魏姑娘了。」
聂乡魂终于抬头了:「真的?」
「不过,我不知道赤胆帮面子够不够大,难保广文不会拒绝。」
聂乡魂眼圈发红,伸手将眼泪一抹:「这样就够了,谢谢南哥。」
南英翔苦笑:「这下你不生大哥的气了吧?」
聂乡魂尴尬一笑,忽然远处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声音:「南老大,出来啊,不好了!」
聂乡魂听到杜瀛的声音,直觉就想出去,被南英翔一把拦住:「不准出去!」聂乡魂想抗议,在南英翔的目光下竟开不了口。
杜瀛并没有冲进房里,只是站在院子里大呼小叫:「喂,赤胆帮的,不要睡了,大事不好啊!南老大,快出来呀!秦堂主,起床了!」
南英翔低咒道;「搞什么?乡魂,你留在房里。」推门走出去。
赤胆帮众人冲进院子,只见杜瀛披头散发,衣服破烂,也不知是干了什么好事。
「怎么了?」南英翔冷冷地问。
「燕军来啦!大批人马往睢阳去了!」
众人脸色大变,南英翔力持镇静:「你怎么知道?」
「我在那附近扎营看到的。满坑满谷像蚂蚁一样,少说有十五六万人。」这阵子他一直在那一带像野人一样流浪,没想到却看到这样的重大变故。
南英翔恨道:「尹子奇!到底有完没完?还得快去通知张大人!」
「我就是先去睢阳再过来找你的。」
听到这噩耗,赤胆帮众人群情激愤,立刻集合各分舵主聚会研拟对策。
由于此刻睢阳城必然已被团团围住,他们这点人马若要硬闯,无异以卵击石,因此他们只能负责扰敌,为城内的张巡与许远争取时间。
手上的人力只有赤胆帮帮众,南英翔贴身的睢阳城士卒,加上向宁陵守将廉坦借调来的军士,勉强凑到三百人。其中骑术最精良的一百五十人,五人一组分成三十组,轮流从燕军外围攻击,只准挑衅,不得深入敌阵,另外派人去烧燕军的屯营地,最后一百五十人埋伏在战阵和屯营地之间,等待营地起火后,负责狙杀回营支援灭火的敌军。
杜瀛道:「一百五十加一百五十刚好三百,那谁去烧营地?」
南英翔道:「你。」
「说的也是,我怎么没想到呢?」
「对了,」南英翔道:「还有另一个人也要加入。」
「谁?」杜淡心中一震:不会是聂乡魂吧?
「正好,他来了」南英翔打开门,让门外的人进来。
「薛敏!」
薛敏乃是面无表情,冷冷地瞅他一眼又移开视线。
「薛公子,你刚刚也听到了吧?我们要去偷袭燕军,你最好是一起来,不管此事成败如何,不管结果是生是死,你都会成为英雄,加入匪帮杀死魏姑娘的事一笔勾消,不用担心亲人因你蒙羞,你意下如何?」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了」
「睢阳是你出生长大的地方,这屋里最没资格拒绝的人就是你。」
薛敏轻哼一声:「这不就结了?」
杜瀛看着薛敏冰冷的神情,心中又愧又痛,别开眼睛不敢再看他。
众人商议既定,立刻分头去筹备军需。杜瀛走过潜龙堂本堂墙外,抬头看着墙上一扇窗户。他已经不止一次像这样,呆站在路上死盯着那扇窗了。因为他知道,占据他内心最深处的人就在窗后。
望着紧闭的窗,轻声道:「对不起。」
肩上被人拍了一下,是秦邦。
「秦堂主,有什么指教?」
秦邦瞄了瞄窗户,道:「有人要我转告你,你说的没错,他跟某个女人是一样的。不过,他也有很多美好的回忆,而且是你给他的。希望你记住这点。」再拍了他一下肩膀,转身离开。
杜瀛热泪盈眶,对那窗户又深深凝视一眼,随即跟在秦邦身后,大步迈向战场。
那场围城之役、可说是自开战以来,张巡打得最精彩的一仗。尹子奇率燕军日以继夜猛烈攻城,听见张巡在城内大擂战鼓,列队布阵,他之前吃多了亏,以为张巡要开城决战,不敢轻忽,连忙严加戒备;谁知等了一夜都不见张巡出城来,而且整晚状况连连,先是部队外围传出有零星敌人偷袭,后来连不到半里外的屯营地都被人放火,显然是宁陵的人在后面搞鬼。到了天亮,城内的战鼓声居然熄了,派人登上搭好的飞楼探察,只见城内军队早已解散。
尹子奇知道又被张巡耍了,气得吹胡瞪眼,仍是只能命令全军先卸甲休息,并考虑分一部分人攻击宁陵。就在此时,睢阳城门大开,张巡、南界云、雷万春诸将带着不到二千的士兵冲了出来,杀进燕军阵中,顿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张巡为了在人群中辨认尹子奇,命令神射军用草箭代替铁箭射出。中箭的人发现是草箭,以为城内没箭了,一个个兴高采烈跑去告诉尹子奇。张巡看到燕军全奔向同一个人,立刻指给南霁云看,南霁云一箭射出,正中尹子奇左眼。尹子奇侥幸捡回一命,只得退兵。
南英翔、杜瀛等人全都平安地进了睢阳城。然而薛敏再也没有回来了。
危机暂时解除了,聂乡魂本来也想去睢阳跟他们会合,南英翔却坚持要他留在宁陵帮廉坦作事。聂乡魂很清楚原因:杜瀛也在睢阳。不过在这种时候,他无法也无心为私事跟南英翔冲突,只能安安份份做自己的事。
虽然睢阳守军以寡击众,胜得如此漂亮;虽然将士一心智勇双全,命运的脚步声仍是一步步地逼近。
八月里的一个凌晨,睢阳城猛将南霁云率领十几名骑兵,神情颓丧地从临淮郡城中策马而出。每个人都极度饥俄,极度疲累,身上大小伤口急速溃烂恶化,然而更严重的是心里的伤。
正如许远预料的,睢阳缺粮了。整整数月,每位将士都只能吃一餐,连茶叶、纸张树皮都拿来吃;还有许多将士因操劳过度而染病,却没有人可以替补。周围诸郡的唐军将领,没有人出手救援。
尹子奇学了教训,不再强行攻城,只是率领大军将睢阳城围得密不透风,等待守军自行崩溃。他们跟城内正好相反,补给顺畅得不得了,吃不完的粮食,士兵死了一个马上再补一个,完全不痛不痒。
张巡眼看着快撑不下去了,命南霁云带兵突围到临准,向新任何南节度使贺兰进明求救。千辛万苦杀到了临淮,没想到贺兰进明功劳不比他的前任李巨低,扯人后腿的功力也是不相上下。他认为睢阳早晚要沦陷,援军再过去也没有用;南霁云向他慷慨陈情,睢阳是江淮屏障,若睢阳沦陷,临淮必然跟着不保。
这些话贺兰进明全没听进去,只觉得南霁云是个人才,打算拉拢收回己用,摆了大宴请他入席。南霁云泪流满面,咬牙道:「睢阳城满城军民已经一个多月没吃东西,我一个人在这里,就算要吃也吞不下去。」说着一口咬断自己一根手指,道:「我今天既然不能完成使命,只好留下这根指头,做为我来过的证明。」带着部属头也不回地离去。
南英翔跟在南霁云身后,看着父亲手上伤口汩汩流血,再也忍不住满腔怒火,取下弓箭,回头一箭射中城内的佛寺,引得城上守军纷纷冲出喝问:「干什么?」「造反啦!」
南英翅局声道;「贺兰进明,现在国家有难,不能杀大将;等贼灭之后,我必回来取你的人头,你就给我每天看着那支箭好好等着吧!」守军被他的气势震慑,不敢再开口。
杜瀛在旁边冷冷地道:「你在这里鬼叫有什么用,贺兰也不会被你吓得出兵啊。有本事就……」忽然心中一震:没错,有本事就……
勒住马缓,高声道:「喂,你们听好,杜大侠我不回睢阳去了。」
南英翔回头瞪他:「什么」
杜瀛脸上再度浮现久违的轻浮笑容:「贺兰将军说的没错呀,雎阳早晚都要完蛋的,再回去又有什么用?」
众人脸色大变,南英翔大怒,「你有种再说一次!」
「那么生气干什么?我本来就只是去睢阳帮忙的,又不是你们的同夥,凭什么要陪你们送死?我现在就要回去临淮吃香喝辣了,祝你们一路顺风啊。」
南霁云拦住暴怒的南英翔,沉声道:「杜瀛,阵前叛逃岂是壮士所为?你就不怕龙池派蒙上臭名吗?」
「龙池派早就臭得像粪坑一样了,也不差我这条。」杜瀛丝毫不以为意,笑道:「总之你们记好了,我杜大侠从头到尾就不是你们的同伴,只是正好顺路同行;我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我做什么事都跟你们无关,懂了吧?」
南霁云脸色一变:「你想做什么?」
杜瀛悠然微笑:「我要去向贺兰将军表达爱慕之意。」双腿一夹马腹,转身进了城。
半个时辰之后,临淮郡城里大小官兵如临大敌,高级将领们全副武装冲进都护府。
「反贼!还不快放开大人!」
「你逃不出去的!」
喊得很凶猛,却没人敢动手,因为杜瀛手上的刀子架在贺兰进明脖子上。
贺兰进明咬牙道:「你小子胆子不小!」
杜瀛笑道:「这不能怪我啊,当一个人肚子正饿神智不清的时候,总是会做一些离谱的事嘛,就请鹅卵大人多担待了。」
「我叫『贺兰』!」
「可是我觉得鹅卵比较好听耶。」
贺兰进明气得脸色发青:「听好,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寒毛,全睢阳城的人都会被朝廷论罪问斩!」
「希望朝廷比你有种,敢派兵过去斩人。」
「你值什么?我身受朝廷重任,必须保存实力,怎么能把宝贵的兵马花在睢阳那种没救的地方?「
「我看你是嫉妒张巡许远功劳比你大吧?」杜瀛冷冷地道:「手上这么多兵马不用,养在这里耗军饷啊?还是想学李礴占山为王?我告诉你,半个时辰内我要看到十万兵马在城外列队准备出战,不然你就去地府跟李磷作伴。不过你放心,我这人很有节操,不会先奸后杀的。」
贺兰进明阴阴地道:「有种你就下手吧,杀了我你就更别想要兵马了!」
杜瀛嘿嘿一笑:「又不是只有你有兵马,我不会去跟别人要吗?听说鹅卵大人你跟都知兵马使许叔冀小俩口感情不太好啊?我拿你的脑袋去跟许叔冀换兵马,他一定很高兴哦?」
贺兰进明心中一凉,他跟许叔冀两人官位相当,又同样拥有重兵,的确是谁也不服谁;之所以拒绝出兵救睢阳,除了嫉妒张许二人外,另一方面也是怕许叔冀趁机偷袭。瀛若是真的狠下心来硬干,那可就白白便宜许叔冀了。
「我知道了。」贺兰进明决定识相点,对手下发令:「马上去调集十万兵马,到城外校场列队!」
杜瀛笑道:「好!有见识!不愧是猴滥大人!」
「『贺兰』!」
「随便啦。」
半个时辰之后,贺兰进明带着杜瀛上城楼观看准备好的人马。的确是军容整肃,只是……
「这里怎么看都不到五万。」
「时间太匆促了,只有这些人,而且至少要两天时间准备,筹备粮草军备,还要拟战略……」
「呵呵,」杜瀛笑得十分开朗:「张巡花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完的事,你要两天是吧?今天真是开眼界了!」
贺兰进明冷冷地道:「既然张巡那么有本事,他自己去对付尹子奇不就得了?」
「这种话,等你先饿上一个月再来讲如何?」
这时,杜瀛因饥饿而变得极端灵敏的耳朵,感觉到有一道人影无声无息地窜到了他背后,猛然回头,看到一双极熟悉的眼睛。
「武圣泽!」
太迟了。他的第一号仇家一掌拍中他心口,将他从城墙上打飞出去,掉入了护城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