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清远转头看着石磊,奇怪的问。
“你刚才说什么?”
“……”
石磊摇了摇头,一瞬间他好象听到了莫言的声音一样。张嘴想问齐清远,却又作罢,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齐清远瞧他叹气,心下着恼,哼了一声,就想开口大骂,转了个念,脸上堆起笑容。
“师兄,你这几日身体可好了些?”
“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
笑意盈盈的开口。
“师兄你自半个月前回到苏州,都还没好好逛过呢。这里的小吃和菜系你都很久没吃过了吧?不如就趁着这几日清闲,我陪师兄出去走走,品尝佳肴,好好玩玩吧。”
石磊一愣,皱起眉头。
这种时候出去游山玩水?
小清不是怕许亭来报复一直不敢出门的吗?何况现在事情还没弄个水落石出,就这么丢下就走怕不是好对策。
齐清远笑着点头,又贴心的帮石磊剥了一颗花生米喂到他嘴里。
“我仔细想过了,我们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何况那姓许的小子让我给他什么金钗,我从来没见过,又到哪里去找来给他?这么躲躲闪闪,人家还当我们心里有愧了,不如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证据他也不能对我做什么,怕他做甚?师兄你说是吧?”
看着满脸笑容的齐清远,石磊心情复杂。
“不过说真的这事拖着也不好,我们虽不怕他,但他这么两天一闹,三天一搅的倒也闹得慌。”
眼珠转了转,齐清远思量着,把玩起手上的茶杯。石磊叹了口气,小清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真正想做什么事的时候总是不开口,只是好整以暇的等着别人去帮他办好。
“你想怎么做?”
“不如师兄你去废了他的武功,让他以后都不能来找我们的麻烦。”
“什么?”
石磊闻言大吃一惊,齐清远于是接着补充。
“姓许的小子一次又一次的来骚扰我们,你还得一次又一次的跟他耗着,防不胜防,麻烦死了!我知道叫师兄你心肠好,决计是不肯杀了他的,但是让他这么没完没了的闹下去,那怎么得了?不如费了他的武功,打发他走算了。”
石磊愣愣的瞧着他,面前的这人竟然如此陌生。
“没有那个必要……”
“怎么没有?当日如果不是师兄你对那小子手下留情,那我今天又何必想出这种下下之策?”
当日如果不是你妇人之仁,我今日又何必处心积虑的绕着圈子做这许多?
看着齐清远笑颜如花,石磊心都冷了。
学武不易,自己也和许亭一样从小就开始练武,自然也明白其中的苦楚,为了这样的原因就要把别人辛苦了十多年的武功毁于一旦,又于心何忍?
“我……”
“我知道师兄你想说什么,可你也看到了,今日的齐家和往日的齐家相比没落了许多,全靠我一个人辛辛苦苦的在维持着,容易吗?”
齐清远叹着气,握住石磊的手。
“师兄你知道吗?他每次来齐家大闹,我心里就怕的慌,吃不下,睡不着,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我们已经所剩无几了,怎经地起他这般胡闹?”
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小清你又何必如此?
“我们齐家虽破败了,但我们还有骨气,我和老刘2人相依为命,日子倒也还过的下去,但自从3个月前那姓许的小子一来,就什么就乱套了,他没凭没据的就找上门来,胡搅蛮缠。我虽学过艺拜过师,唉,师兄你也是知道的,自从出了师门我就再没好好练过武了,要靠自己赶走他是不可能的,如今的齐家,想靠官府,也是靠不上的了。他日复一日如此胡闹,搅的我寝食难安,如果不是师兄你回来帮我,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现在呢。”
若是人家没凭没据的找上门来,那你又为何欺骗许亭说东西在我手上?
若是我不来,你又待如何?
到了如今的现在,却又再次否认,你如何向许亭交代?你又如何向我交代?
还是,你以为,我还是从前的那个我,你不用,也用不着给我一个交代?
你忘记了,7年的时光,足以改变任何人,我也是。
“唉……师兄你不知道……”
“你一定要废了许亭的武功?”
说了半天,正自口干舌燥的齐清远听他这么一问话,急忙点头。
“那好,我问你件事,你要老实告诉我,我就帮你去对付许亭。”
齐清远大喜过望,急忙答道:“师兄你尽管问,我知无不尽!”
石磊瞧了他半晌,没有说话,那眼光直愣愣的,直把他看的心里发毛。
“小清,你答应我,不要骗我。”
愣了愣,齐清远尴尬的笑了笑,拍着石磊的肩膀,“师兄你说什么呢?我何时骗过你了?”
“4年前有没有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来找过你?她不是本地人,说话带着虎山口音,模样俊俏,来的时候只身一人。”
“什么?”
齐清远一愣,虽然只有一瞬,但是石磊还是看到吃惊的神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师兄何时对我的人际关系这么热心了?”
“……”
齐清远不以为意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有掌握好力度,茶倒出了杯口。
“是有这么一个人来找过我。”
“那后来呢?”石磊紧张的追问。
“什么后来?”
“那女子后来去哪里了?”
莫名其妙的看着石磊,齐清远说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和素琴只有一面之缘,她来找我说了一会儿话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石磊沉吟着。“她是金刀门的人。”
“是吗?”齐清远大吃一惊,沉吟了一会儿,“那么那姓许的小子来找我要什么金钗,难道是来找她的不成?”
石磊点点头,齐清远一愣,冷冷的道:“那么他只怕是要失望了,我和那女子可没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她的金钗是要送给她的情郎的,怎会给我这个陌生人?”
“是吗……”
静静的瞧了他半晌,石磊平静的接着说:“你知道吗?外面传说她已经不在了……”
“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齐清远笑的有些勉强,他喝了一口已经冷掉了的茶。
“是吗?我和她也好久没有见面了,原来她已经死了啊……她还这么年轻,唉,自古红颜多薄命……”
一时间2人相对无语,气氛沉闷的就像风雨欲来前的宁静一般安静却又充满戾气。
过了好一会儿,石磊垂下眼。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我有点累了,师弟你先回去歇着吧。”
说完话他转身背对着齐清远就躺下了,一付送客的样子。齐清远心里觉得的奇怪,不过也因为他没再追问素琴的事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道:“那师兄你好好休息吧,晚膳时我再来叫你。”
走之前还体贴的帮石磊盖了被才离去。
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石磊背对他躺在床上握紧了拳,眼神空洞。
小清,你说你不会不骗我,可是,你还是说了谎!
如果只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你又何必惊慌?
我并没有说出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你却知道她是素琴?
许亭说他来找那只金钗,并没有说金钗是何人所有,你为何马上就知道那是素琴所有?
如果素琴与你真的毫无瓜葛,你又怎会知道那只金钗是她用来送给情郎的?
我只是说了个外人的猜测,并没有说素琴到底怎样,你却知道她已经死了?而且,这只是“外人”的猜测,如果只是你和一个根本没见过几次的女子之间的事,相熟的人都未必知道,如果不是闹的人尽皆知,“外人”又怎会知道?你说出这样的话,只怕,素琴,真的已经香消玉殒了吧……?
什么时候,你竟已变成了为了自己,什么都不顾的人了?
还是为了保全自己,一个痴情女子的生死对你来说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
因为是无用的东西,所以你不在乎她的存在,在齐家已经破败了的今天,你更不在乎把她给你的定情之物拿去当掉,换成金钱……
那我呢?在你心中,我又是个什么角色?我对你又有什么用处?
石磊静静的躺着,齐清远来叫过他吃饭,却被他以胃口不好打发了。等夜深了,他坐起身来,穿好衣服,慢慢走出那个小小的房间,来到越秀楼前。
看着这庭院里青脆挺直的青竹在深夜里摇曳生姿,石磊伸出手轻轻的抚摩着,恍惚的记起齐清远当年和金家小姐成亲之日,心碎的自己所见的细碎的青竹是泫然欲泣的,一恍过了就快10年了,这些美丽而坚韧的青竹,越见挺拔,一叶一叶婆娑的树叶互相摩擦着发出那样哀怨而凄凉的声音,日日夜夜伫立在这里,在等待什么呢?
他目无表情的放下手,脚步轻盈,心却说不出的沉重。
夜已经深了,那个人却还站在窗口,石磊就像是被吸引着一般走了过去,借着呜咽的竹叶声掩在黑暗中。
他痴痴的看了好一会儿,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他不想指责齐清远的过错,也不想为许亭讨回什么公道,他只是单纯的站在这里,看着他而已。
屋里一灯如豆,齐清远立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变幻着,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微笑。
石磊瞧着他,眼睛渐渐湿了起来。他知道,站在那里的,是自己这生爱过最深的人,他一生不可能也不会再这样爱上一个人了,不管他到底是怎样丧心病狂的坏人也好,他是绝不可能看着他走向毁灭的道路的……
石磊张了张嘴,齐清远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老刘,那小子死了没有?”
“老爷,这两天都没听见声响,井很深,又饿了那么久,应该是死了。”
齐清远身后传来刘管家颤颤巍巍的声音,齐清远哼了一声,“那小子贼的很,明天我和师兄要出去办事,最少也要10天半月的,你就再过10天下去看看他到底死了没有。”
冷冷的说着,齐清远脸上的表情是石磊从没见过的狠厉。
“要是死透了,你就拿这钱去买些纸钱烧给他和那个女人,这钱也算是师兄给的,倒算是成全他了,不枉他喜欢了师兄那么久,让他在下面过好一点也是应该的。”
“是,老爷!”刘管家小心翼翼的应着。
石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眼力非常,自然看清楚了齐清远刚才从怀里拿出来的是今早他向自己提及家用吃紧,自己拿给他的1000两银票,盖着印天府的印,别的地方是绝对没有办法仿造的。
死了?谁死了?谁又喜欢了谁这么久?
身体大幅度的颤抖了起来,石磊握紧了拳头,往前踏了一步,踢到一颗石头,齐清远当即大喝一声。
“谁?”
石磊慢慢从阴影处走了出来,风徒然大了起来,和着竹林凄凉的声音一起涌进庭院,月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齐清远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勉强笑着,“原来是师兄啊,这么晚不睡,找我有事啊?”
石磊抬起头来,眼光陌生的好象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个人一样。
“莫言在哪儿?”
“师兄……你睡糊涂了,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呢……”
“莫言在哪儿?”
石磊重复着,齐清远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眼前一花,石磊已来到他面前,惨白的脸映照着月光,脸上那条伤疤看起来分外狰狞,吓的他后退了几步。
石磊握住他的手臂,“莫言在哪儿?”
“师兄……”
剑光一闪,石磊一剑指在刘管家脖子上,吓的想偷偷溜走的刘管家哀号起来,当场尿了裤子。
“饶命!大侠饶命啊!”
“师兄你干嘛?你疯了你?”
齐清远大惊,急忙去拉石磊的手,却忽然发现自己一动都动不了,他惊骇的看着石磊。
他竟点了他的穴道。
“说!莫言到底在哪儿?”
石磊厉声吼着,刘管家吓的摊倒在地,“我、我说……”
“老刘!”
齐清远大声喝着,石磊默不吭声的把手里的剑往前送了送,划破了刘管家脖子上的皮流出一丝红痕,刘管家吓的大叫起来,忙不迭的说:“莫少爷在后院的枯井里……”
眼见石磊目泛杀机,刘管家大声为自己争辩着。
“不、不是我干的!是老爷他把莫少爷的绳索割断的……”
“老刘你!”齐清远咬牙切齿的吼着,转头对石磊争辩着,“师兄你别听他胡说!后院那枯井早就作废了,老刘老眼昏花,他能看清楚什么东西……”
石磊回头定定的看着他,那眼神就好象他是路边腐烂的死狗一样,完全的陌生,而且冷漠,齐清远愣住了。
那是一种对人性的绝望,对他人对自己都已经看透了的觉悟。
齐清远颤抖起来,在这一瞬间,他明白石磊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超出了他所能预料的范围,他乱了阵脚也不奇怪。他吃惊的是他居然从石磊的眼神里看到怜悯,曾几何时,那个总是被他踩在脚下像狗一样的石磊,竟然可以这么鄙视他?哈!同情?他这样子的人来同情他,他有什么资格?
他想大声的嘲笑他,他想像以前那样摆出高姿态来对他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管我的事?”可是他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石磊转过头,用剑一指刘管家,刘管家马上乖乖站起来在前面带路。石磊跟在刘管家身后走了出去,再也没看过他一眼。
***
莫言做了个梦,梦里他又变成了那个14、5岁的小孩,大声笑着,闹着,成天追着还没有现在这样老成的石磊屁股后面跑,他大笑着对他说。
“我喜欢你!”
可是石磊面上却露出很伤心的表情,没有回答他,从那以后就开始躲着他,不再和他见面。于是莫言就更加追着他了,跟着石磊跑了好远好远的路,一恍眼就看不见了他的身影,他大哭起来,一直哭一直哭,梦于是渐渐变的黑暗起来,过了好久好久,石磊还是没出现。他呜咽着倒在地上,感觉自己好象变成了一块石头,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静悄悄的被淹没在那片黑暗中……
“小言!小言!你醒醒!”
谁在叫他?感觉有人在拍打着他的脸,力气大的让他叫疼。他喘不过气来,那人大力的按压着他的胸腹,他全身就像要散了般震动着,胃抽搐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你没事的!小言!你挺住啊!你一定不能有事!”
那人好听的声音一片焦急,听起来就要哭了,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他的眼皮重的就像挂了铅一样,困顿而乏力。
有温暖的气流从对方身上流了过来,身体舒服了许多,莫言呻吟了起来,咳嗽着。石磊持续的过着气给他护着心脉,小心的喊着。
“小言?小言?”
挣扎着睁开眼睛,莫言的眼睛一时还找不到焦距,感觉身体被人抱在怀里,男性浑厚而清爽的气味窜进他的鼻翼。
“咳!咳……石、石头……?”
他试探的问话立刻得到回应,石磊激动的握着他的手。
“是我!小言,是我!”
石磊抱着他?莫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总是拒绝自己,说着不会承认自己感情的石磊,在抱着他?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他居然这么好运?
莫言瞪大了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石磊欣喜若狂的脸庞。
“你忍着点!大夫马上就到了,有我陪着你,你不会有事的。”
甫一看到躺在井底已经没了气息的莫言,石磊吓的心都凉了,把他救上来后紧急救援了好久都还是出气多入气少,惊喜的发现他现在这个症状是因为吃了保命的火龙丹,火龙丹其性猛烈,本是一种毒药,在体内会造成假死的现象,在短时间可保性命无忧,莫言有随身携带药品的习惯,这次真是险中又险。他在井底下待了好几天,手臂摔下井时摔断了,引起高烧。超过火龙丹所能延续的时间,它就会反噬其主,猛烈的毒性在体内乱走,导致莫言真气不顺,危在旦夕。石磊只能靠自己给他输入真气保住他的心脉,那微弱的跳动几次都停止了又稍稍的动了几下,他的心也跟着提得七上八下的。
都是他的错!他早就发现齐清远不对劲,却还是自欺欺人的欺骗自己说那是错觉,齐清远并没有坏到不可饶恕的地步……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提早做好防范,小言又怎么会遇到这种事?要是小言他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怎么对得起老爹?怎么对得起商行的各位乡亲父老?他还有什么面目独存世间?
“小言你一定不会有事的!我是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石磊紧紧的握紧莫言的肩膀,力气大的让莫言感到疼痛,但他却笑了起来,依偎在他的怀中,喃喃的念着。
“现在……我就算是立刻死了……也值了……”
石头的体温热热的,好舒服啊,困顿的眼睛撑的好艰难……他还想再多看几眼石头……可是,不行了,好困啊……莫言慢慢的闭上眼睛了起来,耳旁传来石磊惊慌呼叫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石头……别担心……我没事的……很快我就会……醒过来了……
会像以前那样……缠着你……缠到你终于变成我的东西……
所以……没关系的……我会……我会……我……会……
好困……啊……先让我睡……会儿吧……
***
“哈哈哈哈哈……真要笑死我了……”
暴笑声回荡在叶红那座红瓦绿墙的房子里,她的老公韦兄韦令宜大侠正毫无形象可言的抱着肚子狂笑着,莫言脸臭臭的坐在床上等着石磊喂药,石磊则是尴尬的手抬在半空,喂也不是不喂也不是。
“有没有搞错啊?石老弟,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发现你除了人老实之外原来还是个一点常识都没有的急性子啊。哈哈哈哈哈……莫言他只是疲劳过度睡死了而已,看看你带他来找我们的时候那个焦急的样儿,鸡飞狗跳,玉石俱焚啊,害我还以为他死挂了呢,哪知……哈哈哈……”
“韦兄……你就别再取笑小弟了……”
想起这件事石磊不由得面色发红,3天前把莫言由枯井救出,经过他一翻抢救,终于醒了过来,可是说没几句话突的又昏了过去,吓的石磊急忙抱了他去找大夫,不知怎么,却惊动了韦令宜夫妇,被他们看到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
“哈哈……有什么关系?笑一笑十年少嘛,何况你又闹了个这么大的笑话……”
韦令宜哈哈笑着,边笑还边捶着桌子,样子滑稽极了。
“你啊,平常看起来一付什么事都不关心的样子,怎知也会有这种时候啊?哎哟!真是笑死我了……”
“你笑死了算了!”
冷冷打断韦令宜不识时宜的笑声,莫言没好气的说,黑沉的脸转向石磊这边时突然露齿一笑,转变的比翻书还快,直看的一旁的叶红啧啧称奇。
“石头,别管韦大叔了!人家都等好久了,来,继续喂药嘛。”
说着还抛了个媚眼过去,害石磊一个没拿稳,差点把手上的药都给泼了出去。
叶红一个爆栗敲到他的头上,当场成功的把他打的哀哀叫。
“瞧不出你你年纪轻轻的,倒满会调情的嘛!”
“哎哟!你轻点啦!我是病人哎!”
“谁管你啊。”
叶红拍着手,韦令宜赶紧给他老婆端了杯茶水,可怜的莫言接收到韦令宜杀人的目光,只得嘟着嘴,敢怒不敢言。
喝着茶,叶红看了眼石磊道:“你打算怎么做?”
“啊?”
“你现在也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还要帮齐清远吗?”
石磊一愣。
叶红叹气,“你这人啊,就是死心眼,他那样的人,又怎值得你如此对他?”
石磊苦笑了起来,“叶小姐休要说笑,石某不过一介莽夫,又有什么比的过别人呢?”
叶红瞪了他一眼不说话,韦令宜摸摸下巴,看看老婆的样子,只得认命的上前,“许亭已经从我们那里逃走了。”
大吃一惊,石磊看向韦令宜,韦令宜也苦笑起来。
“他是一个大活人啊,总不能叫我关他一辈子吧。”
又看了眼亲爱的老婆大人,被狠狠的瞪了一眼,只的摸摸鼻子接着说,“还有一件事,唉,就是那个……唉,齐家的大小姐,就是嫁给太师公子的齐媛啦……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抬眼看着他,石磊不明白事情说着说着怎么又扯到齐媛身上去了。
“就那个齐大小姐……算了,我简略一点说好了。你知道为什么和你断了关系的齐家隔了这么多年还清楚你在哪里吗?”
石磊点了点头,这事他也一直觉得奇怪,当日他逃出苏州的时候,齐清远说了叫他永远不要回来的,摆明了也不会来寻他,却在7年后又写了一封信给他,要他回到这个令人记忆深刻的故居来,好象这许多年齐家一直很清楚他的动向似的,当真蹊跷。
韦令宜坐了下来,晃着那双修长的腿。
“其实是齐家大小姐齐媛找到你的下落的。”
“什么?”
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韦令宜摇摇头,“所以说你这小子是石头来着,人家对你的心你一直是没看见啊?”
“韦兄,齐小姐已经嫁人了……”
扑哧一笑,一旁的叶红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挑衅之色,“谁规定说嫁了人的女人就不能喜欢别人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子一辈子就只能守着一个男人?要求对方对自己忠诚,自己却到处花心?男人也太过自负了吧!”
这话说的极是不屑,现场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在座的男人们面面相觑,叶红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韦令宜拍了拍老婆的肩膀安慰她,接着说道:“齐媛应该是4年前就查到你的落脚之处的,事情奇怪的很,齐媛之前付了一大笔钱给我们的同行帮她准备到回纥的车马装备,证明了她本来是打算要去寻你的。约定的日子到了,却没有看到她的人影,接着不出10天,就传出了她的死讯。”
石磊一愣,心上浮起不详的预感。
韦令宜叹了口气。
“齐媛死前的最后一段时光是在齐家的大院里度过的,那个时候齐老爷刚刚过世,齐媛回来奔丧,在齐家住了半月有余,在那段时间里,有下人看见她和齐清远争执不休,有一天闹得特别厉害,连老夫人都惊动了,接着众人第二天起床,就发现大小姐死了,据服侍她的侍女猜测齐媛是昨夜喝多了家中的藏酒,下楼的时候没看清楚,失足跌下楼梯摔死的。”
愣愣的看着韦令宜,石磊脸上平静,“韦兄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不会只是向我通报一声齐小姐是怎么死的吧?”
韦令宜摸着鼻子叹息,目光如炬,“那个夜晚,下人听见了他们的争吵内容,其中有说过‘石磊’二字……”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半晌石磊才勉强的开口,“这、这也算不得什么……原本,我就是他们家的一个下人,而且在齐家待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少爷小姐们记得我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再开口,韦令宜只是瞧着他摇头,叶红也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莫言皱起眉,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心中慢慢形成,只是形态太过隐没,他一时半会也理不出个什么头绪来。
石磊定定的看着韦令宜,眼神变的像刀一样犀利:“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过是个一般人罢了。”
韦令宜一呆,随即大笑了起来,石磊瞧着他,摇了摇头。
“怎么?石兄弟不相信哥哥我吗?难道我的为人就这么差?”
韦令宜夸张的挥舞着手臂,逗的一屋子的人都笑了,石磊却没笑,也笑不出来。
你的眼睛里没有笑意,即使溶入了人群中,你的身上也带着消不掉的血腥味,你,不是一般人。
莫言看着这两个人之间波涛汹涌,这些年在外头闯荡的历练让他知道事情的复杂化,叶红却突然笑了,站起身来倒了一杯酒走到石磊面前,媚眼如丝。
“石头,你回来这么久,我都没好好陪你喝一杯,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你肯赏个脸给姐姐我么?”
莫言莫名其妙的看着叶红,不明白在为什么这种剑弩拔张的时候喝酒,仔细瞧着叶红,竟发现在她那媚的滴下蜜来的笑容里居然隐隐含着杀意。
莫言眼睛眯了起来。
这女人又在搞什么鬼?
石磊面无表情的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酒杯,淡淡一笑,仰头喝了下去。
“好!石兄弟果然胆识过人!”
韦令宜大声叫好,叶红目中也露出钦佩之色来,柔声道:“石头,你既然敢喝姐姐我敬你这酒,就应该知道,我们不会害你。有些事情,不是我们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你明白吗?”
石磊沉吟半晌,点点头。
是啊,这世上本就有些事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就好象齐媛对他,就好象他对齐清远,是永远都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一个巴掌拍向他的肩膀,韦令宜大声笑道:“难得石兄弟是个明白人!我们哥几个今天就痛痛快快的喝他一场!也不枉良辰美景,兄弟一场!”
说着拽过莫言的脖子就拉他一起来喝酒,害的他龇牙咧嘴的叫着痛,石磊垂下眼,没再说话,只是举起杯来沉默的喝着酒。
“唉!好酒!真不愧是当今第一美酒!痛快!痛快!”
“喂!大叔,你那不叫喝酒,是牛饮!”
莫言臭着脸摸着自己的手臂,刚才被韦令宜一扯,害得他差点没骨气的掉了英雄泪来。
“小鬼!我这叫男人的气魄你知道不知道?有很多人想学都学不会的呢。”
“哇!有没有搞错啊大叔?有哪个头脑不正常的想跟你学这种玩意啊?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小心今天晚上喝翻了没人理!”
恶毒的反唇相讥着,韦令宜和叶红对莫言总是把他们叫老了一事怀恨在心,莫言又何尝不痛恨他们老把自己当小孩呢,当真是冤冤相报。
韦令宜却笑眯眯破天荒没有跟他争执,只是赞不绝口的喝着兰陵美酒。
酒过三巡,韦令宜抱着最后一坛酒站起身来,看了看苍白着脸的石磊。
“这些日子多谢石兄弟照顾,我过的开心多了,我们要走了。他日若能再见,还望能和石兄弟再如此畅谈,把酒言欢。告辞!”
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听的莫言一头雾水,这什么跟什么啊?说到照顾,就算自己再怎么厚脸皮,也还知道其实是人家一直在照顾自己这边,怎么话还说倒了呢?听韦大叔的话好象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似的,当真奇怪。
叶红跟着站了起来,对石磊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放了块巾帕在桌上,随即福了一福跟着韦令宜出门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石磊有所动静,莫言只得摇头晃脑的自己挣扎着爬到桌边,拿起巾帕来看,只看了上面几行字,脸色已然大变,转过头愣愣的看着石磊。
石磊没有看他,发了半晌呆,才叹息低下头问:“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莫言也呆呆的,不知自己是该拿给他还是不拿,心里烦恼非常。思量了半天,心一横,还是递了过去。
石磊木然的接过,麻木的看着那巾帕上的字在自己眼前一行一行流过。
日升月隐,两人呆坐屋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各自发呆,直到听到一个声音自莫言的肚子响起,石磊才惊觉时间的流逝,收起手中的巾帕,向莫言笑了笑。
“饿了吧?我叫人给你准备晚膳吧。”
莫言满脸通红的点点头,糗的差点钻到桌子底下去。
石磊伸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心情复杂。抬头看向窗外,却不由得的呆住了。
浩瀚的夜空明月挂钩,月色明媚,风里飘来阵阵甜蜜的花香,隐约可以听见远处酒楼传来少女轻柔的唱腔,男人们开怀畅饮酒杯的碰撞声,小巷里夜宵摊老板们的吆喝声,卖花小女孩清脆的叫卖声,交错融合着形成了独特的景色。当此良辰美景,真要叫人醉了。
莫言叹息着,因为他知道,不论怎样的美景都不能叫石磊陶醉,因为他的心里装着太多的事,太多的秘密,已经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就快要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