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嘛!这件袍子很适合大哥的。”雅竹围着林志扬前看后看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满意。
“这位公子穿这件衣衫确实很好看,这位小姐的眼光真好。”成衣铺的陈掌柜称赞道。
“小妹,我觉得有些贵,还是别买了吧!反正家里的那些衣服将就着还能穿。”林志扬悄悄拉拉她的衣袖,低声说道。
“也不算贵啦!同样的衣服就这里最实惠了,陈掌柜还答应要给我们打折呢!”以她精明的性格,早就将货比三家的原则贯彻得淋漓尽致了。
“可我还是觉得……”
“这位公子你尽管放心,恐怕全京城都找不出比我这更实惠的地方了。”掌柜捻须笑道。
“陈掌柜,如果我连那双靴子也一起买的话,能不能再送我一双袜子啊?”瞥见放在柜台里的那双绣着云纹的靴子,雅竹的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这位公子你瞧见了吧!你家小姐可精明着呢!老头子还真不是她的对手,呵呵呵……”陈掌柜亲自走进柜台,将靴子跟袜子一起拿出来。
“陈掌柜,如果我再买那件斗篷,你能不能把那条腰带也送给我?”那条腰带的做工精美,如果能不花钱的弄到手还真是赚到了。
“不行不行,真送了那条腰带我可就亏本啰!不过如果你把刚才的那套白绸衫也一起买去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陈掌柜也是老狐狸,给了第二种选择。
“那还得再加一双冬天用的毛袜子才行。”雅竹的大眼滴溜溜的。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在那里讨价还价,谁也不肯吃亏,到最后居然也谈成了多笔买卖。
不久之后,兄妹俩抱着一大包衣物走出成衣铺。
这下那些只认衣衫不认人的势利同僚们,总没有闲话可说了吧!虽然荷包又变得瘪瘪的了,可是雅竹的心情却变得很好很好。
“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大哥你现在可比以前帅多了。”绕着换上一身新装的林志扬转啊转的,她越看越觉得自己的眼光独到。
“在京城里生活到处都要花钱,真不该买这些……”林志扬仍在心痛花掉的那些银子。
他是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担的文弱书生,做的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小官,俸禄更只有少少的一点。既没有祖产可以贴补,又想守着清廉的好名声,用度自然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幸好他有一个精明能干的小妹,在她的多方张罗之下,兄妹俩的日子虽然过得不算很富裕,却也算得上舒适的了。
“大哥你就别操心这些了,钱的事有小妹我呢!你只要做好老百姓心中的清官就行。”雅竹亲昵的抓着自家大哥的手臂,撒娇道。
“小妹,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林志扬摸摸她的头顶,内疚的道。
之前他三年知县的任期满了,依循惯例来到京城述职。照理说,像他这种情况很快就会再次外放,不料这一等就等了半年。新的任命还没下来,他们手头的钱倒花得差不多了。
如果说他之前还有些懵懵懂懂的话,那么在京城居住的这三个月,让他知道了什么叫作生活。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要钱、样样都贵,要在这京城里住实在是大不易啊!
“大哥你该不是偷偷看上哪位姑娘,想把我这妹子给丢出门吧?”她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
“没有,哪会有什么姑娘看上我呢?”林志扬双手一阵乱摇。
“谁说的,我就很喜欢大哥啊!”把小脑袋枕在林志扬的肩膀上,雅竹故意做出一副很甜蜜的样子。
“小妹,你总是能逗我开心。”林志扬感动的揽住了她。
“看见大哥快乐,我就很开心了。”雅竹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他们自己看来固然是兄妹情深,却不知看在旁人的眼里,他们的样子像极了一对正在忘情相拥的爱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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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寻人,雁归楼无疑是京城里最好的地方了。
它坐落在最热闹的街上,京城最繁华的三条大街就在它的门前交叉。从三楼的制高点俯瞰,一切都尽收眼底。
楼里每天聚集大量的三教九流,上至朝堂下至江湖的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雁归楼的大门正对着官府的告示栏,嘉悦帝每颁布一条法令,都会将法令贴在告示栏里半个月,以此征求民意。
根据南韶国的法令,百姓们为国进言说好了有奖、说歹了不罚。因此在告示栏的前面,几乎每天都是人头钻动。
东边是米市,西边是瓦肆,但凡吃喝玩乐都得往这两边走。因此民间有言,只要住在京城里,早晚都会打这雁归楼下经过。
燕赤烈在雁归楼上守望了七天,就是没看见小妮子那滑溜的身影。而根据之前的行程安排,他早该在三天前就踏上了归途。
锐利的鹰眸从三楼扫视热闹的大街,想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找出让自己牵挂的那一抹倩影。
可——不是、不是……都不是!
该死,那小妮子究竟藏到哪里去了?莫非她已经离开京城了?一想到这,燕赤烈的脸色更加阴霾。
“王呃——那个爷,您……”丹穆正要说什么,看见他的脸色又赶紧收了回去。
“什么事?”燕赤烈沉声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您想不想喝酒?”看见他的脸色不善,丹穆吓得举起了拎在手里的牛皮酒袋,随口编了个理由。
虽然这雁归楼里也有卖酒,可是这些淡得像水的酒哪比得上北荒的烈酒呢?他们北荒的好酒可是喝一口暖在心头,喝两口一直暖到脚趾头,喝上三口啊!真正的连严冬都不怕哩!
不过王爷恐怕没什么心思享受了,正好便宜了他……才想着,丹穆就觉得手上一轻,酒袋子被燕赤烈劈手夺了去。
“王爷……”王爷该不是在藉酒浇愁吧?丹穆呆呆的看着燕赤烈仰头喝了一大口烈酒。
“你——闭嘴!”燕赤烈丢出一句,继续用他的鹰眸梭巡着。
丹穆摸摸鼻子不敢再作声。酒袋子被自家王爷打劫了,他只得喝起那些淡得不像酒的东西。
这个不是。
那个也不是。
下一个仍然不……
“咦?这是……”一对年轻的背影吸引了燕赤烈的目光。
虽然隔着老远的距离,以他的鹰眸仍能清楚的看见那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最后还干脆搂抱在一起。
那些南韶国的老古板们还嘲笑北荒人不懂礼仪,莫非这就是他们南韶所谓的礼仪?燕赤烈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一声。
人潮熙熙攘攘的,相拥的两人被挤得踉跄了一下,本来背对燕赤烈的女子也因此改变了位置。她似乎感觉到什么,不由抬头往雁归楼的方向望去。
是她!
燕赤烈浑身一震。
她肩膀上背着那个可笑的大包袱做什么?莫非她要跟那个一看就知道是只软脚虾的男人私奔吗?!
“可恶!”燕赤烈面目扭曲。他五指一紧,木制的栏杆竟被他硬生生的抓下一块!
“王呃——那个爷……”丹穆还没弄明白出了什么事,燕赤烈已经从三楼一跃而下。
“有人跳楼了!”
“啊……”
几在同时,雁归楼下响起了惊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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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大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了?突出的肩骨咯得雅竹挺不舒服的。
不行不行,她得赶紧想办法让大哥重新胖起来。可是,要如何才能让人很快胖起来呢?雅竹一脸苦恼。
“对了!”她脑中灵光一闪。
住在对门的田大哥最近发福不少,据说是因为娶了媳妇。嗯~~看样子有必要尽快帮大哥张罗一桩亲事了!
“小妹。”
“……”雅竹充耳不闻。
这些日子她也算进帐颇丰,应该足够办一场婚事了。听说住在巷尾的那个刘媒婆还不错,不如等会儿就去找她谈谈吧!
“小妹、小妹!”
“……”雅竹一向是说做就做的性子,立刻就盘算起自家嫂子应该是什么样子了。
首先家世一定要清白,品行也一定要端正,最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能找一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里有一个书呆子大哥就够糟糕的了,如果再娶进一个不会持家的大嫂,结果一定是惨上加惨。
“小妹!”喊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林志扬终于忍不住大声起来。
“什么事?”嘴巴回应,心里却仍在盘算。
样貌嘛!只要过得去就行,绝对不能太漂亮。长得漂亮的女人最最靠不住了,就像那个骗了大哥钱又骗了大哥心的欧淑贞。
什么贤淑贞节,明明就是不贤、不淑、不贞、不节!雅竹一脸不屑的撇撇嘴。
“小妹,你是不是认识那位公子呀?他一直在盯着我们……”发现自家小妹仍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林志扬用力推了推她的肩膀。
“哪位公子呀?”雅竹总算是真正回神了。
“就在你背后。”
雅竹松开抱住大哥的手,转过身望去——
熙来攘往的人潮不知何时竟隔成了两边,一名魁伟的男人有如中流砥柱一般站在中间。
真是她!
终于找到她了!
呜~~哪里有地洞能够让她钻进去呀?
双眸远远的相对,他的炽烈如火,她的则闪闪躲躲。
她是他的,他绝不允许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燕赤烈鹰眸赤红,浓眉更是凶恶的拧在一起。
……他该不会要找她要那匹大黑马吧?呜~~早知道她就把那匹马拴紧一点!就不会让它逃了!雅竹被他那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吓得整个人一缩。
“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把小脑袋藏进自家大哥的怀里,她索性当起鸵鸟来了。
“该死,不许躲开我!”燕赤烈大吼一声,大踏步向她走去。
“小妹,你认识这个人吗?”林志扬被来者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到双脚发软,颤声问道。
“不、不认识,我、我怎么可能认识北荒人呢?呵呵呵……”雅竹嘴里打着哈哈,心里更是打定主意抵死不承认。
“可、可是他正朝我们走……”过来。林志扬的话还没说完,怒喝声便在他们的耳边爆起。
“该死,你竟敢说不认识我?!”怒吼声里,一只大手像揪小鸡似的,把她从林志扬怀里揪了出去。
“别、别打我,我一定会赔的!”感觉到来者不善,雅竹本能的蜷起手臂抱住自己的脑袋。
“你以为我会打你?”他的声音涩得让人心酸。
“难、难道不是吗……”雅竹放下护住脑袋的手臂,怔怔的望向这个近在咫尺的北荒蛮子。
双眸对视,她这才发现,那对冒火的鹰眸里除了愤怒、嫉妒,还有一种叫作温柔的东西。
“傻瓜,我为什么要打你?”燕赤烈苦笑一声。
“当然是因为我把你的大黑马弄丢了。”雅竹傻傻的望着他,大眼眨巴眨巴的。
“唉!还真是傻瓜。”他的声音温柔得近乎叹息,大手一收,将她结结实实的抱进怀里。
“我才不傻!”在樊川的时候,谁不知道知县大人的小妹可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呢!她抗议道。
“好好好,不是傻瓜,是小能人。”燕赤烈更紧的抱住她。
“这还差不多。”她悻悻然的喃道。
他的胸膛温暖而宽阔,手臂结实有力,他的肩膀靠上去真的很舒服啊!原来不是大哥最近变瘦了,而是她把大哥的肩膀错当成他的了。
雅竹忍不住在他肩上蹭了蹭。
“这些天你都没有好好吃饭吗?”蓦的,一只粗糙的大手抬起她的小下巴,强迫她对上他的鹰眸。“怎么才几天工夫,这下巴就尖得都能戳人了?”燕赤烈的鹰眸锐利,炽热的鼻息都快喷到她脸上了。
“不要你管!”雅竹涨红了脸想要推开他,可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力气,他就是文风不动。
“这位公子,能否麻烦你放开我家小妹?”林志扬终于鼓起勇气站了出来。
“就凭你这身板也配命令我?”燕赤烈斜睨他一样,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这位公子,你不觉得君子不该强人所难吗……”
大哥你还真是迂腐啊!跟这种家伙有什么道理可说呢?听到自家大哥滔滔不绝的劝说,雅竹忍不住望空翻了个白眼。
“不觉得!”果然,燕赤烈伸出大掌轻轻一挥,就把碍事的家伙给“抹”到一边去了。
“哎呀!”林志扬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被这一推身体不由自主的转了一圈,左脚还不小心绊到了右脚,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幸好丹穆及时赶到,一把揪住他的领子,这才解救了他的危难。
“大哥你没事吧?”看见这情景,雅竹可真是急坏了。
“没事,只是……”他快被这领子勒死了!孪志扬揪着自个儿的领子,大口喘气。
“大胡子你快放开我大哥!”她冲着丹穆大叫一声。
“王呃——那个爷,您的意思呢?”丹穆询问的目光望向燕赤烈。
“如果我说下放呢?”虽然知道他们只是兄妹,可她对那小白脸大哥的关心仍让他不爽至极。
“你……”雅竹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愣了愣才吼道:“你、你这蛮子凭什么扣着人不放呀?耍威风回你们北荒去耍,在我们南韶耍什么蛮横——”
话还没说完,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视野整个颠倒了。
这是怎么回事?雅竹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竟然被这蛮子扛上肩头!
就像一袋谷子似的被扛着,毫无尊严……
霎时,全身血液涌上,那张水嫩嫩的小脸蛋变成了红通通的红苹果。
“放开我、放开我……”双腿被粗壮的胳膊锁住,她只能气急败坏的握紧拳头,在他背后胡乱捶打。
她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他却不为所动,仿佛她那几下不过是小猫在搔痒。
没一会儿,雅竹手也酸了、头发也乱了,呼吸喘促。
“你闹够了没有?再胡闹,我就打你屁股。”
“你才胡闹!还不放开——”他气定神闲的声音激怒了雅竹,也重新激起了她的斗志,可下一刻,一只大手威胁性的放在她的臀部!
气急败坏的吼声消失,雅竹的俏脸加倍的红了起来,尤其是在眼角余光瞥见她大哥那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时。
“丹穆,放开他。”感觉她安静下来了,燕赤烈吩咐道。
“是。”丹穆听令松开了揪住林志扬衣领的大手。
眼前发生的事情太有冲击力了,林志扬仍维持伸长脖子的姿势,一时半刻还回不过神来。
燕赤烈撮唇作啸。
熟悉的马嘶声呼应着他的长啸,一匹神骏的大黑马出现他们面前。
“原来小黑你不是失踪,而是回去找主人了呀!”雅竹认出了这就是那匹她以为已经不见的大黑马。
“不是小黑,是烈日。”燕赤烈更正。
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烈日发出了附和的嘶鸣声。
“烈日就烈日……”雅竹身子一晃,被燕赤烈扛着上了马背。
“小妹……”林志扬终于回神了,看见烈日扬起前蹄长嘶起来。
南韶国多水,南韶人好弄舟而不擅骑射。南韶国虽然也有马,却多是用来拉车的,马性驯良,个头也都不高。
这烈日下光长得高大神骏,还有异兽的血统,它的铁蹄足以踢毙一匹狼!在还没被燕赤烈驯服之前,烈日曾是一群野马的王。
大街上正好有两匹南韶马拉车经过,听到这一声若金石的长嘶声,竟然吓得软倒在地,不管车夫怎么鞭打就是不肯走。
慑于这震撼的情景,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上竟然让开了一条路,而烈日则毫不客气的踏上专属于它的“马道”。
“大舅子,欢迎你去我们北荒国作客!”丹穆用马鞭轻轻的拍一下林志扬那张清俊的脸,丢下一句后也跃上马背如飞而去了。
“你们要把我小妹带去哪里……”林志扬拔腿就追,可才追出几步,马儿就没了踪影。
林志扬颓然转过身,只看见一个大包袱孤伶伶的掉落在地上。他走过去捡了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
“小妹,呜呜呜……”想起先前兄妹俩欢欢喜喜采购衣物的情景,林志扬不觉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