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够狠了,一口气还本,问也不问一声就叫小和尚收起来,送回寺里供佛,让她想讨也开不了口。
“又在背后偷骂老衲什么了,瞧你那张小脸都皱成小笼包了。”
忙碌大半夜的惠普走出厢房,就见在外头等消息的梁寒玉一脸纠结。
“无耻。”她很幼稚,背过身不理人。
“有舍才有得,舍得、舍得,你的心胸才会宽大,犯不着放不开。”用不着的身外物何不舍了它,有缘人得之。
“五百卷法华经,一千卷金刚经,三千串佛珠,以及刻上经文的各式法器一百件,我有舍有得,老和尚得赔我,你叫你的徒子徒孙日夜勤奋的念经,两个月后我去取。”她不做亏本生意。
听她理直气壮的索要东西,普惠越听两眼睁得越大,最后呵呵笑出声。“你这小机灵鬼,一点便宜也不让人占,你就坑和尚最拿手,和尚都要向佛祖忏悔了。”
“你也不差呀!一出手就坑走我的千年灵芝,我心口疼呐!”想到白花花的银子从手中飞走,她心底有说不出的郁闷,原本她打算留着当传家宝,看能往下传几代。
她十二岁那年上山寻木料时,一不小心滑了脚,一路由丈高的斜坡滑向一处低洼,她一头撞上的赫然是比她脸还大的血色灵芝,她摘了一旁的小灵芝到药铺询问价钱,药铺老板喜出望外地问她还有没有,一小朵开价六百两。
可想而知,太祖级的灵芝肯定贵上千倍,她让它在山里养了三年才摘下,藏在暗柜里怕人发现。若是有一天她没钱了,还能拿出来救救急,一小片一小片的兜售,一次一大朵太显眼,贼会来偷。
“老衲拿了是救人,为你积福积德。”他双手合十念了阿弥陀佛,神情肃穆。
“老和尚少来哄人了,我这些年做的善事也不少,一年最少捐十具棺木给贫穷人家,还有香烛、纸钱若干,明华寺前那两根盘龙石柱是我出银子弄的,寺里的十八罗汉金身也是我出钱修补的,本信女功德无量。”功业自己造,用不着他假慈悲。
“善哉!善哉!丫头有大功德,老衲感恩。”
被坑了就认栽的梁寒玉把手一挥。“不要跟我说废话,那个人活得下来吗?”
普惠笑笑的看着她。“其实你也可以救他,为何不救。”
“哼!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才不救人,那人伤得太重了,救不救都是麻烦。”她明哲保身。
“所以你就把他推给老衲?”千钧一发,再晚个一刻钟,人就没救了。
梁寒玉刻意把水汪汪大眼瞪圆。“你是出家人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在帮你早日修成正果。”
“呵呵……老衲还要感谢你喽!”这丫头呀!说话不拐弯抹角,很八口他胃口,是个率真的孩子。
“不用,以后我的葬仪社想找人来念经,你就派几个小和尚来帮忙,本店欢迎方外之士挂单,我替你养徒子徒孙。”
“你呀!把聪明脑子搁哪去了?这回你大可出手,成不成是他的命,你何必想太多,非要老衲介入呢!”他们之间亦师亦友,她补足他所缺的,他教她诊脉开单。
论起医术,她不下于他,甚至有可能超越他,可惜她“不务正业”,不循正道,不肯用心在医道上,不然她在学医上会有大成就,堪为一代名医。
“老和尚才把事情想简单了,若是我把人医死了,朝廷和将军府那边肯定治我一个救助无力的大罪,有过无功还有可能受罚,他们要找一个泄愤的对象,我首当其冲。
“可你是和尚嘛!还是名闻遐迩的高僧,连你都救不了那就真的伤重了,他们不但不会怪罪你,还会备妥重礼感激你于危急之际抢救国家栋梁,你的名声又被捧高了。”
“嗯!说得有几分道理。”世道确实如此,事情结果会因人而异。
“所以说太不公平了,同样是救人也有身分高低之分,活了是他运气好,死了全是我的错,那我干么救呀!吃力不讨好嘛!”在普惠面前,梁寒玉本性全露,全无遮掩。
“虽说众生平等,可世人多半无法平等视之。”捧高踩低是人的天性,佛祖教化了数千年,荣登西方极乐的有几人?
梁寒玉可没兴致谈佛理,只喜孜孜的说:“那他不会死喽!在老和尚的妙手回春之下,铁定多活几十年。”她是很希望这威名赫赫的鬼将军平安无事,毕竟世上无战争,百姓日子才有安乐。
“将来的事谁知道,老衲可不会掐指一算……”过了这一关,下一劫会应在何处无人知晓。只要带兵打仗就一定有伤亡,谁死谁活由天定。
“醒了!醒了!少将军醒了,大师,麻烦你再去瞧一瞧,看看少将军的伤势是否稳定下来。”一名小兵兴奋的来请。
“丫头,瞧瞧去。”普惠出声相邀。
她故作矜持的沉吟了一会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去看个热闹,死而复生的人很希罕。”
“就你爱闹,皮丫头。”他取笑。
普惠在前,梁寒玉在后,两人走至位于棺材铺内东边的厢房,那原本是一间客房,无人居住,房内还算干净,稍一打理还能供伤员养伤。
“是大师救了在下?”说不上形销骨立,但战铁衣脸色是发紫的苍白,眼窝凹陷。
“也是,也不是,是机缘巧合,也是少将军的福气大,因缘际会的落脚于此处。”他意有所指的看向身后的小丫头。
喂!老和尚,你不要害我,枪打出头鸟,我倒霉,你也得意不了,佛祖会敲你的光头。梁寒玉拚命地使眼色,不让普惠将她牵扯进一滩浑水中,她眼界小,只想守住院子里一亩三分地,旁的事对她而言是过眼烟云。
可是事与愿违,能成为一代战神的鬼将军也非等闲之人,浓密的剑眉往上一扬,将目光投注于她身上。
“大师言下之意此地是福地?”他原是生机全无,一进了棺材铺,绝地逢生,由危转安。
“呵呵……战施主灵窍通彻,老衲不再多言。”话不需多,一点即明,他也是有慧根的人。
“蒙大师指点,在下决定在此福地养伤,直到伤愈再做打算。”有些事不必赶着去做,以静制动。
“慧也、慧也,明智之举。”普惠似是见到知己,频频点头,十分赞扬。
梁寒玉柳眉倒竖,气呼呼的道:“慧什么慧,哪里明智,你们一个和尚、一个不速之客,有谁是这屋子的主人,我允许你们自作主张了吗?”商量得好正大光明啊,真当她死了不成。
“暂居。”战铁衣神色淡然。
普惠合掌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阿弥陀佛。
看他们真把她当摆设,自说自话,有气在心的梁寒玉语气难免酸溜溜,“红尘中人和出家人倒是有志一同,心有灵犀一点通,香烛和红烛都差不多,不妨在我店里拜堂成亲,小店祝两位百年好合,琴瑟合鸣,早生贵子……”
噗哧!
屋内有人笑出声。
在听到百年好合,琴瑟合鸣时,大伙的表情虽然怪,但碍于鬼将军的余威仍在,硬是绷着脸不泄露任何笑意,但是那一句“早生贵子”实在太逗趣了,两个男人怎么生小孩,断袖他们能接受,可挺着大肚子……不论是大和尚或是小将军,那是无法想象的情境,令人喷饭。
于是,有人破功了,让一肚子笑气冲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