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今天收获好吗?」一声熟悉的呼唤,让我从埋首于渔网的头抬起,绽开笑颜。
「还不错,够吃上几天的。」哥哥说的轻松,但我明了了他的话中之意,这些鱼够吃,但却对苛税没有帮助。
家中就哥哥一手撑着,爹爹在两年前捕鱼时翻了船,命是救活了,但腿却因撞上岩礁,跛了一脚,再不能上船鱼获。但税却没有因为这样而减少,皇帝争的税越来越苛,若积欠过年,哥哥怕是得被抓去充军了。
「阿杰,别这样,你笑着才好看,哭丧着脸真丑。」哥哥想逗我笑,但没门儿,被我一瞪,自己尴尬的笑了笑。
「哥,再不行,干脆我到王家做工吧,家里这份祖传技艺你接着就行了,我只会缝补渔网,不如做工对家还有帮助。」我皱皱鼻,闻到药味,赶忙用衣袖将身旁药壶子的耳捉着,拎了下来。
爹爹那次在木板上浮了一天后,天一湿,骨头便嘎嘎发疼。终成了药罐子。一天睡掉大半,清醒没多久又睡着。
「不成。」哥哥一如往常,又一口回绝。
「不成不成,那过年时若你被抓去充军,我拿什么养活爹爹,还不是要做工?为何不成?今天若你不说个理由,我绝对不依你。」
「唉!不行就不行!你就是说破嘴也不行,你不知道王辉他根本是想买你……」
「喂!你还没说完呢!做工有什么不好?我行的正做的正,我们只是世运不好,碰上了个坏皇帝,难得王少爷说肯用我这个十三岁的小毛头,为何不行?」我也气到,见爹爹还没醒,追了上去。
哥哥一听,忙堵上我的嘴,训斥我别大声囔囔,这话乱说是不行的。哥哥坐在沙滩上,看着大海。我和哥哥一样喜欢海,它是多变的,爹爹总说海是女人,平时温柔的很,泼辣时会要了你的命。
海像连着天似的无边无际,我羡慕他,能照着自己心意过日子,不用卖谁的帐。
「王辉根本不怀好心,阿杰,你信哥哥就是了。」
「嘻,能怀什么坏主意?我们家没钱没势,就是想榨油水,我还太瘦了呢!哥,你太高估我们任家了吧?」若说是以前的皇帝,我们过的还挺安逸的,但现在的皇帝收的税一年比一年重,以往存的子儿都被榨干了,哪来令人想入非非的东西?
「你还小,不懂的。」
「我不小了!想想这村,谁敢欺负我?还不都给我打着好玩的?我不是软柿子,相信我吧,哥。」
「别说了,明个我去做工,你,留在家照顾爹爹就成了。」哥哥哼起娘生前最爱哼的小调,融入黄昏暮色中。
「哥,说你死脑筋你还不承认?若你继续打鱼,我去做工,那家里就有两份收入了,若你去做工……嘿,先说我可拖不动那渔网。」我也断续哼了起来。过世的娘老说我唱起歌来活像鸭子叫,我也就没信心大声唱出来,总是依附在哥哥的声音下。
「……明个我在问问有哪户人家愿意用你的,总之,王府就是不行。」哥哥还是在坚持。
那时我才十三岁,对很多事都一知半解,也不了解哥哥反对的原因。隔天,我便瞒着哥哥到王府去了。
…………
「任杰,说说你会什么?」王辉摸着他的两撇小胡须,眯着眼问。
「扫地,打杂,洗衣我都会。」扳扳手指头,我将自己会的全说了。
「是吗?那个把月才挣的五两银唷。」
「五两银?」算算离年还有半年,一个月五两,过年时便会有三十两,如果再去帮人洗衣赚些外差,凑五十两不知道够不够……
我心内暗算着,想着若能凑齐,哥哥一定轻松多了。但殊不知,眼前人也在算计我。
「教你一项新活,若你做的好,一个月二十两都有。」
「…等等,犯法的事我可不干。」我狐疑着,个把月能赚得二十两,哪是我一个十三岁的小孩赚得来的?有问题。
「很轻松的,也不犯法,你可要想想,若你不赚,你哥哥定得给那昏君征去做活靶子的,想想,昏君连年出征,你有几个哥哥都死不够。」
想到迫在眉梢的税金,心头一焦,我道:「好,只要不伤天害理,就是要我卖肉都成。」
「就知道你是懂事的孩子,来人,」他招来一位女俾,「带任杰到风房去。」
我被领着到一个房间,就在我踏入房内时,门便被女俾锁了上来,让我一时摸不着头绪。待着待着,时间一直走,我不禁心焦了起来,想着都快过午了,王辉明明答应让我中午回家一趟准备午饭给爹爹的。
我刚敲了一下门,没想到王辉也同时打开了门,走了进来。门外似乎有人把守着,因为我又听到落锁声。我有些心慌了,「你到底是要我干什么活?」
「别急,刚刚皇上突然传我进宫,你爹那我请人送午饭去了,」他顿了顿,又道:「你……真的是很漂亮的孩子呢,京城里没个女人比得上你的。」
「我长的如何又怎样?你再这么不清不楚的,我可不赚你的子儿,别以为我非卖你的帐不可,洪府也说肯用我的!」我急道。
「哦?那洪原可要扼腕了。」王辉一直逼近,直接将我推到床上。我一时慌了手脚,很咬他一口后便想逃跑,但门落了锁,我不禁又慌了起来。
王辉也不急,他从袖里掏出了二十两,笑着道:「也对,第一次是有些疼的,过来,小杰儿,乖乖的,这二十两便是你今天的报酬。」
我咬着唇,不了解王辉到底想怎样,心里害怕的同时却又不自主的望着那银票……然后,我顺从的走了过去。
「对,这样才对,小杰儿,衣服脱下来。」王辉笑着说,但见到我僵在当地,便动手帮我解开扣子,「事有轻重,你不想你敬爱的哥哥上战场赴死吧?」
我没了主意,任他将我翻趴在床上。随后,股间一阵清凉的感觉唤醒了我,我挣扎着想爬起,但却为时已晚,我已被王辉牢牢压在身下。
他的气息越来越混浊,我可以感到有一种硬硬的东西正顶着我,他的手无忌惮的胡摸一通,然后,原本清凉的地方开始热了起来。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死命扭着,但那热却扩散到我的四肢百骸,我说话开始断断续续。
「别怕,会很舒服的,这药连皇上都爱用,很有效的,一会让你欲仙欲死都成。」见我没力挣扎了,王辉三两下也脱了自己衣服,又趴在我身上,将棉被塞在我肚子下,试着将我的脚顶开。
纵使我生在海家,裸泳是常事,但真叫人如此摸着我私处,却也是怪别扭一把的,偏似乎是那药作怪,令我努力夹紧的脚又不自觉松开。
「还不是终落到我手上?」王辉笑道,不过我已经听不进他之后说的任何一句话了。
我那时才十三岁,药造成的情欲一下就像滔天巨浪将我淹没,让王辉那畜生将我像女人般的进出。我为那快感羞愧,尤其是他将我翻身后,得面对他在我身上摇晃,我却无法克制我口中的呻吟。
这种在路边看过的野狗交沟行为不知进行多久,王辉才软倒在我身上,沈静的下午闷且令人躁郁,我感到他还停在我体内,没多久,又蠢蠢欲动了。
我举掌便赏他一记耳刮子,第二记未下,马上便被他占有的动作盖了去,他也不生气,还说泼辣点才够味。那天下午,我被那药折腾的昏了过去。
后来,是王辉唤我起来的,他说我再不回去,我哥便要回来了,他可不想如此美味尝过一次便叫他禁欲。他要我每两天便来一次,然后,一个月二十两便是我的了。
回家的路上,还是王辉叫轿夫送我回去的,我坐在轿内,手握着那二十两,眼前彷佛出现了一条岐路,但我却不敢向人问路,只能茫然而行。
***
其实,我并不真怨王辉,毕竟我拿了他的钱,他还让我赏了他一巴掌。而且天下没不劳而获的事。
当晚,药力一退,我趴在床上无法入眠,看到我偷换的药方子让爹爹不再辗转而眠时,我开心的笑了出来。
以前我们只能买最低等的药,一帖要四文钱,现在的药一帖虽贵上一倍,要七文钱,但效果是值得的。
哥哥早睡的不省人事,他每天都早出晚归,一回家吃饭后几乎就摊在床上睡了,我望着哥哥的脸,忍不住捏着他的鼻子,使坏一番。但想想又觉得太残忍,便手下留情,断续捏个几次就不玩了。
听着海潮声,像娘哼的小调一般的温柔,不久,我便忽略了不适感,沉沉睡去。
隔天睡到近午才醒来,忙着弄饭给爹爹吃,然后站着补网。本以为睡一觉会好点,没想到隔天,坐着的感觉还真是怪极了。
补完网后便赶忙去洗衣,我喜欢在溪边洗衣,因为那里出没的大婶都很疼我,有时还会带些瓜果给我,对我而言虽然日子贫穷,但我是在疼爱中长大的。
但今天我来的太晚,溪边一个人都没有,我不禁有些失落。搓着搓着,发现到有人走了过来,我抬头见是洪原,便又低头不理睬。我认识的人中他是最讨厌的,明明跟哥哥一样不过十八出头,仗着家里跟皇族有关系,老爱在我面前像个孔雀似的张扬。
怪了,要炫耀应该找那些公子哥,我没本事跟他无聊比拼,却又偏偏爱来缠我,真是有病。
「阿杰,我问你……」他一开口还真教我愣住,我不禁抬头斜兜着他,怪了,平时趾高气昂,今天吞吞吐吐干嘛?
「我在忙,没空听你鬼扯蛋。」等了半天,等到我耐心没了,我不耐烦的说,将哥哥的长裤扭干。
「你…你…」洪原还是很反常的吞吞吐吐。
「你还剩一条背心的时间。」我将背心压到水里,然后加快动作搓洗。
「你昨天为什么到王府?还待了一整天!?」
「你跟踪我!?」我丢下背心,没由来的大吼,「我去哪关你屁事?你还有脸来问我?」
洪原摇晃着我的肩,咬牙切齿的说着:「我…我只是不小心看到的!王辉那人不好,你别靠近他!」
我拍开他的手,讽刺道:「哦?不小心看到我进去,又不小心看到我出来?大少爷,你还真闲,鬼鬼祟祟的,莫非是要干啥坏事?」
「你还没说你是去那干什的!」
「去做工!做粗活!跟你说了也是白说,少爷你懂什么叫粗活吗?」跟他杠习惯了,骂起来溜溜顺顺,一泻我昨天的闷气。
「骗人!做工还会给人用轿子抬出来吗?你说!你要不说,我跟你哥告状去!」
「别告诉我哥…」我一阵沉默,瞪着地上的背心,心想今天真是倒霉,「那你想怎样?」
「你告诉我,王辉对你做了什么?」
「……不过跟他睡了一觉……」我顿了顿,「你要是跟我哥说,我跟你切八段!」
洪原脸色阵清阵白,突然,他掴了我一巴掌,我也不是任人打的,扑上他,跟他打成一团,最后,两人湿漉漉的坐在石上喘息。
「你!不准你在去王辉那!」
洪原又扑上我,不过我真的没力气了,只能口上威风:「你不是我爹我哥,管的着我吗!?滚开!」
「王辉给你多少?我也给的起!为何你不来找我?」洪原说完,居然吻我,让我满腹的脏话全忘了词,楞在当场。
「因为我讨厌你!」好不容易回神,我破口大骂,干嘛?全天下女人都死光了吗?为何一个接一个专找我麻烦?
「你!」洪原涨红了脸,接着突然大笑,笑得我心里寒了起来,「由不着你说不,别忘了嘴是长在我脸上,我高兴跟你哥说便跟你哥说,高兴跟全京城的人说也是看我心情,你说呢?」
「你干嘛找我麻烦?再不筹钱我哥早晚都会被抓走,你生活无忧无虑,真以为我想这样挣钱?」虽然很想揍他一拳,但被我强忍了下来。
洪原突然放软姿态,道:「只要你别再去找王辉,要多少我都可以想办法。」
「可是王辉不会这么放过我的,我若依你,但嘴是长在他脸上,到时若被我哥知道,我……我……」脑子转半天还是转不出结果,我被逼急了,眼眶红了起来。
两个人不管谁说出来,我都一样死定了。我承认我怕,怕哥哥不理睬我。
「我会堵住他的嘴的,但是,今后你每两天便要来陪我,王辉出多少,我便出双倍。」洪原似乎还是愤愤难平,想了很久后才说。
我没主意,便点了点头。两个落水狗对看一阵子,然后笑了出来。
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洪原不过是个大孩子,但两天后,我却对他寒栗了起来。
王辉死了。
被人刺杀,身首异离。
***
我依约到了洪府,见着了平时斗嘴的洪原,却怎么也没那胡闹的兴致。
我一向直来直往惯了,闷着这种事我是不干的,开口就冲道:「王辉是你杀的?」
「不是我,我只是怂恿别人罢了。」洪原耸耸肩,还是跟以前一样笑得不正经。
「为何要致人于死地?有必要做的这么绝吗?」我忍不住骂开,完全没想到洪原能让王辉死,杀了我们一家三口也是轻而易举。
「阿杰,碰过你的人,我不会饶过他的。王辉偏偏是我们洪家的死对头,那天要不是他家仆挡着,你也不会……」想到什么,洪原眼神又阴暗下来。
「我不懂!你们到底要我什么?」想到前些天还抱着我的人,居然成了一堆将腐败的肉块,我真的冷了起来。
「这个竞争该是公平的,」洪原反常的抱住我,不在像以往般嘻皮笑脸,「是他先偷跑的。」
「我不是赏……」我喃喃自语,洪原不过是重复王辉的行为罢了,而,接着洪原的人又是谁?我,比别人多生了三头六臂吗?为何会想占有我?
「他吻过你哪里?」
「没……他没吻我……」
「那他碰过你哪里?」
我跟洪原倒在床上,他盯着我问,我呆呆的道:「上矛厕的地方。」
洪原拿出一个雕的十分精细的木盒,打了开,问道:「那这是抹那的?」
我点点头,他便将我裤子脱下,看了很久后,迟疑的将膏药抹在手上,放进我后面的菊穴内。
我弓起身子,哎了一声,洪原似乎被那声刺激到,手指胡乱动着。我扭的更用力,想避开那不规矩的东西。
「别动,然后呢?这…真放的下那话儿?」洪原又插进两指,似乎很是犹豫。
「放不下放不下!!」我撒了谎,惊恐的叫道。他的动作太粗暴了,我突然害怕起来。
「你不会说谎。」洪原笑着将指头伸出,将膏药抹到自己跨下,试着将他的东西推进来。「放松,不然你似乎会很痛。」
但洪原拿的膏药似乎跟王辉不同,只是滑滑的,没有让我发热的感觉,因此洪原一直无法成功。
「怪了……杨公公拿的药错了吗……」洪原看着我一会,突然将药膏抹在我自己那话上,摸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你明明有张女孩的脸,为什么身子却是男人呢……」
「啊……啊!」我呻吟起来,「别…洪原你别摸了……」我一拳便要挥出,但劲道全失了水平,一下便被格住。
和洪原打到最后,通常都是我因无力而结尾,我不该惊讶,但,我根本还没跟他打起来啊!?这是怎么回事?
「啊…原来是这么用的…」他又将手指塞入后面,这次,居然放的下三根手指。
「洪原……别这样……放过我这次吧!」我见硬的不成,只得委屈来软的。
那时王辉是从后面进来的,我眼不见为净。但洪原正蹲在我身前,他那话儿红涨的吓人…我噎了口口水,皱紧了眉。下次我得自备蒙眼布才行。
「你就能跟王辉,为何我就不成!?」洪原本笑着的脸僵了起来。我头麻了下,看来说错话了,洪原似乎真不准备放过我。
他手一捏,我哎了起来,同时,他也强硬的进入了。他眯起眼叹道:「啊……好紧……真的是销魂……」
我眼眶红了起来,骂道:「你不要脸!欺负小孩!」
「你和我打起来时,也不当我是大人。」洪原慢慢动了起来,「王辉二十好几,他才是真的欺负你。」
「呜……小力点啦……」我又哎了起来,「你拿的药根本跟……王辉不一样……怎么能比!?」
「这话你早不说……现在我是走不开了,你这叫自讨苦吃……」洪原能顺利进出后,将我的腿打的大开,我却已无力再挽回局势,只能被他扯着摆动。
洪原比王辉还王八,他一共虐待了我四次。我也老实不客气的趁机抓伤了他许多地方。最后,他搂着我笑道:「我收回前言,以后你得天天来陪我。」
「不要!就是你给四倍五倍我也不要!」开玩笑,我是来赚税金的,别到时将自个小命赔上,多不划!?
「我会去跟杨公公要你说的那种药,好不好?」
「还是不要。」见他脸色微变,我识相的住了口,改口道:「我天天出门,哥哥会疑心的。」
「真麻烦……」
闻言,我心头一惊,道:「若我哥跟爹爹出事,那我定会陪他们走的!」
「你多心了,我不会伤害你家人的。」洪原笑着说,但在他眼中,我看到他抓住我弱点的神情。
***
我长的不像爹,不像娘,小时玩伴吵输我后,都爱冲我骂说我是野孩子,定是我娘去外头偷吃的果。每每都是打的两败俱伤收尾。
家里没镜子,因为铜铁全被征去溶成打战的武器,这东西从来只有钱人家才有的。今天,在洪原折磨后,我瞧见房角的一面镜子,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相貌。
我摸摸自己的唇,自己的鼻子,楞楞的瞧着。突然想起玩伴说过的骂话,不觉心寒一下。这容貌,连自个都认为自己真不是任家的小孩。我相信娘不会红杏出墙,但莫非,真是捡来的?
为自己的念头吓到,我慌乱的甩头,忙将恼人的心思抖出。但不自觉,又对镜中人多看两眼。
那不该是一个男人的脸。
凤眼在睫毛的掩护下,像勾人魂似的。还有那嘴,像娘抹上朱丹似的艳红,压下便要出水般的柔软。
这真是我?
我忍不住伸手,用指尖轻触黄澄的镜面。颤颤的,慢慢的,像是做确定似的来回犹疑。
洪原用脚踢开门,将手上四碟菜放到桌上,见我楞在镜前,从后面环住我,道:「脸勾心就罢了,连身子都勾魂,尝过你一次,没人忘的了。让王辉下黄泉是对,今个后我得看紧你才行。」
听到这话,我心又漏了一拍。但被洪原拉到桌旁后,却被从未看过的精致菜点拢去心思,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慢点,喜欢吃的话你每天来不就得了?我天天叫厨子准备。」
洪原又再诱惑了,但我还看不出吃完后便得付出代价吗?王辉跟洪原都不曾使硬,但我就是怕他们的眼神,活像要将自己生吞活剥般。我装傻,埋头猛吃。
吃完后,本想要洪原让我带回孝敬爹的,但想想,也没理由带回这饭菜,让哥哥疑心就不好。好不容易出了洪府,路上买了几个大饼回去,又偷偷在饼内加了几块平时舍不得买的肉,让爹享享肉味。
洪原在我走时,塞了五两给我,要我莫忘记两天后来找他,不然让他冲上家里要人,那就撕破脸了。他又说,我哥欠的重税他会付清,他说他会每年付,意思也是不放过我了。
傍晚哥哥回来,我也正生水好,搬张凳子坐在木桶后边,帮哥哥擦背。看着哥哥背影,我忍不住问道:「哥,我是娘亲生的吗?」
哥哥长的斯文,一点都不像捕鱼的,除了他黝黑的皮肤外,更像的是书生。哥哥跟我差了五岁,从小就他最疼我,什么事都帮我做妥当,每次挨爹的骂,被罚跪,都是哥哥偷偷塞大饼馒头给我的。
哥哥笑骂道:「当然是,否则我跟爹娘不就白疼你了?」
我没在说什么,继续擦背,倒是哥哥转过头问:「怎么?又是哪家没骨气的小孩,打输你便又说些有的没的?」
「没,我胡思罢了。」我好想抓住什么,但却不知自己该抓什么,我蚊呐的问:「哥……你肯让我帮你补一辈子网吗?」
「不肯。」哥哥在我惊愕时,又续道:「过年后,哥会把你送到私塾那,你很聪明,应该求取功名,过好日子的。」
原先惊愕的我,在哥哥说出私塾时笑了出来,道:「我们连税都缴不出来,还去私塾?」我心中盘算怎么开口说钱的事,想到能让哥哥轻松,让哥哥过好日子,我嘴角不经又笑了开。
「阿杰……」哥哥顿了顿,迟疑很久才说:「哥哥答应许老爷了,过年前便会跟他的船队到东洋捕鱼,一年半时回不来,到时你要好好照顾爹,别让我担心。」
「什么!?」我手中的布掉下,心慌瞪眼道:「这回不回的来没个准的!许老头年年出去的船队回来不到一半,只为了皇帝爱吃的什劳子怪鱼!不行!谁去送命我都不管,但就你不行!」
「阿杰……死在海上总比死在战场上好,若跟船队还有钱拿,机会一半一半,若帮皇帝打战,死了多不值?」哥哥苦笑,回过头摇晃我的肩。
「不……你不用出海……」混乱中,我口不择言,「欠皇帝的税……我签了卖身契给洪府,今后……爹爹就靠哥哥了……」
「卖身契?你什么时候签的!?不行!没理由让你受苦!阿杰,明个我跟你去赎回来!」
「不要!」我的手死紧的握住澡盆边缘,指尖开始泛白,「够了!我受够了!我不想为钱失去亲人,为钱烦恼了!我们就是看天吃饭的,可老天正闭着眼啊!我们能怎么办!?」
「你不想失去我,但我又何尝想失去你?」哥哥低着头,我看不真切他的面容,
「哥……大夫说,爹是拖不过一年了…」我松手,将哥哥的手牵起来,哥哥才大我五岁,但他的手却跟爹一样,历尽沧桑。「让他走之前……好好休息一下吧……」
爹爹的药钱,狗皇帝的苛税,船行的行费。银子,什么都要银子。我不忍爹爹吃四文钱的药,我也不愿哥哥出海。
若真要牺牲一人……我已陷入泥沼,舍我其谁呢?
四周因热水而迷蒙的白烟,在时间的催促之下,慢慢逸去,我见着哥哥的脸上,落下了像朝露一样剔透的水珠。
那是泪。
***
我没说洪原买我做什么的,但我知哥哥心知肚明。
事情摊开就是这样,不用找借口,不用为了圆谎而再编织一个谎。我心安理得。
我一直知道我心中挂最重的是哥哥,我不想让他见着我便为他的无能为力难过,所以我对哥哥撒谎,说得住进洪府。
「哥,」我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将怀里一直揣着的东西拿出来,「这是娘死前给我的,娘欺我小,说想她便将这贝螺放在耳边,就会听见她跟我说话。」
「哥,别忘记我,要将它放在耳边想我。」我笑着说。在哥哥清澈眼瞳里,我见到自己甜甜的黎窝。像浪花一样,绽开了波纹。
哥哥将它脖子上的玉佩挂在我身上,一直目送我,我慢慢走,渐渐的碎步走,最后,我跑了起来。天空还是那么蓝,花儿一样娇艳,我相信,我也会活的很好的。
还没到洪府,远远便见到洪原像个陀螺似的,在洪府侧门转啊转。见着我,高兴的跑上前拎着我,一溜烟进了侧门,带我走过曲折的弯道,进一间布置十分贵气的房间。
「阿杰,你说要住进来,我便命人将这房间都整过了,以后你就住这,喜欢吗?」洪原亲腻的搂着我,高兴的说着。
「喜欢,」我将房间环视了一眼,抬头望着洪原,手指着角落的镜台,说:「这能搬走吗?」
「不能,」洪原拉我坐下,说,「以后会有丫环来服侍你梳洗,这镜台搬不得。」
「是吗?」我没再说话,任洪原拉着我躺到床上。
我和洪原纠缠许久,在夕阳的余光透进窗棂时,我趴在他身上喘息,然后,不经意,见到镜台中映射出的我。
我对镜子,由不喜欢,开始变成厌恶。
……………
「阿杰!你瞧瞧这是什么?」洪原的声音,大老远便响了开。
我正蹲在地上用刀削着竹子,打算作竹炮,听到他的声音,便抬起头来。
「你做什么?」洪原本来似乎想献宝,但见着我手中东西时,疑惑的问。
「竹炮。」我又低下头,继续对竹子奋斗。
「这刀你哪来的?又锈又钝,」洪原一把接过我手上刚刚才找到的柴刀,伸手从他靴里抽出一把亮晃晃的利刃,「要削掉哪?」
我指指关节的地方,「这头,还有这头。」
洪原没三两下,便将竹子去头去尾。
「然后呢?」洪原兴奋的问,比我还好奇。
「急什么?你没玩过么?」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住到洪府后,我发现洪原以前喜欢招惹我,似乎是想引我注意,现下我是他的了,反而伤我一下都心疼。
洪原搔搔脖子,说:「是真没见过。」
我拿起早削好,一根刚好是竹管空心大小的细竹,又拿起碎纸沾湿后揉成一陀,依序放了进去,对着洪原放上一炮。
洪原自然吓一大跳,回过神后追着我跑。最后我在凉亭里被逮到,两人已气喘如牛。洪原压在我身上呵我痒,直到我流着眼泪服输。
「你不用去夫子那吗?」我拿起竹炮,在洪原跟我之间把玩起来。
洪原是独子,自己跟下人住东厢房,爹娘则是住西厢房,有钱人住的地方还真排场。我名义上是他书僮,但东厢下人聪明的很,对我无法控制时的呻吟声从不大舌。不过,他们也都避着我就是了。
「讲到一半,夫子告病返家。」洪原无辜的耸耸肩。
「少来。」我用竹炮敲了洪原一下,两人对视而笑。
洪原这才想起什么,从袖中拿出一个雕的精细,玉做的扇贝。
我是很喜欢,但仍好奇问道:「做什么用的?」
洪原笑道:「猜猜,他的底突出一块小平台,你看呢?」
我左瞧右看,瞄不出个倪端。「猜不着。」
「这是纸镇,压着纸才不会乱飞。以后我教你识字,就能来亭子里写了。」
我不解的问道:「太贵重了吧?随便拿个石头不也能压住?」
洪原的眼神有着一股令我心惊的狂热,他附在我耳边说:「我给你的东西全是最好的,当然不能马虎过去。」
日子就这样无所事事的过下去,我也过的惬意,醒来有人悉心梳洗,用膳有人端饭挟菜的,晚上是贪愉欢靡的。
见着镜子里越来越显贵艳的我,却开始讨厌看到水。
我不想忘记哥哥,但又怕想起哥哥。所以,我毁了约,我拿个小锦囊,将锦囊套住玉佩,将他刺人的光泽掩盖。
我将哥哥埋入我心里的最深处。像那深不可测的海,没入了,便难以寻回。但是,它不会消失的,它始终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