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怡睡了。”崔英达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着。
她抬头看着繁星点点,“好漂亮的夜空,谁看得出来在一、两个小时前才下了一场滂沱大雨,但大雨过后,一切都变得很清朗不是?”
他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瀞丹?”
她语气幽幽,“爱情有死角,应该也有转角,不然走入死角的人多可怜?我想我已经找到那个转角,或许我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遇见不一样的人。”
他无话可说,他既做了选择,就不能再摇摆,虽然,他的心从来没有如此痛过。
“我一个人在雨中走回别墅的路上,我仍然怨、仍然恨,如果朱怡是真心爱着你,那么我的心再痛也会关上祝福,”说到这里,她才转过身来看着他,“可她偏偏是个把你的真心真情视为垃圾的女人,我为你感到不值,但又觉得你活该!”说得直率,她的眼眶却泛红。
他仍然无语,心中的苦却不能跟她说。
她深吸口气,努力的马眼泪眨回眼底,“但在骂你的同时,心里也有另一个声音嘲笑我——你自己呢?你的爱情就值得了?你不也活该?”
见她爱自己爱得如此委屈,他无法沉默,“不要责备你自己,错全在我。”
她摇头,“爱情没有对错,如果能照着每个人的意愿走,它就不叫爱情了!而且幸福没有捷径,你的爱给了朱怡,我从中间插队也进不走。”她咬着下唇,努力抑制那不断冒出喉间的酸涩,“或许在我没有注意的身后,也有一个人痴痴的等着我,可我去把视一直放在你身上。”
他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但她这么想是对的!是对的!
“记得我回台湾参加小瑀婚礼的那两天,独自待在饭店时,电视台一直在强打一首歌叫‘最幸福的事’,其中一段好像是这么唱的,”她抬壮举看向星空,“我想女孩子——最贴心的是,让爱的人,选择结束的方式……”
她轻声享起那一小段旋律,淡淡的、酸酸的,在夜风吹送下,更添加一股深深的寂寥。
“全世界我最不想亏欠的人就是你!”她心痛低语。
“却把我伤得最深,感谢你。”她半开玩笑的嘲讽。
“瀞丹……”
“祝你幸福!真的,虽然我已经可以预见你的未来,”她想到的是他手腕上跟脖间的咬痕,他不会幸福的“但我还是会向上天祈求朱怡能懂得珍惜你,像你这样的好男人已经算是濒临绝种的保育动物,她何其有幸可以拥有你。”她咬下唇,努力的忍住盈眶的热泪,“我不想哭着说再见,但Kissgoodbye我接受。”她试着挤出微笑,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的胸口又闷又痛,但他仍俯身轻轻吻上她的唇,一个蜻蜓点水似的吻,却沉重无比,压得他几乎快喘不过气。
“以后真的只是朋友了。”她笑中带泪的伸出手。
他也伸出手握住她略微冰凉的小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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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英达载她去酒吧开回车子后,童瀞丹回到房间便开始收拾行李,就在天微微亮时,她开车前往机场,在二楼的窗口,同样一夜未眠的崔英达目送她离开。
即使,拉扯的心还想将她追回,但理智也提醒他,追回了又如何?他选择了朱怡……
童瀞丹,这个从此将被烙印在他心中最深处的女孩。
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他返回台湾想告知父母跟朱怡的婚事,但父母却先一步安排把童瀞丹介绍给他。
“这是童世伯的宝贝女儿,童瀞丹,别看她才十八岁,资优生的她已经是你的同校学妹,而且还是大三生了!”
仅仅第一眼,她混合着古典纯真率性的笑容就今他短暂恍神,他头一次看一个女孩看到目不转睛,而她的眼睛也定在他身上,四目交接,空气中窜过一道难以形容的电流,像是两颗心在瞬间撞击后,彼此的灵魂就此交会。
两人不过对视几秒却像是过了一辈子,直到他母亲开心的笑声响起,他才困窘回神,而这可以说是他二十几来唯一一次对异性有这么微妙而心悸的感觉,即便是已论及婚嫁的朱怡都不曾有过,是他的心第一次莫名的迷失。
后来那晚的家庭聚会,他收敛心神,对她礼貌但保持疏远,一直到她离开,他才跟他母亲说他已有心有所属的事。
没想到母亲早已知道朱怡的存在,而且还请在德国的朋友私下打听她的为人,没想到问出来的是她男女关系复杂花心。他知道朱怪曾经荒唐过,但她跟他在一起的真心诚意,他也能感受到,每个人都有过去,他只在乎当下。
然而母亲直言童瀞丹才是她中意的媳妇,所以在他留在台湾的一个月的时间,他被迫与童瀞丹出游,虽说被迫,他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容易让人动心的女孩。
虽然才十入岁,但她有主见、早熟又直率,跟她出去的时间并不难熬,甚至是愉快的,所以他把她的角色定位为“妹妹”,如今回想,当时如此界定,已是自欺欺人。
接着,他回纽约接管崔氏集团,三个月后,一场订婚宴却宣布在台湾举行,母亲坦言他不回来也无所谓,因为她已诳了童家说他临时有事无法赶回来,但婚宴仍正常举行,她这个婆婆会代替儿子帮媳妇戴上订婚戒指!
当时的朱怡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在他赶去台湾欲制止这场闹剧时,悲剧发生了——
“我不相信你是回去阻止的,你根本是要抛弃我跟孩子!”
“我恨你,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你竟然要跟别人订婚,那我算什么?我要你后悔莫及,所以我去撞车,可是为什么只有我们的孩子离开……呜呜呜……是你!都是你的错!”
“医生说我这辈子很难当妈妈了,我在孤儿院长大的,我有多渴望家庭,你是知道的,可是你却剥夺了我当妈妈的权利……我不要活了……我不要……呜呜……是你!都是你的错……”
朱怡的声声哭诉令他云魂俱失。
回想到这时,崔英达神情黯然的望着前方早已让阳光点亮的海天一色。
朱怡从医院因家后,就烟酒不离身,她哭闹、埋怨,他只能给她无目尽的包容……
只是回想两人这几年的相处,他跟朱怡之间还有爱吗?!
黑眸里浮现无能为力的痛楚,“碰”地一声,他突然握拳用力的去搥玻璃,一拳又一拳,直到刺目的鲜血从手上一点一滴滑落。
骗子!崔英达!你如何爱朱怡?如何一直一直的爱着她?!
“碰”地一声,他再用力搥打,对自己的控诉让他痛得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宣泄。
他无法爱朱怡,他的心早就遗落在生来就与他相属、在一眼瞬间就吸引他的心魂的童瀞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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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瀞丹带着受伤的心飞回纽约,一下飞机就约曾艾芸见面。
不到半小时,曾艾芸便开车前来儿子的住处,只是在看到屋内只有童瀞丹一人,她的神情又份外凝重后,曾艾芸就有不好的预感。
童瀞丹将崔英过跟朱怡之间发生的事大略提及,她说了她曾努力的想介入两人的事,但是她失败了,最后崔英达还是选择了朱怡。不过她保留了崔英达曾经为她小小动了心的事,那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所以,你们达成协议了?”曾艾芸静默好一会儿才开口。
她只能凝重点头。
曾艾芸叹了口气,她不知道儿子跟朱怡之间曾有孩子,但是——
她静静的看着眉头深锁的童瀞丹,一人只有一颗心,这孩子却因为儿子受伤两次,她怎能再当第三次的帮凶?!
她不忍心!她不该再绑住她,这对她太不公平了。
曾艾芸心疼的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是个好女孩,是我们家英达没福气,但你也知道我有多爱你,不管是你或是小瑀娶到手,英达我看是没救了。”知子莫若母,曾艾芸明白儿子的性格,只是感情是一回事,愧疚是另一回事,要用一生的幸福来赔,太傻了。
“伯母,你何不祝福他跟朱怡?”童瀞丹一直都知道这是崔英达迟迟无法跟朱怡结婚的主因,他希望能得到爸妈的祝福。
“那干脆要我在他出生时就直接掐死他算了!”曾艾芸火气沸腾,“你放心,我认识好几个优秀的年轻人,他们不会比英达逊色,我安排你们见面!”
“呃,伯母我不想……”她没想到她会这么积极。
“别浪费你的青春跟爱情,听伯母的,我会把资料先送给你看,再约时间见面,就这样了。”
她要马上回去“乔”人选,让她大儿子后悔,就算他没后悔,她也要让他知道童瀞丹不是没人要,这一点,也是她亏欠她的!
在曾艾芸离开后,童瀞丹就动手打包自己的东西,然后入住在市一家饭店。她开始画设计图,她的脑海里已有雏形,打算用平面玻璃跟凸透镜来运用,她想把她跟崔英达在白山看到的满天星得,借由上万片的玻璃打造出一道留在现代钢筋丛林里的玻璃星河。
于是她闭关工作好几天,曾艾芸知道她搬进崔英的豪宪很生气,但因为她很坚持,她也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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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星期后,崔英达跟朱怡才回到纽约。
曾艾芸似乎已联络上崔英达,所以他们是直接到饭店来找她。
朱怡像只无尾熊粘着他不放,眸中透着忐忑,只有她知道这两个星期以来,他们之间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留下也并非是因为她。
他的手受伤了,那片强化玻璃血迹斑斑,但他不说原因,她所认识的崔英达从不是一个会以伤害自己来发泄自己的人,后来她才明白了原因。
原来是童瀞丹先行离开夏威夷。
但她不愿意放开他,她甚至为此跟他大吵大闹,但他只是默然以对。
接下来的日子,他对她一样温柔包容,但她主动抱着他时,他是僵硬的,她想吻他时,他会不自觉的别开脸,在她强要跟他上床时,他不发一语出去了,他不爱他了……不,也许在更早之前,她就察觉到这一点了,只是她不愿意接受,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在朱怡思绪百转时,崔英达的目光去无法克制的一直放在童瀞丹身上。
她像是真正释怀了,态度从容自在,对他们出现在这里也不讶异,只是向他谈及她未完成的设计图及想表达的设计理念。
在这段时间里,朱怡的手机连响好几次,但她似乎都没有听到,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两人的互动。
最后受不了的是童瀞丹,“学姐,你不想接电话就关机好吗?”
她一愣,这才从皮包里拿起手机,一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脸色一变,“我出去——不,我不吵你们了,我会回杜妈那里,英达,你一定要来找我。”
他点头,微讶的看着她飞快离去,连门都顾不得关。
他起身,走过去将门关上,再回身时,对上童瀞丹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目光,他也凝视着她,一切都静寂下来。
半晌。
“你——怎么才两个星期没见,整个人就瘦了好多?”童瀞丹终于开口了,问了再见面时她想说的第一句话。
“你不也是?是太专注在设计上,没有好好吃,好好睡?”他的声音里有着不该有的怜惜与不舍。
她咬着下唇,压抑住突然想哭的感觉,他们已经划清界线,她的情绪就不该因他几句话而翻涌,“你不用担心,很快的,就会有男人来照顾我了。”
他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我很快就会交男朋友了,所以你也可以跟你亲爱的说,她可以放心了。”
“你很快会交男朋友?”他只听见这句话,根本没注意到她后面说了什么。
“是啊,有人要替我安排相亲呢,祝福我吧。”她挤出笑容,眼眶却不争气的泛红。
他直觉的伸出手想将她拥入怀中,但手停在半空中却不敢碰触到她。
再一次拥抱之后呢?他无法呵护她、也无法爱她到生命终点啊。
她扑克着他缓慢而僵硬的收回手,是啊,他们都要学会自制,不可以让强压在心湖的感情溃决,那会一发不可收拾的。
“我想,明天再到你公司谈吧,你刚回来,休息一下,对今天你看到的设计图有什么想法再跟我说。”她想送客了。
他们适合在大庭广众下相处,独处的空气太感伤,处处嗅得到好多的莫可奈何。
崔英达点头,但在走出房间后,他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而在跟他点个头后,便当着他的面关上房门。希望在不久的未来,自己也能这么勇敢的对他关上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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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时报广场转角隐密无人的一隅,何霖齐正咬牙切齿的瞪着将皮夹里的美金全数交给他的朱怡,“我警告你,快想办法筹五百万美金,你看到我的脸了,如果你没办法在五天后给我钱,我会直接去找崔英达,我相信他对我们之间的事一定很感兴趣!”
“不要!”她害怕的看着一张脸被打得几乎扭曲变形的男人,“可是五天太短了!”
“那至少要给我一些钱好应付那些讨债的人,我会再帮你多争取一些时间。”丢下这话,他转身就走,但突然想到什么,又回头黑眸半眯地威胁她,“我再警告你,你要是敢再给我出国就不跟我联络,我也一样会毁了你!”这几年来,他全是靠她供养,崔英达根本不知道有他这一号寄生人物。
“可是,是你要我跟崔英达去夏威夷的。”她嗫嗫的反驳。
“你还敢说!你提前出门没跟我说,老子口袋里一毛钱都没有,而且你是在搞什么?!多待了那么长的时间,他连一次也没碰你,这代表什么?你再不好好利用机会挖些钱,你很快就会被抛弃!别说我没提醒你。”他恶狠狠的再瞪她一眼,这才离开。
他走了约五分钟,朱怡才垂头丧气的准备离开。
五百万?这笔钱对崔英达是九牛一毛,可是她要怎么开口?
她烦闷的低头走在街上,一辆黑色轿车正在塞在车阵中,缓慢的驶过她身边。
咦?那不是朱怡!车上的驾驶曾艾芸瞥她一眼,她回来了?那英达呢?她立即拨电话给他,“英达,你在哪里?”
“我回纽约了,现在正在前往公司的路上。”
“那好,我过去找你。”
曾艾芸看着她摆放在一旁的牛皮纸袋一眼,她原本要直接到童瀞丹的下榻饭店,但她改变主意了,她要让她那个笨儿子看看她替童瀞丹找的准男友有多么优秀!
她来个大回转,开车直奔崔氏的办公大楼,一到儿子的办公室,他已经在等着她。
她也不啰嗦,把手上的牛皮纸袋放到他的办公桌上,“看看。”
他一愣,有些不解,但仍将纸袋里的资料拿出,这一看,浓眉顿时一蹙,立即抬头看他母亲,“是你安排瀞丹相亲的?“
“你知道?你跟瀞丹见过面了?”她好奇的看着他,“动作怎么这么快?“
这一反问,他反而尴尬起来,说来,他的确是在下机后就直奔童瀞丹住宿的饭店,”呃,她告诉我她搬出去住了,所以我想一回来就应该先过去看看。“
算这小子有些良心!她没好气的想着,“那你看看我挑的这个人选如何?不会输你吧!”想到他舍弃童瀞丹,她的火气就冒上来。
厚厚的资料是男主角的身世背景和照片。
凯恩斯,中美混血儿,精通中、英、法文,是罗斯福创意基金的执行长,三十一岁,除了是当代艺术品的收藏家,本身更是橱窗设计的佼佼者,在国际知名品牌的装饰艺术上已占有一席之地,外表俊美、才华洋溢,的确是人中之龙。
崔英达在翻看完所有资料后,闷闷地问:“妈为什么要替瀞丹安排相亲?”
他还好意思问!“啊不然咧?先说三年前,我儿子在订婚喜宴上发了一顿脾气后留下新娘子落跑,我这个做娘的已经够愧疚了,想说再给你们小俩口一个机会,频频使力帮忙,可偏偏我儿子宁愿要一双破鞋,我不必代你补偿吗?”
“可是会不会太快了?”他总觉得不妥当。
她受不了的睨他一眼,火气瞬间高涨,“快?!我还嫌太慢呢!我是帮凶,白白浪费了瀞丹的青春等你这个死小孩去爱她!”
“妈,请你不要意气用事好吗?”他直视着气呼呼的母亲,“当然她有交男朋友的权利,事实上,我也应该送上祝福才是。”说到这里,他的喉头泛酸,“可是现在这个时机妥当吗?我是指她才结束对我的……”
“那又怎样?你们发生的事她全跟我说了!”
他一怔,但随即点头,“也好,那妈就该明白要她这么快就进入另一段新感情,极可能会不够理智,会太快付出感情,也许还会因此错过真爱!”他越说心越痛,口气也不由得激昂起来。
怪了!曾艾芸挑眉看着难得激动的儿子,“你怎么了?你想这么多?”
“我、我只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在关心她,如此而已。”
他知道自己不诚实,他根本是在生气,气自己矛盾又无法克制的占有欲,他不该干涉童瀞丹的事,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曾艾芸一脸怀疑的上上下下打量着儿子,还真是不对劲!
这个看来聪明过人,但在爱情上就像白痴的儿了,何时有过眼前这种紧崩又沉重的神态?难道,他的心根本就不在朱怡的身上?!
她看着脸色不变的儿子,哇咧!宾果耶!天啊,难道瀞丹对她隐瞒了什么精彩片段吗?
她一双眼眸骨碌碌的转了又转,呵呵呵……那这个相亲可得安排得更快点了,打铁趁热嘛,这个死小孩要是不肯面对自己的心,早晚会被干醋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