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角落,任士熙意兴阑珊的啜饮著香槟,冷眼看著来来去去的时尚男女,对于周围热络的嘻闹谈笑视而不见,仿佛眼前的一切靠跟他无关。
“熙,你最近是怎么了嘛,老是闷不吭声,半天不理人的!”一旁的金莎莎嘟著红艳的小嘴抱怨道。
亏她特地带他来参加朋友举办的这场派对,想讨他欢心,谁知道陪坐了大半个晚上,他只是一迳的喝著香槟,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五句。
“有吗?”他懒洋洋瞅她一眼,四两拨千斤的挑了下眉。
几个月过去了,任士熙表面看来跟往常一样,照样约会、跑趴,泡夜店,但隐藏在身体里的心却像是被移了位,整个人不对劲到了极点。
来这里大半个晚上,他坐在这里香槟一杯接著一杯的喝,开始觉得对眼前这种喧闹、毫无意义的场合感到厌倦。
他突然感到纳闷,过去自己怎能对这种吃喝玩乐的生活乐此不疲?
还兀自出神著,突然有一抹火红的身影闪过眼角,像是被勾住了目光,他不由自主跟随著那抹艳丽、张扬的火焰而去。
从远处看去。那是一个不算高挑,却身材曼妙的女子,穿著一袭红色的削肩及膝洋装,随著腰肢摆动、旋转而飘逸飞散的裙摆,有如层层扑叠的浪花,火焰一般的随著她的满场飞舞,开出一朵又一朵灿烂耀眼的裙花,热烈得仿佛会炙人似的。
“看傻眼了吧?”身旁传来金莎莎不知是嫉妒还是吃味的声音。
“我这同父异母的姊姊,打从失踪几个月回家后,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变得大胆敢玩,简直判若两人。”
任士熙看著那抹有几分熟悉的美丽身影,心口莫名震动了一下。
这太荒谬了,那不可能会是她!
能走进这里的全都是来自上流社会的富家千金、名门贵公子。像金虔葆那样平凡无奇的女孩,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
暗斥自己的异想天开,他敛下眼帘,也一并将那份莫名失望敛进情绪深处。
“是吗?”他心不在焉轻哼道。
不知为何,那道火焰总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随著那炫目的火光满场飞舞。
眯起眼,看著她的身旁始终围绕著疯狂追逐的男人,看她仰头开怀大笑、抑或暧昧倚靠在男人的臂膀,他竟感到怒火中烧——
天啊,那可是金莎莎的姊姊,他怎么会起了这些不寻常的反应抓起酒杯,他狠狠灌进一大口,却不知是想浇熄胸口那把莫名的火,还是冲去那份不该有的酸意。
他疯了不成?连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都可以让他失去理智,可见他被金虔葆那个女人打击得有多彻底!
放下玻璃杯,他再一抬眸,就这么不偏不倚的瞥见那个红色身影,正好朝著他的方向转头,朝她身后的男人娇媚微笑。
任士熙如遭雷击,全身发麻、脑子一片空白,许久无法动弹,就怕一个用力呼吸,眼前景象又成一场空。
任士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她?她竟然就是他苦苦寻找了近四个月的金钱豹!
那张明显经过一番精雕细琢,远比记忆中还要美丽千倍的脸孔,以及她脸上绽放如同阳光般耀眼的光芒,都闪痛了他的眼。
即使她此刻看来,跟以往灰姑娘似的穷酸模样简直是天差地远,但那双眼、那笑容,就算化成灰他都不会错认。
“你说你同父异母的姊姊叫什么名字?”突然间,任士熙抓住金莎莎的手,绷著声音问。
“金虔葆。”金莎莎愣了下,不太情愿的回答。
“小名叫宝宝?”
“对,葆跟宝同音,爹地一直是这么叫她的,你问这些干麻?”金莎莎一脸莫名其妙。
果然没错!难怪当金镇达来找他时,看到遗嘱上出现这个名字,他就觉得很眼热,但当时却没有发现,就这么一路被蒙在鼓里。
“果然是她!”他缓缓松并口,咬牙吐出一句。原来她就是宝宝!想起过去她许多不寻常的言行举止,现在他才终于明白,原来那一切都是为了掩饰她的身份。
难怪她一看到金莎莎就故意佯装感冒遮脸,就怕被妹妹认出,一听到金镇达找他立下遗嘱更湿得心事重重,甚至还帮那个“金家小姐”说话。原来,这一切都是场骗局,一个穷极无聊的富家千金想出来的整人游戏。
他眯起眼远远盯视著那抹红色身影,不敢相信过去那个衣著装扮朴素有如灰姑娘的她,竟然跟这种艳丽张扬的颜色这么的相得益彰。甚至一适合得过头。
看著那抹艳红身影,他的心有震骇、有愤怒、更多的却是对她隐瞒欺骗的怨。
“刷”的一声,他霍然起身,挟带著一股腾腾杀气,跨大步朝那抹浑然没有察觉到他的红色身影走去。
“熙,你要去哪里?”一看到他突然起身离开,金莎莎急忙也跟著过去。
听而不闻身后焦急的呼喊,他大步来到那个开心谈笑的人儿身后,紧握双拳压下亟欲爆发的情绪。
也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几个月桌遁寻不著她,一颗心有如飘荡的断线风筝,始终找不到方向与定点,直到她再度出现,他的心才终于沉定下来。
他不敢相信,才一个月他竟然就把心给弄丢了。
“好久不见了!”他阴恻恻的开口。
闻言。背对他的艳红人儿浑身一僵,带著几分不敢置信、几分仓皇缓缓转身,面对这张她以为绝不会再遇上的脸孔。
“任士熙?”
“你们两个认识?”随后赶来的金莎莎先是错愕,继而眼底浮现一抹防备与怀疑。
“岂止认识,我们可是关系匪浅。”他冷冷一笑。
“什么时候的事?熙。你怎么会认识她?”金莎莎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
她来回看著两人,对两人之间那股紧张却微妙的气氛,以及她所不知道的过往感到不安。
“几个月前,我在某家洗车中心遇见她,陪这个无聊得想找乐子的富家千金,玩起灰姑娘苦情记的游戏。”他讥讽的望著她道。
“灰姑娘?”金莎莎听得一头雾水。
“没错,而且这冒牌灰姑娘不止把人要得团团转,甚至还懂得花钱买男人的夜度权……”
“住口,别说了!”她瞥了变了脸色的金莎莎一眼,难堪的遽然打断他。
“喔,你怕什么?是被我说穿了感到难堪?还是羞于承认那个冒牌灰姑娘就是你?”他讥讽不减的冷厉眸光逼视著她。
“我没怕什么,只是你说得太离谱,根本悖离了事实。”她别过头去,竟在他的凌厉目光下感到窒息。
“事实?”任士熙嘴角浮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目光如箭的刺穿她的瞳底。“告诉我,什么才是真正的事实?”
她顿时为之语塞,心里清楚他会这么生气,全是因为她对他隐瞒身份在先,又在一度激情后留下钱不告而别。
但她并非像他所说,把那一晚当作交易,只是当时醒来。看著身旁宛如大男孩股沉睡的他,一时太过惊慌、太不知所措,深怕他会认为一时情不自禁送上第一次的她会为此耿耿于怀,更以为用钱就可以把关系划分清楚,让这一夜变得简单、无关情感——
但此刻看来,她似乎是太一厢情愿了。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旁的金莎莎焦急的昕著两人你来我往,却始终没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不禁发起大小姐脾气。
但此刻,没有人看得到金莎莎的存在,相互对峙的眼底只有对方。
“这是你找乐子的游戏吗?”用力扯起她的手臂.阴沉的脸色此外头的阴霜天色好不到哪去。
“你是什么意思?”她略一挣扎,却被他抓得更紧。
看著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好闲气息,她的心跳仍不由自主的漏了一拍,想起那夜他的温柔,两人身心交融的美好,至今仍会让她的心狠狠揪痛。
“你在说什么,我不懂。”她强自镇定的昂起下巴,迎视他炙人的目光。
“你不但免费把自己俸送给我,还慷慨留下‘服务费’,是故意让我难堪,还是把自己看得太廉价?”
“啪”的一声,任士熙脸上多了殷红五指印。
不只金莎莎。就连周围玩乐的男女都吓著了。
“金虔葆,你疯啦,你怎么可以打熙?”金莎莎怒目瞪她一眼,心疼的急忙要检视任士熙脸上的掌印,却被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的任士熙推开。
看到他脸上清皙殷红的掌印.金虔葆自己也吓著了,掌心传来的隐隐痛楚却远不及像是快拧碎的心口。
“你欠我一个解释!”他冷然吐出话。
“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没什么好解释的。”她用力甩开他,转身欲走。
没有任何关系?任士熙几乎气炸了。
这几个月来他几乎把台湾全翻递了,一夜又一夜,脑子里想的全是不知去向的她,愤怒焦躁到几乎把自己逼疯,但在他煎熬了几个月之后,她却以这种轻松、满不在乎的姿态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甚至还投给他一记震撼弹,她不是穷困可怜的灰姑娘,而是个出身豪门的富家千金。简直是该死到极点,她不止用钱羞辱他,还欺骗了他!
这一刻,他好想掐死这个可恶透顶的女人!
几个跨步上前,扯住她的手臂,大掌紧箝著她的纤臂,用力得几乎想在她的手臂上留下瘀紫。
“看来,你很擅长一走了之!”他阴森森的吐出话。
“好痛,放开我!”她气恼挣扎著。
“不放,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轻易让你逃走了。”他坚决的收拢手掌。
气愤瞪著他,金莎莎那融合著怀疑、嫉妒的刺人眼神,还有周围人群看热闹的目光,都让她既难堪又无地自容。
在众目睽睽之下,难道他非得逼她赤裸裸公开自己,任众人评论检视?
“你到底要什么?”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气愤大叫。
他要什么?
一句话,教他僵立当场久久反应不过来。
是啊,不过是春风一度,一如他惯玩的男欢女爱游戏,结束后就各自潇洒说再见,他还想要什么?
望著她美丽得令人屏息的脸庞,以及她眼中宛如陌生人般防备疏冷的眼神,他阴鹅的缓缓松开了手。
一狭自由,金虔葆揉著疼痛的手臂,投下最后一眼,头也不回的立刻离去。
望著她离去的背影,他只是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