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边趴着一只温驯的狗儿,腿上则窝着两只兔子。
她伸手轻轻抚摸其中一只兔儿柔软的细毛,它正是她初次遇见任东旭那一日,所救回的那只兔儿。
回想起那一日的情景,乔贝儿的唇边就浮现一丝甜蜜的微笑,但浓浓的思念也同时涌上心头。
已经与他分离了五日,她真渴望能早一点见到他,但是他若在路上没有耽搁,也得要明日才能返回苏州。
等看了她留给他的信之后,他就会明白她为什么会一直没有澄清她的身份,然后……他会怎么做?
他会感到失望、动怒,还是会来找她呢?
对于自己没有提前主动向任东旭说出实情,乔贝儿的心中难免存在一丝忐忑,尤其萨芸芸得知真相之后的激烈反应,让她不免担心任东旭会不会也同样地无法谅解?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轻声安慰自己。
一想到任东旭对她的情意,乔贝儿告诉自己要有信心。
毕竟,除了她并非他所以为的女神医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尤其她对任东旭的情意更是千真万确,而她相信他对她也是出于一片真心,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绝对禁得起考验。
这么一想,乔贝儿的心情就笃定许多。
挥开心中那丝忐忑之后,她伸手轻轻揭开马车的帘子,往外头望去。
此刻天色昏暗,而他们已来到扬州城外的那座山,但车夫所走的并非是通往她家的小径,而是走上了另一条通往后山较宽敞的石子路。
她赶紧开口提醒道:“车夫大哥,你走错方向了,不是朝这儿走,这儿会通到后山去呢!”
“是吗?哎呀!这里我是头一回来,真对不住啊!我这就立刻折下山去,到时还请姑娘帮忙指路。”
“有劳车夫大哥了。”乔贝儿开口说道。
其实也不能怪车夫走错路,毕竟这里这条山路较为宽敞显眼,而通往她家的那条路并不是那么明显,都怪她刚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之中,才会忘了及时提醒车夫正确的方向。
乔贝儿又瞥了眼车外的景致后,才放下帘子。
依照她的估计,从这里返家还需几刻钟的时间,而她原本想闭目休息一会儿,想不到才过了约莫一刻钟,马车就突然停住。
正感到疑惑之际,她忽然听见车夫惊恐万分的声音。
“你……你们……你们……”
“嘿嘿,瞧瞧咱们碰上了什么?可还真是巧啊!咱们二人正好需要一辆马车和一些银两呢!”
听见车外传来不怀好意的笑声,乔贝儿不禁大惊失色。
他们……该不是遇上劫匪了吧?可这座山他们住了好几年,山里根本没有任何土匪窝,一向平静得很呀!难道是不幸遇上了正好逃窜经过此地的流寇?
“识相的就给我滚下来,把车留下,咱兄弟俩还可以饶你一命!”
车夫被硬扯下马车,痛得发出哀叫。
“要命就快滚,否则别怪咱们心狠手辣!”
听见这恶狠狠的警告,车夫简直吓坏了,顾不得车里的乔贝儿,自个儿惊慌失措地拔腿逃命了。
车内的乔贝儿脸色苍白,惊慌得乱了分寸。
天啊,真的遇上了劫匪?怎么会这样?她该怎么办才好?
不如她也像车夫一样快点逃开吧!说不定那两人真的只打算劫财、劫车,那么只要她乖乖留下这些东西,说不定她也能像车夫一样逃走。
乔贝儿抱着兔儿打算逃跑,然而她才一下马车,还来不及拔腿奔逃,就被两名彪形大汉给挡住去路。
“唷!瞧瞧、瞧瞧!竟然有个美人儿呢!”
“啧啧,真是标致啊!咱们今天是走了什么好运道?”
他们不怀好意地盯着乔贝儿,让她紧张得直冒冷汗。
她豢养的狗儿跟着跳下马车,忠心耿耿地挡在她的面前不停地大声吠叫,想要保护主人。
“哇!吵死人了!滚开!”
其中一名壮汉发出咒骂,恶狠狠地朝狗儿的腹部踹下去,那力道毫不留情。
狗儿哀叫了声,疼痛地倒在一旁的地上呜咽。
乔贝儿心疼地望着狗儿,又忐忑不安地盯着眼前这两个恶人。
“你们……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嘿嘿,美人儿,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在这儿遇上了,不如咱们就在这儿快活快活吧!”
那两名壮汉露出淫猥的笑容,迈开步伐走向乔贝儿。
“不!不!”
乔贝儿心乱如麻地转身想逃,然而就算她对这座山相当熟悉,单凭她一个娇弱的姑娘,又怎么跑得过那两个壮汉?
不一会儿工夫,她又再度被追上,挡住了去路。
“别逃了,美人儿,你是逃不掉的。”
“不……不……你们别过来!”乔贝儿害怕极了,惊慌地大声喊叫:“救命!救命呀!”
“哼,这里离山下的村落远得很,根本不会有人听见你的呼救,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眼看他们一步步逼近,乔贝儿转身想逃,却因天色昏暗,不小心被地面突出的树根给绊倒。
她发出一声惊呼,纤细的身躯重重地摔跌在地上,而原本怀中抱着的兔子受了惊,蹦蹦跳跳地逃窜到山林去了。
乔贝儿的右手臂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她低头一看,原来是细嫩的手臂被地上的石子给划破了皮。
那伤口虽然不深,却约有三寸长,而且还立刻渗出了鲜血。
她咬紧牙根,努力压抑着晕眩感,拼了命地撑住,因为她知道若是现在昏过去,只会让自己的下场更惨。
“不要过来!走开!”
“看吧,就叫你别逃,你偏不听,这下子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两个壮汉涎着笑,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乔贝儿那娇美无双的容颜,一步步地朝她定了过去。
下一瞬间,他们的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逼近。
还来不及转头一看究竟,两个高大的壮汉瞬间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给打飞到数丈远之外,呕出一大口鲜血。
任东旭杀气腾腾地瞪着那两个混帐,浑身怒火沸腾。
刚才他一路快马加鞭地赶来,好不容易来到山下,却遇见一名男子惊慌失措地从山上奔逃下来。
他惊觉情况有异,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才知道贝儿遇上了危险!
焦急的他,立刻追上山来,想不到途中竟听见了乔贝儿的呼救声!
那惊慌失措的呼喊,狠狠揪住了他的心,让他心急如焚,火速地赶了过来,就见这两个混帐竟然意图染指他的人儿!
“任大哥!”
乔贝儿一看见他,眼眶立刻涌出泪水。
见她狼狈的模样,让任东旭心疼极了,燃着怒火的双眸再度瞪向那两名劫匪,恨不得将他们大卸八块。
两名壮汉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冒出个程咬金,而且能在转瞬间将他们打飞,显然功夫高强。
自知不是对手的他们,立刻转身逃跑。
任东旭原本不想这么轻易放过那两个混帐,可又不放心留乔贝儿一个人在原地,只好任由他们逃逸无踪。
“贝儿,你还好吗?”他担心地问。
“任大哥……我……”
乔贝儿原本就因为手臂上那三寸长的淌血伤口而感到强烈的晕眩,这会儿一看见任东旭,情绪一放松,再也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贝儿!”
任东旭焦吼一声,胸口狠狠地揪紧。
他忧虑地审视她的情况,直到确定她全身上不只有手臂上的伤口,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迅速撕下自己衣摆的一角,先帮她做了初步的止血包扎之后,温柔地将她打横抱起,放进了马车。
“来吧,咱们带你的主人回家了。”他对一旁的狗儿招了招手。
狗儿低低呜咽一声,一跛一跛地走了过去。
任东旭将狗儿也抱上了马车之后,才驾着车,带着他们返回乔家。
幸好初次见面时,为了怕乔贝儿路上碰上什么危险。任东旭曾暗中一路尾随她,这会儿他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很快地,他抱着仍昏迷不醒的人儿进入她家。
当大门一推开,皎洁的月光迤逦而入,正好映照在大厅桌上的那张字条上。
任东旭不经意一瞥,就看见上头以娟秀的字迹写着——
娘:女儿此刻在苏州城北的任家作客,任老爷患了相当棘手的病症,超出女儿的能力所及,求娘看到这张字条后,尽快赶来相助。
贝儿看着这张字条,任东旭的胸口一暖。
这必定是上次她返回家中取医书时,顺便留下的吧!
不管她为什么隐瞒自己的身份,从这字条更可以证明她确实是尽心尽力地想要治愈他爹,那份善良的心意根本不需要怀疑。
任东旭抱着乔贝儿,进入一问寝房,将她放在床榻上。
知道她怕见血,他先小心地撕去她染血的衣袖,接着找到一条干净的布巾,并从屋外的水缸盛了一盆清水。
他以沾湿的布巾,轻柔地清洗她的伤处。
手臂上传来的刺痛,让乔贝儿从昏迷中转醒。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回到家中,而任东旭就在她的身旁。
“任大哥……”
“等等,贝儿,我正在帮你处理伤口。”
乔贝儿一怔,忽然想起了自己受伤流血的手臂。她无助地咬着唇儿,美眸掠过一丝惊慌。
“你别看,先闭着眼吧,我很快就会帮你处理好的。”
乔贝儿点了点头。乖顺地闭上眼。
任东旭动作温柔地为她清理伤处,敷上了药之后,细心地包扎起来。
当他处理完毕,她才再度睁开双眸,而她那仍苍白无助的模样令他一阵心疼,情不自禁地将她搂进怀抱中。
“贝儿,谢天谢地,还好你没有受到更大的伤害。”任东旭紧紧地搂着她,像是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他就余悸犹存。
他忍不住想,要是他没有提前一日回来,要是他在赶来扬州的路上有半点耽搁,那么她将会受到何等可怕的伤害。
幸好来得及,否则他一定会懊悔终生的!
“任大哥……”乔贝儿感动地偎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问道:“你看了我留给你的信了?”
“信?什么信?”
见任东旭一脸茫然,乔贝儿诧异地问:“我离开任家之前写了封书信,总管没有转交给你吗?”
任东旭摇了摇头,说道:“我一听芸妹说你走了,就急急忙忙地追来了,还没机会见着总管呢!”
“可是……那……你已经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神医了?”
“嗯,我已经听芸妹说了。”任东旭望着她仍有些苍白的容颜,心疼地说:“贝儿,委屈你了。”
“委屈?”乔贝儿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说。既然他没看到她所写的信,应该还不知道她隐瞒事实的原因呀!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任东旭怜惜地轻抚她的脸。
“我相信你,相信你一定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原因,否则你绝不会刻意隐瞒事实。我想,你自己的心里也不太好受吧!”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盈满了温柔与对她的信任,让乔贝儿感动得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也霎时滑落眼角。
“怎么哭了?”任东旭心疼地伸手为她拭去泪水。
“我不是故意要欺骗你的,我从来就没有想要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乔贝儿哽咽地说,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知道、我相信。”任东旭捧着她的小脸,温柔地说:“就算你永远不告诉我原因,我也不在乎,因为我相信你绝对有不得不那么做的苦衷。”不管让她隐瞒身份的原因是什么,都不会影响他爱她的心意。
他对她绝对的信任与真挚的情意,让乔贝儿感动万分,由衷地觉得自己真是世上最幸运的女子。
“其实,事情本来很单纯,我只是去看看你爹的病情,可是想不到情况跟我预期的完全不一样……”
乔贝儿对他不再有任何的隐瞒,她将任老爷装病的事情,以及她为了怕影响李大夫的信誉与生计,才勉强答应配合任老爷的戏码,但要求最多以一个月为限,任老爷就必须“病愈”的条件一一道出。
听完了之后,任东旭又惊又愕。
“想不到,爹竟然是在装病!”对于他老人家突发奇想的馊主意,他真是啼笑皆非。
“一开始他确实是装病,可前几天任老爷的身子却是很不乐观。”乔贝儿连忙澄清。“所以那时他才会说是老天爷在惩罚他……他大概是心想自己装病装得太久,所以成真了吧。”
“唉……真是……”任东旭无奈地长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