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从那天之后,他不再出现,连讯息也不回。
第3章(1)
欧婷婷知道自己一向很迟钝,但也因为这样,反而令她忽略了工作中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少了很多烦恼,所以她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不过这一次,她却为自己不了解状况而愧疚,而且余小雨也不肯跟她说明清楚。
那天裘凯翔离去时的感觉很不对劲,背影好似笼罩着受伤的感觉,让她至今都忘不了,她真的很担心他,然而无论简讯还是电话他都不回,好像在躲着她一样。
欧婷婷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觉得很难过,常常盯着手机发呆。
更令她震惊的是,今天中午的电视新闻播出了一则消息,备受看好的新星张礼辉是裘凯翔同父异母的弟弟,这是张礼辉在节目专访中亲口承认的。
嗜血的媒体便借机挖出旧新闻,也就是裘家兄弟的母亲过世后没多久,被踢爆裘家三兄弟是国豪集团的董事长张柏宏的私生子,后来,裘家老二裘杰宇用媒体反驳母亲不是第三者和坏女人,揭发是生父张柏宏为了前途劈腿,对他们母亲始乱终弃,娶了名门千金,接着又发生张柏宏承认了裘家兄弟,导致张家子女为了财产继承问题而打官司,大家都认为裘家和张家肯定闹翻了,水火不容。
没想到张礼辉却说他非常敬重比他年长资深的裘凯翔,才会进入模特儿界,不仅希望未来可以和他合作,也期盼两家人能够屏除恩怨。
主持人问他张家是否只有他对裘家兄弟是友善的,张礼辉却笑着说,其实两家没有媒体谣传的那么决裂,他在业界曾遇到裘凯翔,他对他挺友善的。
记者们想采访裘凯翔,却被经纪公司的工作人员阻挡,经纪人代为对外表示,不清楚这件事情。
因为担心裘凯翔的心情会因为这则报导而受影响,欧婷婷马上又拨打他的电话,依旧没人接,她改留了语音留言和简讯,却依然得不到回复。
今天一整天,欧婷婷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余小雨全看在眼里,也有些担心。
“今天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回去吗?”十点半咖啡店打烊,余小雨拉下铁门,看着不断落下的雨丝,她不太放心地问。
她是台北人,和父母同住,但欧婷婷的老家在嘉义,在台北是租房子,她曾邀请欧婷婷住她家省房租,但是欧婷婷觉得不要这么麻烦她,所以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不过她住的地方离咖啡店只有一条街的距离,走路只要五分钟。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会小心啦!”欧婷婷撑起雨伞,强打起精神,笑着朝余小雨挥挥手后,便朝租屋处的方向走去。
确定余小雨看不到后,她的表情马上一垮,她觉得自己的心情跟暗沉的天色一样闷,她不死心地拿出手机看,依然没有关于裘凯翔的任何消息。
他……是不是讨厌她了啊?
她叹了口气,心灰意冷地走在人行道上,在街灯下,她注意到防火巷里有道熟悉的人影,她的心情不禁激昂起来,甚至觉得心有些颤抖,慢慢地走了过去。
但越是靠近,越是看清楚那抹身影,她的心就忍不住狠狠发酸,眼睛还有点热热痛痛的。
裘凯翔背贴着防火巷的斑驳红砖墙,浑身湿漉漉的坐在地上,头发盖住他的脸,眼神非常落寞,像只被恶意遗弃的小动物。
因为太过狼狈,根本没人注意到他是名模裘凯翔,还以为他是游民。
欧婷婷忍着哽咽,站到他面前,用雨伞遮住他头顶上的一片天,也挡住那些冰凉的雨水。
他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她不能接受他这副模样,他既然不肯接受她的关心,不理会她的电话和讯息,他应该要过得很好啊,不然怎么对得起她这阵子的担心?
裘凯翔看见一双脚站在面前,马上就认出是谁,但是他完全不想抬头,也不主动开口。
“你为什么在这里?”欧婷婷轻声问,像是怕吓到他一样。
他顿了一下才缓缓回答,“不想回家。”门口都是媒体,他看了就厌烦。
“那为什么不来我的店里……”她以为她的店应该是能让他遮风避雨的地方啊,果然还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吗?他不是太冷僻,而是不需要别人吗?
裘凯翔淡淡地道:“不想去。”
“你讨厌我了吗?”欧婷婷实在不想这么问,一旦得到肯定的回答,她会难过、会心痛,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因为她无法为他的行为做第二种解读。
他选择沉默。
多日来的担忧在这一刻爆发,她难得失控,忍不住对他吼,“我问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你如果不告诉我,我不会知道啊!”
再次被他拒于心门外,令她觉得疲惫,她讨厌这样,他什么也不肯多说,虽然靠得很近,但却像隔着一块玻璃,根本无法彼此了解。
听见她的吼声里有着泣音,裘凯翔终究还是不希望她以为是她的错,只好沙哑地开口认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
他烦乱的心思还没找到出路,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手机里关于她的讯息,他全都看过,语音留言也都听了,她不会知道,从离开店里那刻,他就随时看着手机,像是个寂寞患者,从她的简讯文字和语音声音里得到慰藉。
他一方面眷恋,一方面却又抗拒她。
裘凯翔发现,只要是关于她的事,他似乎就无法像平常那样理性面对,所以在余小雨质问他的当下,他愤怒又困惑,其实他知道只要说他对她没有不该有的心思,他就还能像以往那样,有空时到雨恋咖啡店,享受她的手艺和在她身边才享有的平静心情。
可是他办不到,那句话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
他搞不懂自己,好像不认识自己了。
他想见她,想念她的笑容和声音。
他不相信自己竟然会如此需要一个人,不应该这样的,他原本一个人过得很好,自由自在的,不对别人放太多感情,不依靠别人,是他的准则。
打从看着母亲一个人辛苦拉拔他们长大,人未老色先衰,学校老师和同学知道他单亲时的眼光令他厌烦,后来元配找上门,得知生父是谁,他内心无比震惊;即使搬家远离他们,放学回家时,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仍会特地跑来欺负他和两个哥哥,这样的过去,让他对人难以再保有信任感。
生父抛弃母亲,甚至忽视他们裘家兄弟这么多年,直至母亲过世才低头认错,在媒体前认了这三个私生子,他内心的憎恨不减反增,他永远无法谅解生父,不,应该说他这辈子都无法接受生父的存在。
因为这些成长经历,让他坚信,没有哪一个人对别人而言是必须药存在,只要是为了人性的自私,一转身,就能够翻脸不认帐。
这么多年来,独身一人的自在,让他更相信自己不需要别人。
但欧婷婷却轻易打破了他的防备和警戒,让他习惯她的存在,因此,他决定要戒断这份依赖,他强迫自己不能见她,但对她的这份想念,随着内心的抗拒,陷落得更快,一天比一天还痛苦。
这份内心的拉锯战,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崩溃了,跟拉到极限的橡皮筋一样,断掉了。
他筋疲力竭,张礼辉搞出来的事情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等到他清醒,他已经坐在这里,被颓废侵占身体,一动也不想动,静静地成为一个身心空白的人,宛如被抽掉齿轮的玩偶,这样他就不用再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