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忘了这一切,也许是根本没有注意过。
身心俱疲的他不禁感到疑惑,何以他没有在自己公司专用的机场,反而跑到这里。「或者在伦敦,」他低沉的嗓音闷声自问:「找应该去那里才对的呀!」
他活动一下久坐的筋骨,一面仔细看着闲闲站在一旁的人,努力寻找睿夫派来的接机的司机。要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找一个素味平生的人并非易事,找着找着,不禁怒火中烧。好几天来,他象一只受伤的野猫一样暴躁易怒,偏偏刚要起飞时,公司专用飞机的引擎又突然故障。他马上想包租另一架飞机,好证明自己至少有避免这类意外发生的能力,然而,好不容易租来的商业小客机,小小的座位挤不下他这种虎背熊腰的身材,最后也只好放弃了。
他不耐烦地发出阵阵低沉的怒声,转身正准备去找电话的同时,看见了她。伯奇立刻停步,几乎没有发觉自背后撞仁他的一个人。
「嘿,老兄!你以为你是谁呀?这里可不是你——」这人注意到伯奇非比寻常的魅梧身材,和眼里逼人的寒气,不得不咽下嘴边大串数落的话。「呃,抱歉!」他喃喃说道,转身逃之天天。
伯奇专注的两眼又回到丹娜身上,仿佛初次惊鸿一瞥的印象。他意外地发现,眼前这女人有着令人目眩神摇的柔媚神韵,贪婪渴求的火苗,顿时熊熊燃上心头;同时,望着睿夫倚在她耳边低语,指尖轻摸她脸庞的时候,莫名的愤怒和嫉妒啃啮着他。
从微眯的双眼望去,丹娜正愉快地颔首微笑,—手将金黄包的秀发撩到肩后。银铃般的笑场扬起时,睿夫伸手环住她的腰,轻轻在她头顶一吻,伯奇这时开始朝他们走了过去,他几乎忘了睿夫是他相交了二十五年的好友。
也几乎忘了自己对丹娜并没有特权,一种他不曾想要拥有的特权。
伯奇在他们身前停住脚步,仔细把眼前的一切看清楚,他怒气冲冲地望着这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睿夫。」他突如其来的问候显得粗鲁.
时间仿佛暂时凝住了。紧接着,他觉得倾蹋的世界已被扶正过来。睿夫,这位从前的知交,依然还是如今的好友,脸上挂着一副恶作剧的邪恶笑容,得意地快步离开。丹娜春风满面地朝他扑来,他本能地伸出双手,牢牢将她抓住。人潮如织,擦身而过,他眼中却只有丹娜一个。
「伯奇!」她紧抓住他的手。「你坐的那班飞机延误了,我们都很担心,你还好吧?」
「我很好!」他一直渴望再见到她,上次离开之后,尽管痛在心里,却有口难言。如今,再也没有大海的分隔,他可以尽情将她看个够。
「真的吗?」丹娜温柔地轻问道,从他那特有的苏格兰饶舌声音里,丹娜诊稀可以分辩出来,那些伤痛还在,那些自我挣扎的伤痛,那些深深刻划在一个大孩子心里的痛苦伤痛。许久以来,这些伤痛回忆不曾再被揭起,直到那个睛朗的日子,他走进她的生命里。
她将他的手拉到嘴边,两片唇轻轻拂着他的指节,希望能象一位母亲般吻去那些伤痕,曾经属于一个孩子的创痛如今变成了一个男人的创记。这个男人雄伟强健,因此,她的吻也不仅只于一位母亲的吻。唇上的手温暖又粗糙,她不假思索地便伸出舌头,象一位爱人般地爱抚起来。
「丹娜!」他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抽手回来,两手扶住她的脸庞,丹娜的笑容消褪下去,嘴唇颤抖着,金黄色的睫毛下盈着闪烁的泪水。伯奇紧咬住牙,他自己虽也曾因愤怒而掉过泪,但却不曾见过有人为他掉泪。一时之间,他真想紧紧地拥住她,一一吻去每滴珍贵的泪滴。
一位旅客粗暴地推了他手臂一下,嘴里抱怨伯奇不该选这种地点谈情说爱,伯奇愤怒地围过身,一边护着丹娜,他得带她离开这里。
「睿夫!」
「他走了!」
「走了?」他回头看看刚刚睿夫懒洋洋靠着的墙,那对朝着他笑的青色眸子不见了,完全不见睿夫的身影。「怎么搞的?」
「他原本就没打算留下来了。」
「没打算……那你怎么办?车子呢?」
她从裤袋掏出钥匙,「他把这留给你,自己搭计程车走了。」
「他就这样丢下你,自个儿走了?」
「是我要他这样做的,我要他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当他第一眼看到睿夫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想过她何以会在机场和一个昨天才相识的人在一起;也从没有想起,她来这里只为了一个理由;接他。他只知道嫉妒,并愚蠢得除了嫉妒之外,什么都不想了。
如今他总算想起了只有白痴才想不到的事.她切断了所有和熟悉世界的联系,离开了她为自己架构的安稳园地,鼓是勇气地投入一个看不见的新世界,只为了一偿心愿。
「和我在一起!」那些马伯奇的手下败将,绝对不会相信这温柔的声音,是发自这个冷酷无情的人口中。甚至如果伯奇自己听见,恐怕都难以置信。「你是想和我在一起!」
要不是认出丹娜的面孔的旅客围了过来,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他一定当场亲吻她。他摸摸她脸庞,手掌托住她的手问道:「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清楚,伯奇,从你第一次吻我开始,我就很清楚了。」
他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臂,怒目扫过旁观的人。「我们得离开这里,免得我脾气发作。」
伯奇手拉着她,一面用他庞大的身躯开路,走出入群,沿走廊一路走下去,最后来到停车场。一路上伯奇都没开口,拉着她一迳坐上睿夫的车子。
两人坐定。伯奇再也忍不住了,他用力将她拉了过去。
他用手指穿过她浓密的金发,让她的头向后仰,然而,渴望的吻却迟迟没有降临。丹娜双手抱住他,抚摸他的头发,让他卷曲的红发在她指间盘结缠绕。蓝蒂说过,那一头卷曲鲜艳的红发象极了秋天里的红叶。
丹娜不觉笑了。她只能凭藉想象,不过,在她的想象里,他是最美的,美过她生命中的一切事物。
他的心跳很有规律地沉沉响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一只手扶住她的肋,嘶哑的嗓音低声吼着:「噢!丹娜焦渴的嘴毫不留情地盖上那两片樱唇,这是他渴求已久的,他终于得到了。其实,她已准备献出,已不再担忧后果。未来。不管是对是错,她要把握现在,而现在,伯奇就在这里。她将他抱得更紧,两片唇轻轻开启,毫无保留地用全部的爱迎接他的热情。
他稍稍移开身躯,用指尖轻触她的脸,那张曾经在所有的杂志上对他微笑,在每一个梦里向他微笑,然而,现在指尖触摸到的,竟是如此温暖真实的身体,他捺不住又俯头吻了她,狂热地吻着,而且一次比一次猛烈。
最后,他痛苦呻吟着放开她,翻身过去,两手抓住方向盘,盯着一片暗夜,茫然地说:「现在叫我再两手乖乖握方向盘,开几小时的车而不能抱你,实在太痛苦了。」
她最后的防线终于崩溃,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了,即使有,她也不愿再回头了。一束毫不起眼的花,已让她决定将命运交付给他。「我不打算回家!」
「丹娜!」他不晓得该说什么或做什么。
她听到他颤抖的声音,这个苦恼的苏格兰大汉,从来不曾陷入这般爱的漩涡中,她摸着他的手说:「别再挣扎了,伯奇,你我内心的战争都结束了。其实你已经学会适应失明的我,今晚我要你忘掉这个事实,在黑暗中,在你的怀抱里,这些都不再重要了,我会跟任何女人都一样的。」
她虔诚地说:「你从不曾给过任何承诺,我也不要你的承诺,我只要今晚。」她的喉咙干渴异常,她紧抓着他的手,低声说着;「我要你。」
伯奇将手翻过来,与她紧紧交握着.他沉默不语,久久才沉重地吁出一口气,打破了宁静的气氛。他艰难地由喉咙深处问:「要去哪里?」
「我在市内的宅邸。」她突然想起他是一个异乡客,便把街名和住址仔细地说清楚。「我有好几年都没去那里了,有一整栋别墅依然都照……」她不禁讶异于心中突如其来的刺痛,一种原本以为自己忘记的创痛。「照我奶奶喜欢的方式布置,但她从来没使用过,」为了解释那位老太太的乖僻自负。她补充地说;「这房子的花费都是我自己的钱。」
伯奇在心里狠狠地咒骂戴伊玛一句后,启动引擎,车子缓缓滑出停车场,朝市区驶去。
屋内的设计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丹娜住的房子陈设虽然简单,却不失温馨气氛,格调高雅又舒适。但这里尽管家具摆设都极尽考究,整间房却显得冷冰冰的。壁炉上方挂着一幅肖象,一个背脊笔直的老妇人噘着嘴,正用一种傲慢的眼神盯着他们看。
那人正是戴伊玛。伯奇用力搂着丹娜的肩,他知道,丹娜不需要看,也感觉得出那对充满遣责的冰冷眼神。
他怒目盯着肖象,就是戴依玛无知的骄傲,差一点毁掉这么一个美丽的豁达的女人。就连现在,她狭窄的气量,依然毫不留情地伤害着丹娜。丹娜特地为她准备的房子,她轻蔑地避之唯恐不及。
「她不重要了。伯奇,对我们而言,她一点也不重要了。」
「我在乎的只有你。」他一转身,将她揽进怀里,用他的吻证明他所说的话。他在她耳边细语:「你的房间在哪里?」
「大厅尽头的楼梯旁边。」她把脸颊贴在他的肩膀上,用他的体热来温暖那段寒怆的回忆。她带他来这间房子有个重要的理由——一个饱受惊吓、情急拚命的女孩,就是在这里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十个寒暑过去了,但是今晚回来似乎还挺合适的。
她叹了口气,把那些辛酸的往事搁置一旁,很满意自己的决定。她的心砰砰地跳着,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压抑在心底的那份爱的喜悦。她深爱身边的这个男人,他是她漆黑生命中的一线光辉。
走进丹娜的房间,简直就象置身另一个世界,伯奇见识了造就出眼前这女人的小窝。丹娜专用的特殊书本,一排一排陈列在书架上。地毯又厚又软,木质家具平坦光滑,门外是一个设有栏杆的小阳台。虽然是和一个阻沉的老妇人共处于一栋阴沉的屋子里,她毕竟还是设法将阳光带进自己的生命中。
「不可思议!」他两手环在她腰间,看到了一张皎好的面庞,他从来不曾如此爱慕过一个女人,也不曾如此渴望拥有她。
「不可思议!」他喃喃重复着,忍不住又袭上她的红唇,象一个饥渴的男人饱享他的盛宴。然而,他抑住了冲动,退后一步。为了她,他飞过大洋、越过城市,她值得更温柔的对待,而不是象他事先想象的,象一只发情的雄鹿,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而牺牲了她。
这是她的第一次,他要让这一次成为她最美好的一次经验。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后退,伸手找他,伯奇双手握住她说:「不!我的好女孩!」他低头亲吻她的掌心。「我们不急,我有一整个晚上的时间。」
丹娜不明白地摇摇头,他一直是那么地急切,如今却看开了。
「丹娜,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永远相信你。」
「我现在去把车上的行李拿进来,你好好地泡个热水澡轻松下;我待会儿再看看厨房还有什么东西没有!」他用指轻碰自己的嘴唇,再轻碰她的。
他出去后将门带上,刚刚清扫干净的房间里只剩她自己一人。过去的记忆都如同灰尘清扫干净了。如今,她在等着新的记忆。
她顺从地进了浴室,原本只想速战速决。不过,她没到和睿夫坐了大半天的车到亚特兰大来,一路上旅途的劳累,也没想到等待伯奇过程中的紧张不安;当热水松她了紧绷的肌肉,芳香的气味舒缓了焦虑的心情后,她不知不觉地变得懒洋洋起来。
她把手臂抬高,让芳香的热水像瀑布般落在乳房上,她知道今晚会是她毕生最美好的一夜。伯奇敲门走进来时,她脸上带着微笑,丝毫没有遮掩畏缩的扭捏动作。刻意含蓄害羞的时代早就过去了,她纯真得不知装模作样。
「这是你的……」伯奇停住脚步,仿佛胸口遭人命中一击似地倒吸一口气.手上那件轻薄的睡衣早被遗忘,他完全没料到,她竟会美得如此令人心痛。
他一直认为只有傻子才作梦,只有弱者才谈爱,他发誓,一辈子既不做傻子,也不当弱者。然而,当自己的眼睛活要将她吞掉似地盯着她不肯放时,他终于明白,自己的一辈子,原来都活在一个大谎里.玫瑰色的泡泡浮在水面,黏在她金黄色的肌肤上,晶莹的泡沫闪闪发亮,而他正是那个作梦的傻子。
然而爱呢?他痛苦地闭上眼,将她留在自己的视线外.他感到一阵战栗,转身要走时,想起手上握皱了的衣服,他使劲抛出去,边说;「这是在你行李袋找到的,穿上吧!」
丹娜哑口无言地坐在芳香的浴水里,不明白是否所有男人都这么善变,还是只有那些努力想把持住耐性的人,才会如此难捉摸;但如果说到耐性,伯奇差不多要失去耐性了。
馨香的浴水如瀑布般泻,下,她站起身,伸手去拿毛巾。
屋里很暗,只有几道月光洒了进来,紫色的薄纱睡衣在月光下果然是梦的衣裳。丹娜好美,一头秀发如银纱般倾泻而下。他的夏日少女,把夏日黄昏穿系在身上。
他走近身去,挽着她,一路来到小阳台,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到酒的香味,小茶几上边摆着乳酪和水果,她接过酒杯时,他知道她一口也不会喝。
「为梦干杯!」
「为梦干杯!」她小饮一口,静静地品尝那淡淡的风味,而心里那股燃烧的欲火,正竭力准备挣脱束缚.从不曾经历过这些仪式的她,只能默默地忍耐、等待,告诉自己静静地等待。
伯奇看到她弯曲的嘴角和忧郁的双眸。随着丹娜一声喟叹,胸部隆起,低胸睡衣的蕾丝花边,深深埋进丰满的乳房。伯奇接过她的杯子,连同自己的摆在一旁。
把持耐性的时刻结束了。当丹娜探头埋入他怀里,混了肥皂的香味。他的衬衫敞开,皮肤湿漉漉的;他不仅进了厨房,还到主人房里淋了个浴。
她的指头微微颤抖地在他胸膛上移动,一开始怯生生的,然后逐惭大胆地探索这属于男性的特有神奇——属于伯奇特有神奇。她仔细地感觉出,在她触摸下,肌肉紧绷所发出的力量;从平坦的腹部、细瘦的腰身、到宽阔的胸,坚实的肌肉,就象一声不屈不挠的钢铁。她双手在他的肩肌,略一迟疑,随即推开覆在上面的衬衫。
伯奇低吟一声,从肩褪下衬衫,他将手臂保持在身侧,方便她对自己身体的探索,他经历过太多经验老到女人的爱抚,但象丹娜如此的经验却是初尝。全新的、无邪的、强烈的快感几乎令她不堪负荷。
她的指尖滑向他的手臂,在隆起的肌肉间轻快地流转。抚过两侧的肋骨,重而流连在那片厚实的胸肌前。她把手掌放在他的心口上,一脸严肃,专注地感觉。当她心脏的律动他的韵律溶为一体时,她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这才了解自己的抚摸给伯奇带来的折磨。
她的手继续向上滑动,环住他的颈,顺着下颚和面颊弧线一路攀爬,然后埋进他的头发里,将他的唇拉到自己的唇上。他一触到她的唇便煞住脚步,完全由她引导,任由那两片唇恣意地抚弄挑逗。
丹螂移开身,然而两人之间让出的空间,却焦急地等待填补。她伸出手,用指尖缓缓由他颈前滑至腰间,「我想你一定是最完美的男人。」
「丹娜,完美的人是你,不是我!」
「对我而言,你是!」
「你无从比较,怎会知道?」
「我不需要比较任何男人,除了你,我不需要任何人!」尽管他伸手试图阻止,裤子的钮扣还是被她解开了。
「噢,不,别在这里!我想我会受不了的。」他突然将她抱进怀里,紧紧搂住,「接下来应该去更理想的地方。」他大步走过房间,领着她来到了床边。
在朦胧的薄莎遮掩下,她简直象个幻影,美得毫不真实,然而,当她褪去那件薄纱后,她却变得温暖无比。他脑中盘旋着那些贴在她身上的玫瑰泡泡,伸手抚摸她的乳房,令她不由浑身一震。
「丹娜,我是吓着你了,你才发抖的吗?」他柔声问她。
「不,」她颤抖地咽口水,并没有移开身体。「你没有吓着我,从来没有,你是一个完美的男人,伯奇,内在和外在都是。」
「不……」他才开口,一望着她,便再也说不下去了。丹娜的美是无可比拟的,而她却说他美,「但愿你是对的!」他喃喃说着,揽着她坐下。
她的信任、她的爱抚和她的呢喃低语,几乎让他失去理智,如今,他开始了甜蜜的反击。
他知道怎么挑逗,怎么折磨人,怎么让狂热的欲火节节攀升。他知道该触摸什么地方,亲吻什么地方,才能让她流下激情的热泪,而永不满足。他知道如何让人陷入最深的渴望,让每一次抚摸,每一个亲吻,都蔓延成疯狂的悸动,但是,他不确定她能否承受得住。
他从不曾如此温柔体贴地关心对方的满足胜过自己要求,但是,温柔体贴毕竟是有回报的。她跟上他的节奏,一面分享、学习,感觉他的需要,同时,如数地回报给他。她轻唤着他的名字,象一团烈火般,在他心里燎烧开来,那些碎心的伤痛已不复记忆,熊熊的火焰还烧到一个全新的领域,那是两人都从未涉足的神秘境地。
他几乎是充满虔诚地吻着她。话到嘴边,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依在她唇前轻声说:「我只伤你一次,丹娜,从此再不会了。」
夜象酒色一般漆黑,花园.响起夜鹰的叫声,和着她的呻吟,在静谥的夜里悠悠回荡。慢慢地,痛楚渐渐消失,仿佛沉寂下去的鹰叫,只剩下伯奇轻声的引导。在最后一次销魂的快感之后,结束这美妙的第一次。
是乐声唤醒了他。在安静的黎明里,感情丰富的音符随吉他弦四处飘散。阳台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只有一丝暗红去着即将升起的火红太阳。
他穿上裤子,赤足循着乐声而来。她盘腿坐在地上,象一枝垂柳弯身抱着吉他,一脸专注,双眼紧闭,手指早旱迷失在琴弦里,只顾着将情感转化成旋律.
那阴冷的老妇人曾把她的音乐说成是白痴的瞎弹。盘坐在那幅肖像下弹琴,音符总抹不去饱含的哀怨。然而,悲伤逐渐淡去,穿插进来的愉悦音符渐增渐强。虽然节拍没变,情绪也依然,但伯奇却可以清楚分辩其间的差别,丹娜的音乐并不需要专业的素养就可以体会。
最后一个音符象空谷回音般缭绕不去,他开口说话时,声音里仍残留着来自那音乐的感情;「这是给她的不是吗?给伊玛。」
丹娜抱着吉他,转身面朝他,「给她,同时也给我!」
伯奇伴着她坐在地毯上,心里不禁好奇,如果这个正经八百的老太婆,看到一个半裸的大汉坐在这里,而孙女只穿了件男人的衬衫,不知要做何感想.他突然有一股冲动,希望真能让她看到。他还希望她能听到这首曲子,这是一首告别伤悲,同时宜示新生力量的曲子。他知道这首曲子会永远萦绕于心,即使在他走出丹娜的生命许久以后。
这首歌尽管魂萦梦牵,然而,她却再也不会弹它了。他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了,有些事,注定只发生一次。
他很想抱她,但终究只把手轻轻地搁在她的肩上,让她知道,他一直在旁陪伴着。
她低着头用脸颊抚摸他的手背,这是她表达感激的方式,简单的一个动作远胜过干言万语。沉默了半晌,丹娜站起来,把吉他靠在一边,两只手紧握于身前。当她准备说话时,他凝神倾听。
「她总是以我为耻,仿佛我丑陋不堪,我的音乐不过是白痴用来打发时间的娱乐。我活该被关起来,不能出去见人,让我受教育简直是浪费,我在她眼里是残破不全的,是戴家的耻辱,也许是天意吧,戴家再不会有后人了,唯一的后代就是我未来的孩子。这恐怕要让许多人大感意外吧!
她抬起头对着肖像,眼睛很不可思议地仿佛和伊玛的目光相接。「她很少准我到这间屋子里来,怕我让人看到,直到我十八岁那年,她让我来这里,我已经忘了是什么原因。在回去的前一天,我出走了,为了争取自由,争取属于自己的生活。原本我还以为一旦我证明她是错的,她也许会以我为荣,但后来证明这是不可能的。」
伯奇恶狠狠地盯着肖像,目光闪着仇恨,「她是个大笨蛋,永远都是。」
「或许我该讨厌这栋老房子吧,但我却没有,反而很爱它,我就是在这里找到了改变一生的勇气。」她伸手覆着摆在他的手,「晚上带你来这里似乎没有错。」
他记起了她弹奏的旋律中,有一丝若有所求的渴望。他握住她的手,亲吻一下问;「饿了吗?」
丹娜不觉笑了,笑声出奇地美妙。「饿死了!」
太阳初升时,两人面对面地坐在阳台上。栏杆外的花园因为疏于照料,枯的枯,死的死,不过,他们根本无暇理会,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酒,一边还吃着一块乳酪片,象孩童一般开怀畅笑,直到笑声歇息,四下又归于宁静,他们才明了,原来他们的饥渴并不是冲着乳酪奶和酒来的。
伯奇拉住她的手,朝卧床走去。一路上,伯奇忆起了那个庭园。
丹娜应该拥有许多花的。当她两臂张开迎向他时,伯奇如此暗自许下了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