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高大的建筑物,阳光下让死气沉沉的医院都变得不那么阴森了。她一向怕呆在医院这样的地方,但是这回无论如何都要想进医院看看穆安舟。
打听到他所在的医院都花费了点工夫,在这个众叛亲离的学校,所有人跟她对着干的情况下,着实让她伤了把脑筋。
“小姑娘,买点水果吧。”听到卖水果的妇人吆喝的声音,阿茵才记起自己似乎不能空手进去。
早知道应该买束花的,笨蛋!不过,水果篮子装的什锦水果也很漂亮。佐阿茵连忙掏钱买了一个水果篮子。
进了医院,就遇到了安秀,想躲已经不知道该躲到哪了……
“谁准你来的?我都说了不准你来,真是够了。”她果然不喜欢不听话的学生,安秀恼怒得很。
“我只是来探望穆安舟的。”阿茵有点委屈。她实在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就要遭受众人的白眼。
“没有这个必要!”
“我只要看一眼就走,求求你了。”她恳求。
“佐阿茵,我以前说错了!你不仅小心眼,你还有全中国女人都有的缺点!你现在就走!”不容反驳。“我走。”阿茵突然说,往回走了几步,一转身就往跑,“安舟,穆安舟……你在哪?”
但是安秀眼明手快地截住了她,“别在我面前耍雕虫小计!”
“不要!你放开我!”
挣扎间水果撒了一地,里面的烂苹果烂橙子滚了出来。
“哼。”安秀冷笑了一声,放开了她。
阿茵呆呆地蹲下身子,在安秀讥讽的眼神下一个个地捡。烂苹果捏起来就像一个软柿子,一挤就破,“幸好我没进去,否则一定会被穆安舟骂。”阿茵笑了下,站起来往回走。
安秀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突然有点不忍。
回到病房,安秀还是决定说出来:“刚才佐阿茵来看过你。”
纤长整洁的五指一页页翻书,眼皮都不抬一下。
“不过我没让她进来。”
床上的人半点都没反应,书倒是翻了一页。
“你好好休息吧。”安秀从病房退出来。
在这样的午后,一个人跷课实在是很没意思,但是回学校更是无聊。走在大街上,因为穿着岚中的制服,让很多人向她侧目。她几乎听到有人在说:“今天岚中放假吗?我家孩子怎么没回来?”
索性进了一家看上去不错的咖啡屋,要了杯热气腾腾的卡布其诺。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慢慢出神,手中想要的也只是杯子的温度而已。
“闻茵,易若闻茵。”
她吃了一惊,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地方叫她“易若闻茵”?她没听错吧?等看到面前微笑站着的这位女士,她更是微微惊诧,“阿姨。”
阿茵当然还认得她,这个曾经因她的气质和妈妈相近,被她跟踪过一段路的女士。
“我能坐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
她坐了下来,咖啡杯从另一桌移置这一桌,底下夹着一份当天的报纸。
“阿姨,没想到你还能记住我的名字?”
“那是当然,因为你曾经帮助过我啊。”她抽出报纸,微微地笑,显然是在这里边喝咖啡边看报,无意中瞅到了她。
“上次真的感谢你,你真的很像小飞侠呢。”
“小飞侠?!”阿茵哈地笑了一下。
“你笑起来真漂亮!”她赞道,“这样多好……我刚才注意了你一会儿,你一直在出神呢,感觉像是有心事。”
“阿姨,看到你我就想起我妈妈。”
“真的吗?”
“我妈妈是个了不起的母亲,前阵子我还把一个同学弄伤了,因为她无意间污辱到了我母亲。我知道我伤害人不对,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她们现在看到我都感到害怕了。学校里很多人都开始不喜欢我,连好朋友都渐渐疏远我……虽然我没做错事,但是……”
“她们终有一天能理解的,你也许该跟你的朋友们多谈谈,让她们了解你多重视跟她们在一起的友谊。”她说着,也陷入了沉思。
阿姨肯定也有小孩吧?
这样的眼神都是每一个母亲的。
“说起来,我儿子也跟你同一个学校呢。他平时寡言沉默,我常常也担心他交不到朋友。我当真是个失职的母亲,去年就同他爸爸离婚,离开了他们父子。”
“真的吗?阿姨的儿子叫什么名字?也许我认识。”
“他叫安舟,穆安舟。”
啊?阿茵的嘴角一下子有点斜似的歪了。
“闻茵认识吗?”
她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情况,“阿姨,他生病了。可能病得很严重,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什么?”果然,任何一个母亲听到这时都坐不下去了,“闻茵,谢谢你告诉这事。你知道安舟他现在在哪家医院吗?”
也许这是个跟过去看看的好机会,但在这个时候她还是退缩了。怎样告诉一个母亲?害她儿子住院的人就是她。说了他所在医院地址后,匆匆告别。
留下她,手中温度渐失,一个人的咖啡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穆安舟过了一天就回校了,额际绑着白色的纱布。脸颊还有点淤青,整体看上去带点落魄,又不乏颓废的美。
好想回到从前,和穆安舟称兄道弟的日子。
她想笑嘻嘻地奔过去重重拍他的肩,说句“穆安舟今天的你特别艺术”,然后张扬地一笑而过。
裹足不前不是阿茵的作风。但是岳兰一早就警告她,离穆安舟远一点。
这个学校的女生们有意无意地开始阻止她去见他。上趟厕所都像是有人监视着一样。
真是惹众怒了吗?她不得不收敛了。
老天开始连绵地下雨,小羽再也没有兴冲冲地跑进高二七班的教室。学校开始私下流传,她同时失去了两个男生的事。
出院后,穆安舟竟然跟女生开始交往。不是她佐阿茵,也不是她原音莲。完全陌生的一个少女,他的隔壁班女生,几乎完全没说过话。长得不漂亮只能说清秀,话也不多,但声音清亮如水。
“穆安舟喜欢的女孩,一定是个好女孩。”阿茵说。
“会被气吐血吧?穆安舟如果听到这话。”
阿茵回过头去,看着突然出现在背后的严龙,“我请你喝一杯吧。”
“算了,我不想陪失恋的人喝酒。”
他坐下来,陪着她坐了一会儿,看着她没喝酒都有点醉态的样子,“你想去见安舟吗?”
“算了,算了。”她摇首,突然想到什么嗤笑了一下。
她昨晚做梦梦到穆安舟哭着喊着求她不要抛弃他。因为梦中太爽,以至于忘了现实。现实中是穆安舟看都懒得看她一眼,鄙视也好,冷扫一眼也好,什么都没有,“我不想再惹他生气,让他受伤。”
严龙像个大哥哥一样,拍了拍她的头,“要上课了,不准逃课哦。”
“嗯啦。”
严龙进教室的时候,穆安舟正一言不发地坐在位子上。
预备铃响了,教授还没进来,穆安舟却突然提到:“安秀,我们学校有个叫易若闻茵的女生吗?”
“不知道,没听过,找机会查查看吧。”
“易若闻茵,我怎么在哪里听说过?”赫明自言自语地说了句。
“我也好像听过,”穆安舟想了下,翻着书的手一下子合拢,“但是想不起在哪听过。”
“哦,我知道了!她跟那个享誉盛名的易若博士同姓。”赫明突然发现道。
“易若博士?”
“商业界的奇才,美籍华人,妻子早逝,育有一子一女,皆在美国就读。”
“你了解这些做什么,你又不会做她家女婿。”安秀好笑地说。
“敝人在下我,可是很崇拜易若先生的。”赫明推了下只有上课时才戴的眼镜,继续说,“主要是这事当年也掀起了轩然大波,易若博士的夫人死于枪击事件,当年有人绑架了他们的女儿,小千金救出来了,易若夫人在那次事件中却意外丧生。”
一时间,周围静悄悄的。因为全班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们几个还在说话,当赫明停止说话时,发现四周的同学好像都在听他,不由得咳了一声。
“说起来,豪门也有豪门的难处,像我们从来不怕有人来绑架。”安秀总结发言。
授课老师正巧在这个时候也进来了,结束了这段无意间扯出的对话。
严龙对他们的话是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既然穆安舟有女朋友了,他是不是……
下课的时候,严龙瞅准了一个无旁人的机会,就鼓起勇气站在穆安舟面前。
“关于佐阿茵……”
“我现在不想听到她的名字,麻烦你让开。”他冷冷地,头也不抬一下地说,“我还有事,想去我哥那里一趟。”
“那个,我好像也喜欢上她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
“你说什么,大声一点我听不到!”
“我、我……我什么都没说。”
“很好,滚!”穆安舟甩开他,冷冷的脸有着肃杀之气,“马上给我滚!滚!”
严龙立刻滚了。
然后下面一节课,在劝告佐阿茵别逃课的同时,他逃了。
电话响了几声,待她的手伸过去时,就没了音。
“怎么了,茵茵,是小羽来电话了吗?”福婶从厨房探出一个头,今天福伯也不在家,只有她们两个。
“没有,不是他,应该是打错了。”她答,翻着来电显示,显示是绿苏家。嗤,这家伙!
“小羽也该回来了吧,他在市长家已经住了那么久了,你打个电话过去催他回来吧,说福婶在家做了好吃的等他回来。”
“哦,好。”她随便应着,拿起话筒,拨了另一串熟悉的号码。
小羽这次把她惹毛了,他在外面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哼!
易若闻羽已经住在绿苏家好久了,也不知道要继续呆到多久。想到那一巴掌就生气,从来不舍得打他的人,为了穆安舟竟然打了他。
“喂,你搞什么。想打就打啊!”绿苏在背后敲了一下他,“还是拉不下脸回去?”
“不是。我只是听说穆安舟有新女友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一想到姐姐现在可能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易若闻羽来气。
“这不是你期待已久的吗?你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穆安舟离开你姐姐吗?你这个有恋姐癖的家伙,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考验他懂不懂,他倒好,一遇事就退缩,比我姐躲得还快!打又打不过我,这样怎么能让我把姐姐交给他嘛!”
“你从小练到大的武术,什么白带黑带!要找个比你打架厉害的也难吧,穆安舟那小子没你专业,虽然这样也已经干得相当不错。或者,你姐姐应该要找个像施瓦辛格那样孔武有力在力气上比得过你的?!”
小羽想了一下,猛摇头。
“那不就得了。哎……你说了那样的话,到底去不去认错嘛?”
“我不要。”他抱住了自己的双膝,整一个鸵鸟姿态。
“随便你啦,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反正你住在这我也很高兴。”绿苏笑起来。
“可是……”
他抱头想了下,终于还是拿起电话,拨了过去。回答却是:你现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而在电话的那一头——
“爸爸。”好久都不曾给爸爸打电话了。
“有事吗?”易若维新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低沉。
“没有,就是想你了。”
“嗯。爸爸也……想你。”这种话对于严肃的父亲来说,实在已经是不容易。
阿茵在电端这端一下子就笑开了,不得不捂着嘴。
“……小羽他在你那边还好吗?”也许是不好意思,父亲问到了小羽。
“还好。”她骗说,可不想告诉爸爸,他们刚吵过架,他现在正住在绿苏家。
“前阵子爸爸遇到他的老师,了解了一下基本情况。谈到为什么会被退学,那小子在学校表现一向不错。但听老师说,这回像是故意惹是生非,非逼得学校让他退学一样。现在想来他既是想来你那边,又找不出理由……所以才那么做吧。”
阿茵的心“咯噔”一下,“怎么……会这样……”但是她也知道,这确实是他会做的事。
放下电话,她猛地站起来,拿出门后的伞。
“茵茵,现在在下大雨你干什么去?”福婶从厨房跑出来问。
“我去把小羽接回来。”
说着,就冲进了漫天的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