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夫人是小的见过最好的一位夫人,可惜当年身染怪病红颜薄命,小的也很难过。”赵总管露出哀伤的表情。
“娘当年真是身染怪病吗?”苏静初依旧盯着他,缓声问道。
“身为御医的老爷都无法医治的病不是怪病是什么病呢?老爷对于当年救不了明慧夫人的事,至今还自责不已,总是说他愧对小姐您呢。”赵总管感叹的说。
“爹他真的只是因为救不了娘而愧对我吗?”苏静初轻笑。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赵总管不解的问,表情有些愕然讶异,却没有任何一丝惊慌不安的神情。
“当年娘生病,爹既然束手无策,为何始终没有请别的大夫来为娘治病?”苏静初直勾勾的看着赵总管。“或是我当年年纪小记错了,其实爹有替娘请过别的大夫进府来为娘把脉诊治?赵总管可还记得?”
“老爷是皇上钦点的御医,是咱们天兴国首屈一指,医术最高明的大夫,连这样的老爷对明慧夫人的病都束手无策了,别的大夫就更不可能有办法救治夫人了,请来了又有何用呢?”赵总管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赵总管可曾听过这句话,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既然爹当时一个人束手无策,难道不该找其它大夫一起商量对策,集思广益,或许就能找到救治娘的法子吗?”苏静初追问道。
“小姐当年之所以会突然不告而别的离家出走,就是因为这件事吗?”赵总管愣了一下,不答反问的看着她。
苏静初没有应声。
“若真是如此,小姐就真的错怪老爷了。”见她没有否认,赵总管叹息的对她说。“御医之位是多少大夫梦寐以求的,多少大夫在老爷身后虎视眈眈想取而代之,一直生长在深闺内的小姐您可能不知道。当年老爷为夫人的病真的愁白头发,因为身为御医的老爷若是连自个妻子生病了都治不好的消息传出,老爷这个御医定会被剥夺其职位。
“但即使如此,为了明慧夫人的病,老爷还是假借研究各种疑难杂症的名义,私底下找过许多有名的大夫讨论过夫人的病情,只可惜始终没能找到医治夫人的法子。老爷已是尽了全力了。”
“你说的都是真话?”苏静初直视着他的双眼。
“小的怎敢欺骗小姐?”赵总管一副忠心天地可证,日月可表的表情。
苏静初略微沉思了一下,蓦然抬眼看向他,开口道:“你把那些大夫的名单给我。”
“什么?”赵总管倏地愣住,愕然的看着她。
“怎么,难道赵总管要告诉我你已经忘了是哪些大夫,连一个都想不起来了?”苏静初面不改色,平静地开口。
“小的敢问小姐,您要那些大夫的名单要做什么?”赵总管沉默了一下,犹豫问道。
“我要做什么需要向你报告吗?”苏静初秀眉轻挑。
“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小的并不知道老爷究竟找过哪些大夫,只是曾听老爷这么说过。”赵总管改口道,脸上有着为难与歉意的表情,但神情始终沉沉稳稳的没有流露出一丝慌张。
然而即使如此,听见他改口,苏静初的心就开始往下沉。之前看他对答如流,言之凿凿的模样,她还一度动摇,以为自己真的误会了爹,结果全都是谎言吗?
“所以你也不知道爹当年是否真有找过其它大夫讨论过我娘的病情。”她静静地看着赵总管,缓慢地对他说,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小姐,您是怎么了?您到底在怀疑什么?这些年来您究竟去了哪里,都和些什么人在一起,难道是有什么人跟您说了些什么吗?”赵总管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说着忍不住瞟了一眼那个一直坐在一旁不发一语的年轻公子。
他不知道那公子是何人,有何身分,但是能坐在这里,自由进出这座据说是常家镖局那位传说中的常爷的府邸,肯定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因此,从进到这大厅之后,他便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逾越的言行举止,就怕不小心惹到那个完全看不出深浅的年轻公子。因为他听说常家镖局的人个个武功高强,睚訾必报,和那位传说中的常爷一模一样,完全是物以类聚,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得罪这么可怕的一群人。
所以,他真心祈祷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没得罪这个人,他可没有任何影射的意思啊。
“我需要怀疑什么吗?”苏静初不答反问。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事,明慧夫人都不在人世这么多年了,小的实在想不通。”赵总管急忙摇头道。
“当年我年纪还小,对什么事都懵懵懂懂的,如今长大了,我想知道我娘当年究竟因何病而死,难道不行吗?”苏静初平静地说。
“若是这样,小姐可以回府里去问老爷啊,这件事老爷知道的最清楚,不管您想知道什么,老爷一定都会告诉您的。”
“是吗?”苏静初无法抑制的冷笑了一下,然后直接下令,“你回去吧。”反正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会让爹的罪行更昭然若揭,她的心愈伤愈痛而已。
“小姐真的不跟小的回去吗?”赵总管忍不住又问了一次,见她一脸坚定不移,不为所动的模样,终于轻叹了一口气,“小的遵命。不知小姐是否有话或是书信要小的替您转送给老爷的?”
“我会去见他。”苏静初沉默了一下,只说了这句话。
“小的会替您转达的,小的告辞。”赵总管点头道,正准备要转身离开时,那位始终沉默坐在一旁的年轻公子却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赵总管请留步。”
他微愣了一下,转身面对那位公子,说:“请字不敢,不知这位公子有何指教?”
“我听闻赵总管长年跟随在苏御医身侧,耳濡目染之下对于一些特殊草药的药性也略知一二,我最近正好被一种草药给迷惑住了,想向你请教一下。不知可否?”
“公子,小的只是一个下人,不是大夫,您若对草药有所疑问,何不找个真正的大夫询问呢?小的不敢逾越,真的很抱歉。”赵总管小心翼翼委婉的拒绝。
“我刚说的是特殊草药,你没听清楚吗?若不特殊我又何须向苏御医身边一个下人请教呢?”常柏衍斜睨他一眼,冷声道。
赵总管倏地僵了下身体,因为清楚地感觉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与杀意。这个人一定杀过不少人!他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下口水,小心谨慎的改口,“小的真的只是略知一二,但是如果公子不嫌弃,小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知公子想问的是何种草药?”
常柏行冷冷地看着他,看得赵总管浑身发毛,只能拚命抵抗想夺门而出的恐惧感,直到再也没有多余心思去维持他在说谎时,那防备得滴水不漏的姿态之后,常柏衍这才不疾不徐的开了口。
“马桑。”他说。
作梦都没想到会突然听见这个草药名,赵总管整个反应不及,浑身剧震。
他的反应让苏静初的心跌进了谷底——不是,是跌进了万丈深渊,再无一丝得救的可能。原来真的是马桑,原来赵总管也知道,原来真的是爹,原来真的是。赵总管脸色微变,但仍以最快速度迅速恢复正常,然后歉然的开口。
“请公子见谅,小的所知有限,真的不知您所说的这个马桑是何种草药。要不等小的回府,向我家老爷请教过后,再来答复公子您?”他看着这个令人感觉到惧怕的公子,战战兢兢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