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三遍后,东方天空露出了鱼肚白,鱼鳞般的云层托着太阳一点点升起,照亮了整个世界。不论悲喜,不论贫富,新的一日都是这般公平的来临了,每个人都是一样,拥有十二个时辰,并不会因为身分地位而有所差别对待。
楚家经历昨日惊心动魄的惊魂记后,今日没有开铺门,当然,就是开门也不会有客人上门。
若说有什么速度最快,非流言莫属了,怕是一晚功夫,楚家闺女手持擀面棍,把人腿当木棍一般敲断的惊悚故事已在阳关镇是家喻户晓的消息了。
特别是昨晚的骑兵包围面馆,更是让人惊恐,这会儿没人来看看楚家是不是死光了,也算是全了乡亲的情分。
楚秋雨倒是想得开,反正流言这东西传得快也散得快,不过三、五日,兴许谁家媳妇儿生个龙凤胎,或者谁家儿媳忤逆婆婆,楚家这些事就被扔到脑后去了。
左右没有客人上门,就当家里继续歇年假。
早晨不适合吃得太油腻,但总觉得这样的时候不吃些好的庆贺一下,好似少些什么。
于是她带着莲生开始包铰子,楚东和赶车去接了铃锣,进门时候正好赶上热腾腾的铰子出锅。
相比青云,铃锣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是识大体这点还不错。
楚富贵也被扶着到了前堂,昨日的刀伤因为及时缝合止血,又喝了两次药,眼下已经好了很多。
道家兄妹加上沈老爷子还有楚家五口团团围坐,吃饺子,说闲话,倒有些补吃年夜饭的气氛。
楚富贵还罢了,沈老爷子在江湖漂泊了一辈子,这样吃饭的机会少之又少,于是闹着要喝酒。
楚秋雨无法,温了半壶酒,楚东升、楚东和外加道阳都陪着喝了一杯,馋得楚富贵眼睛都快红了,可惜身为伤号,不能沾酒。
饭后,铃锣主动帮着小姑子洗碗,莲生想要帮忙,也被她请了出去,那个客气有礼的模样看得楚秋雨无奈又好笑。
不过八口人,加一起也就一盆碗筷,楚秋雨三五下就洗完了,铃锣几次想问什么也没找到机会,这会儿也心急了,直接问道:「妹子,这个道家真是京城里的大官吗?」
楚秋雨不想多说,即便楚家在危难时候帮了道家,道家若是感恩,自然会在楚家有难的时候同样施以援手,但要是楚家自恃有恩,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兴许这份恩情反倒成了楚家的催命符也说不定呢。
「唔,我也不清楚,应该是个富贵人家,不过这同咱们也没什么干系,过不了两日,他们就回京城去,咱们还是照旧过日子。」楚秋雨说着话,改了话头儿,「倒是大嫂,昨晚匆匆忙忙跑掉了,说是跟大哥和离了呢!」
「是吗,我就说大嫂做人不地道,哪有遇到事就撇下婆家人自己走掉的啊,上次大哥就不该让她进门。」
果然,铃锣一听小姑子说起妯娌对头在家里大难之时偷跑的事,眼睛都亮了,恨不得多踩几脚,最好当真和离了才好。
姑嫂两个说得正热闹,就听见有人拍门。
楚东升开门探看后,却是神色古怪的捏着几张拜帖进来。
「呃,外边有人要拜见武义侯,还……赏了我一锭元宝。」说着话,他亮了亮手心,一锭小巧的五两银元宝躺在他的手心,真是不知道该为了人家把他当成奴仆恼怒好,还是为了这笔小财欢喜好。
楚秋雨瞄了一眼正对坐说话的道家兄妹,回身笑着嘱咐大哥,「人家给你的,你就拿着呗,左右已经帮他们把拜帖拿进来,也算出过力了。」
说罢,她把拜帖往道阳眼前一放,转而招呼莲生,「走了,莲生,上楼去拾掇一下行李,省得走时落下什么。」
莲生小脸一黯,可怜兮兮地望向哥哥。
道阳冲着妹妹轻轻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这才拿起拜帖看了看,不必猜也知道,必定是那些纨裤的父祖一辈,生怕武义侯府以后找他们的麻烦,赶紧来补救了。
这些人说起来都是阳关附近的地头蛇,他即便是京城来的强龙也不好压制太过,更何况楚家还在这里,怎么样都不能结仇。
相信这些人也是想到这点,才有胆量跑来寻求和解吧。
「楚大哥,请他们进来吧。」
楚东升瞧着女眷们都避开了,这才应了一声,去开了大门。
道阳起身迎上两步,几位老者带了捧着各色锦缎和雕花盒子的小厮、长随,鱼贯进了这个平日他们都不屑落脚的小面馆。
后院倒座房里,楚富贵正同沈老爷子喝着茶水、嗑着瓜子,楚富贵靠在软垫上,脸上血色几乎恢复如常,免不得要多谢沈老爷子。
沈老爷子可是对他有儿女孝顺很是羡慕,年轻时候漂泊江湖,等想起来要成家生子也年纪大了,外加多少留了一些恩怨,也怕给儿女留下祸根,于是就一直孤家寡人了。如今若不是去救了道阳,道阳感恩认他做了义父,怕是蹬腿那天连个摔瓦盆的人都没有。
两个老爷子正说得热闹知心,楚东和却是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楚富贵纳闷了,问道:「让你去看看前边来了什么人,你怎么回来了?」
楚东和张了张嘴,犹豫着该不该说。若是说了,老爹要生气,可这事瞒住不说,他也实在生气。
楚富贵是个急脾气,见儿子这般就把手里的瓜子砸了过来,「你倒是说啊,要急死我啊。」
楚东和无奈,这才说道:「前边来的几个人都是阳关镇上的大户,还有府城的,就是那些被妹子打断腿的公子的家里人。」
「怎么,他们要找你妹子麻烦,讨要伤药费?」
「不是!」楚东和咬咬牙,一口气说道:「他们口口声声说妹子是侯爷夫人,我恼了,他们还说是道公子昨日当着那些官兵的面儿说的……」
「什么?!」
果然,楚富贵大怒,火冒三丈,自古儿女的婚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这个当爹的都没听说,更没有媒人上门,楚家半点不知情,怎么闺女就成了人家的媳妇儿了?
一想起放在眼睛里疼了十几年的闺女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人家定了,楚富贵心肝都要气炸了。
「快扶我出去!我要问问这小子,凭什么坏我闺女的名声?」他挣扎着要下地,「我就说这家人不能救,给家里添了多少乱不说,如今居然还恩将仇报!」
沈老爷子也是心里大骂道阳,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样的事总要先把楚家人搞定再往外说啊,如今外人先知道,到了楚家这里就成了仗势威逼,同抢人家闺女有什么区别?
「哎呀,老弟别生气,许是昨日那事有些不好处置,道阳为了护着雨丫头,这才寻了个借口吧。
你赶紧躺着,小心伤口裂开了。」
楚东和也上前帮忙安抚老爹,楚富贵一脚蹬在儿子身上,大骂,「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若是你出人头地,你妹子又怎么让人家抢占了去?我的闺女啊,爹对不起你啊,护不住你就算了,如今想给你出头都不能啊!我还不如死了!」
楚富贵平日也是个爽快脾气,今日不知道怎么就犯了倔脾气,许是闺女被「欺负」就像是挖了他的心肝吧。
屋子里正乱着,道阳终于赶了过来,后边跟着同样黑了脸的楚东升。
方才楚东和转头往后边来,道阳就觉得不好,昨晚一来是心里所想,口中就说了出去,二来也真是为了震慑那些纨裤的家族,哪里想到,今日这些人上门赔罪送礼,就把楚家当成道家的姻亲,话里话外透着巴结,于是也就瞒不住了,本来他还想着今晚再请义父同楚家求亲,没想到就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