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进入考研的冲刺阶段,温湄真的报了K大的思政系,温爸爸听说后差点晕过去,之后每次和她说话都用面对政府领导人的毕恭毕敬口吻。
阿湄真是太有志向太伟大了!只要一想到自己有望得到一个能给领导干部讲学的女儿,他就激动得浑身发抖。至于他那个企业——就以后再说吧,反正最近好像老婆正在迷恋言情小说,天天“命令”儿子要成为大企业的总裁,并且还一定要是那种跨国的、世界排名前十的财团,到时候他那家小厂就让儿子并购去好了,绝对没问题。
温湄对于考研完全没有把握。之前荒废的时间太多,态度也真不太认真,要是还能上,估计她这辈子的运气也都用光了。倒是小蘅晓畅她们的状态都很不错。
不过不上也没关系,还有半年的时间让她考虑将来的出路,足够了……吧。
让她觉得“困扰”的,还是那些“亲卫队”。尚冉那班兄弟现在和她系上的同学组成所谓“钢铁联盟”,发誓以保护她的安危(最主要的就是严禁不良异性接近十米以内)和帮忙逃课为己任,只要一跨出公寓大门,背后就会有甩不掉的一串尾巴,热血沸腾的样子就差在额头上扎块白布条了。据说日子过得很无聊的校警已经盯上这群意图不明的男男女女,打算他们稍有“异动”就出面干涉,誓死捍卫学校安全。
第二十次劝说无效之后,温湄只能认命地让他们跟着,同时祈祷他们的一时心血来潮早点过去。在那之前,还是多在寝室内部活动少出去比较不丢脸。
事实证明就算在寝室里也躲不过热情的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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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学校方面来检查卫生,关系到每位同学的综合素质考评,希望每个寝室都好好地进行一次大扫除。
通知已经被很尽责地写在了楼下小黑板上,对于这种例行公事,不想被发配去脏乱差地带工作的管理员,自然也很认真地到每个寝室来了次预检,但是就算再有经验,再有信心,看了今天检查团这副阵势,还是让她软了腿。
“主、主任,这是怎么回事?”走在人群最后一个的宿管办主任被拉住询问,“前头那个……好像很眼熟……”
“废什么话?”主任白她一眼,“那是校长,你不认识吗?”
管理员脸部呈抽风状。“真的是校长!”还在想学校里怎么会有人敢和校长长得这么像呢。
他们伟大的校长还管检查寝室卫生?据说是什么中科院院士耶!又不是街道小学,清洁工和CEO都一个人,这哪跟哪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主任明显比管理员还紧张,努力把音量在地下党接头的水平,“刚刚在路上碰到,校长就问我们到哪里……”那时候还以为只是他老人家一种爱“民”如子的表现,难得不是带大家集体搓饭K歌,他自然雄赳赳气昂昂地大声回答说去检查女生寝室卫生。谁知道校长眼睛一亮,竟然说也要跟来看看。看看就看看,还非指名到女五楼,所以他现在严重怀疑,此道貌岸然、据说家庭美满事业有成老头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隐藏在这里。
不过当务之急是保证自己的工作不出纰漏,他还指望着今年能再把职位升一升呢。
“我问你,你这幢楼确定没什么卫生死角、脏兮兮的寝室?”女生楼总的来说肯定比男生楼干净,但也不排除有一两粒老鼠屎好死不死人了老人家法眼,那就全完蛋了。
“我想……应该没有吧。”管理员望着校长在大厅里转悠的身影,第一次后悔昨天没有亲自把整幢楼所有厕所都刷一遍,“您看,要不要我再去做一次最后的检查?”
主任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后脑勺上冒出一大滴冷汗。“检查你个头!还来得及吗?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我就找你算账!”恶行恶状在望见大头目走到服务台时顷刻间变成摇头摆尾。
“校长,您有什么吩咐?”
老校长笑着拍拍他的肩:“小许,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不会吃掉你的。”
周围的人干干地笑起来,主任也跟着陪笑,心里暗道:您这是在玩幽默吗?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啊我。走人吧,求您了。
主任硬着头皮问道:“您要不要上楼看看?”快说不要,您很忙的,对不对?
“当然好!”校长欣然允诺,周围人暗自叫苦不迭,纷纷下定决心,以后走在检查寝室卫生的路上,一定要蒙面而行。
“那、那我们走吧。”主任做个请的手势。
“等一下。”主任顿时心跳一百。
校长转身对上管理员:“能不能把住宿学生的名册让我看一下?”
“噢,好的好的。”校长在跟我说话?校长耶!管理员激动莫名,翻了整整五分钟才把放在最上头的一个蓝皮本递上去。
校长一目十行地翻阅着,到了某一页停顿下,然后合上本子还回去。
“小许,你们检查你们的,我上去看一看就走,你们不用管我了。”
“啊?”众人目瞪口呆中,校长慢慢地上了楼。
“好险!”某工作人员回过神来,拍拍胸膛,“主任,我们开始检查吧。”
“还检查什么啊!”检查什么时候都可以,八卦可不是天天有的,尤其是“老校长私访女生寝室意图不明”这么重量级的八卦!主任兴奋得直喘粗气,挥舞着手臂叫道:“大家伙跟我来!”
于是,一群人在他的带领下,蹑手蹑脚跟踪而去,身姿之熟练,足见训练有素。
留下管理员孤零零站在原地,脑中一团浆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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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2寝室里,廖洁隔着手机训斥可怜的现任报社社长,孔禾研究原文书,苏伊蘅奇迹般地狂K书,温湄则狂聊QQ。
“叩叩。”
“谁啊?”一般有经验的人都知道,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潜台词就是她不想去开门。
“检查卫生。”
“来啦。”
不是昨天才检查过吗?而且怎么是个男的声音?四人纷纷检查自己的着装是否整齐。上回在送水的男生面前闹了个大红脸是她们永生难以磨灭的痛苦回忆。
“呀!今天学校里来抽查!”温湄十分愧疚地想起这件昨天楼长好生叮嘱过的事情,那时就她一人在寝食睡觉,敷衍完转身就给忘了。大扫除当然是没人干。
“我来开门!”不待猜拳决定,温湄就自告奋勇地冲上去,期望能把挑剔的眼光阻隔在大门之外。
“咦?”打开门,温湄对上一张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
“认不出来吗?”老人低下头看她,笑得很和蔼。
“校、校长?”校长也检查卫生?还是被发配来的?
“不用这么惊讶吧,我一时兴起,过来你们这里看看。”
为什么大家看到他都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校长有点委屈。他又不是科学怪人,难道不能在办公室实验室以外的地方出现吗?
“哦,请进……啊,等等——”温湄死命拉住他的身形,“我们忘了大扫除,您能不能先在走廊上等一下?”
“啊?”等一下?小丫头,难道你不知道我是日理万机的校长先生吗?
“没关系啦。”苏伊蘅站起来向他鞠了一躬,“男生寝室比我们这里脏多了,校长一定是过来人。会理解的。”
“什么?”诬蔑!简直是诬蔑!想当年我读书的时候寝室里哪一天不整理得井井有条,来检查的督导看了都说好!
“啧啧啧,伟大的校长先生,请问您进女生宿舍登记没有?”廖洁不冷不热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笑话!我进女生寝室还需要登记的?一把老骨头了偷不动抢不动你还担心什么?
“校长,你坐会儿,请喝茶。”
校长接过热腾腾的一次性杯子,感动地看着眼前端庄沉静的女孩子。呜呜呜,进门之后终于听到一句人话,小姑娘,是你让我目睹了人性的光辉,见识到了当代大学生的崇高风范……
“那是我刚买的红茶,用来招待客人的话,钱要算在寝室费里的哦。”说完孔禾就从一个储蓄罐里掏出一块钱的“公款”,放进自己腰包。
校长双手僵在半空,顿时欲哭无泪。
还是廖洁先开的口:“您上这儿来有什么事吗?先说好了,我可没空再帮你跑八卦消息。”
“我可不是来看你的!”校长赌气似的反驳,然后转向温湄,很邀功地笑。
“校长——”他干什么?
“我是来看你的啊,小湄。”
小湄?!
在场诸人包括在门口聚精会神监听的宿管办特别行动小组,不约而同地打个冷战,脑海中浮现出类似于老牛嫩草、鲜花牛粪、光源氏计划的经典意象。
倒是温湄镇定自若,老老实实地回话:“您那么忙,根本不必特地过来,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校长环视一下整间寝室,大摇其头,“你看这里地方那么小,楼层又高,冬天又是阴暗潮湿,简直不适合人类居住啊!”
外面的宿管办主任听了又是一身冷汗——这不就是在怪我办事不力吗?
“所以我说啊,你要不住到我家去得了?”
特别行动小组成员眼前又出现金屋藏娇、人老心不老、一树梨花压海棠之类的idioms,极端好奇那个“小湄”是怎样的倾城佳人,竟然能让校长不顾自己学界泰山北斗的身份地位跑来这里上演凤求凰。
“真的不用了,我在这里很好,校长……”不用这么热情吧?
“欸,你怎么也叫我校长呢?直接叫乔伯伯就好了呀。”
门外鸡皮疙瘩铺成了地毯。
老不修!色狼!腐败!
这是寝室内外旁观者一致的心声。
现在连温湄都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了。“……我叫您校长就好。”
“何必这么见外呢!我们俩是自己人嘛!”校长继续死皮赖脸地纠缠。
宿管办主任脸一阵青一阵白。“……收队!”
受不了了!想不到德高望重的校长竟然是这样的一个败类!再听下去非进去暴打他一通不可!
踩着愤懑的脚步,宿管办成员集体撤退。
校长慢慢退到门口,斜眼瞄见匆匆离开的一串人影,满意奸笑。
嘿嘿嘿,然后就有又八卦可以听了。
“小湄啊,你真的不住到我家来?”这可是真心的邀请。
“不用了……”让校长发现她每天逃课睡懒觉那还不完蛋!
“我有问题。”廖洁很正经地举手。
“什么?”
“尚冉到底给了您什么好处,让您这么巴结阿湄?”
“呵呵,”阴谋被识破,校长笑得挺尴尬,“小冉说啊,如果小湄在学校里有个闪失,他就不接我的聘书。”
“不接就不接,有什么了不起?”他还指不定能学什么有用的东西回来呢,到时聘来吃闲饭,他就哭死了。
“话可不能那么说。精通那么多国语言的人才全中国有几个?K大就是把他供起来什么都不干,也是块金字招牌呢!”要不是当年老尚没想着让儿子出什么天才少年的风头,小冉早就红遍大江南北了,哪能像今天这样优哉游哉地跑去外国读书?
“多国语言?”女高音三声部合唱,一齐怒视温湄,“你怎么没提过?”
温湄耸肩,“有什么好提的?”
尚冉自己都没把这个当做炫耀的资本,她就更没必要了。
噙着笑意看室友视本校最高当权人物为空气,兀自叽叽喳喳,温湄缓缓转身,开门走到阳台。
十二月的天气,很冷了。
他那边,应该更冷吧,不知道有没有长冻疮,有没有寂寞,有没有想家。发来的E-mail里,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平淡口吻。异国他乡举目无亲,他人又不见得开朗,日子,肯定是没那么好过的吧。
干什么还来顾她呢?连校长都托上了,这么不放心吗?
傻瓜。
始终认为不放心的那个,明明应该是我才对啊。
飞机微微的轰鸣从云端传来,自从他走后,对于这种声音就变得很敏感,听到时总忍不住仰头观望。
好神奇,那硬邦邦的机器里,承载着几多离别,几多喜悦。
所谓天若有情天亦老,是不是说,看久了,想久了,分别久了,那种感觉,就会麻木?
这样的麻木,是解脱?还是背叛?还是,到最后谁都会麻木,拼的,只是谁先谁后这口气而已?
呵,以前的自己,可不是会想这么多的人。她轻笑复轻叹,呼出的白气雾花了眼镜,也沾得眼眶有点异样。
尚冉,我不会刻意等你,那样的等待你我都承受不起。
但是,除了你以外,我勾勒不出第二个想永远在一起的形象。
所以,但愿以后不会出现什么传说中的白马王子白雪公主和你我竞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