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楷腼腆地微微低脸,轻轻地“嗯”了一声。
余子仁眼眸中的笑意更宽了一些,大踏步上来,走在行楷的身旁,引着她往海道帮总瓢把子池江天居住的院子里去。
徐三徐徐跟在后面,脸上露出狡猾之色,悄悄地望着前头走着的行楷,眼睛里像是望见了一头可欺的小绵羊。
行楷走得极快,三两下转过几道拱门,就到了池江天的住所。
余子仁始终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旁,像是在守护,又像是在监视。
到了门前,余子仁一步抢前去敲门,轻轻举手敲着,问道:“师父,是我,您老人家醒着吗?”
屋内一片寂静,没有声响。
行楷心中焦急,问道:“师兄,老爹他怎么了?”
“没事的,应该是睡着了,这病本来就该多休息才是……”余子仁慢悠悠地应付着她。
行楷可不理会他的悠闲,一把推开了门,直奔了进去。白光中,快步奔到了床前,便看见池江天妥妥当当地睡在了床前,鼻鼾正酣。眉目一如往昔,没有什么异样,就是好像清瘦了一些!
余子仁微微一笑,故作轻声说道:“师父睡着了,师妹要叫醒他老人家吗?”他就知道行楷是直爽之中带点鲁莽的性子,你越叫她不要如此,她往往便要如此,都给她爹给宠出来的大小姐脾气。
给他如此低声下气地一问,行楷却是给他摸准了性情,也低声说道:“不要了,晚上等老爹睡饱了,我再来和他一起吃饭说话!”
“嗯。”余子仁应允道,“等师父醒了,我一定告诉他老人家师妹你回来了,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就这么说了!”行楷再看了池江天一眼,回转身,奔出了门去,直接回自己的小院。
等她去远了。
余子仁与徐三缓缓走了出来,眼眸里都是阴晴不定,闪烁着诡异的凶光。在树影里,两人身影犹如两条鬼魅。
“副把子,我们要不要……”徐三细声地在他耳旁说道。
余子仁轻轻地摇了摇头,良久,才同样地压着声音说道:“先不要轻举妄动!听说,新任的柳城府台大人已经到了……明儿我等也许要去会一会他!在情况未明之前,先不要有任何的动作,出任何的差错!”
“是,副把子!”
“这一次来的知府,可有打探清楚了他的底细?”徐三关切地问。
余子仁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摸不透他的底子!大人们在京城找人查了查他,只知道是一个曾经探花出身的,在吏部出任了一个右侍郎,后来得到寒阁老的赏识与提拔,被皇帝外调做官管治地方,竟然就调到了这里来……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能耐,竟然拿下了这个人人羡慕的差事!”
“看来,这个人的手段还是有的,至于清廉不清廉……”徐三嘿嘿一声冷笑,“难说得很……”
“听说这个人和京城里闻名的红颜脂粉地名月楼的老板来往甚密……而且身为朝廷命官本就不该出入烟花之地,有损清誉,可是这个人不大顾忌那样的风月场地……未当上探花郎以前还为了一个头牌姑娘与别人大打出手……哼哼……人不风流枉少年……”余子仁轻笑,“看来也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腐朽夫子!”说着,唇边掠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如此说来,这个人财色皆收,还真不怕他不动心!”徐三的笑意里几经有了算计之色。
“不仅如此,这个人还喜欢收藏名家古画,琴、棋、书、画,都各有擅长,这样的人,如果要收买他简直是太容易了!如果一个人一旦有欲望,在这里就像是掉进了一个充满诱惑的池子里,哪里有不越陷越深的道理?历届上任的柳城知府,又哪一位可以抵挡得住我们的引诱,有哪一位不在我们的银子前低头的?呵呵……”余子仁笑了起来,神色之间甚至有点目中无人的张狂。在阴影下,一张英武的脸,现出一种财大气粗、为富不仁的真实丑陋来。
“这样的人,胃口只怕会比常人的要大,不是一般的平常物可以打动他!”徐三忽然思量道。
余子仁一皱眉,笃定地说道:“一个人只要抓住了他的弱点,就不怕他张牙舞爪!在这个充满欲望的池子里,是更容易让人利欲熏心的,他要的越多,就越难回头,就越陷得深,就会越发害怕!何况,在这里我们能让一个人快乐得飞上天去,也能让一个人在睡梦之中下了地狱!”
他的眼睛骤然森寒,一双狼的眼睛,闪着可怕的绿光。
这个柳城数百里地早已是结合得牢不可破的一张天大的网,任你是谁,只要被这么一张网网住,你就休想脱身于事外了。
而这一张铁般的网,任你动了任何一处,这一整张网就会从四面八方扑来,把人牢牢地困住,铜锤铁棍随之铺天而来,任是铜皮铁骨也会在下面萎缩成泥水肉浆!
余子仁笑得得意洋洋,意气风发地走在铺满了桂子花的青石道上。
徐三像一只随时会将人扑倒在地给上致命一口的恶狗一般,紧紧跟在他的身后面。
第三章玉人情倾西楼(1)
数日后。
阳光明媚,树影如诗。
楼下秋水荡波,长空万里,远帆点点,白萍汀州,碧云里一行大雁南来,这水乡之城繁华中流淌着一幅幅画卷。
青云楼上大摆筵席。
一间幽静的雕花大厅,陈设雅致。
一席大圆桌,团团围住柳城管辖下各县官员,还有一些乡绅富贾,自然也少不了海道帮的总瓢把子。
释墨被大家推举为首座,他谦谦虚虚,客客气气,却又当仁不让,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一双高高在上又十分势利的眼睛故意地朝在座的人一一打量了一个遍。
唇边抿着一丝斯斯文文却又似是而非的笑意,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十成十高官下乡那既要高傲地摆摆谱,又亲近地摸摸底的嘴脸。
大家望着他的这幅样子,都是一个劲地笑。
暗中有来往的都是互相打了一个脸色,一一送上了厚礼。
释墨但凡来者不拒,随手翻翻礼物单子,渐渐笑得眉笑颜开。众人见这位大人一“贪”字若隐若现地刻在脸上,底下都是笑得心花怒放,大呼庆幸吉祥!
衙门的师爷一一替他接过礼物,整理在了一旁,突然高声呼叫道:“海道把子送上‘官运亨通’如意钥匙一把!”接着恭恭敬敬地拿到释墨面前给他过目。
释墨低眉一瞧,皱了皱眉头,转眼望向坐着海道帮总瓢把子位置的年轻人一眼,笑问道:“阁下如此年青,便已是南方第一把手,实在是出乎意料啊!”
余子仁身材健硕,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武装,却不显得鲁莽。虽是浓眉大眼,一脸子的英武,看人的眼光却不定,深攻计谋,闻言,微微一笑,抱拳说道:“释大人过誉了,在下只是副把子!只因家师最近抱病在床,身体欠安,所以余某暂代师父打理帮中的事务,得知大人新任,特来拜会接风。”
一个练家子,在风浪里讨生计的人,却把话说得圆圆满满,温温文文。释墨一笑,心下留了一个底。
余子仁一时不明白释墨眼中忽然的深沉,却是殷勤说道:“这钥匙是城东的一座宅子,是我们海道帮刚刚置下的房地。知府大人新来初到,还没有妥当的落脚之处,如不嫌弃,请到我们园子里暂时住下,日后再慢慢地寻找合心称意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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