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婆婆嘴上说得凶恶,却没有推开苏圆,手里的篮子晃动间露出里面的几颗红壳鸡蛋。
苏圆眼睛放亮,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欢呼道:“婆婆,咱们中午炒鸡蛋吃吗?真是太好了,我来做吧,我炒的鸡蛋最嫩了!”
吴婆婆眼里闪过一抹好笑,却把篮子护得严实,“你洗衣服吧,少打我那油坛子的主意。”
“嘿嘿,”苏圆傻笑,“好啊,婆婆做的饭菜也好吃。婆婆教我烧火,等我学会了,再做给婆婆吃。”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圆本就长得肤白脸圆,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儿,真是喜气至极,从小就不知骗了多少长辈的糖果呢。
吴婆婆自然也逃不出这个魔咒,伸手点点她的脑门就牵着她进了灶间。
一筐茅草倒在灶头前,吴婆婆刷锅预备做饭,苏圆就塞了满灶膛的茅草准备点火,许是茅草有些湿气,点燃了好半晌都烧不旺。
苏圆扯起旁边的吹火筒就噗噗往里吹气,结果灶膛突然爆出一声响,把苏圆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熏了个满脸黑。
吴婆婆回身一瞧,笑得是满脸褶子抖也抖不开。
“你这丫头真是笨啊,哪有直接对着灶头吹气的,没呛得你满嘴灰就不错了。”
“呸呸!”苏圆沮丧的扔掉吹火筒,抱怨道:“这灶火太难烧了,如果有煤气罐就好了。”
相处几日,吴婆婆对苏圆的古怪语言已经习惯了,闻言也不当回事,扭头去磕了三个鸡蛋,小心翼翼搅拌均匀,末了才从盐坛子里夹出一块黑乎乎的猪肉皮在锅底蹭了蹭,滚烫的锅底炙烤着肉皮,很快发出滋滋的声音,几滴油脂滚到了锅心,吴婆婆赶紧把肉皮又送回盐坛子,看得苏圆心酸不已。
即便她看不到以后如何,暂时的生存问题也是迫在眉睫了。吴婆婆收留了她已是大恩,她有手有脚,怎么也不能继续吃白食啊。
她正犯愁时,院子外边突然有吵嚷临近。吴婆婆刚要往锅里倒蛋液,听见声音就把碗放到了一旁。
“你先别烧火,我出去看看。”
“好啊。”
苏圆好奇,胡乱收拾了灶头前的茅草也跟了出去。
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手里托着个小小襁褓,满头大汗的跑进院子,一见吴婆婆就扑通跪了下来,“吴婶子,求你快救救我家铁蛋吧,这孩子要不成了!”
他的话音刚落地,不等吴婆婆弯腰扶人,院子里又陆陆续续跑进来七八个男女老少,各个都是哭得厉害,显见都是孩子的家里人。
吴婆婆赶紧接了襁褓放到院角的石头桌子上,高声问道:“到底怎么了,谁说说孩子什么毛病?”
一个穿了蓝色衣裙的妇人许是孩子的亲娘,伸手抹了眼泪哽咽道:“铁蛋从昨晚就开始拉肚子,我熬了一晚,不小心睡着了,等醒了掀开被子一看,孩子就这样了。呜呜,吴婶子,你可得救救命啊!”
“败家娘们儿!”男人许是听得心烦,抬手就给了妇人一巴掌,恨恨骂道:“你还敢说,居然一晚都没发现铁蛋不好,我要你什么用,回家就休了你!”
妇人担心儿子,又被丈夫打疼了,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你说我不配当娘,难道你就是好爹了?出去喝酒醉了一晚上,我拉着你说了好几次要抱铁蛋过来,你都不答话,这会儿倒埋怨我了!铁蛋要是有事,不用你休了我,我也不活了,跟他一起去见阎王爷!”
“哎!”男人也是懊悔,长叹一声,抱着脑袋蹲到了地上。
一旁众人赶紧上前劝说夫妻俩,末了齐齐望向皱眉的吴婆婆。
“吴婶子,你赶紧想个办法吧。”
吴婆婆也是犯难,谨慎说道:“若是刚开始,这病也不难治,但这会儿拖太久了,孩子又太小,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不好办啊,我这老婆子只能勉强试试了。”
“好好好,婶子只管治,不管好坏,我们都感激您的大恩大德。”男人全家带头行礼,眼巴巴盼着吴婆婆赶紧出手。
吴婆婆没有办法,扭头进屋找了一只小瓷瓶,从里面倒了一粒药丸掰下一半,和水化成药汤,孩子娘帮忙掰开孩子的嘴巴,把药汤灌了下去。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围着孩子等了一会儿,可惜,就听孩子肚里咕噜咕噜响了几声,然后又没了反应。
显见这药丸是没有用处了,孩子娘忍耐不住,再次抱着孩子大哭。
吴婆婆咬咬牙,扯下腰上的钥匙开了房子西侧的耳房门。
苏圆虽然住了几日,也常见吴婆婆进出,却不被允许进去,这会儿眼见门户大开,她也是好奇,悄悄跟去探看。
第二章继承医术真简单?(1)
耳房不大,光线有些昏暗,正对着门口的位置摆了一张方桌,桌上供奉了一座雕像,看着同后世供奉的观音娘娘有些相像,都是慈眉善目的模样,裙裾飘飘,只不过手持一臼一杵,不是净瓶。
雕像前又有一尊黄铜小香炉,正袅袅冒着烟气。
吴婆婆不知从哪里寻了一张用朱砂画了古怪图案的符纸,双手捧着在雕像前跪着磕头,嘴里念念有词,似在祈求什么。
孩子的家人在院里远远见了也跟着跪下来,孩子娘更是磕头磕得响亮,听得苏圆都替她头疼。
很快,吴婆婆祝祷完毕,把符纸点燃,然后取了纸灰和水又给孩子灌下去。
“若是慈悲娘娘也不肯庇佑,就真没有办法了。”
吴婆婆忙活的额头见了汗,一边擦汗一边小声同孩子家人说,听得众人都是高高提起了心。
可惜,厄运并没有因为众人的祈求就改变,孩子依旧在拉肚子,脸色益发苍白,声音也越来越弱了。
这下别说孩子娘亲,就是家里其余亲人也痛哭起来。孩子祖母年纪大了,当场昏厥过去,众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口的才勉强把老太太救醒过来。
吴家左邻右舍闻讯赶来看热闹,见此忍不住也跟着叹气。
有人就道:“慈悲娘娘抛弃赤龙多少年了,求十次,能有一次降下神迹就已经是额外开恩了,看样子,这一次娘娘还是不肯眷顾。”
“就是,”旁边一个妇人也是叹气,“我记得小时候祖母还跟我讲过呢,百年前慈悲娘娘可不是这样,几乎是有求必应,家家户户都是娃子一群,如今好不容易生个娃子,想要养大也是极不容易。”
“都怪当初那个狗屁皇帝,要不是他死了儿子就杀光专治小儿的大夫,也不会触怒慈悲娘娘,害得大伙儿想寻个大夫给娃儿看病都难!”
一个家里损过孩子的老妇人,见这情景,忍不住想起自家那个伤心的时候,气呼呼地说了重话。
旁人虽然赞同她的说法,但也不敢附和,生怕惹来麻烦,毕竟他们骂的可是赤龙国皇帝,即便已经去世百年,也不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能随便挂在嘴边的。
无暇管村人如何议论,院子里的铁蛋家人已是哭得软倒一片,毕竟世上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孩子死去更残忍的事。
孩子就是父母的心头肉,如今用刀剜去,可谓痛极!
苏圆方才听了村人议论,心里益发犹豫。她也学过一些治疗孩子病痛的办法,这小儿腹泻不是传染性的,看着就是孩子受了凉引起的,不难治疗。
但她一个小泵娘,又是初来乍到,贸然出手,若是治好了自然一切好说,但若孩子最后还是免不得一死,孩子父母迁怒到她头上就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