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弦一旦放松下来,脑海没来由地忆想起几日前的邂逅——那名出色不凡的展姓男子。她很快地想起他就是几个星期前那场差点酿成车祸的惊魂事件中的主角之一,他的卓众出色让人即使无法深镂心间,也很难办到过目即忘,纵然寒漠如她。
那一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任她再如何努力回想仍记不起分毫,使她感到十分懊恼。她发觉到,颈、肩、胸前有几点极似吻痕的淡红色痕迹……
她倏地一惊,猛摇着头,甩开那荒谬的想法,不!这是不可能的,他不会这么做,那一晚的相安无事,足可证明他是落拓君子,要不,今日她早已悲愤欲死,哪还有机会在这里疑神疑鬼,硬是替他扣上个欲加之罪。
她迅速抛去了杂思,沉淀下心绪,冷静地思考近日公司内的几桩重要大事。其中层氏的企划案,她已在前些日子拟定完成,昨天也如她所预期地收到了回应。她的得力助手江秘书更已帮她安排好今天与展氏负责人见上一面,正式向他报告她的整体构思。
能争取到这难得的机会,代表着她所提出的企划已成功地打动对方,难怪会教其他两家竞争对手又羡又妒,恨得牙痒痒的。换句话说,今日的会面,将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桌上的电话亮起红灯,她按下其中一颗按键,“有什么事吗?江秘书。”
“莫小姐,您等待的展氏负责人已经到达;要直接请他进来吗?”
“好的,麻烦你,江秘书。”
深深吸了口气,她露出神采奕奕的笑容,今日她要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没多久,叩门声已响起。
“请进。”她一贯公式化地回应。
“展先生,里头请。”听见江秘书甜美的招呼声,芷柔习惯性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本能地抬头望去——
这一望,她呆住了一包括前脚才刚踏进来、目光与她在空中交会的展拓凡也是。
“你一”她喉咙好像塞了一颗鸡蛋,花了好大功夫才挤出一丝声音。
“是你?”屉拓凡倒没她这么夸张,接二连三的巧合下,适应能力一向良好的他早已习以为常。
也许他们真的有很深的缘分,否则,在人口众多的大城市中,对于连连错失机缘的他们,上天又怎会一再赐与他们连绵不绝的巧遇?况且,这一次她再也没有机会逃开。
他露出了一抹暗藏深意的笑。
不知怎地,他的目光令她整个人不自在了起来。
“呃,你——”
“就说我们有缘嘛!”他尔雅地一笑,“怎么,还是拒绝吐露姓名?”
芷柔细致的柳眉皱了下,“你该不会就是展拓凡吧?”
这是什么表情?很不乐意是吧?
他促狭地撇撇唇,“依你的反应,我想我应该说,很不幸的,我是,如果这样的事实令你觉得悲惨,还请节哀顺变。”
“多谢你的幽默。”她挤出一抹笑算是捧场,“请坐。”然后,她拿起电话请人泡两杯咖啡进来。
待她再度正视他,他从容地开了口:“也许我可以‘假设’你便是莫芷柔——新扬的负责人?”这算是保守的问法,其实已十成十笃定了。
他暗骂自己的迟钝,回想她所戴的项链上所刻的名字,不正是“芷柔”吗?他当时就该联想到的,但他不但没去注意,还忽略得彻底。
而她确实也给了他同样的答案:“我建议你直接:肯定。”
“噢,好的。”此时,他正暗暗庆幸着几天前把持住自己,没让激情埋没理智,否则,此刻两人真会尴尬到月球去——没办法,地球太小了。
喝了口刚送上的咖啡,他望着在对面坐下的她,“言归正传。这些理念全出自于你个人的构思?”
“阁下认为太主观?或者个人意识太强?”看不出他的想法,她只好自己猜测。
“不,当然不,能够有自己的主见,不随波逐流最属难能可贵,事实士,我很欣赏你的企划理念,否则,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却足够令芷柔感到欣慰。千里马若无伯乐,则什么也不是了。“我该感动得泪涕纵横吗?就因为古人的一句‘士为知己者死’?”
“不反对就是了,那是指,如果你没有技术上的困难的话。”说实在的,他挺怀念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偎在他怀中的滋味,一如那夜的娇柔。
“是的,但那得在我们讨论完整个企划内容之后,或许我会考虑。”她亦回他同样的幽默。
展拓凡眼中燃起一抹异样的光彩,为她的机敏慧黠。
现今世上,要找这样兼俱出色的外貌以及过人的智慧的女子,可说是绝无仅有了,要他不激赏似乎挺难的。
清了清喉咙,他又道:“可是你知道吗?前锋广告公司所提出的,却是完全与你持反方向的理念。他们认为万事起头难,在尚未于本地奠定稳固根基的展氏产品,不宜顾全身段问题,因为消费者能否接受,实在是极重要的考量要素,惟有多方面、普遍化地打入本地市场,才能降低风险,胜算也较大。”
他的用词极为含蓄婉转,但足以让芷柔明了他的意思。只不过,芷柔可不!
她措词尖锐,直言不讳,字字一针见血地说:“你何不说这是坊间最老套的‘薄利多销’且毫无形象的行销策略?展先生,你不认为这和夜市、路边摊三件一百块的叫卖方式大同小异?我无意抨击什么,只是若真沦为这等境地,恕我直言,你何必大费周章地成立展氏,直接找几个人上夜市吆喝叫卖不就成了?”
这女人说话真犀利无情。展拓凡不敢恭维地摇摇头,“但你不能否认,细细思量之下,它也有其可取之处。当自己什么也不是时,把架子端得高高的,谁会理你呢?”
“也许。”但这并不代表同样的公式套在任何角色上都会合适,诚如我先前所言,贵公司毕竟不是路边摊或菜市场,可以套用买一把青菜送一根葱的可笑方式,相信展氏之所以横跨欧亚,必有相当的壮志远见,就算在本地商场仍未正式打下一席之地,也毋需这般自贬身价,是不?”芷柔实在听不出他的话究竟有多少真实性,只好道出她的看法。
她有绝佳的口才。展拓凡小心掩饰好眼中赞赏的光芒及益发明显的笑意,故作沉吟地说:“可是,你考虑过吗?纸上谈兵是很理想,但要真正付诸施行,现实存在的太多因素我们不得不正视,在全无良好商誉、口碑的情况之下,如何成功地打入本地商场及消费者的生活圈,又凭什么让消费者义无反顾地投注全然的支持及爱护?”
“这就是我们的问题了,贵公司之所以慎重其事地挑选足以委任的合作对象,为的不正是这个?没错,万事起头难,一个好的开始更是重要,我承认采用我的方法是要承担一定的风险,但,你认为这不值得吗?我的目标在于为展氏这一系列的香水产品塑造出良好的形象,争取消费者的信心,更让消费者能予以绝对的肯定,那么,毋需拉低半分身段,消费者自然趋之若骛。”
终于,他放弃了掩饰笑容的意图,“就等你这句话。”
“你——”芷柔错愕了好半晌,原来……他在引诱她许下承诺?她应该生气的,毕竟她被“设计”了,但她发现——她喜欢这样的设计。
“这表示,你决定采纳本人的拙见?”
展拓凡定定望住她,好一会儿,他淡淡笑了,朝她伸出手,“预祝我们合作愉快,莫芷柔小姐。”
芷柔没有惊讶太久,也伸手握住他投来的友善。
“合作愉快。”想了想;她疑惑地开口问道:“我真的说服了你吗?”
她突然感到不太对劲,怎么说呢?她有个很怪的感觉,展拓凡打一开始便是信任她的,而那番话……是试探?是考验?是设计?她也糊涂了。
不错,她果然是他见过最有智慧的女人。
展拓凡朝她眨了眨眼,“你是指‘薄利多销’吗?”
“呃?”
他再也不客气地放声大笑,“我要真将展氏搞成了‘菜市场’,我老爸会拿把菜刀远渡重洋到这儿来,满街地追杀我。”
“那你——”她瞬间领悟地瞪大了眼。
展拓凡知道她懂了,促狭地俯身欺近她,“你看我像那种没魄力的人吗?小女人。”
那一刹那间,她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但她力持镇定,退开环绕着他气息的范围内,平息微乱的思绪。“我是不是被耍了?”
“耍?会不会严重了点?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认同,话可全是你说的,严格说来,我还得抗议你这么瞧不起我呢!”
她真的觉得他很可恶,害她浪费了这么多口水。“你该早点说的。”她不满地说。
“好吧,我招了。其实我是想听听你的看法;而,很显然的,我们已达成某种程度的共识,不是吗?”
“是啊!”她答得很不甘愿。
人家说得合情合理,她能怎么办?她发现在他面前,她无往不利的精明与干练完全派不上用场;她突然有种很奇特的感觉,他似乎正不遗余力地想摧毁她刚强冷峻的假面具、瓦解她无坚不摧的意志力?
展拓凡见状,不由得低笑出声——因她那带点孩子气的口吻。她二定不晓得,再怎么强悍自主的女人,仍是无法抹去女人本质中的潜在温柔个性。
“别这么没度量嘛,需知凡成大事者皆是不拘小节的,你不会小肠小肚得容不下我小小的幽默吧?”
“所以我该说欢迎你尽情发挥‘幽默’,但愿能博君一笑?”她没好气地道。
她发现了吗?卸下凝肃面孔的她,娇美得惹人爱怜;勾起他前所未有的柔情。“小气鬼!还用话酸我。”
他轻点子下芷柔俏挺的鼻尖,神情、动作皆是那么的自然,让人一点也不觉突兀,芷柔甚至忘了他们是初识、忘了她最厌恶外人的肢体碰触,尤其是充满亲呢气息的举止……
直到展拓凡离去后,她仍呆坐原地,怎么也想不起启已是何时撤下一直以来便严密把守的心防,忘了维持一贯的冷漠……
这个展拓凡——令她茫然。
顺利争取到展氏这笔生意,令不少同业人土眼红,欣羡得半死,同时,也使得新扬的招牌响亮了起来,迅速成为炙手可热的广告公司,接二连三而来的大小Case,让全公司上下忙得不可开交。芷柔就更别提了,她连喘口气的时间电没有,有时一天还要跑好几个地方与客户洽谈,谁教她主张凡事亲力亲为呢?
抱着成堆的资料由公司大门走了出来,想起她的车前些天送保养场去了,她很认命地叹了口气,打算到对街叫车。
她小心翼翼、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地过了半边马路,就在要踏出下一个步伐时,一辆机车呼啸着自她眼前擦身而过,她险险地闪过身却因此扭伤了脚,站立不稳地跌坐在地上。
真是背到家了!她懊恼地想着,想试着站起身,右脚却传来阵阵的痛楚,原来她扭伤脚了。
她还来不及喊痛,远远已传来熟悉又似陌生的急促叫唤——
“芷柔!天啊,怎么回事?”展拓凡三步并成两步,气急败坏地冲向她,“怎么搞的?你受伤了吗?怎么坐在大马路上?”
“何妨当我是坐在这儿乘凉兼体验人生?”她没好气地回道,谁教他的问题太过白痴。
“除非被辗成人肉干是你所期望的。”他也很受不了地回敬她,望着散了一地的资料夹,他弯下身子替她捡拾,“为什么每一次我遇到你时都是一副狼狈样,落难佳人?”
“或者你该说,每当我遇到你时准没好事?”她也不甘示弱。
不该忘了她的口齿犀利。展拓凡含笑地望着她,“你打算在这里和我抬杠吗?”
“我——”芷柔难得流露出无助。
凝视她的表情,展拓凡像猜到了什么,“你该不会受伤了吧?”他暗怪着自己的粗心大意,说着,一双眼心急地上下打量她。
“别——没有啦,只是脚有点扭伤……啊!”她惊叫起来,话都还没讲完,展拓凡当下已二话不说,将所有的资料夹往她怀中一放,双臂一展,轻轻松松地将芷柔抱起,什么也没说地直往前走,吓傻了芷柔。
“你——干……干……”
他一双眉好似打了千百个死结,表情难看地说:“女孩家不要骂脏话。”虽然离开这里好些年,但对本土的固有“文化”他仍是有相当的认知。
脏……话?她愣愣地呆了下才会过意来,“不是啦!你这人思想怎么这样,我才不会这么没水准,我是要说,你,干什么’。”
真是的,她难道不晓得这种话容易引起误会,最好别结巴吗?
“上医院去。要我提醒你吗?你脚受伤了。”他的表情好似她在问废话。
“可是……我还要上客户那里……”
“闭嘴!到底客户重要还是你重要?”他稍稍扬高了音量,吼着那个不知轻重的女人,芷柔一时当真被吼得乖乖的。
“但……但……你该放我下来…”
“你再多说一句,我马上就放手,管你要在大庭广众下跌痛小屁屁,还是跌掉形象都不关我的事,你要试吗?”为她担心还被当鸡婆,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不要!”芷柔惊叫了一声,被他这么一恐吓,她未经思考的,双臂立即反射性地死搂住他的脖子不放。
她的反应令他满意,“那就听话点。”
小女人被凶得好委屈,没敢再多吭一句。
这真的是他印象中成熟独立、精明干练,而且冷傲得可以和冰霜一较长短的女子吗?展拓凡差点被逗笑。
将她塞进驾驶座右侧,他也很快地坐上驾驶座上路,将她送到最近的一家诊所,挂了号等待就诊。
你会不会觉得这太小题大作——”展拓凡丢给她恶狠狠的一眼,芷柔立刻噤声不语。
“轮到她时,他仍是-把抱起她进去,而这回,芷柔识相地不敢多说一句。
医生专注地为芷柔推拿脚伤,展拓凡在一旁看得大气电没多喘一下,见芷柔柳眉愈皱愈紧,他不禁感到心疼。
“是不是很痛?乖,再忍耐一下下就好了。”一时没注意,他竟把她当成了孩子在哄。
年约五旬的老医生来回看了他们一眼,风趣地冒出一句:“你又知道了?”到底谁是医生啊?
“好差劲的安慰。”芷柔苦着脸说道。
展拓凡见她一副拼命忍着尖叫的模样,很不舍地问口:“真的很痛吗?”
“哪一天你要是跌断了腿,记得通知我,我不会忘记问你这句话的。”
啊?展拓凡傻了眼。
“小姐,你太夸张了,要男朋友心疼也不是这样。”
男朋友?!
“我不是——”她急着想否认,老医生却误解了她的意思。
“别不好意思啦,哪个女人不希望男朋友把她疼得像宝一样,我那女儿也是这样,成天粘在男朋友身边撒娇,这是很正常的。”
被他这么一说,芷柔倒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说才
好了。
“听到没有,‘亲爱的’?”展拓凡俯身靠近她,促狭地眨眨眼。
“你——”她又气又恼,正欲发作,没想到先出了口的却是痛呼声,“啊——”
展拓凡吓了一跳,赶忙又将目光调回她脚上,忍不住地埋怨老医生:“轻点啦,会痛耶!”
“又不是痛你。”老医生回他一句。
“心痛不行吗?”
“展拓凡!”芷柔出言喝道。他满口的胡言,到底什么意思啊?
“大人说话,小孩闭嘴。”展拓凡没理她,注意力没减少半分,“医生,到底怎么样了?”
“好了啦,这么紧张干吗?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展拓凡蹲下身去,双手托着下巴,看老医生将纱布一层一层地往她脚上绕,他不得不怀疑地问:“你想把她捆成木乃伊吗?”
“那也得等她作古之后。”老医生不减幽默地说。
“你少咒她。”
“知道你心疼。”老医生笑笑地说道,“好了,这下你放心了吧,只要过几天再来换个药就行了。”
是这样吗?”展拓凡不放心地抬头问她:“芷柔,你
现在觉得怎样?”
芷柔匆匆别过眼,逃开那双盈满浓浓关怀的眼眸,“不痛了。”那低柔的声音,陌生得连她都不敢相信是出于自己口中。
“那就好。”他露出释怀的笑,伸手扶她,“来!试着走走看,没问题吧?”
她下意识地想避开与他的碰触,怎奈她的脚太不争气,只得半靠着他。
展拓凡皱眉看了一下,旋即再一次抱起她,大步往外走,没理会身后摇头笑叹,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老医生。
眼前的待阅签呈已堆得为数可观,咬着笔杆的芷柔看来却是心不在焉,视线落在资料上,思绪却已不晓得漫游至何方。
那一天,展拓凡牺牲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坚持陪同她在数位客户间奔波,完全不将他人的侧目放在心上,而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送她回公司后,他还三令五申、半威胁半诱哄地叮咛她要小心等等之类的话,简直把她当成了半大的娃儿。
她无力抗议,那种被人骄宠呵疼的感觉她几乎已经遗忘,今日又如何克制自己不要沉溺?她忽然发觉自己好软弱,好想找个坚实的臂弯依附……
展拓凡……他让她迷惘。每回面对他;她精明干练的女强人形象总是无法成功地扮演,因为他有千百种方式融化她冰冷的武装,让她不自觉地流露出最真实的自己,更让她觉得自己青涩得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为什么会这样呢?她没有答案。
“莫小姐?”
一张熟悉的脸孔蓦地出现在眼前,芷柔回过神来,看着不晓得何时冒出来的江秘书,神色仍有些许茫然,“啊?什么?”
“我说,有人送了束花来,你要收吗?”天晓得,她已在外头敲了好些时候的门,也叫了芷柔好几声,要不是怕把门敲出洞来,她也不会主动推门而人。
芷柔定下心神,看也没看一眼,以一贯的冷淡口吻回道:“往前走三步,左手边,谢谢。”那是垃圾筒的位置,江秘书很清楚她一贯的处理方式。
江秘书走了两步,迟疑地止住步伐,回身说道:“是…这是展先生送的。”
芷柔一怔,喊道:“等等!把花给我。”
“噢,好的。”就知道展拓凡魅力不一样。江秘书会心一笑,递上花束。
芷柔没理会带着怪异笑容离开的江秘书,抽出附在花束上的卡片。
芷柔:
愿你脚伤早日康复。
展拓凡
呆呆看着卡片上苍劲有力的字迹,她的思绪没来由的纷乱起来。
自从那一天之后,她与展拓凡“走得很近”的消息不径而走,在整个商界传了开来,几个有着酸葡萄心理的广告界同业,甚至影射她这回之所以脱颖而出、拔得头筹,是因为她与展拓凡“私交匪浅”,说得再明白一点,便是美人计啦!
对于传言的威力,她是早有了认知,心理建设十分充足,反正只要拿出实力,交出一张漂亮的成绩单,证明她并非以美色取胜,事实胜于雄辩,所有的流言便不攻自破。只不过,乍听这样的传闻,她仍是免不了感到困扰。
噢,这展拓凡是惟恐天下不乱是不是?深怕谣言不够满城风雨吗?这束花一送,别说外人了,光自己公司的人都不会相信他们之间没什么,想撇都撇不清了。
连她也无法说服自己,她对他真的“没什么”吗?悸动的心抗议着她的言不由衷,她莫芷柔岂是会任人抱着进出大庭广众的人,那一个下午,她内心确实没有任何的不悦或勉强,她是心甘情愿的。所以,她还能怪传言无中生有吗?
至于展拓凡,他又是怎么想的呢?是不在乎人言可畏?还是……
乍现的想法惊扰她的心湖,紊乱的思绪再也无法平静。
这样的情势发展实非她所能预期!因为业务上的关系,芷柔与展拓凡有着频密的接触,相处得愈久,他们之间似有若无的情愫益发缠绕,每每迎视他别有深意的目光,总让她莫名心乱,尤其当他凝视着她时,他那熠亮深邃的眼眸会闪烁着某种扰人心魂的强烈意念,她不懂那代表什么,只知道这令她再也无法平静,如果他的目的是使她心慌意乱,那么,他成功了!
这意乱情迷的感觉,早在几年前便与她绝缘,为什么今日她会为展拓凡而心绪不宁?若心已如止水,又为何还会有余波荡漾?在他温柔的眸光下,她逐渐神魂恍
惚,无力自拔……
如同现在,他一双眼定定停驻在她身上,连眨也没有,唇角还泛起淡淡柔柔的笑。
她力持的镇定已一点一滴地流失,再也挂不住冷静的假面具。
噢,该死的展拓凡,他到底存的什么心啊!
带点气恼的她加快了速度解说最新商讨出的广告策略,管他听不听得懂,反正她说完了。
随着最后一个句号,一杯茶也递到她面前。“补充点水份如何?”
“你一”芷柔瞪大眼眸,傻乎乎地望着他。
展拓凡沉沉地低笑,“你知不知道你赌气使小性子的模样好可爱哟!”
芷柔死瞪着他,说不出半句话。
“怎么?想和我无声胜有声?”他很“入境随俗”地点头,“也好,我配合你。”
“展拓凡!”她气恼地叫道,“你……你……”
“我怎么了?芷柔,你不是一向能言善道、口齿犀利吗?怎么结巴了?”他好无辜地问着,好像这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拜托你认真一点行不行?”她真的觉得他是专程来调戏她的!
“我很认真啊厂展拓凡适时摆出含冤莫白的夸张表情,好像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你全听进去了。”他那不正不经的死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要来泡马子似的,教她怎能不恼?
他欠扁地露出一脸的意外,“怎么;你发现啦?那你还说得口沫横飞,不亦乐乎?”
“你!”她闻之气结!
她一双粉拳几乎就要失控地飞了出去,展拓凡才又笑嘻嘻地说:“美人虽然赏心悦目,但还不至于让我看到两眼发直,口水猛流,忘了今夕是何夕。”他刻意顿了下,要笑不笑地睨她一眼,“怎么,你还真当我是个不知轻重的纨栲子弟?”
“是吗?”
“轻蔑的表情麻烦掩饰一下好吗?这太污辱人了。”
芷柔抿抿唇,不置可否。
为了取信于人,他收起了笑谑,面容趋于正色,“所以,我们的结论是,将诉求对象着重于时下的都市女子,这一系列的香水,共通点在于它带给人神秘而独特的冷艳色彩,根据初步评估结果,使用对象为一般上班族,且年龄介于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左右的消费群应是占了绝大比例,想当然耳,我们的企划重点自是着重于此,至于企划内容的细节,你在上头写得非常详细,我不想陪你浪费口水。oK,重点归纳完毕,恳请莫大小姐赐教。”
纵有淡谈的讶异,芷柔也没表示出来,“我能假设你之前死盯着我看,是专注投入的一种表现?”
“不,这是工作不忘娱乐,现成的美色太过赏心悦目,既然一心可以二用,何乐而不为?”
他是生来气她的吗?芷柔闻声咕哝地说:“还好你遇到的不是婉柔,否则,她准会骂你嘴巴贱。”
“什么?”他又没顺风耳,讲这么小声谁听得清楚啊?
“不,没有。”她忙摇头掩饰。
展拓凡一双深亮的黑眸隐藏着笑意,“我似乎听到有人说粗话喔!”
“你指‘嘴巴贱’?”她淡哼着,这在婉柔而言,还算是善良兼留口德了哩!
展拓凡但笑不语;欣赏着已不自觉除去冷漠的千层防卫的芷柔,举手投足间每一分动人的神采。他不动声色地移近她,待芷柔发觉时,卓众的俊容已近在咫尺,属于他的温热气息环绕鼻间,回荡脑海。
“啊!”她大惊失色,低喊出声。
那抹令人失魂的笑,存心要催眠冷若冰霜的莫大美人。而,他确实也成功了。
“你……干……干……”真是糟糕,她又结巴了。
唉,莫芷柔,你好不争气啊!太耻辱了,又不是没见过帅哥,怎么一颗心还是被电得麻麻的,都快春情荡漾了起来,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不许骂脏话。”他声音仍是柔柔的。
“我没有。”
“你又想说‘干吗’了吗?”他忍着笑
“好……好像吧!”要命!这展拓凡说话就说话吗愈靠愈近?
芷柔记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的八字箴言,本能地往后退,一个大意,她撞到身后的盆栽,后脚跟踢翻了垃圾筒。
展拓凡看着这有趣的一幕,小心不让爆笑出口。要说她有多冷若冰霜他就不信了。喏,真相不正清楚地呈现眼前,多惨痛的事实啊!
他很好心地伸手扶住差点栽倒的芷柔,声音低柔醉人。“我这么可怕吗?足以把你吓得花容失色?”
“我……”她用人格发誓,她是真的很想逃开身子完全无法动弹,双脚似生了根地不听使唤。
他将她完全圈在臂弯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她心慌意乱地回道。
展拓凡出其不意地伸手取下她鼻梁上的眼镜。“如果我没猜错,你视力正常得很,这副眼镜,其实只是为了营造出你所需要的威严气势,是不是?”
“呃?”她根本说不出话来,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还有,”他动作轻柔,一一抽出固定于她发丝中的夹子,长发流泻而下,正如流泻出万种风情,怔忡的芷柔早忘了制止,“你知道吗?我爱看这样的你,好美!那一夜过后,我始终念念不忘,你一定不知道你美得多么夺人心魂,别再刻意以冷漠包裹自己,好吗?”
噢,她不知道展拓凡还有催眠的本事,她的脑袋现在全是浆糊,早失去了运作功能。
见鬼,莫芷柔,你少丢脸了,虽然对方帅了点,但你也不能人家随便勾勾魂,你就真的心飘飘、意茫茫啊!活像没见过世面的花痴。
她那迷路小猫似的迷蒙大眼,看得展拓凡心口一撞,她难道不晓得用这种眼神看着一个身心正常的男人是多么危险的事吗?这女人根本就是存心引诱他。
他暗暗呻吟着,用尽仅余的每一分理智,克制着自己不去冲动地狠狠吻住她。
他开始觉得,自己根本就在引火自焚,自作自受。
他的脸愈靠愈近,芷柔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轻洒在她脸庞,那一刹那,她几乎可以肯定,他下一刻便会吻上她,她想逃开,无奈浑身虚乏无力,只能意乱情迷地看着眼前的俊容逼近——
然而,他也只是轻轻地、柔柔地,在她额前印上淡吻,声音是醉人心魂的柔和。“为我改变,芷柔。”一句话,使她陷入缥缈恍惚的境地。
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放开她,没再多说什么。
直到他离去后,许久,她抬起手,无意识地抚上额心,纷乱如麻的心,再也难分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