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比抱着棉被睡得很熟。莫第摸了摸他的额头后,先是放下了一颗心,接着就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然而,除了苦笑又能如何?
莫第的眼神很温柔。
费比是让食物的香味唤醒的。
落地窗外的太阳让厚重的窗帘挡在了阳台外,只有几线光束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到了房间的墙上。
心满意足地伸了个大懒腰后,发了一会儿呆,费比才揉着眼睛下了床,打开衣橱。
衣橱里挂满了笔挺的衬衫,费比找了一件穿在身上,然而袖子得卷上三折、长长的衣摆穿在身上简直就像是在穿洋装。
“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费比嘟嚷着。
光看上衣,就根本不用去试穿长裤了。
费比不满意地噘了噘嘴,四处打量着可以当衣服穿的布料。
棉被?床单?毛巾?……喔,不用了吧……
然而,门旁的小桌上却是放着一套折好的衣服。
费比把衣服摊开一看,正是自己昨天穿来的休闲衣服。
不但已经洗干净、还烘好外加折得整整齐齐呢。
费比抱着衣服转了两圈,才倒在了床上。把衣服在自己头上展了开,费比对着自己的衣服傻笑着。
从没关好的门缝里,传来的香味是越来越诱人了。
被这香气所引诱,饥肠辎轿的费比穿上了衣服,接着便是把门推了开,走到了栏杆往下望着。
果不其然,餐桌上已经摆着热腾腾的中餐。
迫不及待地小跑下了楼,急急忙忙凑上前去闻香味的费比,肚子立刻开始叽哩咕噜地闹了起来。
“看看,起床了吧?”从厨房走出来的莫第一边解着围裙,一边对着费比笑着。“我还在想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啊。”
“早醒了!”费比冲他笑了一下,接着便想要拉开椅子。
“等等,先去漱洗一下吧。”
“……可是会冷掉……”
“冷掉就重热,要养成好习惯……等一下。”莫第走了过去,摸了摸费比的额头。“很好,没有发烧。等下吃完午饭我就送你回去。”
“啊?为什么?”费比看来是很失望。
“因为我下午有课啊。不趁早送你回去,又要什么时候送?”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上课。”
“免。”莫第像是被吓了一跳。“别再来了,我的心脏会受不了的。”
“……怎么这么说……”费比低下了头。
“乖乖的,好吗?”莫第劝诱着。“回家去吧,你父母会担心的。”
“……他们才不会。”抬起头来后的费比,看来是张不在乎的脸。
“怎么可能不会。”莫第近距离地看着费比的脸。“乖乖回去的话,我有奖赏。”
“是什么?”费比好奇地问着。
“我的电话号码。”莫第挑起了眉。
“……这里的电话不就是7654XXXX?”
“真是精明的小子。”莫第两手一摊。“好吧,我招了,我现在根本不住在这里。”
“……喔!难怪我打不通!”费比高声喊着。
“好好好,别生气好吗?我现在不就要给你电话了?”
“……我打给你的时候会不会有女人接啊?”
“不会啦,我一个人住。”莫第笑了一下。“我很小心的,好吗?”
“……你要小心什么?”
“喔,费比,别像个侦探问东问西的。”莫第偏过了头一笑。
费比呆了一下。
才几天没见,他这个表哥又变得更……怎么说呢?
以前的他就像是个天生的贵公子,现在看来却是……像个华丽的王子了!
经过修剪的发型加上干干净净、光滑明亮的肌肤,简直……
费比伸手摸了摸莫第的脸颊。
有点诧异的莫第只有挑了下眉,然而他还是没有说什么。
“还好你没有化妆,不然我会以为你遇上变态老女人了。”费比嘟嚷着。
“哈……我还在想你要做什么呢。”莫第又笑了起来。“我化妆来做什么,又没有要照相……”莫第的眼皮跳了一下,不过脸色倒是没变。“好啦,摸完了以后就去刷牙吧,面真的要凉掉啰。”莫第轻轻推了推费比的肩膀,把他连哄带骗地送了上楼。“快点去刷牙。”
“……”带着疑惑的表情,费比还是乖乖地回了房间。
莫第开着不晓得是从哪里来的敞篷车送费比回家,费比一路上像只猎犬似的,翻动着车上的书跟杂志,还有一些看起来很可疑的纸张。
“找什么?”莫第终于忍不住问了。
“这辆车是爸爸送的吗?我没听他讲过。”费比一张张检查着,表情十分认真。
“……是送的没错。”莫第打着哈哈。
“谁送的?”费比的眼睛瞄了过去。
“嗯……我想想……”莫第一边开着车,一边回答着并不算是答案的话。
“……女人,又是女人对不对。”费比瞪大了眼睛。“我要跟爸爸说,你到大学还是乱交女朋友。”
“我哪有,这次有挑过了。”莫第边笑边说着。“已经有男朋友的、有老公的、比我高的,我都推掉了。”
“……你怎么这样啦!”费比气愤地捶着车子的前座。
莫第偷偷吐了下舌头,接着就假装没有注意到费比的哀嚎,继续开着车。
此时,前方的车子停了下来,莫第也只好停下了车。
当莫第有点不优雅地用手撑着驾驶盘站了起来,试图看看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时,带着怒气别过头去的费比,在不远处的商店橱窗,发现了幅巨大的海报。
普通的海报不稀奇,背对着观众的模特儿才是让费比疑惑的眼神再度起动的原因。
费比看了看那位只露出不到三分之一脸庞的模特儿,又看了看自己的表哥,来来回回看了三次后,就鼓着腮帮子打开车门走下车。
“前面好象有车祸……咦?费比,你怎么可以下车,快上来。”莫第回头对着不晓得为什么走到车子后头的费比说着。
费比瞪了自己的表哥一眼,不过并没有违逆表哥的意思。
等到自己表弟重新上了车,莫第检查了一下费比的安全带,接着便一面回头看、一面小心翼翼地倒车。
“我看这条路要塞很久,我们走别条吧。”
“我要跟爸爸说,你还跑去拍海报。”费比脸色不善。
叽!
崭新的敞篷车发出了刺耳的煞车声。
“……你认错人了。”莫第清了清喉咙后,再度准备倒车。
“反正爸爸会去查。”
叽!
敞篷车再度发出了刺耳的煞车声。
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莫第还是放弃了。
“别这样啊,费比,我需要钱。”莫第转头过去对着费比可怜兮兮地说着。
“不接受,你怎么可能缺钱。”费比抬起了下巴,瞪了回去。
“……这个……原因很多……”莫第为难地解释着。
“我有时间听。”费比趾高气昂地说着。
“……这个……嗯……因为我想买一样东西……”莫第勉强说着。
“什么东西这么贵?你想要买私人飞机还是游艇,跟爸爸说一声不就好了?”费比根本不相信。
“嗯……那是个很贵很贵的东西……”莫第还是说得很勉强。“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为什么要以后才能知道。”费比看着莫第。
“这个……欸……”莫第支支吾吾的。
费比伸出了手,手心向上。
“……费比?”莫第不懂。
“地址。”费比对着他得意地说着。
“地址?”莫第有些为难。
“下次我会带睡衣去的。”费比可爱地笑着。
“这房子怎么这么小啊……”
三更半夜才刚打开门,听到的就是来人不客气的一句。换作是别人也许就要开骂了,然而这位出来应门的主人只是叹了口气,接着就侧过了身让负责提行李的仆人把整整有三大包的行李袋扛进了房子。
“表少爷,我该放哪里?”仆人问着。
“……都可以。”最好是带回去……
“我看放房间里好了。”来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坐在沙发上伸着懒腰。
仆人看向了他的表少爷。
“右边那间。”主人在心里叹了今夜的第二口气。
“你不守信用。”
等到仆人走后,对着趴在沙发上转着电视频道的费比,莫第蹲在他身旁抱怨着。
“我哪有。”费比委屈地看向了自己的表哥。“我什么都没说啊。”
“可是你带了人来。”莫第指控着。
“不然帕里尼不让我出来啊。”费比说着。“上次我回去以后他就管得我好严,我磨了快一个月他才放我出来耶。”
“……还有帕里尼……那家里到底还有谁不晓得我搬出来的……”
“……我想妈妈还不知道吧,她最近没回家。”费比无辜地说着。
莫第无奈地坐在了地上。
“……别这样啊,表哥。你拍海报的事情我可是一个字也没说。”费比指天立誓。
“……以后别这么晚出门,太危险了。”莫第放弃般地说了。
“都是帕里尼的错啦……”费比嘟嚷着。“他非要我学完琴再出来,现在都好晚了……”
“……好好好,算了,明天再说吧。先去睡觉。”莫第高举双手。
“喔……好啊,反正时间多的是。”费比也打着哈欠。“那我去睡了,晚安,表哥。”
“晚安。”莫第微微笑着。
“……那我可不可以再问一个问题。”本来已经要走回房间的费比回过了头。
“问吧。”莫第看着费比。
“你脸上贴的白白东西是什么啊?”
“……面膜吧。”莫第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白膜。
“……你贴这个做什么?”费比好奇地问着。
“我明天要照相。”莫第又摸了摸白膜。“她们叫我晚上一定要贴,所以我就贴啦。不过又照不到脸,贴这个有什么用……”
“啊?你明天要去照相?”费比好奇地凑了过来。
“……对啊。”莫第看着近在咫尺的费比。
“我要去。”费比开心地说着。
“……不行。”莫第给了简单的答案。
“啊?为什么?”
“……唔……你要来我这里可以,不过不能自己出门。不然,我就要再搬走。”莫第说着。
“……那我不就跟坐牢没两样?”费比有点生气。
“有我陪的时候例外。”莫第微笑着。
“……明天你不也在吗?”
“明天我没办法一直盯着你。”
“……那我在这里要做什么?”
“看电视。”莫第站了起来,对着费比说着。“所以,下次记得把书也带几本过来。”
我实在是太宠他了……宠坏了……
在费比气得摔门后,莫第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既然醒了,就顺便把脸上的白膜洗掉。然而一边洗脸,莫第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
在他进门的时候就该把他连同行李一起赶回去,由得他不知死活地一直想跟出门。少爷,您晓得您身价多少吗?要是让人家知道您跑来我这儿了,有意思的绑匪就算在我家门外排队也该排到了城外。
不行,明天就要把他送回去。好,就这么办,一早起来打电话通知摄影延期,然后开车把他跟行李一起送回去。
莫第下定了决心之后,便一边擦干脸、一边走出浴室。
卧室的床头柜上摆满了唱片跟影碟,宽敞的落地窗开启了一半,让深夜的凉风吹动着墙上的月历。
莫第躺在了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等到隔壁乒乒砰砰的声立停了之后,莫第也睡着了。
寂静的夜本该继续寂静下去,然而,一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莫第的房门却被人推开了。
红了一双眼睛的费比穿著睡衣站在门边。
他就站在那里,看了两分钟,然后就啜泣着走了向前爬上了莫第的床。
身旁的床铺突然凹陷了下去,惊醒的莫第才刚转过头,就让一个大男孩抱住了。
“呜……”
费比把脸埋在莫第的胸前哭着,双手紧紧抓着莫第的衣服。
莫第连忙反抱住了费比。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怎么了?”莫第抚着费比的头发,有些慌张地问着。
“你不理我了……”费比哭着。
“……怎么会,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可能不理你?刚刚是我……”莫第急切地说着。
“我梦见你不理我了……”费比继续哭着。“我叫你、你也不理我……呜……呜……”
“……傻瓜,那是梦啊。梦又不是真的。”叹了一口气后,莫第总算是放了心。
“可是好象真的……好恐怖……呜……你不要不理我……”
“……真是败给你了。”莫第低声说着。“你想这有可能发生吗?”
等到哽咽声渐渐停了,莫第才拉过了棉被,让费比盖着。
“睡一觉吧,这次一定会做好梦。”莫第低声说着。
“……真的?”费比还是有点哽咽。
“当然是真的。我就在这里陪你,嗯?”
“……好……”
“既然好就快睡吧。”莫第低声说着。
“要不要加颗蛋?”
“边炒着肉酱,莫第一边轻松地问着。
“嗯!”站在旁边当观众的费比点了下头。
“那就帮我拿来吧?我放在冰箱里。”
“好!”费比应了声,快快乐乐地开了冰箱。
等到费比拿过来,莫第左手接过了两颗蛋,只见他一敲、一捏,两颗蛋便完美地落在了肉酱上。
莫第随手将蛋壳扔到了垃圾桶后,在锅里翻炒了几下,接着才伸过了手去捞了捞面条,检视了一下就加到了锅里。
拌了几下面后,将面条盛到两个盘子上,接着才把剩下的酱料加到面上。
“好了。”莫第关上了火,对着费比笑着。“午餐就先吃这些”,晚上我带你去吃大餐。去桌旁等着吧,开饭了。”
“好不好吃?”
看着费比狼吞虎咽的样子,莫第问着。
费比只能不断点头。
“我看看……这么多衣服?啊,帕里尼还替你把课本带来了?不错不错……”一边帮着费比整理行李,坐在地上的莫第一样样地把东西从那些行李袋里拿出来。“你会待多久?”
“多久都行,反正妈妈去德国了。”费比坐在莫第身旁笑着。
“唉……好吧,就住到你想走为止。不过要答应我……”
“没有你陪不能出门。”费比嘟嚷着。
“没错。”莫第笑着,揉了揉费比的头发。“这样才乖。”
“又不会有什么事,担心什么啊。”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少爷。”莫第叹着。
“怎么,今天不去照相?”坐在莫第身旁的沙发上,费比可爱地问着。
“陪你啊。”莫第微微笑着,翻了翻书。
“那工作怎么办?”
“只好延期了。”莫第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这样会被老板开除的啦。”费比拉着莫第的手,亲昵地靠着。
“嗯……机会很小。”莫第莫测高深地说着。
“……那个老板不会是女的吧……”费比的脸色有点难看。
“呃……问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快念书?等下要出去吃饭了啊。”莫第说着。
“……明天再念啦……我现在只想跟你说话。”费比撒着娇。
“好好好,那要说什么呢?”
“说什么都可以啊。”费比说着。
“唔……那我真得想想……”莫第状似认真地思考着。“你最近过得好吗?”
“糟透了……”费比嘟嚷着。“表哥,我雇用你好不好?你回来陪我,我算薪水给你。”
“这么大的人了还要表哥陪?”莫第微微笑着。
“我就是想你啊。”费比又嘟嚷着。
“一段日子以后就会习惯了。”莫第微微笑着。
“这种事情是要怎么习惯啦……”
“会习惯的,一定会的。”莫第低声说着。“先是两天没想起,接着就是一个礼拜、一个月。然后你会发现自己就算是没见到他们……”
“……表哥?”见到突然之间沉默下来的莫第,费比低声问着。
然而,莫第并没有响应。
当天晚上,抗议未果,费比还是乖乖地回到客房床上睡着了。
夜里,有人进来自己房里时,还没睡着的费比偷偷睁开了一线眼睛。
来的人当然是自己的表哥,当莫第过来摸他的头发时,费比便是连忙装着睡。
莫第的手在他头发上留连很久,接着就是轻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低声道了句晚安。
……记忆就只有到这里而已,因为费比再度清醒时,便已经是早上了。
替他准备早餐的表哥,甚至比昨天还更温柔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