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真矢觉得自己好像个疯子一样,不断地开着车在路上狂驰。
原来她不是立原亚弓,从来都不是。
是什么样的机缘让她代替立原亚弓出现在他面前?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或原因,他都感激这个阴错阳差的相遇。
在千野庄这栋老旧公寓前停了车,他就飞也似地逐门逐户查看门牌。
要命的是,这里的门牌上只写了住户姓氏,而他却只知道她叫里绿。
“该死!”他懊恼地靠在栏杆边,低声咒骂着。
正犹豫着该明天再来还是继续找下去之际,一名年轻女子走上楼来。
见到栏杆边倚着陌生男子,她有点惊疑。但显然地,他的俊挺出色让她的戒慎稍除。
“先生,你找谁?”她问。
“请问这里有住着一位名叫里绿的女孩子吗?”抱着一线希望,他询问着她。
女子微怔,“你找千叶里绿?”
“千叶……”虽然他并不知道里绿的姓氏,但听见她连名带姓的叫出里绿,他兴奋地点头,“对,千叶里绿,她住这里吗?”
女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她住楼上4A。”
“谢了。”真矢向她道了声谢,飞快地跑上楼去。
来到4A的门前,再看看门牌上写着千叶,他非常笃定地按了门钤。
屋子里相当安静,显然地,屋里的人已经休息。
他不死心,又继续地按了几下。终于,屋子里有了声音。
门打开了,一名穿着睡衣的女子一脸疲倦地探出头来——
“没带钥……”以为是晚归的正秀,里绿毫无戒心地打开了门,直到她发现门外的人不是正秀,她陡地一震,反射动作的急着关上大门。
“慢着。”已观清她容貌的他,迅速地挡住了门。
原本还睡眼惺忪的她,这会儿可是完全清醒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他——天川真矢,会在凌晨时分出现在她家门口。而且……他怎么知道她住这里?
如果他知道她住这里,是不是也等于她的身分穿帮了?
思忖着,她一脸惊慌,又死命地想关上门。
“别关门。”真矢十分强硬地挡着门,“我有话跟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没有?”他睁着她,神情严肃地说,“千叶里绿小姐。”
她一愣,呆呆地望着他。
“是的。”他撇唇一笑,但眼神凌厉,“我已经知道你的真实姓名。”
知道自己的身分已被拆穿,里绿更是感到惊惶失措。
她涨红着脸,声音不自觉颤抖着:“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说着,他振臂一推,推开了大门,也将她往屋里一推。
里绿紧张地看着他,“你做什么?”
真矢大步一跨,走进了屋里。
她惊慌地阻止他,“别进来,你……你出去。”她指着大门,脸颊通红。
她穿着睡衣,而正秀又不在家里,她倒不是担心他对她做出什么事来,而是这样的情况让她非常尴尬。
“你是谁?”真矢直视着她的眼睛。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她下意识地将双臂环抱胸前。
“我知道你是千叶里绿,但其他的呢?”他紧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防范她会对他说谎般。
“你为什么化身立原亚弓跟我相亲?”他问。
里绿咬咬唇,“我需要钱,而亚弓需要有人代替她去跟你相亲,就这样简单。”
“你跟立原家很熟?”
“算……算是吧。”她能怎么解释她跟立原家的关系?说她是死去的立原大助的私生女?
“你代替她跟我相亲是为了钱,那赴我的约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闯了祸。”她说。
他微愣,“闯祸?”
“他们付钱要我去相亲,但是没付钱叫我打你。”她有点不安地说,“为了收拾残局,我只好再去赴约。”
“包括为了立原商事,不惜在我的要求下宽衣解带?”他对整件事有太多的疑问。尽管他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分,但却不认为她必须牺牲到那种程度。
他感觉到她对立原家有着感情,为什么?
“立原商事的存亡兴衰,应该跟你无关吧?”他那如鹰隼般的锐利双眼紧盯着她。
“我……”迎上他的目光,她本能地闪躲开来。
“里绿。”他忽地攫起她的手。
“干嘛?”她惊羞地瞪着他,“别叫得那么熟,我跟你……”
“一点关系都没有吗?”他打断了她,“在跟我相亲后,我们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我并不是立原亚弓。”她说。
“那又怎样?”他一笑。
“我只是为了钱代打出场罢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不,现在才正要开始。”他注视着她的眼神显得炽热。
里绿一怔,“什……”
她不懂他的意思。他的相亲对象是立原家的大小姐,而她不是。
在真相大白之后,一切都该结束了才对,怎会是开始呢?
“还好你不是立原亚弓。”真正的立原亚弓完全吸引不了他的心神,真正让他动心的是她——千叶里绿。
他才不管她是谁,他只知道……他喜欢上她。
“相信我,”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我对真正的立原亚弓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一怔。“你见过亚弓了?”
他点头,“我去立原家找你,这才发现你根本不住那里。”
“你……你没生气?”知道她是冒牌小姐,他难道一点都没动怒?
他微皱眉头,“生什么气?”
“我骗了你,我不是真正的……”
“我从来就不喜欢我父亲为我挑选的对象。”他打断了她,“事实证明,我果然没喜欢上他挑中的人选。”
里绿微怔,疑惑地望着他。他是说……他喜欢她是因为她不是他父亲挑中的?
“我喜欢你。”他说。
里绿眉心一拧,神情冷肃地问:“你确定?”
他撇唇一笑,“我知道我喜欢什么。”
“你讨厌你的相亲对象,是因为她们是你父亲挑选的,那么你说喜欢我,会不会只因为我不是你父亲挑中的人选?”
真矢眉心一拢,笑意一敛。“在我还以为你是立原亚弓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迎上他热切又专注的眼神,她的心一撼。
是的,在他向她表达爱意之际,他还认为她是亚弓。
也就是说,即使她是他父亲挑选的,他也已经喜欢上她。
但事实是……她不是亚弓,而身分卑微的她配不上尊贵的他。
“我们不适合。”她说。
“为什么?”
“因为我们身分太悬殊。”
真矢一怔,啼笑皆非地说:“身分悬殊?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
“不管是几世纪,血统纯正的名犬是不可能配街边的杂种狗的……”她有点悲情地说。
“你跟我都不是狗。”他说。
“你不知道我是……”
“你是什么不重要。”他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深情地注视着她,“重要的是我喜欢你。”说罢,他低头欲吻她。
里绿别过脸,躲开了他渴望的唇。
“你醉了,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尽可能杜绝一切不幸的发生。
他是天,她是地,天地合的时候,就是灾难的开始。
她确实是在顶替亚弓的过程中喜欢上他,但她非常清楚自己是什么身分,这样的她绝不会去期待一段不属于她的感情。
“里绿……”他端住她的下巴,让她面对着自己,“看着我,我像醉了吗?”
与他炙热的目光一迎上,她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现在的我再清醒不过了。”他一笑。
“不,你……你是一时昏了头……”她不安地说。
“爱情总是让人昏了头,不是吗?”说完,他低下头,迅速又准确地攫住了她的唇。
他的吻充满了深深的爱意,而她心里却有着难以形容的不安及疑虑。他真的喜欢她?即使她的身分根本配不上他?
这样的“喜欢”能维持多久?她不知道,相信他也不会知道……
但尽管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此刻她却确定着他的吻——是个真实、热情、诚挚、甜蜜的吻。
他轻柔吮吻着她的唇瓣、牢牢地将她镇在怀中的双臂……这一切至少都是真的。
明知道不该接受,但她还是忘情地享有着这片刻的美好。
在轻柔的唇片接触后,他微微地离开了她的唇,但双臂、双眼却还眷恋着她。
“跟我交往……”
她凝视着他深情的眼睛,眸底写满疑虑。
“你不说话,我当你是答应了。”不等她的回应,他环住她的身躯,再次重重地、深深地拥吻着她。
虽然他怕自己的反应吓坏了她,但却压抑不住自己奔腾的情感……
“里绿……”他的唇转战至她的耳际,轻轻地以唇齿嚼吻着她。
他炽热的呼吸让她的脑子就像是快烧起来一般,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整个人失去力气、失去理智、失去思考、失去防备,仿佛这一生就只为这一刻而活——
他温热的气息不断地袭击着她的思想,她的心里、脑子里满满地塞着对他的爱恋。
虽然她不断思忖着如何推开他、拒绝他,但这种舒服的感觉却令她失去力气。
“唔……”她急喘了一口气,满脸通红。
真矢一只手托着她的背,一只手则摸索上她的颈子。他揉弄着她柔软的颈背,不知不觉地松动着她睡衣的领口……
他的手滑到她胸前,在她意乱情迷之际抚上了她的丰盈。隔着衣服,他感觉到她的心跳是那么的急遽、那么的紊乱。
“里绿……”睡衣底下是她起伏急促的胸部,他感觉到它在他掌心下的悸动。
他知道这样有点过了火,却贪恋地不舍离开。
“不……”察觉到他温热的大手正包覆在自己胸前,而睡衣底下却毫无屏障的她开始挣扎。
矜持的她坚定地推开了他,并退后两步。
安静的屋里只有两人急促不安的喘息,他们就像两尊泥偶般杵着不动……
须臾,真矢歉然地说:“我道歉。”
里绿没回应,只是低着头,不知在忖度着什么。
“里绿,”他叫她,但不再伸手触碰她,“你愿意接受我的追求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我不知道。”
他眉丘微微隆起,“什么叫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接受你,也不知道你是基于什么理由喜欢我。”她神情严肃而懊恼地说,“我只想理智一点……”
“你认为我不够理智?”他凝视着她,有点愠恼。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低头不语。
“我会再来的。”他忽地吐出一句。
她一怔,疑惑地望着他。
他目光专注而澄澈地迎视她的目光,“除非你的拒绝足以让我死心放弃,否则光是身分悬殊或不够理智这样的理由,是阻止不了我的。”
迎上他坚定而热情的眸子,她只感觉心悸得厉害。
“祝你有个好梦。”他勾唇一笑,温柔又迷人。“晚安。”说罢,他旋身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及他的声音,都让她很难怀疑他的真心,但她真的能接受他吗?
她的心好乱,她多希望当时她没答应立原家荒唐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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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过后,工藤送来了一份公文夹。
“是天川先生要我送来的。”他将公文夹往桌上一放,“这次是北野医院院长的千金,听说还是医学院的学生。”
真矢盯着电脑,“帮我退回去。”
“咦?”工藤一愣。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地拒绝天川育广安排的相亲。
“天川先生知道你上次的相亲泡汤了。”工藤说。
“谁说泡汤了?”真矢气定神闲,语调轻松地说,“是进行式。”
工藤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只想整她吗?”
“不,”他唇角一掀,高深莫测地一笑,“我喜欢上她了。”
“立原亚弓?”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名衣着花俏性感的女子身影来。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真矢,“你是说真的吗?”
“当然。”
“你喜欢立原亚弓那一型的?”工藤又问。
“千叶里绿。”
听见他突然吐出一个陌生的名字,工藤一震。“谁?”
真矢的视线离开了电脑,转而栓到工藤脸上。“我是说……她叫作千叶里绿。”
工藤一脸茫然,“你说什……什么?”他真是搞糊涂了。
见他神情茫惑,真矢撇唇一笑。“她不是立原亚弓。她是顶替立原亚弓来跟我相亲的,真正的立原亚弓根本不认识我。”
工藤张大着嘴,两只眼睛惊讶地望着真矢,久久发不出声音来。“所……所以说……”
“所以说……”真矢往椅背上一瘫,“我已心有所属,不需要再相亲。”
“啥?”工藤蹙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我真的糊涂了……”
“很简单。”他一笑,“我父亲要我跟立原亚弓相亲,但立原亚弓却雇用千叶里绿代打上阵,而我呢,爱上打了我一巴掌的冒牌货。”
这会儿,工藤有点明白了。“那么这个千……千叶里绿是谁呢?”,
“她住在吉祥寺南町的一家老公寓,平时在居酒屋上班。”
“居……居酒屋?”工藤似乎意识到什么。
真矢一脸神秘地笑睇着他,“就是那个……贞子。”
“啊?”工藤惊叫,“那个被头散发的……她果然是在躲你!”
“是啊。”他点点头,“原来我真的认识一个像贞子一样的女人。”说完,他自顾自地哈哈大笑。
工藤愁苦着脸,“天啊,这一点都不好笑……”
“为什么?”他眉心微拧。
“因为天川先生不会同意啊。”工藤说。
“我谈恋爱不需要经过他同意。”他神情一凝。
“真有气魄。”工藤将文件夹往他面前一推,“那拜托你自己把这退回去。”
“干嘛?”他不悦地瞪着工藤。
工藤一脸“我还不想死”的表情,“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你拒绝的原因。”
“你是我的秘书耶。”
“是啊,请你体谅我只是个小小的、卑微的秘书。”工藤语带无奈地说。
真矢浓眉一拧,若有所思地看着文件夹。
须臾,他抓起文件夹,站了起来。
“好,我自己拿去退。”说罢,他捞起外套,大步迈出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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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矢一言不发地将文件夹往天川育广的办公桌上一搁。
天川育广眉头一拧,“这是做什么?”
“我拒绝这次的相亲。”他说。
“你拒绝?”这是真矢第一次拒绝他安排的相亲,天川育广露出了惊疑之色。
“是的,”真矢点头,“严格地说,我拒绝以后的每一次相亲。”
天川育广一震,“你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有意中人了。”他毫不犹豫地说道。
“什……”据他所知,真矢的相亲没有一次成功,也就是说……真矢口中的“意中人”不是他属意的人选。
“哪一家的小姐?”他问。
“千叶家。”真矢有点白目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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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川育广眉心一蹙,“哪一个千叶家?”他不记得在他认为可以与真矢匹配的名单中,有过姓千叶的。
真矢露出了一记高深的微笑,“如果您指的‘家’是门当户对的意思,那么她可不是您以为的那种千金小姐。”
天川育广脸色一沉,“真矢,你在玩什么把戏?”
“我没玩把戏,这条红线可也是您牵的。”他说。
天川育广陡然一震,“你说什么?”
“您要我跟立原亚弓相亲,我去了,她也来了,然后我就爱上了她。”
“立原亚弓?”天川育广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你在说什么?你刚才不是说她姓千叶?”
“她是姓千叶。”
“那你又说你跟立原亚弓相亲?”天川育广开始动了肝火。
见他激动发火,真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我是跟她相亲,可惜来的不是她。”他抿唇一笑,“她没来,找了个代打的。”
这会儿,天川育广有点明白了。
“你喜欢代打的?”天川育广声线一沉。
“阴错阳差的事情总是不断在发生,您说不是吗?”明知已经激怒了父亲,真矢还是不改他桀骛不驯的叛逆本性。
“她是立原家的什么人?”天川育广问。
真矢耸耸肩,“我只知道她一个人住,在居酒屋当女服务生。”
一听到对方竟是居酒屋的女服务生,天川育广怒拍桌面。“胡闹!”
面对父亲的震怒拍桌,真矢倒是显得气定神闲:“我喜欢她。”
“你是天川家的继承人,不能跟一个女服务生搅和在一起!”
“天川家的继承人又怎样?”他冷然一笑,“我可不认为我有那么尊贵。”
“真矢!”天川育广神情懊恼地低吼,“你只是想跟我唱反调吗?”
真矢两眼直视着他,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为了跟我作对,每次都故意欺负跟你相亲的小姐,这次你也是为了跟我作对,才追求那个女服务生的吗?”天川育广语带质问地道。
真矢挑挑眉,唇边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意。
“我对她的感情恐怕比您想的要复杂多了……”说罢,他旋身走出了天川育广的办公室。
天川育广面覆寒霜,懊恼全写在脸上。
真矢是他唯一的儿子,是天川家的唯一继承人,更是富美在这世上的唯一希望。他答应过富美,一定会好好栽培真矢,亲切让他成为一个成功的男人。
一直以来,他给真矢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当然,给他一个最好的妻子,也是他身为人父的责任。
明知真矢每次都欺负跟他相亲的女孩,他还是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继续地为他安排相亲的对象,为的就是能帮他找到一个足以匹配他的名门淑嫒。
来历不明的女服务生?他天川育广的儿子怎么能跟这样的女孩子在一起?
他当下有了决定。
拿起电话,他拨了个熟悉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