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金针落地可闻,但凌翼的房里却不时传出低沉的轻语,和他躁动含怒的声音。
「凌大少爷千方百计找我,就为了问这个问题吗?」
与他对话的,是一个青衣老妪,平凡得让人不会多看一眼,而且就算盯着她看上一个时辰,转过身去,恐怕还是形容不出她的特征。
而这个毫不引人注意的老妪,正是鬼门关对外的联络人。
凌翼脸色一沉道:「虽然彤妹受伤,暂时留在风花雪月楼休养,但是你们一点动静也没有,未免也太下负责任。」
「这话就奇了!凌大少爷自己改变主意不杀莫宁,算来这桩生意已经了结了,我们还要有什么动静?」
凌翼怒气渐生,讽笑道:「真谢谢妳的通知啊!我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怎么我自己不知道?」
青衣老妪不以为忤,只是皱着眉故作不解道:「『够了,别再伤害他!」这句话不是凌少爷亲口说的吗?」
这句话当然是他亲口所说,但是那是针对萧彤!
「我是要你们别伤到我的表妹!」
老妪眉头皱得更深,语气中也带了点困惑道:「我不记得你有付钱买你表妹的性命。」
凌翼一怔道:「我当然不会……」
「我就记得没这回事!」老妪一拍掌道:「我们只收了杀莫宁的钱,当然不会去杀你表妹,我们的目标是莫宁,你说『别再伤害他』,当然我们就不杀莫宁了,所以这桩生意银货两讫,凌大少爷还有什么问题?」
「你们想阴我!」
老妪脸色倏然一沉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们做生意最重信誉,哪可能阴你?」
「我付了五万两要莫宁死,可是他还活着……」
「凌大少爷,你做事怎么翻来覆去的?一会儿要杀他,一会儿又拦着不要我们杀,这会儿你又想他死了不成?」
凌翼火大地道:「我哪时叫你们不要杀了?是你们自己误会!总之我付了钱,你们就得去给我杀了莫宁!」
老妪冷笑道:「鬼门关有鬼门关的规矩,凌大少爷,就算你再捧五万两来,同一笔生意,我们也不接第二次。」
凌翼怒道:「敢情你们想再讹我五万两?本少爷可不是笨蛋,被诓了一次是失算,哪能被你们诓第二次!」
老妪神色无比严肃,太阳穴微微鼓动,语如冰珠,一字字道:「我、们、没、有、诓、你!」
凌翼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这老妪看似平常,但显然也是个内家高手,他不禁暗自懊悔,他不该与这种凶神恶煞打交道的。
这里没有人可以保护他,心念及此,他的气势也减了一大半,不敢出言反驳,更不敢再提要他们再次狙杀莫宁。
老妪心中暗笑,这小子,真是不经吓!
「如果凌大少爷没有别的问题,恕老婆子不奉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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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才离开屋里,飘入院中,便见树后转出一抹暗影,招引她走向更隐密的暗处,那是莫宁。
「婆婆特地引我来此,就是为了让我知道这件事?」
莫宁苦笑不已,他怎么也没想到,凌翼居然会去买凶杀他,而他更想不到,公主居然就这样把他卖掉了!
虽然阴错阳差,他侥幸活到现在,但是知道真相竟是如此,他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老妪就着幽微的月光打量着他,漫不经心地应道:「唔!这是公主的意思,她说要让你知道一下。」
莫宁皱起眉,公主的意向太过难测,他根本看不出她的用心,而他相信老妪也和他一样。
「多谢婆婆,我已经知道了。」
老妪微微颔首,转眼消失在夜色中,留下沉思中的莫宁。
以他对阴司公主的了解,她的心思虽然难于揣度,但绝不会让他们迷惑太久,很快她就会有明确的处断。
这让莫宁忐忑不安,但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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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想不到你会干出这种傻事!」
青衣老妪离去之后,凌翼身后兀地响起一声轻柔的叹息,他愕然回身,不知何时,母亲早已在他身后。
周荟仪的神色震惊而哀伤,似是对儿子买凶杀人感到不可思议。在她眼中,儿子虽然被娇宠得骄横任性,但本性总还天真善良,只是如今所见,她的看法有修正的必要。
「我……我就是气不过嘛!」
做都做了,木已成舟,多言无益。他现在最在意的,是娘已经发现他买凶之事,那么爹呢?
「娘怎么知道……」
「五万两不是小数字,娘看就知道你一定有鬼,只是想不到,你居然会用五万两去买莫宁的命!」
「那……那爹他……」
凌翼张口结舌,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爹虽然不是守财奴,也供他吃好的用好的,但却也不肯让他胡乱使钱。何况爹对莫宁十分关照,一旦知道这件事,他肯定得吃一顿排头。
「他不知道。」周荟仪叹口气道:「我拿我的私房如数贴回去了,他应该不会发现的。」
凌翼松了口气道:「我就知道娘最疼我了!」
现在可不是撒娇的时候!周荟仪皱皱眉,要说儿子没长大嘛,他连买凶杀人都干得出来;可是要说他长大了嘛,言行举止却全没个大人样,想法更是幼稚不成熟,动不动就要人帮他善后。
周荟仪再叹道:「翼儿,你是堂堂风花雪月楼的少爷,什么事情过不去,非要和莫宁计较?」
凌翼一想到便心头火起:「他抢走了彤妹,死也应该!」
抢走?周荟仪突然有股失笑的冲动,她的眼睛不是白生白长着好看的,若不是太清楚彤儿对他无心,她怎会提也不提亲上加亲?彤儿根本没喜欢过他,这个「抢」字真是从何说起。
周荟仪摇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天下有那么多女孩子,你何必非要不喜欢你的那一个?」
「不是这样的。」凌翼热切地道:「彤妹是被莫宁骗了,如果没有他,彤妹就会喜欢我的!」
周荟仪一怔,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只要没有何新雨,丈夫就会只属于她一个人,所以她挺而走险,除去了何新雨母子。
表面上看来,她确实成功了,丈夫从此不再纳妾,她也如愿生下儿子,但实际上,她却是有苦说不出。
新雨是我最在乎的女子,飞儿是我第一个儿子,他们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她始终记得,在丈夫质问她他们母子下落时,曾断然说过这句话。于是,这句话成了她挥之不去的伤痛,她永远取代不了何新雨,他给她风花雪月楼女主人的名份,但她却不是他最在乎的女人。
飞儿的诅咒应验了吗?他投胎转世成她的儿子,和她的个性一模一样,这就是他怨念汇聚的报复吗?
如果她帮着儿子杀了莫宁,再把彤儿娶进门,儿子是不是也会像她一样,在夜阑人静的时候吃死人的醋?
「感情的事,不是这么简单的。」
「娘,连妳也不相信我吗?我对彤妹是真心的,只要没有莫宁从中作梗,她一定会明白我是真心喜欢她,真心对她好!」原本,他对彤妹已经死心绝念,但那日饯别宴上,见到她那娇颜微醺、媚态万千的模样,他改变主意了。彤妹是他的,他绝不让她投入其它人的怀抱!
凌翼彷佛溺水之人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抓着母亲的手臂,摇晃着撒赖道:「娘,彤妹是妳的外甥女,我娶彤妹是亲上加亲呢!何况妳又这么喜欢她,这么合妳心意的儿媳妇,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了!」
见周荟仪不肯松口答应,他不死心地继续游说道:「娘,从小妳就最疼我,怎么这么大的事,妳反倒不肯帮我,娘……」
要让彤儿不能走、不能逃,乖乖坐上凌家的花轿又有何难?但是娶到她的人,就能娶到她的心吗?
「我是真心喜欢彤妹,再不会有第二个了!」凌翼使出杀手钔,「今生今世,我非彤妹不娶!」
周荟仪叹口气道:「好了,别再说了。」
凌翼高兴得放开母亲的手团团转道:「娘答应了!娘答应了!」
他高兴成这样,对彤儿应该是真心的吧!周荟仪摇摇头,不该多想的,如果他们婚后夫妻不谐,她不让彤儿受委屈就是了。
「你静点,我跟你说,彤儿那里,我会去跟她说。至于莫宁……」她观察着儿子的神色,「我会跟你爹说好,找个理由让他离开风花雪月楼,以后你也别再为难他了!」
凌翼只喜得满嘴称是,周荟仪脸上笑着,心中却依然不安,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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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儿!」
萧彤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尽管她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但她的行动还是处处受限,若不是莫宁每天来陪她,她都快躺疯了!
但今天不见莫宁,却是父亲走进房来。
萧广成坐在床沿上,神色沉凝,欲言又止,让萧彤也跟着惶然起来。
「爹,出了什么事吗?你脸色好难看。」
萧广成看着她,脸色阴晴不定,许久才道:「刚刚接到消息,有人突袭牧场,我们损失了两百匹马。」
萧彤心头一凛,名种良驹是饮马山庄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两百匹马的价钱,足是山庄大半年的用度,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爹,我们快回家去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爹一定归心似箭,只是碍于她伤势未愈,不宜千里奔波,所以明明想回家却又说不出口。
萧彤掀开被子就想跳下床,口中一面道:「我的伤早已好了!这两天夜里,我都自己偷偷溜下床活动筋骨,不然我都快发霉了!」
萧广成按住她道:「彤儿,妳听我说。」
萧彤只得乖乖坐回床上,爹的表情太沉重,让她有不祥的预感,似乎还有比山庄的损失更糟糕的事情……
萧广成叹了口气,沉吟许久才道:「彤儿,妳应该知道我们出门时,山庄的财务已经很吃紧了。」
萧彤点头,虽然爹从来不和她说这些,但是她感觉得到,山庄扩张太快,要养的人太多,牧场的收入已逐渐无法负荷!
万事起头难,萧广成一旦启齿,说下去倒是容易多了。
「本来爹带妳来苏州,是希望透过妳娘的关系,游说凌家支持山庄继续发展,正好翼儿喜欢妳……」
萧彤一听见凌翼就不耐烦地道:「我早已说过我不喜欢他,爹,我们不要谈他吧!山庄的事比较要紧。」
萧广成摇摇头继续道:「我知道妳不喜欢翼儿,或许妳姨丈姨娘也感觉到你们不合适,所以这档事好些日子没人再提。」
「爹……」
萧广成苦笑道:「关于翼儿,妳不想谈,我也不想谈,但事实上却不能不谈。彤儿,方才我得到消息后,心知家中必定难以应付这样的困境,希望向凌家周转应急……但他们却开出条件,要妳嫁过来。」
萧彤闻言一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怎么也想不到,姨丈姨娘竟会在他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落井下石。
良久,她才从怔忡中悠悠回神,无力地问道:「这个条件,是姨丈的意思,还是姨娘的意思?」
她得好好搞清楚状况,她不想嫁给凌翼,但山庄的生存已面临危机,她也不能坐视爹娘的心血毁于一旦。
萧广成叹道:「妳姨丈似乎对此也有几分不以为然,但妳姨娘却对这个条件非常坚持。」
慈母多败儿,他也为人父母,知道周荟仪的坚持必是出于凌翼授意。况且凌家就凌翼这么一根独苗,她又婚后多年无子,到三十岁才生下这个儿子,任他予取予求也是情有可原。
萧彤恨恨地道:「恐怕这不是姨娘的意思,是凌翼的意思吧!」
这家伙!就只会用长辈来逼迫她!萧彤越想越气,她宁愿去死也不要嫁给凌翼,她怎能对着这个笨蛋一辈子?
「有差别吗?」
萧广成绝不想把女儿当成货物,但是眼下除了牺牲女儿,饮马山庄似乎并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度过难关。
「爹,你的意思是……」
萧彤脸色一白,爹打算屈服吗?这样交易武的婚姻绝不可能幸福,爹要卖了她的后半辈子吗?
「彤儿,妳要体谅爹……爹真的……没有办法了……」
爱妻死后,饮马山庄便是他最重要的精神寄托,他绝不能看着一手辛苦建立的基业败在自己手上。
「所以……你答应了?」
萧彤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整个身子更是颤抖不停,不该是这样的,不可能是这样的,爹竟然问也不问她一声,便决定了她的婚事?
「彤儿,妳听我说……」
萧彤的反应让他慌了手脚,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抖得像是秋风中枝头的摇摇欲坠的黄叶,惊疑而惶然的眼神更让他心头一痛。
「你真的答应了?」
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了!萧彤登时心头大乱,脑子里一片空白,爹真的要把她嫁给凌翼,但她不要啊!
「彤儿!」
萧广成突然起身在床边跪下,萧彤吓着了,连忙跳下床,伸手要拉他起来,但他却僵着不肯动。
「爹,你这做什么?快起来啊』」
「彤儿,算爹求妳了!山庄的未来就在妳手里了!」
萧彤突然有放声大哭的冲动,眼泪却一滴也流不出来,原来她在爹的心目中,不过是一个换取利益的货物。
「翼儿会对妳好,妳姨丈姨娘也会疼妳,妳嫁过来不会委屈的,彤儿,爹只能指望妳了呀!」
萧彤下自主地跌退两步,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父亲。
「妳若执意不肯,爹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这就是养她疼她十七年的爹吗?萧彤突然觉得,眼前跪在地上的男人陌生得令她害怕。
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萧彤赤着脚夺门而出!
「彤儿!」
萧广成连忙起身追赶,但终究起步慢了点,来到门口时,哪里还看得见萧彤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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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儿失踪了!
彤儿跑走让萧广成大吃一惊,他知道女儿必定无法接受,但却没料到女儿的反应竟如此激烈,他不由得头痛起来,他已经同意将女儿嫁进凌家,如今他却没把握能让女儿坐上凌家的花轿。
现在他只担心女儿的身体,她伤势尚未完全痊愈,衣物也十分单薄,甚至连鞋袜也没穿上,她若吹风受凉,身子恐怕吃不消。
他本以为女儿奔出房门,必定去找莫宁,只是莫宁的住处空无一人,附近也没人见到她,这下就大大不妙了!
莫宁并未带她远走高飞,凌重勤一早便差他出门办事,彤儿遇不上他,当然不可能跟他私奔。
她体力犹虚,应该跑不了太远,风花雪月楼几乎全体动员,可是翻遍了每一寸地皮,就是找不到彤儿的人。
彤儿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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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困难地,莫宁在假山间的树下发现了她,萧彤整个人蜷缩着像是一团小人球,惊惧的大眼带着异样的迷离,充满戒心地盯着他身后。
「只有我,彤儿别怕。」
莫宁脱下外衣,蹲跪下来为她披上,却在碰触到她身子的瞬间,感觉到她异常的体温,让他心头一惊。
「妳发烧了,我们先回房再说好不好?」
「不要!」
正要扶起她,送她回房,但萧彤却拼命摇头,抓着他的手,微带沙哑的语音激动地控诉起来。
「大哥,他们好过份,山庄出了事,需要钱应急,姨娘却要我嫁给凌翼才肯伸出援手,而我爹……他居然答应了!」
这就难怪她要跑出来了!
莫宁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整个人拥进怀中,她的情绪需要安抚,不然她绝不会乖乖回房,乖乖接受大夫诊治。
莫宁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一面亲吻着她的颊边、鬓角,一面在她耳边轻声道:「彤儿,不管发生什么事,身体都是最重要的,妳伤势未愈,如今又吹风受寒,这样我会担心的。」
他温暖的怀抱让她整个人放松下来,他的温存言语更让她感到窝心,萧彤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的唇寻上她的,温柔而珍惜,好象她是最易碎的瓷器,萧彤嘤咛了声,藕臂圈着他结实的腰身,青涩而热烈地响应他。
轻柔的细吻让她不耐,她的小舌无辜地描绘着他的唇形,莫宁怎禁得她如此挑逗?收拢双臂,将她拥得更紧,轻轻将她的舌啜入口中,唇舌与她交缠嬉戏,直到她娇喘吁吁。
莫宁倏然放开她,将她的小脑袋按在怀中,努力平复自己失序的心跳,她挑起他的欲念,令他几乎无法自已,但,现在时地不宜。
许久之后,萧彤才寻回去自己的声音:「大哥,我等你好久,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为什么你现在才来找我?」
莫宁苦笑道:「老爷一早就命我去湖州办事,我根本不在家中,刚刚才在路上被他们追回来,阴错阳差让妳受苦了!」
萧彤摇摇头道:「我一个人躲在这里,想了很多事。大哥,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好走了!」
她的身子烧得像团火,她还有心情想事情!
「我们先回房去再慢慢说,好不好?」
萧彤却对他的诱哄无动于哀,坚持地道:「不行,我们要先说好!大哥,他们若要逼我嫁凌翼,就绝不会让我再见你!」
这个推论合情合理,莫宁只得叹口气道:「彤儿快说吧!妳已经着了凉,在外头多待一刻,对妳就多一分伤害。」
她打算怎么办?该不会是要叫他带她私奔吧?
莫宁正想着,竟听见萧彤道:「我娘因为家里逼婚太急,所以离家出走和我爹私奔……」
莫宁吓了一跳,却见萧彤又摇摇头,叹口气继续道:「我也想过这么做,但此一时彼一时,我当然可以跟你走,但是山庄的问题一样没法解决,我总不能看着爹娘苦心经营的心血毁于一旦。」
「所以呢?」
萧彤的脸色更加殷红,吞吞吐吐地道:「我是想……姨丈也知道我们的事,如果……如果他知道你是他儿子,他一定不会让姨娘拆散我们,也一定会帮助山庄,那问题就都解决了!」
莫宁一怔,脱口道:「但我娘的仇怎么办?」
萧彤霍然从他怀中直起身子,语气中难掩错愕:「你不愿意?」
「彤儿,我……」
萧彤却不让他说完,不可置信地截口道:「我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而你竟然……竟然……」
她用力地摇着头道:「你只想着报仇,可你又说不杀姨娘,那你要怎样才算报了仇?你又要到什么时候才算报完仇?」
她再也说不下去,猛地站起身,莫宁的外衣滑落在地上,一阵风来,她不由得全身颤抖。
莫宁连忙起身,拾起外衣想再为她披上,她却突然狂笑起来。
「原来我这么不重要!我以为爹疼我,但他最在乎的是饮马山庄;我以为你爱我,可你最在乎的是你娘的仇,那我算什么?!」
她的身子开始摇晃,但却执意推开莫宁的搀扶。
「既然你们都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