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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下) 第十章 情为何物 作者:鱼
    早上一睁开眼,君蝶影就被眼前奇特的景象给摄住,着实呆了一阵子,只因他搞不懂怎么会这样……占满君蝶影双眼视野的是一颗由着茸茸细羽的鸟头,两颗咕噜咕噜的红眼正一眨一眨的望着他瞧。

    见到雪儿并不会让君蝶影如此惊奇,怪的是雪儿竟也学他的样子将头搁在凌书岳的胸膛上,才造成和君蝶影险些脸贴脸的局面。

    两人一鸟居然有这种睡法,不由得让君蝶影看直了眼,而雪儿也仿佛觉得有趣般一动也不动的跟君蝶影对瞪眼。

    「你们两个瞧够了没……」其实凌书岳早已经醒了,只是静静的没打扰君蝶影睡眠,到此时才出声招呼着。

    乍听这沉冷的语声,君蝶影到此时才又意识到自己还躺在凌书岳身上,急忙撑坐起身想移开,披覆的兽皮顺势划下,才发现自己竟是寸缕未着——如果包裹伤处的绷带不算的话。

    虽然说又不是女孩子家,但从小到大也从不曾在旁人面前这半赤身露体,所以君蝶影惊愕下急忙拉着滑下的兽皮遮掩,全身的血液出奇合作的直往脸上冲,使得原本苍白的双颊红霞满布,像红透的柿子,令人垂涎。

    看着君蝶影慌张羞涩的模样,凌书岳有趣的枕臂欣赏着,目光火热又无礼的巡视着,没想到这个平素鬼灵精怪的家伙也会有这般生嫩青涩的糗样,他怎会轻易放过这个整人的机会。

    「喂,有什么好看的?」羞归羞,君蝶影也不甘示弱的反击,「干嘛把我的衣服……还不拿来!」

    「啧啧,真是狗咬吕洞宾呐!」凌书岳仍是潇洒躺着,一点也没起身的意思,「你那身湿衣服若是还穿着,早就冻得跟冰一样了,哪还能这般有精神的跟我讨?」

    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凌书岳心中正偷笑着……紧张什么,我早就欣赏过你的裸体了,我还知道你后腰上有片淡紫的蝶影呢……

    「哎……是是,我的凌大少爷,可不可以劳驾移动玉腿,帮我拿衣服?」无奈的,君蝶影只好投降认栽,谁叫他此时动一下浑身就疼一阵,虽然离着置衣的木架只有几步的距离,对他而言却无异于远在天边。

    只是笑笑的望着君蝶影,凌书岳状似悠哉的伸手逗弄着身旁蹲踞的雪儿,他现在的心情实在好得不得了,打他懂事以来从没这般轻松愉快过,所以他很乐意继续享受这逗人的乐趣。

    「……雪儿,过来!」看着凌书岳那超级没诚意的笑脸,君蝶影知道想靠他拿衣服穿是没望了,只好转而和雪儿沟通。

    雪儿正扬着头享受着凌书岳轻柔的抓搔,半眯的红眼在听到君蝶影的呼唤时也仅是眨了眨,仿佛它很明了此时不是它插手管闲事的时候,同时还伸了伸那只受伤的右翅,像似告诉君蝶影——他也需要人照顾呢。

    「……」只差没把眼睛给瞪出来,君蝶影没想到雪儿居然阵前倒戈,心里暗想着,以后一定要给这家伙好看,居然敢不理他!

    同时又忍不住皱眉打量着凌书岳,他实在看不出这人到底有什么魔力,竟能将他昔日的亲密伙伴诱拐去,瞧雪儿那一脸舒适的模样……君蝶影忍不住嘟起了嘴。

    赌气般,君蝶影硬是咬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只是还没迈步腿就又软了下去,当然在整个人跌到地前,凌书岳已迅速的抱住了他。

    有些担心的检视着君蝶影身上的伤处,凌书岳还有些自责玩笑开得太过火,没想到迎上眼的却是君蝶影那一脸灿烂得意的笑容。

    「好啊,你故意的!」佯装生气的语调,却又在下一刻低头覆上那漾着迷人弧度的红唇,细细尝着唇中的芳甜。天地又在霎时间倒转,君蝶影原本乏力的身躯更加撑不住这让人目眩的甜蜜,无力得瘫软在凌书岳的臂弯中,只能让对方拥着、吻着,整个人像似一点一滴的融化了。

    半响,凌书岳才让那微肿得双唇有喘息的机会,看着君蝶影星眸半闭,似嗔还羞的模样,凌书岳不禁觉得有些微醺的感觉。

    「……喂,你是在哪儿学这……坏习惯?」喃喃的抗议着,君蝶影没想到自己对凌书岳的亲吻竟是这般没抵抗力,一下子就迷失了,像是所有力量都在瞬间被掏空,只剩满身难以宣泄的热。

    「想学吗……你的话,我不收学费的……」凌书岳故意挑逗的在君蝶影的耳畔低语着,暖和的气息轻轻搔弄着敏感的耳垂,痒得君蝶影直缩脖子想躲,然而人都已经在凌书岳的臂弯中了,又能到哪去?

    扭动间一不小心,紧扯在手的兽皮居然那般凑巧的不慎掉落,而凌书岳拥着他的双臂依旧没放开的意思,窘得君蝶影低头直往凌书岳怀里躲。

    「你……你……」闷着声音嘟囔着,却「你」了半天也说不出其他的字眼,君蝶影也奇怪为什么每次碰上凌书岳,自己的脑袋总是变得特别钝,反应也老是慢了一拍,再这样下去,岂不是被他吃定了……

    「别担心,我什么也没看到,不信你瞧!」语声打断了君蝶影刚形成的「忧患意识」,半信半疑的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又上了大当,因为迎着他的是两片带着浓情、漾着蜜意的唇瓣,而下一刻,他那最近经常空白的脑袋又再次变得什么都不剩……

    「没想到崖下是这般光景。」带着些许惊叹的口气,君蝶影紧跟在凌书岳身后攀爬着陡峭的岩壁,临着湖的一面布满着大大小小的洞穴。

    经过十余日的静养,再加上凌书岳解除禁制恢复了他的武功,大致上内外伤势都已痊愈的差不多,唯一还没完全恢复的就是体力,这些日子的伤病着实让君蝶影比以往容易疲累,凌书岳也特别留意他的状况,直到今日才答应带着他行动。

    「这景象你应该挺熟悉的。」嘴里接着君蝶影的话语,凌书岳的双眼则专注的找寻下一个可供手脚攀附的落点,同时眼角余光轻瞥,留意着身后人儿的状况。

    「……是吗?我也觉得有些眼熟,可是我不记得我有下来过。」仔细思索着,的确对这满布着坑穴的石壁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却想不起何时来过这儿,因为这是悔悟崖下,没人能直接下崖,需要绕上好一段路才能到达这里。

    「别分神,小心点。」眉头微皱的叮咛着,虽然知道君蝶影的功夫足以攀爬这段距离,凌书岳的心上却仍是有着种担心的郁闷感,「……还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的恐水的由来吗?」

    「啊!你是说这些洞穴就是我所谓的林畔洞穴?!」如同发现新大陆般雀跃着,君蝶影是在想不到小时候违禁贪玩的地方竟然就是悔悟崖下。

    「……」听着君蝶影兴奋的语声,凌书岳又不禁蹙起两道剑眉,他知道君蝶影一定又没留意脚下了。这小子,不知道自己这么让人操心吗?闭上了嘴,凌书岳打定主意不再开口接话。

    「喂,你怎么不说话啦?我们是要去哪儿呢?早知道就不叫雪儿回去了,这点距离,它一下子就飞过了,现在也……」开口招呼着前面的凌书岳,这攀爬运动如此单调,若再不说点话解闷,君蝶影实在难保自己不会在壁上睡着。

    「蝶影!专心点,别说我没提醒你下头是一个『很冷』、『很深』的湖。」刻意强调着,凌书岳倒不是故意吓君蝶影,只是若不小心摔下去,可还真得很麻烦,他可没想到君蝶影捡着他这个前人的余荫,已经无聊到想睡了。

    「这招没效,我不『怕』它又还没沾着我。」察觉出凌书岳的用意,君蝶影故意扮了个鬼脸。他到底在穷担心什么?自己又不是纸糊的,可没这么脆弱。

    紧抿着唇,深吸了口气纳入丹田,凌书岳突然反身扑向君蝶影,在君蝶影还来不及反应时就已被他一把抱住,凌书岳就着势子灵巧的踏壁转身,下一瞬间,灿烂的银芒倏地包围起两人。

    激烈的切割着大气,迎着强劲的风势,光球如箭般凌空射向十余丈外一个黑黝黝的崖洞,直到耀眼的银芒敛去,两人已身在洞口前的平台上。

    听着耳畔的喘息声,感受着面前胸膛急剧的起伏,君蝶影着急的抬头看着那张微显苍白的俊脸,只见凌书岳双眼微合,正在将体内窜流的真气归位。

    「你还好吗?干么用这种方法……又不是过不来。」不懂凌书岳为何要如此费力的使用凝气御剑的方式,君蝶影闷闷得问着,因为这种方式很耗损真力,何况凌书岳还多带了一个人。

    「咳……」轻咳了两声,一抹异样的红晕浮上了苍白的面容,凌书岳睁开双眼凝视着君蝶影,语声略为沙哑的说着,「谁叫你不听我的,与其担惊受怕得慢慢爬,倒不如耗点力一次解决,免得我的心脏会负荷不了。」

    「我……」低着头,君蝶影原只是想拌拌嘴,增加点攀爬的兴致,却没想到凌书岳会这般认真,内疚之余不由得的垂下了头低声道着歉,「……对不起。」

    「只有对不起吗?」故意沉着声责问着,瞧着君蝶影那副顽童认错的模样,凌书岳已忍不住扬起了唇角轻笑着,他太了解君蝶影的脾性,那善良的心地总让凌书岳不由得想捉弄他一下。

    「那……」猛抬起头,却发现凌书岳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君蝶影知道自己着了道儿,因此满腔的歉意变成了一脸的苦笑僵在那……不知道谁的心脏需要比较强健一点,这家伙居然用这种方法整他!

    「那什么,嗯?」伸手轻勾起君蝶影的下颚,凌书岳缓缓的低头印上了唇,抗议的,君蝶影故意轻咬了一下凌书岳的唇瓣,没想到反倒引起凌书岳更进一步的侵略。

    双手捧着君蝶影的双颊,凌书岳不同以往般重重的吻吮着贴覆的丰唇,灵巧的舌叶趁着君蝶影张嘴换气时侵入,恣意的挑逗着口内滑嫩的小舌,尽管那舌瓣正不知所措的闪避着。

    「……」不敌这灼人的热吻,君蝶影咿咿唔唔的想出声,但很快的昏眩的感觉让他暂时丧失了所有的思考的能力,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使不上力。

    直到君蝶影喘不过气来,凌书岳才不舍的放开那甜如蜜的双唇,正想亲吻那羞红的面颊时,一道夺目的神采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君蝶影左耳上挂着的一式叶状的紫晶,泛着淡淡的光,甚是别致,而上头似乎还有着什么图案。

    「这耳坠子真特别……怎么我以前都没发现?」闷闷的问着,凌书岳不记得他曾经看过君蝶影身上有这东西,这玩意儿如此抢眼,他不可能会忽略的。

    「你怎么老是……唉,算了你问这个呀,这是雪儿带给我的,今早才挂上,大概被头发盖住了,所以你没瞧见。」君蝶影伸手将披肩的长发拨向耳后,好让凌书岳看清楚。

    「舞……蝶影……」凌书岳逐字念出紫晶上的文字,原来那并不是图案,「舞」字如飞,笔势苍劲,而「蝶影」二字则较为娟秀,但笔意依旧满是飞扬的味道。

    「师父捡到我时,这东西就在我身上了,还有张字条写着我名字。」君蝶影解释着,「师父把它串成链子给我戴着,我嫌麻烦,就把它交给不管事的保管,头陀叔叔你还记得吧,他倒是挺喜欢这坠子,常常望着它出神呢!」

    「这次他让雪儿带出来……大概是知道我好一阵子见不着他,算是代替他陪在我身边吧……其实这该是我那未曾谋面父母留给我的。」睹物思人,君蝶影的口气不禁有些眷恋与伤感,毕竟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静静听着君蝶影说着,凌书岳只轻轻的摩挲着怀中君蝶影的背脊,他晓得这种事是没有言语能够抚慰的,就连时间都难以消磨。

    「其实说未曾谋面也不正确啦,师父捡到我时少说我也该有两三岁了,只是脑袋不灵光,啥也记不得。」感受到背上那大手传来的温暖与关怀,君蝶影故意展开笑颜说着,表示已经不要紧了。

    「天色晚了,我们今晚就在这儿过一宿。」配合着转移话题,凌书岳也不想让君蝶影继续沉缅于往事中,「刚刚做了件赔本的苦差事,差点没舍命陪『君』子,得好好休息压压惊。」

    「啥?」看蝶影心神未定,一时没听出凌书岳话中别有所指。

    「啧啧……我同意,你的脑袋的确是不甚灵光。」凌书岳颇显无奈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我怎么会挑上你做同伴的。」

    「呵……所以说如果我真是脑袋空空的话,那你凌大少的眼光岂不是……」揶揄的偷笑着,君蝶影的反应还没真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话刚说完便一溜烟的往洞里窜去,他可没呆到还留在凌书岳的臂弯里等着受罚……

    当几许晨光斜斜的射入洞口,受打扰的双眼眨了眨的睁了开来,一整晚的好眠让君蝶影觉得通体舒畅,好久没有这般轻松的感觉了。

    正当他想伸一下双手迎接这美好的一天时,才发现自己还被凌书岳拥在怀中,圈拥的臂膀是那么有力,就仿佛深怕怀中人会消失似的。

    这些天来,凌书岳总以他体力未复、受不得寒为由,坚持一定要这般伴着他睡,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君蝶影看得出来那双瞳眸中所含的深切关怀,而自己似乎也开始习惯这般亲密的接触。

    啧啧,原来这家伙这么缺乏安全感呀,还真看不出来……偷笑得看着面前这张微带稚气的睡颜,君蝶影忍不住想着两人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听着身后轻微的呼吸声,君蝶影开始思索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的……开始习惯耳边那淡淡的语声、那暖暖的气息,习惯回头时总能见到那白色的身影……

    习惯他那霸道的口吻、那有力的臂膀、那沉稳的心跳,甚至连那令人脸红的亲吻都逐渐变成生活中的一部分……怎么会这样?无意间凌书岳的气息就如空气般充斥着四周,而自己竟也这般习惯他的存在……这样对吗?可以吗?

    说实话,那一晚凌书岳那番话语的震撼至今仍深深地留在心底,君蝶影也察觉出自己对凌书岳也有着些许异样的情愫,只是两人这种微妙的关系还能维持多久,还有所谓的以后吗?

    君蝶影很清楚这般温馨平和的日子只是片刻的宁静,那背后所跟随的风暴、无形的沉闷几乎快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只要静下来,萧玉麟嘶吼的语声便会不断的萦绕在耳……你们不可能在一起!不可能……不可能……

    不愿去想,却无法不想,不管君蝶影如何不情愿,该来的终究还是得面对……而到时候势必会是个两难的局面,自己到底该站在什么立场,扮演哪一种角色?

    「……真想挖个洞钻进去。」喃喃自语着,头痛的问题让君蝶影开始觉得早醒并不是件好事,一个人的时候他的脑袋瓜总是特别灵活,特别容易自寻烦恼……

    「干么一大早就想挖洞?睡太饱啦?」轻轻在君蝶影额上印上一吻,凌书岳刚醒来就听到搂着的人儿自言自语的不知在念些什么。

    「没什么……」淡淡的带过,这是两人间无法碰触的一点,所以君蝶影决定让可怜的脑子休息,这些烦人的事情还是暂时丢到一边去的好。

    反正想也没用,在这棋盘中,他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在这棋局里,他注定就如同过了河的卒子,回不了头,只能就着棋局继续走下去,再也回不到最初的原点了……

    「今天要去哪?这些洞穴是有什么宝,这么吸引你凌大少,让你在这儿耽搁这么久?」转着话题,君蝶影随口问着,这些天来他也发现凌书岳留在崖下的原因似乎是为了找寻什么。

    「……」若有深意的看着君蝶影,仿佛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许久,他才淡淡的答道:「这地方该有我一直在找的东西。」

    「你是说……易前辈?」回避着凌书岳锐利的目光,君蝶影垂下那双可能泄漏心事的眼睛,「会是在这儿吗?」

    难以察觉的暗叹了声,凌书岳不禁觉得有些不快……为什么要隐瞒呢?为什么不明白对我说呢?是因为对你而言,我仍是个无法接受的存在吗……就在这一瞬间,凌书岳感觉两人间有着难以跨越的距离。

    不是不明白君蝶影的矛盾,两人间对峙的立场并不会因自己对感情的坦白而有所改变,只因彼此都有着无法妥协的理由。

    虽然不想承认,但凌书岳真的怕君蝶影终究还是选择舍弃自己。他可以不畏仇敌的拼杀、可以无视死亡的威胁,再艰难的状况,他也能平心静气的面对,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无比的信心。

    但唯独这件事,凌书岳丝毫没有一点把握。每每想到这儿,满心的不安就会变成对自己无力改变这情况的怒气,这难以言喻的焦躁已快使他失控。

    他实在难以想象若君蝶影最后的选择不是自己,到时候,自己还能回到最初那般在他身后默默守候的状况吗?然而,就算是强留住他的人,但心呢?心还在不在……

    「这地方离城并不远,你说也说过这里是禁地,所以我猜是这儿,当然,除非你骗我。」心中的不安让凌书岳像只刺猬般张起了满身的刺,连带着语声也冷了下来,话也说的重些。

    有些愕然的抬头,当君蝶影接触到冰冷的眸子时,忍不住胸口一窒,闷得难受,但君蝶影依旧让笑容漾在脸上,他明白,他懂凌书岳那种受伤的感觉。

    只是两人间的问题并不会因几句言词而有所解决……凌书岳有他的坚持,自己也有离不开舍不下的牵绊。

    本来两人间就只是个短暂的平衡,只有当双方都停下了脚步……轻声叹了口气,君蝶影开始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实在太过天真。

    凌书岳与自己,就算不是敌人,也绝难能够变成朋友,只要仇恨存在一天,冲突就不会消失,这般混乱危险的关系还是趁早结束的好,对谁……都好。

    「我不会骗你。」转身走向洞外,君蝶影深深吸了口沁凉的空气,仿佛这样能除去心口那股郁闷的感觉,「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看着君蝶影落寞的神情,凌书岳强忍住想拥抱他的冲动,故意从他身旁掠过,却同未见般,不打一声招呼便头也不回的抢先跃出,向另一侧的崖壁攀去。

    勉强压下浮动的心绪,君蝶影迟疑了会儿,终于还是默默的跟了上去……还是跟在他身边吧,至少,当那冲突的一天来临时,或许,自己还能够为他、为师父阻挡一些伤害。

    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这种矛盾的关系早晚都会幻灭的,与其等到对方成为情感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时,再来承受决裂时那蚀心的痛楚,倒不如现在就停在这儿,停在这似友似敌的阶段。

    只是君蝶影也无法确定,现在结束真还来得及吗?凌书岳在自己的人生中是否真还没走到这不可或缺这一步……

    时间在静默的空间流逝,凌书岳仿佛有着用不尽的体力,不停的探视着一个又一个的洞穴,大半天的攀爬行动中丝毫没休息片刻。

    这样搜寻法可苦了后头跟着的君蝶影,体力未恢复下,双臂双腿都已经麻木不堪,手掌指尖处更因触觉的迟钝,被岩壁的尖石划出道道血痕,肘膝处也擦撞得片片瘀肿,可是他始终不吭一声,只是紧随着凌书岳的脚步。

    终于,凌书岳在一处有着突出平台的石壁前停了下来。迷惑得跟着站上了平台,君蝶影不懂凌书岳为何会停在这一片石壁之前,眼前除了有个落脚处外,什么也没有啊。

    「哼,这点伎俩!」只见凌书岳伸掌贴覆于石壁上,不见他有其他动作,坚硬石壁便在他掌下逐渐化作碎石细粉落下。

    而当石壁中出现一黝黑物时,银芒一闪,这物体就以被凝魂削落在地,君蝶影将它捡起来看个仔细,发现那是个精铁打造的物品,有着机簧、细绳,还有股刺鼻的桐油味。

    此时君蝶影才明白凌书岳为何用阴劲化石的方法,而非以掌劲直接劈裂石壁,若真如此莽撞,恐怕石壁内暗藏的机关已经被引发。

    将陆续露出的筒状木盒等丢入身下的湖中后,凌书岳才持着凝魂如切割豆腐般的切割着坚硬的石壁,在一阵耀眼的光华后,原本峥嵘的石壁化作快快整齐的方石崩落,露出了一个可侧身通过的长形入口。

    「……」静静地看着,君蝶影又再一次见识到凌书岳那身精湛的武艺,要知道凝魂虽属利器,但要能这般轻易的切裂岩壁,没相当火候的内家功夫也是无法做到,然而凌书岳做来却如同吃饭举着箸般容易。

    收起凝魂,凌书岳抢在君蝶影之前进入,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君蝶影明白凌书岳这样的举动是为了保护他。是在担心自己会被里头的机关伤到吧!想到这儿,心头升起一股甜孜孜的暖意,消去了不少郁闷。

    燃起手中的火褶子,凌书岳点着了事先准备的枯枝所作成的火把,霎时间原本漆黑的景象亮了起来,依稀看得出这是间不大的石室,仿佛天然形成,略呈长形,可能好一阵子没人来过,所以空气中泛着闷湿的霉臭味。

    再将火把向前举些,入眼的景象却让凌书岳看的目眦欲裂,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似乎得花大量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的举动。

    察觉到凌书岳的异状,君蝶影急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石室的尽头有一座巨大的木架,而架上绑着一具白森森的髅,上头还挂着些破碎的衣衫。

    其实说是一具并不十分贴切,因为这副骷髅架子被肢解成了六块,头、手、双脚都与原来的身体分了家,而分散的四肢也并非完全,少了左掌,右膝以下也是空荡荡的。

    难道……这就是昔年令人闻之色变的「魔尊」?君蝶影不禁觉得骇然,看着这残缺不齐的尸骨,可以想见当年的战况是何等惨烈,而死后这般凄惨的残肢断骨,两者间的怨隙又是何等强烈。

    「小心有埋伏!」一把拉住正一步步颤巍巍走向前的凌书岳,君蝶影急声提醒着,他知道凌书岳此刻必定心绪散荡,正是最脆弱且最疏于防范的时候。

    而当君蝶影看清了凌书岳的模样后,不禁又更揪紧了心,原本那红润的脸色早已褪的惨白,原来丰润的下唇也被咬的血迹斑斑,沿着唇角流下丝丝鲜血,颈际的青筋暴起蠕动着,那模样真像个欲择人而噬的恶鬼,此刻称他为「魔」是在一点也不为过。

    「……放开!」冷冷得推落君蝶影拉扯的手,凌书岳眼中有着十分露骨的恨意,叱喝的语声更显出他满腔的愤怒,那满溢的怒火灼的君蝶影心口发疼,却也只能无言的垂下视线躲避着不敢相对。

    「看清楚!这就是你们名门正派的行径!」凄厉的啸声响彻石室,伴随着厉啸,凝魂的银芒瞬间张起,如网般包裹着凌书岳满室游走,而所有室内的陈设也都被这灌注怒气的剑气摧毁,灰飞湮灭。

    然而,同时间四周的机簧弹跳声也连接不断,此起彼落的响起,但是以凌书岳身形之快、剑舞之密,所有被引发的利剑、雾、刺网、石灰都一一落空,而等光华骤敛时,凌书岳已抱着木架回到了原地。

    缓缓的放下木架,凌书岳满是伤悲的注视着枯骨,极动之后是反常的极静,此刻的他就如同是尊石像,不言不动的半跪于木架前,背影看起来是那般的孤寂。

    默默得立于凌书岳的身旁,君蝶影只能这般静静的陪着,他知道此时不论说什么,凌书岳都无法听入耳,而任何话语也都无法抚平这最深刻的心伤。

    「……哭出来的话,或许……会好些。」终于,君蝶影还是忍不住出声安慰着,凌书岳这种无言的伤痛实在令他不安,他到宁可凌书岳能放声哭喊发泄一下,这种无声的哀伤无疑更让君蝶影觉得难过。

    奈何白色的身影依旧寂静,就如同此刻的世界已于他隔绝,他只存在于自己的世界中——那个如今无人可进入的地方,就连君蝶影的语声都难以传达到那冰封的国度。

    是因为有我在,所以你无法发泄心中的痛苦吗?是因为不想让我见到你脆弱的一面?还是怕让我看到你的泪……是因为……我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这一切吗……人就在你身边,却什么也做不到,与你的距离是如此之近,感受着你的呼吸,却听不见你的心……

    眼眶中渐渐泛起了泪光,咬着唇,君蝶影慢慢转过了身,悄悄的退出了石洞,被凌书岳摒弃于外的痛楚终于让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迟了,他已经来不及将领书岳放在心底那扇门外……

    原以为可以断然结束这段他从不曾认为开始的关系,直到此刻,君蝶影才清楚地明白自己错了,所有的原以为都只是在欺骗自己,怎么可能以为结束的了……

    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只是……害怕面对承认后可能的改变,没想过自己竟会有这般懦弱的一天,竟会这般惧怕去面对自己真实地感觉,这实在不像自己啊……而如今面颊上沁凉的泪水已让他没法再否认,再也无法隐瞒……

    漆黑的洞穴,君蝶影瑟缩在洞中一角,好冷,好想生火来驱走这一室的黑暗与寒冷,却又不愿打扰坐卧另一头静默的人儿,离开石室后,凌书岳又觅了个洞窟,就这么不言不语的抱膝坐着,两个多时辰来动也不动。

    自发现易天宇的尸骨后,凌书岳就仿佛隔绝了一切,静静地将尸骨化为灰,默默地将骨灰用手盛起,装入筒,纳入怀,无言的起身,离开,这一切君蝶影都只能像个局外人般的看着,更像个透明人,进不了凌书岳的眼。

    「……」思绪飘飘荡荡的,恍惚间君蝶影只觉得这笔账真是越来越难算了,不知道孙如意的算盘能不能算得清……想到这儿,君蝶影只能微微牵动嘴角,如今他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

    『哈……这就是你们名门正派!』凌书岳的狂笑就仿佛还在耳畔响着,那疯狂的啸声与模样直让君蝶影心悸……逝者已矣,何必残人尸骨,真有什么天大的仇需要这么做吗?君蝶影不懂,他真的无法了解有必要做到这么泯灭人性吗?

    该怎么办呢?眼下的冲突已是在所难免,即将发生的又是场流血断命的杀伐,而自己所牵挂的却已不是只有师父一人……君蝶影很清楚心里那白色身影的份量与日俱增,然而讽刺的是,这样的自己却已无法溶化那颗冰封的心。

    如果说如今有什么能抚慰凌书岳那满身创伤,哪怕是刀山剑林他都肯闯,为的……只是不想再见到那人如冰的眼神,不想再听到那人泣血的狂啸,可是现在的他又能怎么做呢?只能呆呆的杵在这儿……

    终究君蝶影还是缓缓的战起了身……不能放着他不管,不能就这样放弃,就算他拿自己出气,也无妨……暗自下着决定,轻轻的走到凌书岳面前蹲下,君蝶影怯怯的轻触着凌书岳的肩膀,像是想给他些温暖却又担心惊扰了他。

    凌书岳慢慢得抬起头,没有温度的黑眸犹如一池幽深的潭水,让人望着不禁有种沉入无底深渊的感觉,直叫人迷惘又惧怕,君蝶影却无畏的迎上那道视线。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什么能让你觉得好过些……」鼓起勇气,君蝶影由衷地说着,不想再欺骗自己,已经无法装作不在乎了,既然已经决定面对,君蝶影就不容许自己仍畏缩的躲在原地。

    「呵……怎么一副如同殉道者的模样,这就是你们名门子弟唯一会使得手段吗?……什么都可以,嗯?」撇唇冷笑着,凌书岳一把扯过君蝶影,毫不顾虑的将他压倒在坚硬的石地上,覆上唇舌放肆的在他口中捕获着——狂暴而冰冷的吻。

    「唔……」难以呼吸的窒息感,身后尖锐的棱石刺得他发疼,唇瓣间淡淡的血味更让君蝶影觉得昏眩,但真令他难受的石凌书岳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吻噬,纯粹报复性的掠夺,无情的令人心寒,君蝶影忍不住伸手推拒着。

    「怎么……不愿?你不是想取悦我吗?」轻佻的捏着君蝶影的下颚,凌书岳的眼中有着说不出的戏谑,「还是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喔,我差点忘了,这不是你们最拿手的戏码吗?」

    「我……没有……」难以忍受凌书岳嘲讽的眼光,君蝶影挣扎着别过头去,双手放松了抵抗的力量。

    「呵……这样吗?那我到要好好看看你跟他们有什么不同。」再次捕获住血染得红唇,大手紧扣着君蝶影后脑迎向自己,不容他有一丝喘息机会。

    疼麻的狂吻逐渐移往下,君蝶影除了急剧得喘着气外,再也顾不得其他,而凌书岳的双手则乘隙扯开了他胸前的衣衫,恣意品尝那片白皙嫩滑的肌肤,留下片片烙痕。

    沁凉的冷空气触着了如缎般的肌肤,让君蝶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而让他不住颤抖的则是陌生的抚触感带来的恐惧,那种犹如掉入深谷的恐惧凌君蝶影闭紧了眼,僵直了身子,虽然心中一直安慰着自己别怕,无奈身体却背叛了他,忠实地反映出他的害怕。

    「……不阻止我吗?」若有所觉得停下了动作,冰冷的黑眸仍看不出有半点激情的火花,没有丝毫的爱意与怜惜,「再来我可不会停下来,不管你愿不愿意……」

    「……随你……如果……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就……」仍是紧闭着眼,君蝶影喘息的低语着,此刻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剩下的唯一清晰地就只是不想再逃避自己的感觉,不想再忽略对他的这份感情。

    如果这能让心里觉得舒坦些,就随他吧……反正自己早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什么可以、什么又是不该……这般迷惑紊乱的感觉连自己都搞不清了,所以,就都随他吧……

    沉默得看着身下颤抖的人儿,分明是在强忍着害怕,嘴上却还这般逞强,这样叫人看了实在……再次俯下身,凌书岳将脸深深的埋在君蝶影起伏的胸膛上,双手环过那纤细的腰身,紧紧拥抱着他,聆听那剧烈的心跳声。

    突如其来的碰触让君蝶影又是紧张的绷紧了身体,良久,却未见凌书岳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忍不住呐呐的开口,「……你……怎么了?」

    「……受不了你这个……是在笨到家了,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闷闷的声音自胸前传来,君蝶影被这一连串突兀的骂语搞得满头雾水,不由得愣愣的睁大了眼。

    「你这家伙……」抬起头,凝视着君蝶影的瞳眸不再是无情的寒冰,其中带着些微的歉意,更有着明显的不舍,「为什么要对那么好,这么纵容我?你就这么甘愿被这样的我所拥抱?」

    轻轻的覆上唇,凌书岳温柔的舔着刚才被他弄伤的唇瓣,同时也替君蝶影拉上衣衫,将他紧紧地拥在怀里,暖着那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害怕而不停颤抖的躯体。

    「对不起……弄伤了你。」充满自责的低语着,凌书岳心里不禁轻叹了声,明知道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却怎么也克制不了心中的怒意,终究还是深深的伤害了他。

    这样剧烈的转变实在是君蝶影始料未及的,就仿佛在快要溺毙时被拉出了水面,原以为凌书岳就此离开自己远去,两人间再也不会有交集,而如今他却这般真实的,如以往般对自己轻声暖语的。

    「没关系……不要紧的,真的没关系……」似乎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变化,君蝶影有些怔忡的重复说着,只要能稍稍减缓凌书岳心中的痛,这点儿伤实在微不足道。

    「疼吗?你手上也有不少伤口吧!」执起那冰凉带伤的双手,万般不舍的合拢在自己的掌心中,凌书岳不是不知道白天那种攀壁法着实让君蝶影吃足了苦头,恐怕身上还有不少瘀青吧?而自己当时却残忍的不予理会。

    「你……知道?」有些惊愕的回头望着身后宽阔的胸膛的主人,君蝶影没料到凌书岳在那时还是在意着自己,即使是在生气的时候……

    微微的颔首,即使在黑暗中,凌书岳之道君蝶影也会明白他的心意,本来能这般轻易了解自己的就只有他啊,为何自己却还这般不懂珍惜,任性的伤害他,还说什么他的一切要由自己守护……凌书岳实在气自己的坏脾气。

    「该休息了,明天我们先将我师父的遗骸送回去,其他的……就再说吧!」语声恢复了平淡,凌书岳为这一整天的混乱局面划下句点,暂时就这样吧……

    现在的他只想拥着君蝶影入眠,只想闻着他的发香,听着他低浅的呼吸,看着那不染尘污的纯净睡颜,即使心中复仇的坚决并不因此稍减一分,但,暂时就这样吧……

    在君蝶影的额上轻轻的印上一吻,凌书岳像是哄孩子般呢喃低语着,他感觉得出君蝶影早已累了,只是还强打起精神撑着。

    「送回去……哪儿……」呓语着,君蝶影开始觉得视线模糊了起来,撑不住的眼皮有如千斤般沉重,一整天攀壁的折磨,全身都酸痛的像散了般,加上心情的大起大落,他实在觉得倦极了。

    「枫潭……」这是君蝶影最后听到的话语,虽然有着不少疑问,却也都被脑中的瞌睡虫打败,意识愈来愈涣散,他知道周公邀约的这盘棋已经没法抗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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