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穆清微讶,对于画稿什么的他并不在意,只是没想到宝包比他想的还要大器,忽又想起那晚自己说的决绝话语,不禁感到歉然,遂问:「她们从别庄回来了?」
柳月家家主点点头,也没多说,只看他一眼,叮咛:「瞧你,一张脸白得没血色了,回房歇息吧,我让厨房准备点吃的。好了不多说了,我还得出门一趟。」
母亲前脚一走,柳穆清也匆匆回到自己院落,五儿六儿还没回来复命,屋里只有两个小厮正在摆放饭菜,他原想歇息片刻,却不料才刚喝一口荼,竟听到「砰」的一声,外厅大门应声大开!
柳穆清转头,原已松懈的眼神倏地凌厉起来,外厅两个小厮都只十来岁,虽已习武却都来不及反应,只见大门一开,原在内厅的少主飞也似地窜出,长手一甩,一只茶杯瞬间向门外扔出。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门外那人动作更快,也没看见怎么出手的,一眨眼荼杯已经被整个拍飞,「啪」的一声砸在门边上,整个碎裂开来,柳穆清正要出拳,但手一抬就猛然停住,诧讶看着门外人。
来人嚣张眉、狂妄目,一脸的兴风作浪,一看就是剽悍好战。
这些年来,他结识的猛汉狂徒不在少数,也曾与江洋大道、朝廷要犯交手,但能够张狂到如此所向披靡的,没有别人,肯定只有凤宝宝家中那位据说山里称大王的父亲。
他一声凤伯伯还没喊出口,对方就已抢先发话。
「出来!」才说完,人便已经往庭院走。
来者不善,柳穆清暗叫一声糟,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看来母亲并未安抚妥当,也许安抚了宝包,但绝不包括她爹,偏偏五儿六儿都不在,他无奈之下只能跟着走出来,哪知才刚走到庭院,对方一转身,不由分说劈头就打过来。
「是你自找的,接招!」
凤伯伯狂喝一声,一拳已经到他眼前。
柳穆清利落闪开,急喊:「凤伯伯有话好说!何必——」
「没什么好说,我就是来教训你!」
柳穆清见他又再挥拳,第一念头是能躲就躲。
虽说他也暗恼对方蛮不讲理,但毕竟是世交伯父,真要大闹起来,两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再加上,他最近已是焦头烂额,不想花费精力应付凤家父女,要是能以伏低姿态先消解凤伯伯的怒气,等那两名小厮找救兵来,就能改变局面。若能由父亲将凤伯伯给请走,是最好不过了。
「不出拳就是找死!」
凤家男主人一个扫腿,踢中柳穆清脚踝,紧接着快拳一挥,结结实实往他肚子打,柳穆清屏气凝神,提气出拳抵挡,此时他已完全打消闪躲之意,因为对方下手毫不留情,招式凌厉,出拳既快且狠,他根本无处可躲,若不出手抵抗,肯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什么三脚猫功夫,简直是银样蜡枪头!」凤家男主人大喝,快拳一阵猛攻,脚下连连飞踢扫腿。
柳穆清被逼得连连后退,勉强应接他几拳,登时感到两手快被拆了。这力道简直是泰山压顶,比之他所有师傅的拳头都还要狠。
他连连败退,直退到凉亭边,整个背贴在柱子上,终于退无可退,两手挡住凤家男主人一拳,却挡不了另一拳,只听得「砰」的一声,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一瞬间,剧痛难忍。
柳穆清忍不住闷哼一声,收手按住腹部。
凤家男主人见状,冷哼骂道:「手软脚软,出拳一点力道都没有,你没吃饭啊!」
柳穆清一身冷汗,伸手扶着凉亭柱子,狼狈喘气。他真是有苦难言,谁能想得到,他是真的没吃饭,而且是没吃、没睡整整两天,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此刻气息大乱、五脏六腑一阵翻搅,嘴里还冒出一股奇怪腥味,真是难受至极。
「你——」好不容易挤出话来,却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我就说宝宝简直瞎了眼,什么人不好选,偏偏看上你这花拳绣腿的小白脸,真是看了就有气!」
他一说完又怒上心头,伸手往柳穆清胸口抓,原以为肯定手到擒来,却没料到被他迅捷闪开。
这一招躲得漂亮,凤家男主人暗叫一声好,虽说气头上不想承认,但以柳穆清的年纪,能硬接他十几招已算难得,在凤家弟子之中,能做到的也没几个。
只不过,谁教这小子惹宝宝伤心,这口恶气不出,他就改名叫凤鳖!
「看你躲得了几时!」
凤家男主人大吼一声,展开第二波攻势,柳穆清暗暗叫苦,他已经撑不住,可为何没半个救兵前来?
眼看又是一阵猛攻,他无计可施,只好身子一缩,从凤伯伯脚下滚了出去,虽然招式难看,但至少躲过一脚,反正他是晚辈,而且情况危急,也顾不得体面了。
「平时温温吞吞一副老实样,原来是狡猾鼠辈!」
凤家男主人见他站起身,冲过去猛地抡起一拳又再打中他腹部,接着拳头一翻转,用力往他胸膛打去——
糟糕!柳穆清心一凉,心知这拳打下去肯定重伤。
电光石火间,有人挡在柳穆清身前,一掌劈开凤家男主人的拳头。
「你疯了?」冷沉声音响起,一锦衣男子脸色不悦低声斥骂:「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居然把气出在晚辈身上。真是为老不尊、贻笑大方!」
来人正是柳穆清之父,他今晚才与凤家男主人回府,才刚要歇息,便看见柳穆清院落的两个小厮跑来呼救,登即疾步赶来。
要知道凤家男主人武艺超群,放眼扬州,恐怕没几人敢接他十招以上,又听说是为女儿出气,肯定是狠上加狠,若再迟些,自己儿子定要吃大亏。
「来得正好,你问问这小子做了什么好事!」凤家男主人冷哼。
「儿女之事当由他们自己解决,你凑什么热闹?」他冷睨凤家男主人一眼,身上墨色披风一甩,十足威仪。
「惹我女儿就没得谈!」
「简直不可理喻。」说话间,转头查看,却见儿子被两个小厮搀扶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口鼻渗血,一手捂着胸口看似十分难受,真是不看还好,一看当即怒从心中起,马上就要发作。
柳穆清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连忙提气急喊:「凤伯伯!这原本就是误会,就算晚辈有错,也是无心之过,不如让我找宝包解释……」
「解释个屁!」
凤家男主人指着他鼻子大骂:「你明知道宝宝拼命献殷勤是因为喜欢你,她哪次不是哥哥前哥哥后喊得亲热,这些你肯定心里有数,要是没那个意思,你可以早说啊!结果呢,你他妈的忽然说什么根本不喜欢她,不可能跟她成亲。你个小兔崽子,当我凤家好欺负?!」
他今晚原本心情不错,正打算躺在屋顶上饮酒赏月,结果吴子樵跑来通风报信,说凤宝宝神色有异,他听了立刻跑去套话,还得故作轻松,装作只是聊聊,果不其然,一个小丫头当然不敌她老子的心机,说没几句话就被套出原委,始作俑者就是柳月家这小子!
柳穆清愣住,他当然没有戏弄凤宝宝之意,况且,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不知凡几,他要是一个一个劝退,那正经事都不用做了,但是,这些话此刻当然不可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