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
他低敛着眉眼,不动。
娄全广与易朗对视一眼,两人心知其中有异,前者突然大喊;"周文武,走!"男人看见周文武往后退的同时,立刻朝空中挥手,城墙上翻出满排的弓箭手,哗啦一声,整齐划一地举起长弓来。
"阿玖!"徐直面上有了薄怒。
"今天谁也不准离开!"姜玖厉声道。"谁敢动一下,一律杀无赦!"出去涂月班的人,城门附近的西玄百姓俱是不慌不忙地推到射箭范围外,同时扯开宽松碍事的平民衣衫,露出在军营里打滚出来的战士体魄,他们一一取来藏好的军刀,围堵任何可能被脱逃的方向。
楼全广大喊;"周文武!杀出去!"
"周文武,留下大姑娘!"姜玖直觉要抽出腰间佩带的长刀,但徐直就在周文武怀里,万一伤到……他反应也快,丢了长刀,以肉身去搏击。
徐直占去周文武的半身,姜玖数次都差点击中徐直,这让他深深忌惮,所幸周文武并没有打算拿徐直当挡箭牌,要不徐直早已死了几十次。
突然间,破空而来的黑色锐箭自姜玖背后呼啸而过,直挺挺地镶入坚硬的地面上,阻止了正企图接近姜玖的楼全广。
城墙上,一排弓箭手中,同墨正立最中,她举着男人也不见得拿得动的乌弓正对着这头,方才锐箭就是她所射,在她身边的金执吾大声喝道;"有胆子再动一下,下一箭就是你得咽喉了!"站在同墨另一边的九行目瞪口呆。
姜玖不理外界的动静,他几度都已经抱住徐直的腰肢了,偏周文武臂力如西玄黑铁,丝毫不怕活活勒死徐直,姜玖听见徐直闷声忍痛,只好咬牙先行松手,再看时机偷袭。
西玄贵族是要是男儿,几乎都会学搏杀之术,但师傅不同,所教出的手段也打有差异"姜玖出自武将门,跟当年天生将才乌桐生是同一个师傅,岂会糟到哪里去。
他几次想豁出去跟这个西玄皇子彻彻底底地以性命相杀,可是徐直挡在两人之间……当他再度近距离抱住徐直的腰身时,露出多年未见的野蛮表情,恶狠狠的对着周文武说道;"姓周的,你是想要拿徐直当要挟么?我早说不能留你,是个男人就放手!"他眼角一瞥去,徐直的额头靠在周文武肩上,明显是两人打斗的激烈动作让她的头部感到极度不适。
"阿玖,他被摄魂了,拿徐达与他说事。"徐直闭着眼,轻声说道。
摄魂?那是什么东西?姜玖没有多问,权上喊道;"周文武,徐达死了!徐达死了!"
"……"徐直心里叹了口气,这哪里来的人啊?徐达死了有什么意义吗?换个女人不就好了,姜玖也是男人,怎会不知其理?有了徐达,那才是快活,叫徐直死了才是称心快意。
至于……先前摄魂钟套出周文武喜欢徐直,老实说,她开始怀疑摄魂钟是瑕疵钟才会让制作者无法名留天下。
凡事还是要自己来,她忍住想吐的冲动,藕臂环住他的颈子以稳住自己,一时广袖滑至肘口,露出她掐到青青紫紫甚至出现伤口的白嫩臂肉。
姜玖愣了下。
她附在他耳边清楚地低语着;"周文武,徐达终于是你的了,你可欢喜?"嗯?还在打?那就快活加快意吧。
她阖上水汪汪的眼眸,在他耳畔再道;"好了,徐直这回真的死了,死了个干干净净,你心里可有狂喜?"姜玖为了配合徐直,已没有一开始的猛搏,他且战且观望,但周文武突然的停手,还是令他措手不及,一拳将这名皇子打退好几步,眼见周文武一个不稳就要跌在地面,姜玖脸色陡变,飞快地要拉住他跟徐直,但最后只来得及抓住周文武的衣袖。
嘶的一声,袖尾被扯断一觉,鼻间的香气让周文武立刻知道怀里的人是谁,意识到自己将装跌至地面,他没有顾及自己,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的头颅紧紧埋进他怀里,以防片刻后的震荡伤及她的脑部。
紧紧眼急手快冲上前,半张开手掌一块护住徐直的头颅,半是当了周文武的垫背减去冲力,三人最终跌作一团。剧烈的晃动让徐直忍不住,抱着头呕了一声。
"徐直!"
"大姑娘……"
她张嘴吐了出来,一吐再吐,全吐在她的第一个垫背周文武的衣衫上头。
第6章(1)
艳阳高照,街道上行人较往常少上许多,一身红袍上绣着凤凰纹的西玄二皇子经过学士馆时,突然下了马。
新上任的执金吾虽有疑问,但还是随着他进入学士馆。
馆里,一如往常那样充斥着学士气息,学士来来往往,各自忙碌,西玄二皇子谁也没有理会,径自通过一间开放式的小厅,厅中央展示着利用水力驱动歌舞人偶的机械组合,人偶生动惟妙惟肖,在场除了学士,还有几个国家的使节与商旅,个个兴致勃勃地听着学士们的交流。
西玄二皇子只是在这些人里扫上那么一眼,就进入下个小厅。每个厅里或多或少都有人自愿自的研究,摆放半成品、修改的器具满地都是,经过的人还必须捡着空隙走;也有那么一、二个盯中了目标,就在小厅里耐心的观察,直到过了最后一个厅,他来到外头的连廊上。
偌大的院子被烈阳照的满地生光,明亮到几乎无法直视,但此时此刻只能遮半阳的连廊上居然站满了使节与商旅,甚至朝廷的工匠也来了。
院子里,有师傅在安装着,看起来是一辆马车,学士们在旁指点,甚至加入组合的行列。
人来人往的,西玄二皇子下意识的扫过人群,突然间,有一名年轻女子按捺不住自廊道走出去,光从背影他就认出是徐直来了。
西玄女子的衣裳怕是普天下再也没有比她更适合穿的了,她袖尾绣着凤凰纹丝线无止尽的交错组合寓有尊贵、丰谷的象征,衣色虽沉,却有一种让人不可亵玩的庄重感。
紧跟着,她做出完全不庄重的举止——她直接蹲到马车前低头看着学士手里的草图与学士们交头接耳到……未免太接近了点,西玄二皇子蹙起眉。
徐直的身边人打起遮阳的油纸伞奔过去,伞面遮在徐直的头上,徐直却是恍若未觉,又走出伞下,改到另一头蹲下细细看着车轮。她甚至不嫌脏的摸着泥地与车轮的交接处。
他目光略停在油纸伞上。西玄贵族从丝绸伞转用油纸伞,全是徐直用贵族之身用了第一把。她似乎喜欢事事尝新?
他不疾不徐的走到徐直的身后,鼻尖是淡淡的熏香,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车轮。
他的目光不收控制的略偏移。明亮的阳光落在她面上,仿佛圈了层光似得肌肤色如象牙,她神色专注,嘴角弯起,似是遇见什么欢喜大事来;但奇怪的是她的薄汗较常人多了些,连鬓发也是轻湿,是姑娘家受不住太阳的热度么?
学士兴匆匆的绕过来跟她说到:“徐学士!成功成功了!你看,就是这个环节改了后从此天下马车行进可以更安稳,不会再如此颠簸,小至一般人坐车,大到皇帝出巡,嘿嘿,长程旅途不用每每翻江倒海吐的一地了!徐直,你也有功劳的,要不是你说坐车易头疼,我又怎么会想到原来车子也能改善呢,这第一辆成功的马车就予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