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最近蓝沙接下银行信用卡及现金卡的催帐合约,更是让百胜朝向转形之路。三位股东很有默契的不再接抗议、抬棺、撒冥纸这样有著黑道色彩的生意,希望营业模式朝金融业正面扩大的发展。
由于金融业碍于形象及人力,不方便使出不堪的手段催帐,于是将属于不良债权及难上加难的催讨项目委托给俗称的讨债公司。
讨债公司依催讨应收帐款的难易程度,抽取比例不同的酬金。在这个信用快速膨胀的时代,人人多张信用卡的情形下,很多人预借了现金,享受了极度的奢华后,结果却是无力偿债。
这时百胜里培养的催收专员,就会以本身的专业法律能力进行电话催讨,再来寄发存证信函,接著确定债权,最后才会是上法院请求支付命令或者申请假扣押。
秦天是出资的大股东,所以他挂名总经理;蓝沙的一嘴好口才,业务部的副总是当之无愧;至于关海那张恶人脸,很适合当催收征信部的经理。
在关海、蓝沙、秦天热烈欢迎下,杨馥非正式进入百胜做事。
她一扫因为爸爸卷款逃走的阴霾,开开心心地做起秘书兼行政助理的工作。
她的工作职掌很杂,大到联络媒体、协调债权债务人、法院的按铃申告;小到撰写存证信函、打电脑、接电话、买便当、跑邮局。
秦天在睽违五年之后,对杨馥非依然还有很深的好感。
“非非,要不要喝饮料?”秦天眼波流转,在放浪中有著潇洒不羁的气息。
“好呀,谢谢。”她伸手接过秦天递过来的罐装饮料。
开学了,刚升大二的关海,课业非常的紧,因此只能利用下课后及晚上的时间到公司来处理一些法律上的相关问题。
“还习惯吗?”秦天拉了张旋转椅坐到她身边。
下星期他和蓝沙就要入伍服役了,幸好公司的运作已经进入轨道,底下培育的员工也都可以独当一面。
“有你们这群老朋友在,当然习惯。”包吃包住,又没有人会管她,薪资待遇也不错,以她这种满街都是的大学生,这种工作是打著灯笼也找不到。
“你要不要考虑搬到我那去住?关海那又没有房间,他总不能老是睡沙发,我那里还有一间空著的套房。”连这种好事都让关海给占尽便宜,都是蓝沙那个家伙出的烂意见。他恨自己当时不在场,否则一定极力反对非非去当关海的女朋友。
“不行啦,罗可欣的事还没有解决,我还得继续扮演好角色。”她没有当秦天是总经理,还是跟他一样谈笑自如。
“你得小心那个疯女人,她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可千万不要跟她单独在一起。”秦天提醒她。
“罗可欣最近只来吃过几次饭,也没有再大哭大吵了,我想她应该已经接受了我和关海的事。况且,关海每天都会来接我回家,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要是那个疯女人对你不利,我可不会饶了关海和蓝沙的。”才刚有近水楼台的机会,他却又要去当兵,看来他和她是注定无缘了。
“你放心,我长得比罗可欣高,要打架也不一定会打输。”
“她那种人是动刀子的,你那种花拳锈腿,根本不管用。”
“别把她说得这么恐怖。”
“对了,关于你爸爸的事……”接了债权人的生意,百胜就得想办法向杨力和讨回一部分的债款,可是碍于杨馥非,秦天还是有些为难。
“我照关海的建议,已经先向地政事务所调出我家的户籍土地誊本,可惜这部分早就抵押给银行。”
“我们不会为难你爸爸的,只是检调那边也在加强查缉的工作。”
前几天那群债权人上百胜来闹过。没办法,电视的传播力量太大,大家都看见了关海护著杨力和的女儿逃离现场,债权人非常质疑百胜的态度,根本就是内神通外鬼,想赚他们的佣金,却又帮著杨力和躲债。
幸亏蓝沙的能言善道,安抚了债权人的情绪。他说明是怕大家一时情绪失控,而误伤了杨力和的女儿,到时不但会被杨力和以伤害罪来反控,更会造成检调单位对债权人不利的印象。
事情暂时被蓝沙给压下,只是谁都不敢让杨馥非曝光,更少得等到杨力和这件事了结后。只是,对百胜而言,这是个前进后退都很难决定的难题。
若和债权人解约,在商场上就成了公私不分的把柄,以后恐怕没人会将生意给百胜做,也会让竞争对手有机可乘;若强力向杨力和追讨债务,那又太对不起非非,他们怎么都下不了手。
这个时候,秦天办公室内的专线响起,打断了他们谈到一半的话题。坐在总经理办公室外的杨馥非,立刻代接了电话。
“百胜您好。”
“请问秦总经理在吗?”
“他在,请等一下。”电话那头是个温柔的女声,声音听起来非常的耳熟,可是她却一时想不起来这个声音是谁。她把话筒递给秦天,用嘴型说著:“找你的。”
“我是秦天……嗯……我忘了……那明天晚上……好……就这样。”秦天三言两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她看著他疑惑地问:“这个女生的声音好熟哦,是我认识的人吗?”
“嗯,美美。”
“美美?”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金美美呀,高中时是你的死党,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啊!”杨馥非难掩兴奋之情。“你还有跟她联络?!”
“断断续续的,也不常啦。”
“你怎么不跟她说,我跟你在一起呢?还是你把她的电话给我,我找她聊天,我好久没有她的消息,我好想她哦!”她的声音飞扬著,陶醉在高中时的回忆里。
秦天拿了一张便条纸,写上十个数字的手机号码。“现在别打,她人好像在外面,声音有些吵,你晚上再打吧。”
这时关海走进了后头的办公区,一眼就看见她和秦天亲密的在说笑。他之所以会认为是亲密,是因为秦天的上半身简直是黏在她的手臂上。
关海无由地泛起阵阵不悦。秦天的女人缘向来所向披靡,只是他从来都不懂,秦天那副邪里邪气的样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女生喜欢?
“关海,你来了呀!”杨馥非笑著站了起来。
“非非,我们下班回家吧。”
“可是时间还没到。”才五点,规定的下班时间是五点半。
关海干脆动手帮她收拾桌面。“我想买个东西,你陪我去。”
秦天从鼻子里冷哼出声。关海这一点小伎俩他看得很清楚,根本是把他当贼防了,这让他的心里非常的不爽。
“我就要去当兵了,不会跟你抢的,你不用这么紧张。”秦天双手环胸的揶揄。
“你——”关海无法对好友生气,因为秦天讲的句句是事实,是他的嫉妒心让他变得太小孩子气。
“喜欢人家就正大光明的去追,不要只会在心里想,光想是没用的,你再不行动,可别怪我不顾兄弟情面,抢了你喜欢的人。”得给关海一个刺激,不然非非早晚会跑走,就像五年前那样,咻一下就消失不见。
关海强装镇定,黝黑的肤色看不出胀红的尴尬。看来大家都知道他对非非的心意,就只有非非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秦天,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关海有喜欢谁吗?”杨馥非摸不著头绪。
“别理秦天,我们走。”关海白了秦天一眼,警告他不要再多嘴。
“非非,以后你就会知道,我不能再长舌了,我可不想跟这家伙干架。”那他铁定会输得很惨。
既然秦天不方便透露,那她改天再问关海好了,她很好奇关海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只是……她心里为什么会突然觉得酸酸涩涩的,说不出来闷闷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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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关海什么也没买,反而带著杨馥非上餐厅吃饭。
不同于以往的路边摊,这次关海选择了有著浪漫情调的法国餐厅。
点著灯火的餐桌上,他和她之间的气氛,辉映著不同于以往的情调。
“非非……”在吃完前菜法式洋葱汤和熏鸭肉后,他轻轻地喊著她。
“嗯?”她看著他不同于以往的扭捏神情。
他吞吐著话,最后开口的竟是:“好吃吗?”
她笑了笑。“很好吃。”大眼疑惑地看著他。他今晚怎么了?
在吃完主菜脆皮鲑鱼后,他又斟酌著话,才说:“非非……”
“呃?”她等著他的欲言又止。
“你觉不觉得我们的再次相遇很有缘?”他鼓足勇气的想表白,不想让秦天那家伙抢得先机。
“如果真的有缘,我们就不该分开这五年,如果不分开,那该有多好!”
她只是感慨著岁月的无情和造化的捉弄人,却犹如给他一记强心针。
他举杯轻尝红酒,原来嘴巴说比行动做要困难许多。“非非……”
“关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喜欢你!”一鼓作气说出口,心绪却已经纷乱得失控。
她愣了一下,在思量他这句话所代表的意义后,她说:“我也喜欢你呀。”
她回答得很大方,他也呆了一下,想她该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急忙地又说:“我指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她没想过和他之间的任何可能性,不是说她不喜欢他,而是看到爸妈婚姻的下场,让她对任何情爱都不抱持美好的幻想。
“我想我们可以交往看看,当然,你不用急著回答我,你可以考虑看看。”其实是他自己害怕听到答案,万一她不喜欢他,那他是不是连和她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会不会太心急了?他非常懊恼自己的鲁莽。
“关海,如果我想交男朋友,第一个人选一定是你。”她看得出来他的紧张,而她自己也很紧张,只能先应允再说。
他悬吊的心重重落下。“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两人走出餐厅时,满天的星辰熠熠生辉。
回到顶楼的住处时,罗可欣这个不速之客摆了张狰狞的面孔,站在阳台上,气呼呼地给关海和杨馥非来个见面礼。
“你们去哪?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们知不知道我等了好久,连晚饭都没有吃!?”
罗可欣明显质问的语气,让杨馥非转身就走进屋内,她一点都不想理会罗可欣无理取闹的脾气。
“可欣,我和非非以后会常常在外面吃晚饭,你下次想过来的时候,请你先打个电话,以免白跑一趟。”关海也跟著杨馥非的脚步走进屋内。
罗可欣气冲冲地挡在他面前。他不但没有道歉,还指责她的不是,若是以前,这个顶楼花园她是爱来就来爱去就去,哪需要打电话通知了!
“关海,我还没有吃饭,你可以下楼帮我买便当回来吗?”
关海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头。“非非,我下楼一下,马上回来。”
这两个月来罗可欣表现得还算不错,虽然有时还是会发脾气,但已经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关海没有理由将逐渐拉回正途的她弃之不顾。
“嗯。”杨馥非按下音响的开关,让轻缓舒服的钢琴独奏曲在屋内流泻,也想化解和罗可欣独处的不自在。
罗可欣的擅长演戏,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可怜一会凶悍,杨馥非看在眼里,常常只是冷眼旁观,并不会开口表达太多意见。因为她知道,以罗可欣对她的敌意,她说任何的话,都会被曲解为有不良企图。
罗可欣见关海离开后,立刻从哀怨的小天使变成了张牙舞爪的虎姑婆。
“你在外面和他已经吃完饭,而我还在这里苦苦等他回来,杨馥非,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干什么老是巴著他不放?!”
“你这样子说有些好笑,我是关海的女朋友,我和他在一起五年了,我不巴著他,难道你要我去巴著别的男人吗?”相对于罗可欣的怒气,杨馥非还是一派漠然。
“你才不是关海的女朋友!你只是他临时找来的女人,故意要我知难而退,不然这两年来,你人在哪?我怎么从来也没听他提起过你,而你也从来没有来找过他?”
原来罗可欣是故意让关海离开。杨馥非笑了笑,不正面回应。“反正我现在就是跟他在一起了,过去的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该欺负他的好心肠,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纠缠他。”
“关海本来就是我的!是你这个莫名其妙、不知羞耻的女人来纠缠他!杨馥非,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放了他?像他这样的人,你根本不是真心的喜欢他,你就别再玩弄他了!”
脾气忍久了,还是有可能爆发的,既然罗可欣这么不客气,杨馥非也就没必要再冷静以对。
“我爱他,从他不顾生命危险下水救了我之后,我就爱上他了。他的过去有多糟糕,我比你还清楚,所以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请你高抬贵手,别再来打扰我和关海的生活,况且关海只是同情你,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
“你——”罗可欣说不过杨馥非,委屈的情绪一涌而上,“我若得不到他,我也不会让你得到!”失控的她冲到流理台边,从刀架上拿起一把水果刀。
“你想干什么?”罗可欣已经有好几次自杀的记录,但杨馥非毕竟没有亲身面对过,现在白晃晃的刀子就在她眼前挥舞,没想到秦天警告的话犹在耳边,事情马上就发生了。
“你怕了吗?”罗可欣微眯著恶狠的眼,冷笑了两声。“怕我伤了自己?还是怕我伤了你?”
杨馥非慌张地连连倒退了三步。她不是高来高去的侠女,也不是三头六臂的人物,她可不想冒著生命危险和她争论。
“可欣,你冷静点,你答应过关海,再也不会伤害自己,关海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
罗可欣拿著水果刀的手,慢慢地再朝她走近一步。“关海要我听话,我就听话,可是我听话的结果是什么?他还是不理我!我忍你很久了,原先想只要时间一久,你对关海的新鲜期就会过去,到时候关海就会回到我身边。本来我还有机会可以和他重修旧好的,就是因为你的出现,才会让我所有的希望破灭!”罗可欣的大叫声中,有著凄厉的哭声。
杨馥非知道罗可欣不对劲了,从脸色、说话、颤抖、嘶吼,她完完全全变了一个样,比之前半夜来临检时,还要鬼魅恐怖。
“你冷静点……”
“我不要冷静!我要杀了你!我再也无法忍受关海对你的温柔体贴,我不想活,我也要拉著你作伴!”罗可欣将刀柄紧握在手中,手一挥就朝杨馥非的胸前刺去。
杨馥非一转身快跑出阳台。面对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她的手长脚长一点都不管用,她已经无法用常理来应付罗可欣脱序的行为。
罗可欣拿著刀子节节逼近,“我知道被刀子划过的滋味,你想不想尝尝?红色的血液从血管爆开来的时候,是很舒服的哦!”
鸡皮疙瘩爬满了杨馥非的全身,她死盯著那支水果刀,全身从脚底开始发冷上来。
关海只是去买个便当而已,为什么会这么久?杨馥非分神望著门口时,罗可欣开始盲目地乱挥乱砍。
杨馥非以秋千架为圆心点,靠著秋千的扶把左闪右躲。
“可欣,你在干什么?!快住手!”关海先前下楼买便当时,就没有将大门关上,以至于他一定上六楼楼顶时,就看见罗可欣发疯的行为。
杨馥非一听到关海的声音,连忙呼救:“关海,她要杀我!”
趁杨馥非分神求救的时候,罗可欣一反转刀子就往杨馥非的手臂划过去。
“啊!”杨馥非吃痛地大叫一声。
关海丢下便当,再一个大步,但他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著杨馥非被罗可欣手中的水果刀所伤,他一把抓住了罗可欣想要再攻击的右手腕。
长长一个刀口,让鲜红的血霎时流满杨馥非整条臂膀。
一见到杨馥非手臂上的鲜血,罗可欣似乎从离魂中回过神智。她看著自己被关海钳制住的手,手上还有那把带血的水果刀,她吓得连忙丢下手里的刀。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罗可欣喃喃的惊慌中,一直猛摇著头。
关海用力甩下罗可欣的手,先将那把带血的水果刀一脚踢开到老远,然后赶忙拾高杨馥非的手臂,“非非,先抬高手。”接著他冲进屋内,从电视柜下翻出了急救箱,再急忙冲回阳台。
他先用厚厚一叠的纱布覆盖在伤口上,再用长长的绷带一圈一圈的在伤口上捆紧,暂时先减缓血流的速度。
“罗可欣,你太可恶了!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非非又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要杀她?我一再容忍你的任性,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真的是错看了你,你立刻离开我这里,我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你,你离我愈远愈好!”关海怒气冲天、大声地吼骂,更懊悔自己一时不察的大意。
罗可欣的眼泪如打开的水龙头,拚命地流拚命地流,她无法替自己辩解,耳朵里只听得见关海再也不要看见她的话,她转身冲下楼梯。她的天毁了,地也灭了,她无法思考,只能快速地跑,用力地跑。
“快!我送你去医院。”关海蹲下身子,打算背起杨馥非。
“我可以自己走。”杨馥非已经痛到口齿不清,白净的脸上,现在更是毫无血色。
“别逞强,快点上来,你不能再出任何力气。”
这里可是有六层楼的楼梯要走下去,一想到这,杨馥非就腿软,只能乖乖地将整个人贴上他的背部。
关海背著杨馥非,依然健步如飞,当他冲下楼准备跑往自己的国产车时,远远地就看见往十字路口奔跑的罗可欣。
罗可欣的眼中没有红绿灯、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没有该走的方向、也没有了自己,她耳朵里只听得到:
“我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你,你离我愈远愈好!”
紧急煞车声、咒骂声、凄厉的喊声、惊恐的叫声,所有的人车都乱成了一团。
罗可欣软软地倒在一辆黄色的计程车轮下,她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这样结束了短短二十年的人间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