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利泽骤然起身。“我觉得,继续跟你见面真荒谬。尤其在这里——”曾经美丽的初恋、痛心的初恋,而今看来像一场幼稚的荒谬剧。
“你生气了?为什么?”
“因为你很好笑,你知道自己爱谁吗?爱乔安贵,就留在他身边,不用管我爱不爱你。如果爱我,就取消婚礼,管我是不是接受你。有这么难吗?”
“因为你出现得太突然,而且,如果你对我无心,也不是认真的,纯粹是为了让我跟安贵难堪,我干么这样做?我怕被你耍了。所以想跟你确认,想知道你的真心——”
“真心?那你的真心呢?我不是笨蛋,你也是在为自己的前途打算吧?喔,现在想嫁我了?如果不是我现在状况好,如果乔大建设没有面临倒闭危机,你会烦恼这些吗?”江紫薇倒抽尽气,泪汹涌。“在你心里我这么势利?我跟你在一起时,也是真心真意的,你这样说太过分一”方利泽笑了,笑他们荒谬的对话。笑他们认真计较,谁爱谁,确认爱情,确认真心。
起初爱上时,不需要这么多言语堆砌、这么多询问。砰然心动时,他们就是心意相通,爱不言自明。曾经好认真,那青涩单纯的初恋啊,而今变得复杂深沉。她怕他是为了报复才要地,而他,看穿她的自私自利。这里边,有这样多的计较跟心机。
他怨她吗?不,他羞愧。
带着种种恶意跟较量,这里边,早就没有爱了。
我们都一祥可恶。他想,别开脸去,望着窗外夜色。
他沉默了。
低声说话。
江紫薇的手机,突兀地响起,她拿出手机,是乔安贵。她别过身去,缩着肩,“对,我之前打的。我……在外面。嗯……对,一个人,在诚品喝咖啡……”方利泽起身离开。
江紫薇看他走了,仓促地结束电话,追出去。
“方利泽?”
“嫁他吧。”他转身,微笑。“我清楚,我跟你,结束了。”
“方利泽……”豆大泪珠,不停从她腮旁滑落。
“干么哭?我走了,你还有乔安贵啊?”
“不要这样说……我……我舍不得你……”
他惆怅道:“我不会再怨你,因为我……也不是多好的人。”
方利泽下楼,走出充满回忆的地方。上车,驶回餐厅。
筱鱼还坐在那里。
他坐下,看着地,忐忑又心虚。“你要跟我说什么?”
“我爱你。”筱鱼直接破题,一鼓作气。然后,一直搓揉左耳。慌死了,终于说出口,心跳很乱。他震住,没想到——筱鱼不是开玩笑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连声音都颤抖。她已经想好了,今天就要做个了断!
“如果不能爱我,以后……我们就不要见面了。”说完,端起开水,灌一大口,又重重放下,继续喝。
“怎么样?”
心跳好快,左耳都被搓红,睑庞也腥红着,她很紧张的。
“你爱我?”
“对。”
“为什么?”
他对箱隹一言恶南恶气,印象中,老是亏欠她,老是不讲好话哄她。然后,还偷她家的钱,因羞愧而不见而。他本以为筱鱼要拆穿他偷钱的事,想不到她却说——我爱你。
那样认真善良的眼神,教方利泽惭愧得低下头。
筱鱼反问。“为什么不爱你?你很棒,你不是一直也觉得自己很棒?”不,强装出来的骄傲,隐藏的是自卑,他更惭愧了。
筱鱼又说:“我想跟你生活,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保证会对你很好,不会像江紫薇那样背叛你,绝不会。”
“你想跟我一起生活?”
“当然。”
“为什么?”
“就觉得只要能跟你生活,我就很幸福。你是可以信任的人,看你照顾妈妈就知道了,你对家人一定会很好,跟你生活会很有安全感。而且——虽然你讲话恶毒,但是你对我真好,我超感动的,你把我家弄得那么舒适,花钱布置,还帮我买被子,我当然喜欢你,你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那是因为……布置她家是因为罪恶感,所以想弥补啊。
被她讲成这样,他更抬不起头。
她看错他了。
偷钱那一夜,他多卑鄙丑陋?
而她竟说……他值得依靠,能给她安全感?这是多大的讽刺。他知道她怕孤单,才喜欢他作伴。但他不知道,她竟把他看得这么重要、这么好。
他在别人面前佯装志得意满,万事皆搞定。唯独在筱鱼面前,她说爱他,他竟羞惭至板,脸庞热烫,几乎想拔腿就逃。
筱鱼逼他决定。“怎样?你……你的答案呢?你……爱我吗?”换他吞吐结巴。“你搞错了,我其实……没那么好。”筱鱼僵住,这还真是超级婉转的拒绝啊。
高傲又好胜的家伙,从不认输的家伙,在她告白时,竟对她说——我没那么好?
明显是给她软钉子。她很窘,又绝望,感觉尊严扫地。
“我要回去了。”筱鱼将桌上的大鱼抱在怀,就要走。
“我送你。”
“不需要。”
“你的手不方便。”
“不关你的事!”
她坚持自己走,但他坚持跟。结果他们在餐厅外拉拉扯扯推推拖拖地,最后,她还是被他硬拉上在车上,筱鱼沉默不吭声。
深夜马路,汽车少,上高架桥后,远方树木,黑墨墨地,筱鱼看着那些树群,默默流泪。
“筱鱼?”他喊。
“……”她不回应,不说话,怕一说话眼泪淌更多,让自己更丢脸。“筱鱼?”她胸口好闷。一想到这可能是最后跟他相处的时刻,眼泪就不争气,啪嗒一直桌。超讨厌的!已经够丢脸了,还哭?干么啊!
她哭了?
方利泽慌了,沉重气氛令他窒息。
该怎么跟筱鱼讲清楚?
他不配她的爱,他耿耿于怀,一直内疚又羞愧的丑事,他不要开车子,在影印店前停下。
筱鱼推开车门,真的要走了。
她也说了以后不要再见面,但直到这刻,她还在煎熬,她挣扎想着,还后悔了。我不该威胁他不爱我就不见面,也许我们还可以当朋友,我还想见他,我也许……噢天啊,廖筱鱼,你真是够惨的。
该死心了。她拽紧大鱼,狠下心,不回头,就这么走开。
“等一下、等一下!”方利泽喊。“筱鱼——”
他横过身来,将车门推得更开,和车外的她讲话。
他难启齿,但——这内疚跟罪恶感,他受够了。
“我……我曾经偷过你家的钱,所以……”他叹息,这真的很难。“所以……同学会听到你过得不好,想弥补你。”
“所以一直说要借我钱?”
“对。”
“后来布置我家,你当是……还我钱?”
“我真的是……那时我妈缺出院费所以我才……对不起。我偷了两万块……我一直觉得……很内疚,很丢脸……所以……”
“所以你才对我好?!”
真相大白。
不是因为喜欢她才……那些关怀跟善待,出自罪恶感!她却神经兮兮地怀着美梦,幻想跟他有爱情。筱鱼火大吼他。“偷钱还钱就好了,干么搞那么多花招?干么害我以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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