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莲实在不忍心,轻声劝道:“姊姊,银冰不过是一时胡涂,被眼前的富贵迷了心眼,世子爷年轻英伟,丰神俊朗,身居高位,得到女子的景仰爱慕也是寻常事,您大人大量,就饶了银冰吧,她才十九岁,不能喝绝子汤啊……”
“够了!”花荣月翻脸如翻书,声音如同寒霜般冰冷,“寒侧妃莫不是仗着自己生下长子,就敢不分尊卑上下?莫忘了,寇昭元是我的儿子!而你,不过是代替我生儿子的媵妾� 〗幸簧噱鞘翘Ь倌悖菹胨掣妥油吓馈!彼砍嗪欤煤萘恕�
寒莲扑通一声跪倒在花荣月的脚下,面色苍白如纸,“莲儿不敢!莲儿时时刻刻都不敢忘却自己的身分!莲儿知道姊姊侍身边的人一向亲厚,生怕姊姊气得狠了,过几天便心中懊悔,所以才想劝姊姊……”
“你起来吧!”花荣月不好太为难自己人,让丫鬟扶寒莲起身,瞧她诚惶诚恐、双肩微微颤抖,心里才舒坦些,教诲道:“你年纪小,又一直安居深宅大院,不曾理过事,自然不明白人心险恶,这刁奴贱婢仗着主人给的几分体面,就忘了自己到死也是个奴才!我待银冰亲厚,所以她背叛我就更该死,你不必再替她求情,先去给王妃请安吧。”
寒莲怜悯地看了银冰一眼,不敢再劝,屈膝应道:“是,莲儿告退。”后退一步,转身走了。
云雀连忙跟上。
尚未走到前院,便听到银冰凄厉的哭喊声,“我不要喝绝子汤……我不要喝绝子汤……我要见世子爷……我要见王妃……”声音断绝,想必被堵了嘴。
寒莲头也不回,心中叹息,这银冰过惯了好日子,搞不清楚东西南北了,花荣月的陪嫁丫鬟,即使寇准看上眼,也要花荣月点头才能收房,她一声不响的爬了世子爷的床,触犯到花荣月的底线,好比私人财物被盗窃一般愤怒,就算花荣月把银冰打残了卖掉,王妃和寇准也不好多说什么,还敢哭喊着要见世子要见王妃,不啻火上加油,简直就是脑子坏了。
不过,花荣月能拿到绝子汤的药方,真令人意外呢!
转过身,看着飞檐高墙,廊腰回环,正似迂回曲折的人心,她仰脸望天,自言自语道:“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所以,世子妃也学会了心狠手辣,有意思,真是太好了。云雀,你说是不是?”
云雀不太懂,但只要是寒莲说的,她都赞同。
之后年顺慈和周吟鸾出了丰泽堂,都有些魂不守舍。
当主母的整治妾室,动辙打骂,巧立名目立规矩,在深宅内院是平常事,但花荣月不爱见侍妾,也不太刁难妾室,算是难得宽厚的主母,除了上次被强灌打胎药令她们愤愤不平之外,看不出有更厉害的手段。
但是,绝子汤……两人对视一眼,皆露出担忧的神色。
“停了避子汤有一年了,我们都没怀上孩子。”年顺慈只觉得掌心冰凉。
“难道那时候我们喝的打胎药里头加了料?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可是良家子出身的妾室,不是低贱的通房丫鬟。”周吟鸾不断安慰自己。
寒莲怀孕、坐月子,寇准虽然偶尔才会去采薇院一两次,但她们都没怀上孩子。
她们向老天爷借胆也不敢直接去问花荣月或周嬷嬷,谁会承认?况且,万一真的是,吵嚷出来,她们在下人面前如何挺直腰杆?寇准知道了也不会替她们作主,反而会嫌弃她们没了用处。
“别自己吓自己,世子妃不也没怀上孩子?”
“没错,再过一年看看情况,我一定能有喜!”
“我一定会生儿子,不能教寒侧妃专美于前,瞧她一个人风光。”周吟鸾微微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
“没错。世子赏了多少珍宝就别提了,王妃命人抬了两口箱子的绸缎布帛和一匣子的首饰进榴花院,连王爷都喜上眉梢,让大总管送去一匣子金锭,一两一两的梅花形金锭,听说足足有两百个。”年顺慈两眼闪闪发光,只要有钱,回娘家也风光。“在王府能生儿子,可是发大财的好事。”
周吟鸾目露嘲讽之色,成天说自己是书香门第,生儿子却只为了发财。也是啦,她们去探望坐月子的寒侧妃,送了两套小孩衣裳,寒侧妃便让人回送她们一人一只荷包,回房间倒出来一看,是十二枚灿亮的金锭,年顺慈肯定又是贡献给娘家兄弟读书了。
周吟鸾忍不住要泼她冷水,“寒侧妃生的是王府上下翘首盼望已久的长子、长孙,赏赐才那么丰厚。次子、三子生下来,不会那么风光,何况我们生的是庶子。”
“王府的庶子和一般人家的庶子能一样吗?”
“算了,先有喜再说吧!”
年顺慈不言语了,周吟鸾也阴着脸,一想到世子妃手中有绝子汤……两人的眼底深处均浮现出一丝惊惶不安。
第十七章慢慢折磨你(1)
寇准下衙后直接回府,心里一直窝着一团火,一想到之前花荣月看他的眼神,便气不打一处来,他最厌恶看老婆的脸色了。
他先去正院向爹娘请安。
王妃若无其事的瞟了他一眼,径自向王爷道:“原本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要收房还是卖出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偏偏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给那丫头强灌了绝子汤。”
王爷本不管后院的事,一听到绝子汤便皱起了眉头。
寇准声音很轻,“世子妃手中有绝子汤?!”但每个字都像冰珠子。
这种肮脏药方是青楼楚馆要留住红牌妓女卖身到老的秘方,省得一不小心怀了身孕,打胎伤身,有损容颜,而且调养身子时少赚银子还要花钱吃药。
但一帖药汤下去,便绝了子嗣,可见十分霸道,很伤身子,所以青楼名妓很少能活到白发苍苍的。
王爷一拍炕几,怒道:“我们寇家子嗣单薄,容不得有那种肮脏东西,王妃也真是的,一得到消息便该命她毁了药方!这传出去,她还要不要脸面?王府的名声都会被她败坏。”
重要的一点他没说,以后谁敢嫁进安庆王府?
王妃在王爷动怒时从不敢吱声,心里也将花荣月骂得要死,话说她愚蠢也要有个限度,这种事要做也是悄悄地做,当成避子汤给人喝下去不就得了,目的达到了也不招人怨恨,偏就她蠢,耀武扬威得恨不得人人惧怕她。
寇准起身道:“我去叫她把东西交出来!”
“站住。”王妃轻轻道,从袖口取出一张纸笺,淡淡地道:“我亲自去跟她要了,但这种东西,抄上十张八张有何难?”
寇准气得眼睛通红,他不在乎银冰那丫头,但明媒正娶的妻子居然从青楼弄来绝子汤的秘方,分明要坏他子嗣,他不能容忍。
第一次,他对花荣月有了恨意。她对寒莲面善心恶,用芙蓉香膏暗中使坏,但寒莲巧妙避开了,他便不予理会,如今,居然堂堂正正的下绝子汤……
王妃怕他冲动,温和地道:“放心好了,我已经严令不许有人谈论此事,不准传到外头去。焱之,你回去用膳吧,跟荣月好好谈一谈,别再闹得家宅不宁。”
寇准告退,出了正院,却不愿进丰泽堂,而是去了榴花院。
寒莲倚在贵妃椅上读着一本游记,这张贵妃椅是她怀了身孕后寇准特地为她添置的,有时摆在内室,有时摆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