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展眉羞涩一笑,站在铜镜前,望着那穿着婚服的自己,不禁怔了怔,一时之间竟有些认不出镜中之人就是自个儿。
为了配合这套婚服,侍婢事先替她把头发挽了起来,露出嫩白的颈子,发上还插上了宝钿头饰,那模样显得既优雅又高贵。
这一刻,对于即将嫁为人妻之事,颜展眉这才有了更清晰的感觉,先前知道归知道,可那种感觉犹如隔着一层纱,朦朦胧胧的,并不是十分真切。
她要嫁人了,而她将要嫁的人是祈澄磊。
她不由得思及那日在甘露寺时,他借口她咬了他的鼻子而吻了她,还藉机向她表露心迹一事。
她微翘的唇角不自觉的漾起柔笑,盯着铜镜,仿佛瞧见身穿一袭红色婚服的他就站在她身旁。
“展眉、展眉……”
陡然听见祈庭月在叫她的声音,颜展眉回过神来,就听见祈庭月打趣她的话——
“你这是被自个儿的美给惊呆了吗?”
这话令颜展眉臊红了脸,其他的婆子、侍婢也都笑出了声,上前替她换下那身繁复华丽的婚服。
换回一袭月白色绣着荷花纹的罗衫后,感觉清凉多了,颜展眉拿起手绢擦去额上的薄汗,“成亲要穿这么多层衣裳,在这大热天里可真让人有些吃不消。”
祈庭月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庆幸的笑说:“幸好轮到我出嫁时,差不多入秋了,天气没那么炎热!”
收拾好婚服和宝钿头饰,那些婆子和侍婢们便先行告退离开。
颜展眉也让自己贴身的两名侍婢退下后,看向祈庭月,问道:“那人你放下了?”
她没指名道姓,但祈庭月明白她说的是谁,遂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从乐云城回来,我就渐渐想通了,横竖我这辈子与那和尚是不可能了,既然不能嫁他,那么嫁给谁对我而言都一样。”
颜展眉正色道:“不一样,嫁错人,毁一生。”在她看来,若不问人品便随便嫁人,还不如不嫁。
祈庭月闻言一愣,看出她是在为自己担心,笑着解释道:“你放心,我大哥安排的那人我瞧过,虽然为人古板无趣了些,但品性不错,嫁给他应当不会毁了我一生,兴许日久也就生情了呢。”
“你能这么想就好。”
祈庭月反问她,“你呢,对我四哥又是怎么想的?”她想问的是,颜展眉对四哥可有情。
祈澄磊这阵子有事回了乐云城,两人已几日未见,现在突地想起他,颜展眉不禁脸蛋微微泛红,羞涩的回道:“我也不知。”
她自己也说不出她对祈澄磊究竟是什么感觉,不太像先前对女扮男装的庭月因感激而生情,她对祈澄磊的感情要来得更复杂,更难以描述。
以前在书院时,他老爱惹她生气,却也会一早为她打好水,搁到板车上,好让她推着板车去给植物浇水。
而后在她随着祈庭月去到乐云城时,他对她也颇为照顾,还答应帮她救爹,种种体贴令她感动不已。
“你对四哥难道一点心悦之意都没有?”
颜展眉想了想,说道:“他待我很好,为了帮我救爹,还愿娶我为妻,我很感谢他……”至于其他的,她一时之间也厘不清。
四哥哪里是为了救颜山长而娶她,他分明是拿这事当幌子来拐骗她,可怜展眉至今都不知情,还感激四哥。
看在兄妹一场的分上,祈庭月没拆穿他,还为自家四哥说了句话,“我想四哥最想要的不是你的感激,而是你对他的真心实意……”
她话未说完,忽地有个侍婢进来禀告。
“不好了,主子、颜姑娘,前厅有个自称是四爷未婚妻的姑娘来找四爷!”
得知消息的祈庭月赶来前厅,想查探侍婢所说的事究竟是真是假,只见厅里仅有兄长与木运莲。
“大哥,我方才听说有个自称是四哥未婚妻的人找上门来,人呢?”
“我让下人领她进去休息了。”祈兆雪一双粗浓的剑眉紧皱着。
见大哥竟没否认这事,祈庭月瞪大了眼,“四哥何曾订过亲,我怎么没听说过?”
“那时你还不记事,而澄磊也不过六、七岁,所以他也不知有这事。”木运莲出声回答她。
闻言,祈庭月满脸诧异,“木叔,您的意思是四哥与她真有婚约?”
“那是当年老侯爷酒后和朋友所说的戏言,也没当真,没想到陈怜芳姑娘竟会远从都城前来,要咱们认下这门亲事。”
已过世的老侯爷当年也曾在育鹿书院求学,因而结识陈怜芳的父亲陈先达,陈家世代居住在都城临仓,当今太后是陈先达的姨母。
如今虽然皇权不张,各方诸侯坐大,但大宁王朝一日未灭,朝廷名义上仍是存在,设有三公六部,而陈先达正是礼部尚书。
十几年前,陈先达因公来到南风,老侯爷与他久未相见,遂畅饮了一番,酒酣耳热之时,两人提及自家儿女,随口说下结亲之事,木运莲当时也在场。
翌日酒醒,老侯爷与陈先达两人只当昨日的话是戏言,连信物都没有交换,哪里想到事隔十几年后,陈怜芳竟然找上门来,要祈澄磊如约娶她。
若非木运莲知晓此事而告知,就连祈兆雪也不知情。
此时祈兆雪正为这件事而头疼。就在四弟要迎娶颜展眉之际,那陈怜芳突然上门要澄磊履诺,这不是存心来闹事的吗?
本来依他之意,直接将陈怜芳主仆撵走就是,但木运莲阻止了他,说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这陈怜芳的父亲陈先达是礼部尚书,即使朝廷官员早已管不了各方诸侯,可看在老侯爷与他是故交的分上,到底要给他几分薄面,不好就这么把人给撵了,他这才暂时留下陈怜芳主仆。
第7章(2)
知晓当年的经过,祈庭月错愕的问道:“那这事该怎么办?”
祈兆雪寻思须臾,想出一个办法,“要不这样吧,我命人将那丫头打昏,然后派人将她们主仆送回都城去,再修书一封给陈先达,言明爹已过世,当年那事不过是两人酒后的戏言,让他管好自家女儿,别再放出来坏人姻缘。”
祈庭月反对道:“打昏她太粗暴了,对方怎么说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她另外提供一个主意,“不如我去把她绑起来,再送回都城去。”
见祈家两兄妹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木运莲笑斥道:“我让侯爷留下陈姑娘自是有用意,先别急着送走她们主仆俩,等澄磊回来再说。”
“什么用意?”
“她来意不明,咱们不如留下她,探一探她突然拿着十几年前的戏言跑来南风,究竟有什么目的。”
“木叔认为她另有目的?”
“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澄磊要迎娶颜姑娘之际前来,我总觉得这事另有蹊跷。”木运莲忖道。
听他这么一说,祈兆雪I掌拍上桌案,撂下狠话。
“这丫头若是心怀不轨,我让她有命来、无命回!”
“所以陈姑娘的事你就别担心了,我大哥和木叔会解决的,不会让她坏了你和四哥的婚事。”祈庭月将方才之事转告颜展眉。
“既然两家都当那酒后的口头婚约是戏言,难道那姑娘不知情吗?”颜展眉不解的问道。
“要是陈家真有心想同咱们结亲,理应正式请媒婆过府议亲,哪里会让她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的自个儿跑来南风?这其中分明有问题。”要是这陈怜芳是存心破坏四哥的婚事,用不着大哥出手,她头一个饶不了对方。
说着,她拽着颜展眉,“走,咱们去瞧瞧那陈姑娘生得什么模样,怎么有脸上门来逼婚。咱们得让她知道四哥绝不可能娶她,要她夹着尾巴,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