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听对方的意思,应该是伍知府的儿子。”
“伍公子看起来不像这么坏的人啊。”虽然面对伍丹阳的时候,满儿就忍不住双脚打颤,可是很奇怪,有过接触后,她又觉得伍公子不是那么坏的人,至少给银子给得很干脆,看小姐的眼神很柔和……想到这儿,满儿不自觉看向小姐,就见她不悦的紧皱着眉,不由得担心起来,小姐会不会因此与伍公子全面开战?每次伍公子来十面香,她没有一刻不提心吊胆,就怕小姐管不住嘴巴与伍公子唇枪舌战,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小姐对伍公子的不满很可能控制不了。
“我看他啊,真是无药可救了!”虽然领教过他的蛮横不讲理,但是依然认为传言太过了,这会儿才知道传言并不夸张,竟然公然抢穷人的银子?!原本还觉得敲诈他怪心虚的,如今再也不用过意不去了,以后能敲诈绝对不会手软。
“这会不会有哪儿弄错了?”满儿觉得她们应该对大财主好一点。
“这种事怎么可能弄错?难道人家会假借他的名义打人吗?”
“这个……小姐曾经说过,眼见为凭,胡麻子只是因为对方说的话,认定对方是伍公子。”
“你不要因为他喜欢上十面香当散财童子,就为他说话。若是行得正,仗势欺人的恶名就绝对不会找上他。”苏以薇摆了摆手,不想浪费口舌在一个讨人厌的人身上,接着示意众人将胡麻子送进去上药,并嘱咐众人以后不要独自进城,而她先去帮孩子们上课,至于伍丹阳,她绝对不会对他手软。
苏以薇对伍丹阳的印象实在太差了,她打定主意将他列为拒绝往来户,除了藉着卖糕点敲诈他,她不会跟他有其他往来牵扯,所以,当他像孩子似的提着食盒来找她,献宝似的将食盒递给她,她顿时傻了。
“我没骗你,这个真的好吃,我家厨子最拿手的糕点,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伍丹阳笑得很灿烂,刚硬的五官变得很柔和。
若是他们初相遇时,他就用这张笑脸面对她,她绝对不会讨厌他。“你……怎么会想到拿来给我吃?”
“你不是说最大的乐趣是做出各式美味糕点,且尝遍其他师傅做的糕点吗?!”
苏以薇又是一怔,没错,他问她为何做糕点,她如此回应他,却不曾想过他会记在心上,这种感觉很奇怪,她漠视他,他却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他们对彼此的不公平对待,让她生出一股愧疚感。
“你赶紧尝尝看。”
她不自在的垂下螓首,伸手取出一块糕点放进口中,浓郁的栗子香味在嘴里散开,甜而不腻,糕点绵软细致。
“味道如何?”伍丹阳充满期待的问。
“很好吃。”
他欢喜的咧嘴大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略微一顿,苏以薇清了清嗓子道:“伍公子费心了。”
“我很想谢谢你。”
唇角抽动了一下,她怎么有一种被雷劈到的感觉?“为何谢我?”
“你总是特地为我做糕点。”
真是令人汗颜……苏以薇强忍着别扭,很实在的说:“我是做生意的。”
“你可以坚持不做我的生意。”
若不是他凶悍的亮刀子,她根本不想做他的生意,好吗?可是她不忍心实话实说,扫了他的兴,只能嘿嘿傻笑。
“张嬷嬷还有几道拿手的糕点很好吃,下次再带来给你吃。”
“这怎么好意思,不用麻烦了。”这个家伙干么对她那么好?说起来,她从来没有给他好脸色,摆明对他不悦,他怎么还会觉得她很好?这会让她觉得很心虚,虽然她不认为自个儿藉敲诈惩罚他的恶行有何不对。
“不过是几块糕点,若是你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做更好吃更特别的糕点卖我。”
她突然有一种被愧疚感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若知道她所做只是敲诈他的假象,他会不会恨死她了?
可是,她并没有私吞敲诈来的银子,银子全用于做善事。
“你身子不适吗?你的脸色很不好。”伍丹阳伸出手,可是显然意识到男女有别,半途又将手缩了回来。
“我……最近比较累。”
“累了就别再练字了,没见过比你更勤于练字的姑娘。”害他面对她的时候,总觉得自个儿很没出息,想要争气,又无能为力。
“这已经习惯了。”虽然生活在这个时代十几年了,也接受周遭多数是文盲,甚至只求今生平凡的相夫教子,最奢侈的就是有个十面香傍身,可是骨子里,她无法认同女人无才便是德这样的观念,她害怕被无知淹没,害怕成为随流言摆布的市井小民,所以每日勤于练字,好像如此,过去那个懂得独立思考的自已,便能存于如今的躯体里。
“我懂。”生了病,他也坚持进练武场待上一、两个时辰,这不正是习惯吗?习惯,不过是想证明自已。
苏以薇觉得自个儿又傻了,她本看不起这个家伙,先入为主的认定他们是不同层次的人,但可笑的是,方才他说懂她,她相信了。
“你练字,我不打扰了。”伍丹阳没再纠缠的转身走人。
许久,苏以薇只能失神的目送伍丹阳远去的身影,为何会有一种酸酸的感觉?他明明是流氓,这一刻却觉得他比她还真诚。
“伍公子对小姐真好。”满儿小小声的说。
她懊恼的一瞪。“送糕点给我吃就是好吗?”
满儿摸摸鼻子转过身,小姐今日心情不太好,还是少惹为妙。
苏以薇郁闷的咬着下唇,满儿只是说出想法,她何必迁怒呢?伍丹阳只是做了一件令她感动的事,不能因此就将他平日的恶行恶状一笔勾消。
伍丹阳离开十面香,将坐骑交给小厮邵明,漫步前行。
岑叔微微挑起眉,牵着另一匹马儿跟在后面,半晌,忍不住道:“苏姑娘并不是真心待少爷。”见主子没有回应,仿佛没听见似的,他只好再接再厉,要让主子面对现实。
“我怀疑苏姑娘藉机敲诈少爷。”不是怀疑,而是确定,可是他了解主子性子执拗,主子当苏姑娘是好人,苏姑娘做什么事都可以被理解。
“那又如何?”
岑叔怔住了,少爷看似粗鲁蛮横,其实很敏锐,苏姑娘待他是否真心,他岂会感觉不出来呢?他不是不懂,只是不在意。
“岑叔,每次吃苏姑娘做的糕点,我就会想到她在厨房做糕点的样子,那么专注认真,好像她做的事关乎生死,连带她做出来的糕点也特别美味好吃。无论如何,她用心做了,就算是迫于无奈,那又如何?”
岑叔的眼神一沉,有种不祥的感觉,少爷好像对苏姑娘很上心,少爷能够对一个姑娘上心,这原是好事,无论老爷、夫人,还是他们这些奴才都会开心,可是,就他查探所知,苏姑娘出身不好,要不,也不会抛头露面开铺子。
这样的姑娘就是嫁给知府大人的庶子也不行,更别说是嫡子,最多只能当妾,可少爷对一个人好时,是绝不可能委屈这个人,而苏姑娘只怕也不是那种愿意委屈自个儿的人……岑叔摇了摇头,好像想太多了,少爷也不是第一次对一个姑娘上心。
以前少爷对表小姐也很上心,可是有一回,表小姐因为少爷的蟋繂吓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丑得少爷作了一个晚上的恶梦,从此听到表小姐的名字就变脸皱眉。
“岑叔不是告诉过我,见字如见人吗?我看得出来苏姑娘是心地纯良的好姑娘。”她明明不喜欢他,可是面对自个儿该做的事一点也不马虎,由此可知,她的心思是多么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