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蝶衣遥望着屹立在田野边的山庄,再回望如影随形的花弄影,他正一脸得偿宿愿的恬美笑颜,散发出坠入情网的人才会有的惬意神色。
任蝶衣忐忑的摸摸自己的脸颊,一向威风凛凛的她,是否有着与花弄影相同的表情?
她顾忌的瞥他一眼,拉扯缰绳,悄悄的靠近他身旁。
花弄影体贴的递给手下们一记眼神,让周围的人赶紧闪远。
「喂……」任蝶衣刚唤了一声,就见花弄影皱起眉。
「你如今还叫我『喂』?」他用看待罪犯的目光睨着她,「你可以叫我弄影,花花,小弄,影儿,但就是不能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叫我『喂』,这、这让人家情何以堪?」
任蝶衣扭曲了俏颜,想骂他不正经,最后却笑了出来。「好吧!阿花,我们来谈正经事。」
「我的名字很有诗意的……」他像个吃不到糖的小孩,嘟着嘴,配上那张俊美的脸,神态不仅纯真,简直比孩童还可爱。
任蝶衣心软了,忘情的出手轻轻揉过他的嘴唇,瞬间萌发了想亲吻他的欲望,却因忌讳着旁人不得不隐忍。「听我的话,在人前,记得要与我保持距离,不可忘形;没得到我的允许,不准向人透露你、我之间的交情。」
她慎重交代,每说一个字就发现自己的口吻太生涩,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魄力,反而像是在向他请求似的。
「这好像是奸夫淫妇间暗渡陈仓的模样!」花弄影委屈的吸着鼻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得到了我后却又不给我名分,会不会太缺德?」
「……管好你的嘴巴!」出手拧了他的鼻子一下,任蝶衣很没气势的威胁,「再装哭,我就欺负到你真的哭出来为止!」
她无法再像以往一样硬下心肠,冷酷的对他,他的撒娇讨好愈来愈甜腻,缠得她像是掉进蜜糖罐子里,无力逃脱。
「蝶衣,你瞧——」花弄影忽然兴致盎然的望向她身侧的某一处,原先哀怨的脸色被惊喜所取代。
任蝶衣狐疑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到田野边有几只色彩鲜艳的蝴蝶正缠绵的飞舞着。
花弄影成功转开她的注意,立即向最近的一名手下招手,传音入密的交代,「我带她去那边的林子,你带她家人过来……」
任蝶衣没发觉他又在搞阴谋诡计,眺望远处的眼神比橘红色的夕阳更柔暖,那群翩然起舞的蝴蝶正亲密的在嬉戏着,使她联想起自己与花弄影亲热的情景,就算不说甜言蜜语,仅仅是被他炽热的目光凝视,她也能感觉到他丰沛的爱。
她的芳心悸动,转头对他一笑。
「呵呵……」花弄影正襟危坐,手伸到背后赶着手下赶快执行任务去。「蝶衣,那边林子里有一家人种了许多牡丹,十分漂亮。」
「那又如何?」她只爱刀剑,不爱花草。
花弄影急着挖个陷阱让她掉进去,于是抛弃廉耻,羞涩的半垂着脸,娇媚的问她,「我们去选牡丹吧!过几天,我外公八十大寿,我正想送他一盆花,你陪我去选好不好?」
他眼角含情、柳眉微颦,柔弱哀求的姿态,半带喘息的语调,不只把任蝶衣的魂给勾走了,连周围的几位手下都险些从马背上摔落。
任蝶衣急忙点头,真怕他会说出就算是天上的太阳他也会想法子为她射下送她。
明知他是蓄意诱惑,偏偏她就是抗拒不了他惹人怜爱的姿态,这才发觉以往他调戏她的功夫可能都有留一手,并没完全施展出来。
「蝶衣,走这边。」花弄影兴高采烈的领着任蝶衣越过田野,走了几步,假装不经意的回头,驱赶手下们,「你们先离开。」
头一回,却看到相识已久、对他过于了解的几位手下正缩在一起打颤,似乎对他方才娇媚可人的表现有所畏惧,其中还有一、两人偷偷做出晒心的举动。
任蝶衣顺着他的目光一望,回想起当初她镳局的手下们,对花弄影「精采」的表现也有着同样难以消受的反应。
「看看那几个想吐又吐不出来的可怜人,你这个主子还真该好好的检讨一番,改过自新。」她顺势教训他一句。
「这与我何关啊?也许是那几位壮士怀孕了呢!」花弄影笑咪咪的牵着她的手,名正言顺的抛弃他可怜的手下们,还顺口交代,「快点去找大夫吧~~」
任蝶衣张口结舌,听到身后那些可怜人终于忍不住掉下马背的坠地声,她也忍不住摇头发笑……
所谓正经,对花弄影而言,大概是天方夜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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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彩蝶归去,花仍盛开的庭园里,任蝶衣沉默的看着花弄影穿梭在花草间挑选花卉的倜傥身影。
「姑娘,喝些花茶。」和善的花农夫妇送上精致的茶点。
霎时间,任蝶衣有了远离尘嚣的错觉,人间的纷乱扰攘一下子离他们好远,连近在眼前的朝廷政变,她也无心在意。
「蝶衣,你看这盆如何?」花弄影看上一盆花办繁多的牡丹。
在夕阳的余辉下,任蝶衣只看见他光彩照人,像是在与花朵争妍斗丽,令周遭的美丽景色黯然失色。
「我看你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送人,对方会更高兴……」她无声呢喃,体内热气上涌,催促她靠近他、触摸他,拥有他的全部!
起初拚命的抗拒着他的示好,对他的相貌也能无动于衷;如今喜欢上他,随便看他一眼都沉迷得情潮汹涌。
只是,花弄影是个男子,并没有一点阴柔之气,长得再好也没有身为女子的她漂亮……她有什么好沉迷的?
任蝶衣甩了甩头,对自己下达命令,「我比他好看,不要再看他了。」
她无意识的话语不慎发出声响,虽像自言自语,却让等待她回应的花弄影和站在一边的花农听得清清楚楚。
「哈哈。」花农夫妇掩嘴而笑。
花弄影挑了挑眉,马上跑到她身旁献媚,「我很乖的,蝶衣说不看,我就不看,只看你一个,哦~~别闷闷不乐。」
「什么啊!我不是说花,我是说不看你……」受到误解的任蝶衣语无伦次,羞得不知该如何解释,更不好意思坦白她一直看着他收不回视线的事实。
「蝶衣,你撒娇的模样真是可爱呀~~」花弄影坐在她旁边的石椅上,情生意动的圈抱住她。
「小花,旁边有人呢!」任蝶衣僵住了,瞧瞧连忙望向天空的花农夫妇,难为情的推了花弄影一把,却并不用力。
「呜,让我抱一抱嘛!」他耍赖的低头枕在她的肩膀上。
旁人替他感到羞耻,急忙走开,非礼勿视;他却毫不介意,甚至满意的笑着,一点都不认为自己的行为太放肆。
「这是人家的地盘,别人会笑话你的……」除了他,没有人向任蝶衣撒过娇,她被花弄影闹得身心酥软,嘴巴叫他别耍赖,手指却不由自己的抚着他的面颊,眷恋的吃起他的豆腐。
「我来买花的,顾客最大。」花弄影变本加厉的叼住嘴边的手指,舔了两口才让她溜走。
任蝶衣面红耳赤的看着被他沾湿的指尖,想推他一掌,手抖了抖,最后竟把手指也含到口中,品尝起他的味道。
花弄影蒙胧的眼波倏地清亮,闪过阵阵惊讶的光芒。
任蝶衣心慌意乱的咬破指尖,抽出手指让他看伤口,亡羊补牢的解释,「我是在舔自己的血,你别误会,我可不像你这么放肆!」
花弄影扯了扯嘴角,愣了片刻,还是抑制不了笑意,环抱任蝶衣纤细的腰,笑出嘹亮的声音。
她作势打他,他配合的抬头送上脸蛋任她折磨,她一看,倒是舍不得了,反而抱住他结实的腰,无意赶走他赖皮的身躯,任他紧贴着自己,她心里只有尽情宠爱他的欲望。
她真的喜欢上这个调皮的男子了,眼见自己的心为他一点点的沦陷,明明可以制止,却不愿克制对他愈来愈浓烈的眷恋之情。「先声明,我不是个知情识趣的女人,挑选盆景花卉的我不在行,更没兴趣陪你吟风望月、折柳葬花。」
任蝶衣边说边叹息,像她这么没情趣的姑娘,该怎么做才能让鬼灵精怪的花弄影不感到乏味?
「我也没功夫吟风望月、折柳葬花,你是不是诗词歌赋看多了?」
「是啊!诗歌里经常有人深夜不睡觉,跑到树边还是高楼边猛念什么『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之类的……」
花弄影因她畏怯的脸色,笑得前俯后仰。「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年少时,偶尔会这样抒发愁绪。」
「什么样的愁绪?」任蝶衣无暇计较他的态度,一心惦记着自己有没有能力为他排忧解扰?
他对她的好松动了她的心防,令她也想为他付出。
脑中光芒一闪,重现了当初花弄影曾说过——讨好所爱之人不是卑微和屈服——那些话的意义,任蝶衣此时总算明白了。
「我早忘了以前有过的忧愁,我喜欢开开心心的活着,不高兴的事全都丢到脑后。」花弄影爽朗又暧昧的语调从任蝶衣耳边擦过。
她捏捏他的脸,忍住亲他一口的冲动,猛地起身,「阿花,我们该回去了。」
「我的名字是很优雅的……你能不能考虑换叫弄儿、影儿?」
「你是男人,不要跟花妓、舞娘抢艺名。」
花弄影似叹似笑,望着她身后的庭园入口,眼珠子一转,拉起她的手,纠缠道:「再等等,选好了花就走。」
天色愈来愈暗,他怎么愈看愈来劲,眼睛不吃力吗?任蝶衣感到有些古怪,却看不出蹊跷。
花弄影别有用心的带她观赏花卉,介绍花类,在她耳边说个不停,使她忽略了庭园之外有繁杂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蝶衣……送你。」他从花丛边摘下一朵含苞待发的花,插到她的耳边。
她直觉的出手抵挡,他灵活的手指在她掌心画了画,无尽的挑逗,撩拨得她身心发痒,急忙握住他的手,
他却飞快的抽开,点了点她的唇,发出强烈的诱惑之声,「你真漂亮。」
任蝶衣被他肆无忌惮的勾引逗昏了头,胸口烧起一把火似的,激情难耐,她踮起脚尖就要吻住他喋喋不休的嘴唇——
这时,花弄影一直注意着庭院入口的双眼倏然发亮,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避开任蝶衣的亲吻。
没有亲到的她,看了看两人差了一个头的身高,她瞪起双眸。
花弄影憋住笑意,小声的以着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与她打商量,「是我不好,我太高了,不如我去搬张椅子让你站着?」
「不需要!」听出他的声音里藏着无限乐趣,任蝶衣半是火大,半是情急的拉住他的衣襟,迫使他低头接受她的猛烈一吻。
「啊……蝶衣……」一边引导她技巧不足的侵略,他一边娇媚的喘息,犹如承受恩泽的奴隶,姿态微弱无比,「你真勇猛,不愧是武林高手。」
他的话令她嘴角抽搐,笑着推开他,「在说什么呀!」
「蝶衣……」为了不让她发现在她身后已站满一群目瞪口呆的人,花弄影急忙捧着她的脸,真诚道:「我是这么的喜欢你,也相信你不会变心背弃我,既然我们两心相印,不如见了你的亲人后,我们就表明衷肠,让长辈们做主把我们的亲事办了。」
「不急!」现在危机重重,她哪有心情跟他办亲事?何况她才认识花弄影不久,相处至今只满八日,实在不急着嫁他为妻开始相夫教子。
「哦……」花弄影失望得眸光发暗,不赞同的问:「你要隐瞒长辈们?」
「我会先向你引见,但你不能立刻跟他们说我们……」
「为什么?」这女人真难搞,不过他还是搞得定。
任蝶衣沉默了,她不好意思告诉花弄影她至今乏人问津,致使她的家人各个都迫不及待的想将她扫地出门,一旦有哪个男人要她,他们肯定会欢天喜地的把她双手奉上。
可她想等朝廷变动与边关战事结束后,再跟花弄影认真的处理儿女私情啊!
这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又爱得甜蜜蜜的男人,已成功侵占了她的心,他们有将来漫长的时光可以相知相守,她不急着马上跟他进洞房。
任蝶衣的心思,花弄影这回一看就明白了七、八分。
可她不急,他却很急!
有哪个男人能放着喜爱的女人在一旁看着,不急着赶紧收进囊中吃干抹净呢?
「蝶衣,我们都这么亲密了,你不快点给我名分,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花弄影瞥了瞥她身后呆若木鸡的一群人,哀怨道:「总不能要我一辈子像见不得光的虫子,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等你高兴了才来宠幸?」
「现在没空。」她讪笑的挥挥手,转身欲走。
他赶紧按住她的双肩,又把她转过来。「蝶衣,求你了,给我名分吧!我都已经是你的人了。」
她哭笑不得,没把握抵抗他的油嘴滑舌,索性孩子气的捂住耳朵,强硬的背对花弄影——
岂料,一转身竟然看到她的爹娘、爷兄、嫂嫂姊姊……还有姨娘抱着正打瞌睡的小娃娃,各个面色铁青的看着她。
「这……太太太不像话了!」爷爷咳了一声,首先发难,对着她爹娘责备道:
「你们听听,你们教出来的闺女说的是什么话?跟人订情了居然还不准对方告诉我们,还当我们是亲人吗?」
他们怎么来了……任蝶衣眼前一黑,「爹、娘!」
「别叫我们,真是家门不幸啊!你这个坏孩子,有了心上人还不让人来提亲,你眼里还有没有礼教?」
「任蝶衣,我们当初允许你在外闯荡,是相信你会洁身自爱,为了让你能广结良缘,以便你能嫁得出去,不会成为全城唯一没人要的老姑娘;可你看看你现在是怎么报答我们对你的信任啊?」
斥责声如暴雨倾泻,砸得任蝶衣四肢无力,她慢慢转向花弄影,万分阴沉的问:「阿花,你设计我?」
「呀呀!」花弄影像是遭受到莫大的侮辱,捂住脸,急得跳脚,「我无时无刻都陪在你身旁殷勤伺候,哪有闲暇搞把戏?呜呜,太残酷了,你居然不信任我的一片真情!」
「蝶衣,够了!告诉你多少次,姑娘家不要这么霸道!」
一旁的亲人看不过去,对欺负弱小的任蝶衣发出正义的劝阻——
「你还好意思凶人家公子,方才你亲他时也是这么的没顾忌!」
「哎呀!真丢人,我们任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大胆的姑娘?」
「别怪她了。」花弄影等人骂完后才匆忙的挡在任蝶衣身前,维护她,向她家人哭道:「各位爹娘、爷爷哥哥、嫂嫂姊姊……我并不怪她对我残忍,谁教我就是喜欢她刚烈的气势呢……只要她对我负责,不辜负我的无尽痴情,我此生无憾,也别无所求了。」
任蝶衣发出咒骂声,趁着亲人被花弄影妖声妖气的腔调震得抽气连连,找不到回话的力气,她刚烈无比的拧起花弄影沾有几颗可疑泪水的脸,火大道:「还说不是你在搞怪,见到我的亲人,我还没介缙,你就知道是我的爹娘、爷爷哥哥、嫂嫂姊姊,还一个一个都叫对人了?」
「好痛,呜……」花弄影并不反抗,眼眶含泪的看着她家人。
任蝶衣的亲人们为他可怜又娇媚的神态,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围在一起小声商议——
「这家伙是不是太柔弱了一些啊?」
「那也好,不会欺负蝶衣。」
「她不欺负人就要感谢上苍了。」
「我是说他这么弱,刚好被蝶衣欺负了也不会休掉她。」
「对、对,说得正确,就是要给她找这样的男人,才能保证她嫁得顺心,一定得赶紧把她嫁出去。」
「再留着她,我们任家就要被街坊邻居笑话了。」
任家最年长的爷爷又咳了两声,打断任蝶衣对花弄影的咒骂,「蝶衣啊!你既然与这位公子已订了情,就该快点把终身大事给办了,不能推卸责任。」
「爷爷,你别听这家伙的胡说八道!」任蝶衣气急败坏的踹着花弄影。
「唉~~我晓得蝶衣对我的感情不如我的深厚,她不愿意给我名分,我也不怪她,只能怪我自己命苦。」花弄影双手一抱,巧合似的抱住她踹来的脚,像捧着珍宝一般爱惜的摸了两把,感叹不已,「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任蝶衣险些又要出口成脏!怎么他念的诗文这么耳熟?
「这还是个读书人啊?」任家亲属大为惊讶,猜不出他们刚烈的蝶衣怎么会与如此柔弱的公子订情?
花弄影察觉到任家亲属对他产生了兴趣,连忙一边抹泪、一边感慨道:「唉~~敝人是读过一些书,无奈家业繁重,不能潜心研习。」
「这位公子,听你手下提到你是南北商盟的花弄影,当朝丞相的幼子?」任家人如今只忌讳花弄影与丞相这个佞臣的关系。
花弄影明白他们的顾虑,苦楚的叹息:「年幼时,我爹娘因我命格不佳,将仍在襁褓中,脆弱无匡的我过继给外公家人抚养。
「尽管自小我远离是非,却仍因父亲的缘故,遭受众多不白之冤!假如各位也和别人一样,因此而厌恶于我,那我无话可说;从小没爹娘的疼爱,我就明白我这一生将与幸福绝缘,我早就习惯了承受外人的白眼,在夜深人静之时,瑟缩在黑暗的角落,仰望一点光明……」
任蝶衣忽觉隐心,有点想吐,忍不住干呕出两声。
她终于知道以往领略到花弄影的油腔滑调只是一、两成的皮毛而已,他还有更惊人的功力没使出来。
「啊~~蝶衣,你怀孕了咩?」花弄影立即「惊奇」的望向她。
任家众人闻言大骇——
「死丫头,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任蝶衣这才像是受到不白之冤般,反声吼了回去,「要问也该是问他对我做了什么啊!」
她的父母顾不得花弄影是什么身分背景,就怕一向胆大妄为,视礼教如无物的女儿早已将生米煮成熟饭,赶紧齐声喝令她,「负责!」
「爹、娘,你们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花弄影从气得七窍生烟的任蝶衣身边扑向她的双亲,接着又深情的回望着她,「可我不想『忤逆』蝶衣,令她不愉快,人家说强摘的瓜是不甜的……」
「蝶衣?」任家众人均怒视着她,大有她若不点头颐从,就要逐她出家门的架式。
众意难违,任蝶衣十分僵硬的笑望花弄影,「不勉强,」你死定了!「我一点都不勉强!」
「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花弄影小心翼翼的问,他期待的模样仿佛无家可归的小狗股摇尾乞怜。
任蝶衣心又软了,气焰渐消,舍不得怪他作乱,但也不想原谅他胡搅蛮缠的逼迫,于是不声不响的随便点头。
花弄影欢喜的凑过去抱住她,拚命的说好话,心里得意的笑着……
他就知道她最容易心软,尤其是对喜欢的人,只要被她爱上,他就有把握与她相亲相爱一辈子,不会让她舍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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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的庄园,在花弄影带人归来后,喧闹了好一阵子。
任蝶衣与家人在偏厅用了晚膳,她强忍着疲倦,应付长辈们针对花弄影各种情况的盘问,并与家人协商中断所有买卖,等待边关战事结束后再开业。
然而,关于丞相准备叛乱之事,她并未和家人提起,深怕引发批判而波及到花弄影。
他父亲的过失与他无关,她不愿任何人迁怒于花弄影。
任蝶衣满怀心事,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花弄影安排给她的寝房,寝房在独立的院子里,其中只有两间并排的房屋。
花弄影正在左边点灯的房内,与两名中年男子商谈事务。
「任小姐,您的住处在这里。」仆人手指右边的空房。
任蝶衣挥手让对方离开,兀自走到左屋的窗台,藉着房中的灯光,打量花弄影凝重的神情。
他隐藏的烦忧,她想与他一起承担。
或许是当前的情势太复杂,离开他片刻,她也会心生牵挂,任蝶衣从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人令她如此的放不下。
当初认定了会与冰彦相守到老,以为那个稳健的男人绝对可靠,她放心的去爱着,享受冰彦的纵容,结果,她错了!
可花弄影这么的玩世不恭、难以捉摸,她根本无法确定自己能否跟他走到最后,却又开始纵容他,不自持的爱着他,时时刻刻顾虑着他的安全,甚至不在乎两人有没有结果!
「蝶衣?」谈完了正事,花弄影察觉到一道灼热的注视,他立即吩咐手下离开,招手示意她进屋。
在他看到她的一瞬间,凝重的神色立刻被情意绵绵的笑靥所取代……
她专心观察他脸上的每一种变化,三魂七魄全都被他吸引住,目光完全离不开他。
「你家人有怪我擅做主张接他们来此处吗?」花弄影带她坐到圆桌旁。
「我哄他们说,你是为了我才请他们上门的,所以他们没多问。」
「我是让人以你的名义请他们来,但全家都请来,大费周章的,他们不可能没有怀疑。」花弄影担心她替他挨骂。
「我没提起京城可能发生变动……因为我根本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任蝶衣苦笑。「我哄他们说,你是等不及与我立刻拜堂,他们便相信了。」
隐瞒了这一时,将来事情爆发,她家人也会晓得全盘真相的。
不过花弄影对她溢于言表的爱恋,使得家人毫不质疑他的深情会令他做出多么冲动又不合礼法的举动。
他漫不经心的取出一颗药丸服用,一边告诉她,「我收到最新的消息,刚刚封城了!」
任蝶衣震了震,京城封锁了,意谓着——叛乱已开始?「知道是谁下的命令吗?」
「我爹那一群人。」花弄影抚了抚她紧绷的肩,转身点起檀香。「我父亲传来口信,让我过去一趟,有人会带我进宫。」
「不行!」任蝶衣立即不假思索的反对。
屠杀、谋害、逆反、兵荒马乱的景象顿时充斥脑海,她慌乱的握住花弄影的手。「别去!」
花弄影歉然微笑,柔声道:「这时候不去,以后不知还见不见得到我爹!蝶衣,我有人照顾,不会出事的,何况你不是希望能保住某些官员吗?有我在场,多少能帮你实现一点愿望。」
她的愿望是什么?
任蝶衣已经想不出京城里有任何人。事、物会比她眼前的花弄影更重要!「我陪你去。」她不能眼睁睁的看他走入险境,她宁可代替他去冒险。
为喜爱的人付出,即使伤痕累累也无所谓,这是她爱的决心,到了这一刻,任蝶衣已经非常确定花弄影对她的意义是无可取代的。
他和冰彦不同,她愿意不求回报去帮助他、爱护他,不是为了抵偿他的情意,而是为了今后能够随时见到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听到他妖魅惑人的声音,即使被他气得火冒三丈,她也认了!
「你已经太累了。」花弄影抽出被她箝制的手,轻轻的抚着她疲惫的容颜,
「蝶衣,你需要休息了。」
他温柔的话语像迷咒,使她头晕目眩……
任蝶衣困惑的握起双拳,不料却力量渐失。「我怎么……」愈来愈困乏?「没道理的……」
她分明为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为什么意识会忽然散乱了?
「我在檀香里下了点药。」花弄影毫不心虚的解释,无奈的俊颜映入她迷茫的眼。「好好休息。」
「太危险了,别去……」她被他拦腰抱起,送到隔壁的空屋内。
「等你睡醒了,我就回来。」他将她放到整洁的床毯上,在她唇间落下一个承诺的吻。
沉重的意识慢慢压迫着任蝶衣,不管内心有多么的焦虑,她只感觉到他正一步步的远去,而她的意识也一点点的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