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漂亮如天使的美男子,用丝毫不在乎别人看法的方式强行介入她的生命,那完美的皮相下,灵魂里最丑恶的心灵面目就这么赤裸裸地摊开在她面前。
不敢想,若成筠知道自己爱上了这样一个男子,会遭受怎样的打击?!用那种永不言悔的心情述说了她记忆里完美的一见钟情,然而,在那个人的心里,却轻贱到如此地步!
裸照!天!
夏舒涵呆呆望着手里的照片——他很大方地拿给她,因为他的电脑里还有更多更露骨的——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思绪,忽然变得乱七八糟。她知道自己不可能答应这种荒谬的要求,尤其在不知道那个人背后有什么目的的情况下。
为什么那个男人要找到她呢?这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地方。报复成筠吗?她不敢想,拿着照片的手也微微发抖。还好现在宿舍没人,肖语和于婷都是不过十二点不会回宿舍的。
该怎么办?她顺遂的人生从没面临这样的风波,而且,是无风起浪。
那个人阴幽的眼神,嘴角鬼魅般骇人的笑意,都叫她从心底里寒起来。可是……现在谁能帮她呢?那个人也是吃定她没胆和人说才这样肆无忌惮的吧?毕竟,她手里握着的,是成筠的裸照啊!
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照片藏入了枕头下,谁知脚步声却却朝后面的宿舍走过去,她松口气,原来不是肖语或者于婷回来了。不经心瞥到放在床头的裙子,这才低低哀叫出来,她是个不孝的女儿,今天母亲应该已经到家了吧?她竟忘记打个电话去问。
找到IP卡,输入卡号和密码,还是忍不住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她和母亲是无话不谈的,能不能找母亲给点意见呢?只是旁敲侧击一下都好,她不会说出成筠的事的。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着电话号码,等嘟嘟两声通了之后——
“你好。”
男人的声音?夏舒涵愣住了。握着话筒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是她太混乱所以才拨错号了吗?
“谁呀?”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夏舒涵心一惊,连忙压了电话。
天,母亲昨天说的是真的了?她真的……会有一个“爸爸”?她手压着电话,久久无法动弹,似乎所有的事情都积蓄在这一刻爆发了——被人威胁,而能给她一点安慰的母亲如今也有了别人的陪伴。
在最困难的时候,她——似乎被自己的世界遗弃了。
“嘟——嘟嘟——”掌下的电话却突然响起来,她吓了一跳,母亲知道是她打来的了?等了一会儿,电话断了,她才松口气,电话却又响起来。
“喂?”这次,只好接了。
“舒涵?”那边是松了口气的声音,“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还没回宿舍呢!”
“宁……冼玉?”听到他温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自己全身力气都已经远离了。真好啊……在全世界都遗弃她的时候,还有一个人记得她,并且,是他。
有热热的东西一下子冲进了眼底。
“是啊,”他似乎在走路,气息有些不稳,听来却叫她安心,“我在爬楼梯,我快到家了。”
“你……”音律有些不稳,她停了停,不想叫他听出不对的感觉,再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晚安吗?还是别的什么?
“嗯?怎么了,舒涵?”
舒涵舒涵舒涵……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直呼她的名字的?在这个时候,居然这么好听啊!泪直直就落下来,然后越来越急越来越多越来越猛。
一滴两滴三滴,直至一片水迹。她不敢开口,怕他听出什么,若是别人问,她会一个字都不说的,可是对象是他,她一直觉得可以全心信赖的人……然而鼻音却泄露了所有的秘密。
“你怎么了,舒涵?你在哭吗?出了什么事?”
“呜……”终于放肆地哭出了声音。到底是莫名其妙出现的人给予她的伤害多一些还是母亲的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给她的冲击大些,抑或只是因为在这寂寞的时候他还记得自己的感动?她分辨不出,只好任眼泪冲刷着眼眶。
他不再说话了。那边一片静默。
过了好久,她渐渐地平息下来。
“宁冼玉。”她尽力稳住了自己的声音。
“我在。”
很温柔简单的两个字,“我在”,仿佛后面的意思是:我一直在。她又红了眼眶,“我……其实叫你觉得讨厌了吧?宁冼玉,真的很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真的很好。”
“舒涵,你不需要对我说谢谢。”
“要说的,如果不说你怎么知道,”她微微笑了起来,却还是红着眼眶,很多话,忽然就想对他说了,“我五岁的时候,爸爸因为被从吊车上砸下的钢板砸中而过世。这么多年来,都一直是妈妈陪着我长大的。我很幸运,除了生活里没有父亲的陪伴,我什么风浪也没经历过,一路平安地到大学。我是很安静的人,从不和人争什么,这样的性格,其实也是遗传自我的父亲。妈妈常说起她和爸爸之间的事,她告诉我,自从爸爸走了之后,她惟一的心愿就是看我平安长大。而她,却寂寞地生活。我还记得,高三那年,妈妈答应我,如果我考上了第一志愿,就买个walkman给我,然而通知书寄到之后,却因为学费太贵只好作罢。其实,我知道很多人想给她介绍个伴的,毕竟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过日子总是辛苦的。可是她总说放不下我,我一直很内疚,觉得是自己的存在害妈妈不能寻找自己的幸福,心里也希望她能找一个人陪伴她,帮她分担生活的重担。可是……想归想,等事实真的来临的那一天,我却发现不能接受的那个人居然是我。你知道吗?刚才我打电话回家,接电话的居然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有人要和我分享我的妈妈了,宁冼玉,我好难过,我接受不了,我只有一个爸爸,虽然他在我五岁那年就过世了,我想象不出我叫别人做爸爸的样子,我……”
“舒涵,”他在那端开口,温柔地打断她,“一开始谁也没办法一下子接受的。你也别太勉强自己,冷静一段时间再想这件事好吗?我想你一定知道怎么做是最好的。”
“我……”
“我也遇到过同样的事,舒涵。单亲家庭的孩子不止你一个。”他似乎笑了一下,“我的母亲也是继母,那时候,我用最激烈的手段阻止她进入我们家,但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然而现在我们一家很幸福。舒涵,不是所有人的运气都像白雪公主那么坏不是吗?”
“你……也是?”她呆呆的。
“嗯,”他低应了一声,“这样,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其实是同病相怜?”
他在和她开玩笑吗?她咬着唇,微微笑了,“也许吧。”
“所以,舒涵,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那边的。”他低声地说,像承诺。
她又红了眼眶——为什么说出这样温柔的话,却从来不肯说喜欢她呢?宁冼玉,为什么你从来不说喜欢我?
她这样想,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话自言自语说了出来。
“我喜欢你的,舒涵。”片刻的沉默后,他回应道。
她怔住,“你说……”
“想出来走走吗?今晚的月色似乎很好。”他却岔开话题,径直聊起了天气,叫她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说过“喜欢”之类的字眼。
“是……是吗?”
“是啊,舒涵,我现在在你宿舍楼下。”
她的心,怦怦地没有规律地跳了起来。
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心情,她腿脚发软地下楼,在看到宿舍门前的那个身影时,她才懊恼地想起自己根本忘记才哭过,现在她的眼,红得像兔子的眼睛一样。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声音颤抖,脚也颤抖,连心都在跟着颤抖,却还是鼓起勇气走过去。
他在暗处,黑眸里的情绪叫人琢磨不透,“我打车过来的。”
“你不是……已经到家了?”又打车啊?这人还真的很奢侈浪费。她已经走到他面前,可是她的勇气却只够她平视他胸前的衣扣。
“因为,你哭了。”
可恶,他是存心的吗?明明就五个字的一句话,却又叫她想哭了,“我……哭就哭,你过来干什么,钱多吗?”
这句话明显带点怨气了——气他的不直白,话都说到这个分上了,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开口说喜欢?她瞪着他的衣扣,希望能就此望穿,看入到他的心里去。
“舒涵,你想要个walkman吗?”他仍旧不愿意说出来,仍旧岔开话题。
“好啊!”她赌气地回答。
“那走吧,”他笑着朝操场的方向走,“现在你有一个walkman了。”
walkman?他竟然是这样理解的。她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哭好还是笑好。这个人啊,开出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我想要一个会唱歌的walkman。”她跟在他身后,“而不是一个只会陪我走路的。”
“唔,我担心学校的保安会以为狼来了。”他笑着回答她。
她赶上他,“你的玩笑不好笑。”
“那是因为你缺少幽默细胞。”他回她一句。
这样走着,很快到操场。他们在操场边的主席台上坐了下来,月光流泻铺满整个操场,除了不远处的宿舍亮出的灯光,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我听说学校的操场经常有抢劫。”夏舒涵一开口就煞风景。
“你真懂得说应景的话。”他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么,应该说什么才应景?”她反问他。
他一下子沉默。过一会儿才说:“说什么都好。你想说什么?”
靠得这么近,她几乎可以感觉他身体散发的热力,“我……不知道。”她其实很想将被威胁的事告诉他。
“那就看月亮?”他转头朝她微笑。
对上他的目光,她心一下子急跳,“好啊!”连忙转开目光,忽然想起什么,嘴里喃喃地说道:“以前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换旧人,就叫人家牛夫人。”
这句台词,应该很应景吧?
“噗!”他一下子很没形象地笑出来,“你为什么突然想起大话西游的台词?”
“啊?”她脸爆红,“我只是……”神游而已。然后却因为想起大话西游,而想起那段叫人伤感的爱情,再想到成筠和那个人……“为什么不能好好喜欢一个人呢?就算不喜欢,也不该这样利用伤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