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识过牛青苗的手段后,她们都怕了她,一听要找她出面,两个人灰溜溜地走了,唯恐走得慢了,还没长回来的头发又要被烧。
“大嫂、二嫂,我们可是给了银子,虽然没有一锅子吃饭,但该尽的孝道绝对不会少,要不我们搬回来一块住,咱们妯娌三人轮流烧火煮饭,孝顺阿爹阿娘。”牛青苗好笑的问道。
一听,马氏和钱氏同时脸色大变,马氏连忙阻止,“家里哪住得下这么多人,你们的侄子、侄女都长大了,一个人一间房都快不够住了,你们要往哪儿住?”
钱氏也赶紧搭腔,“是呀,弟媳,你可别想不开,不用伺候公婆多清心,小两口清清静静的,没得让这些孩子闹心,你们那屋子挺好的,冬天是冷了些,但夏天可凉快了。”
一间处处漏风的土坏屋有多好,他们前两天才煮了一锅糯米糊墙,将漏风的洞补好。“大嫂、二嫂不认为我和秋山很不孝吗?只拿银子却没来照看,累了两位嫂嫂。”
马氏心一惊,马上回道:“不会,银子好,缺什么买什么,爹娘左一句夸孝心,右一句夸有心,说你们是孝子贤媳。”要是他们不再给银子那该如何是好?
孝子贤媳?亏她掰得出口,牛青苗暗笑在心。
“老三家的别跟嫂子们客气,照顾爹娘本是分内的事,哪儿会累,你就是爱打趣我们,呵呵呵……”钱氏夸张的掩口大笑,心里想着又被大嫂抢了先,下一回她一定要先拿到银子。
听到刺耳的笑声,牛青苗很想叫她别笑了,牛号声都比她好听,可是眼角余光瞄到丈夫一脸忍受的神情,她不厚道的笑了,不光她一个人难受,还有人陪着受鬼哭神号的罪。
“呃!老三,你家的鸡是不是全卖了,怎么我一只也没瞧见?”吴春生抽着水烟,迂回的问着。
不会诳人的吴秋山摇了摇头。“没全卖,留了二十多只养在院子里,过年好宰来吃。”
留下来的只有四只公鸡,其余都是母鸡,都在下蛋了,媳妇儿说拾些鸡蛋加菜,给爹送的红蛋便是自家母鸡下的。
“其它的呢?”吴春生有些急迫的追问。
“天香楼收走了。”没降一文,以一只八百文收了。
四百多只鸡卖了一百四十五两,把他和妻子喜翻了,同时也能安心过个好年,不用为来年发愁。
“天香楼?”吴春生当然听过天香楼的名号,眼睛顿时一亮。
“因为年关近了,天香楼的醉鸡、花雕鸡需求量大,一向供应天香楼的鸡贩子有些供不上,掌柜的和我熟,就要我帮他们养几只,以免客人想吃吃不到。”这是他媳妇儿教他说的话,足以唬人。
吴秋山是个猎户,他打来的猎物大多卖给酒楼饭馆。天香楼也是其中之一,大伙儿都知情的事,所以说来合情合理,不令人生疑。
“你是替别人养的?”吴春生的表情一沉,不是很高兴。
“是呀,他把鸡崽给了我,我往山上一围,让鸡崽在里面吃草、吃虫,有时也上山打些野菜加菜,等鸡长大了,他再把鸡收回去。”吴秋山没说谎,鸡的确是替人养的,不过最后是卖出去,可以拿回银子的。
“你只是替人干活的?”想到那么多鸡都是别人的,吴春生忽然觉得胸口痛,心在淌血。
“……是。”吴秋山硬着头皮点头。
“他给你多少酬劳?”养鸡也要付工资吧!
吴秋山顿了一下,瞥了媳妇儿一眼才道:“就……二十多只鸡,我们当初说好了,我帮他养,他给我成鸡当工钱。”
“什么?!”吴春生大叫一声。
吴秋山被大哥的叫声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两步,不意撞到一堵肉墙,他还来不及转头看是谁,后脑就被打了一下。
打人的正是吴夏生,他紧接着骂道:“你傻了呀!至少也要讨个六、七十只来抵工钱,你以为养鸡容易吗?咱们家不用吃鸡是不是?你把爹娘、哥哥嫂嫂放哪里,要不也想想你瘦得皮包骨的侄子、侄女。”
吴春生生有三子一女,分别是吴大虎、吴二虎、吴三虎,因为只有一女吴锦玉,八岁,所以夫妻俩特别宠她;而老二家有两女一子,两个女儿是大的,平常没什么关注,就是个赔钱货,钱氏老使唤她们做事,但对唯一的儿子吴天宝却是疼爱有加,才七岁已经被养得胖得不见眼,一节一节的藕臂圆滚滚的,肉好似都快撑破皮肤了。
“瘦得皮包骨?”吴秋山看向吴天宝,困惑的反问。
“二弟啊,你就别念了,三弟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他就是个心眼实的,不会和人讨价还价,一会儿你把剩下的鸡捉回家里,咱们今年就不用买肉了。”吴春生才刚说三弟老实,一转头就把人给坑了。
“不行!”吴秋山说话了。
“不行?”吴春生、吴夏生惊讶的瞪大眼,向来好摆弄的三弟几时敢当面拒绝他们了?
“我媳妇儿身子骨不好,鸡要留下来熬鸡汤给她补身子的。”谁也不能动!
闻言,牛青苗心头一暖,望着丈夫的眸光溢满柔情笑意。
“你说什么?我们几个哥哥、嫂嫂还比不过你的媳妇儿吗?不过吃你几只鸡,啰啰嗦嗦!”脾气比较冲的吴夏生一把揪住吴秋山的衣领,作势要打人。
但是他的拳头还没落下,一只满布厚茧的大手便挡住了他的拳头,没见使什么气力便把他推开。
牛青苗在一旁偷偷叫好,吴夏生想和她的猎户老公比力气?哼,找死!他连狼都能打死了,一个老想偷懒不干活的庄稼汉哪及得上他。
“我可以给你们送几只来,但全部拿走不成,我也有我的家要顾,不再是一人饱全家饱,大哥、二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到我家随便拿东西,我和我媳妇也要过活。”吴秋山把话说白了,为了保护媳妇儿,他可不能再让家人予取予求。
“长进了,娶了媳妇就不要兄弟了,你还当不当自己是吴家的人?!”吴夏生气恼地冷嘲热讽。
“我姓吴,当然是吴家的人,可是你们把我当过是自家兄弟吗?”吴秋山再也忍不住回道。
就连何长风都当他是亲兄弟看待,他一有需要,便二话不说的挺身相助,总变着法子强压着他接受,还说他们是兄弟,无须介意这么多;反观自己的亲手足,却个个如狼似虎,只愁没多咬下他一块肉,一点也不在乎他会饿死,一见他稍微好过些,就想着要从身上讨好处。
其实他都清楚,他们挎着肉打酒去,和村里几个闲汉聚在树下,一口酒一口肉,大声嘲笑他有多笨,打了肉自己吃不到,全便宜了别人。
他会难过,真的,夜里闷声哭了几回,可是他阻止不了,后来也想开了,那是他的兄长们,他能怎么办呢!
“你——”吴春生也恼羞成怒了。
“大伯、二伯,你们每个月也拿出二两银子孝敬爹娘吗?”如果他们不想要银子,她可以成全。
面对牛青苗笑面佛似的威胁,原本火气不小的吴家兄弟顿时烟消火灭,又恢复和和气气的笑脸。
“哎呀!一家人闹什么闹呢!不就是斗斗嘴嘛!大伙儿笑一笑,开心开心。”惯于打圆场的吴春生跳出来说合。
有人退让了,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彼此妥协,总不能在吴勇的寿宴闹起来,让外人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