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狂不语地接过艾元培递上的报表埋首审核,锐利的双眸扫视着报表上所清列出的每一项明细,逐一不漏。
倏地,在一行看似无误的数据上,他微微地停顿了下,低垂的眼睑掩饰他的了然于心,之后,仍不动声色的紧抿双唇,不发一语的继缜审核着报表。
半晌,阖上报表,他缓缓的抬起头,冷峻刚硬的神情让人捉摸不到他的心思,令人头皮发麻,四肢瘫软。
司徒狂为什么以这种透视人的眼神紧盯着他不放呢?艾元培低头纳闷不已。
莫非他发现什么了?!
嗯,还是小心为妙!
“没什么问题吧?”瞧他那闪烁不定,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司徒狂更是确定自己的判断无误。
“呃……没有。”艾元培一脸心虚。
“那就好,你先下去吧。”
“是的,总裁。”松了口气的艾元培大气不敢稍喘,忙不迭的火速离开办公室。
橡木门应声而掩的同时,始终坐在沙发一隅的男子,不甚满意的开口了。“就这样?”
报表上可是疑点重重,心思续密的他肯定发现了,可他竟然没有任何行动?
“时机未到。”
“敢情你是发烧了不成?!”
脸色一黯,司徒狂冷冷的警告道:“季中堂,小心你的用词。”
哼!本来就是嘛,他又没说错,白眼一翻,季中堂口中念念有词。
可恶的司徒狂,老是仗着自己那高高在上的总裁身份,欺压他这个平民百姓,算什么君子!
其实季中堂是狂龙集团的副总,而他之所以敢如此大胆的顶撞司徒狂,原因是司徒家和季家是世交。
犹记得五年前,司徒狂的父母因车祸而意外死亡时,一脸冷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悲意的他登门找上了自己,当时的他只是轻轻地说了句,“来狂龙集团吧!”
没有任何解释,更没有任何的请求,司徒狂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早已不似他之前认识的开朗,健谈。
虽然他的脸上瞧不出任何悲恸,但,季中堂知道,司徒夫妇的死对他而言是个多么惨痛的打击,他深信其实司徒狂是将它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于是,他二话不说的答应了他,除了确信司徒狂不会亏待他之外,还有他眼神中饱含的那一股坚定不移的毅力,吸引了他。
而事实胜过于雄辩,这五年来,司徒狂的确是将父亲遗留下来的产业打理得当,同时也善用他过人的智慧,将狂龙集团推上高峰,成为商界奇葩。
司徒狂反唇相稽,“如果我不是‘君子’的话,那么你季中堂连‘小人’也沾不上边。”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岂逃得过他这双锐利的眼!
季中堂闻言一惊,一张嘴更是夸张的张成了O字型。
好……好神喔,他怎么知道自己在心里骂了他什么呢?
可在惊讶之余,对于司徒狂这番嘲讽的言语,不由得怒火攻心,愈想愈气。可恶的司徒狂,竟敢如此鄙视他!
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季中堂,面子挂不住地就想开骂,“你……”
可话到嘴边便让司徒狂那杀人般的凶狠眼神给硬是堵住了。
“再说一个字试试!”
哼,不说就不说,希罕!
季中堂果真听话的闭上嘴巴。
“事情查得如何?”
一片静默。
他的闷不吭声,惹来司徒狂一阵怒吼,“季中堂,你聋啦!”
仍然是沉默。
司徒狂铁青着脸,沉声问:“当真不开口?”
只见季中堂很有个性的用力点了下头。
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他会让他后悔惹火了他。
轻哼一声,他狠狠的撂下话,“很好,我会让你横着走出去!”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狂速,刹那间司徒狂已来到他眼前,二话不说粗鲁的扯住他的衣领,右手拳头一握,对准他的脸便要挥出。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季中堂措手不及,他睁大惊恐的黑瞳,心慌之余,顾不得面子及自尊的赶紧遮住自己的脸,开口求饶,“司徒先生,饶了小的吧,我说就是了!”
开玩笑,这脸可是伤不得的!要真让这柔道高手给一拳挥上,他拿什么去泡美眉呢!
“说。”哼,想和他斗,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气一叹,季中堂指着门口,“确定是刚刚离去的那个。”
“果然不出我所料。”司徒狂双眼一眯,射出一道杀人似的狠光。
“既然早就猜出是他,为什么刚刚不拆穿呢?”
“时机未到。”
又是这句话!
“别这么含糊其词的,行吗?”真受不了他耍酷的模样。
“没有充份的证据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这艾元培狡猾得很,我暗中调查他将近半年的时间,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一些他挪用公款、假公济私的罪证,难道你就不怕他……”这些还不算是充份的证据吗?
司徒狂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艾元培只是条小鱼,我的目的是想钓出更大的鱼儿。”
“你的意思是……艾元培是受人指使的?!”
“嗯。”
“是谁?”
“司徒王虎。”
“啊!”季中堂大吃一惊,讶异道:“你是说你二伯?”
这个司徒王虎,在商场上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表面上,司徒玉虎总是笑脸迎人,私底下却是个惟利是图、老奸巨猾的商人,所以同行惯称他为“笑面虎”。
司徒狂点点头。
“怎么说呢?”
“因为家父家母在生之时,就曾经告诫过我必须小心我二伯这个人。”
季中堂听他这一说,马上联想到或许司徒夫妇的死因并不单纯,难道……
倏地,他终于了解了为什么司徒狂会在一夕之间变得残酷无情。
如果,亲人竟然为了财产而泯灭人性的谋害了自己的父母,也莫怪他会变得如此的不近人情,不相信他人。
“莫非……”他想还是问清楚。
司徒狂不发一语的在他对面落坐,一阵富有特色的敲门声在这时响起。
这表示今天他们不可能再讨论任何事了!
季中堂眨眨眼,一脸暧昧样的揶揄道:“喂,你的‘口香糖’来啦!”
“方才的事,切记保密,并且暗中继续进行调查。”
“知道啦!”事关司徒夫妇的死因,他当然怠忽不得。
拍拍屁股,季中堂起身欲快速离开,不想和那令人倒尽胃口的八爪女共处一室。
厚重的橡木门一开,他被一阵香水味熏得头昏,一身火辣装扮的艾琳与他擦身而过。
他攒紧双眉,下意识的低声啐骂,“妈的,香水用倒的是不!呛死人了!”
虽然只是小小的啤骂声,但艾琳仍是耳尖的听到了。
只见她气焰高涨的转过身,双手擦腰的喝止他的步伐。“站住,姓季的,你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季中堂闻言回转过身来,一脸吊儿郎当的反问,“有吗?”
“明明就有!”
“那你倒是说说看。”
“你说我的香水是用倒的!”
“你要不打自招的话,我也没辙!”双肩微微一耸,带着胜利的笑容,季中堂头也不回的哼着歌儿离开了。“你……”艾琳气急败坏的猛跺脚。
可恶,被摆了一道!
关上橡木门,一改泼辣之态,她一个转身,风姿绰约的扭着腰臀来到司徒狂身后,双手跟着环上他的脖子,发着嗲,“狂,你看,你的朋友欺负人家啦!”通常女人只要一撒娇起来,男人绝对招架不住的。
“嗯。”
“你说话啊!”
司徒狂反问,“说什么?”
怪了,怎么今天他这么冷淡?肯定是她的媚功下得不够!
将头靠在他肩上,艾琳轻轻摇晃着他,以腻死人不偿命的嗓音要求着,“哎唷,你的朋友欺负人家,不管啦,你要替人家讨回公道,好不好嘛?”
该死的,这女人的香水可真呛鼻,为什么之前他都没感觉?
他突然发现自己比较喜欢慕文曦身上那淡淡的馨香味。
“别再摇了!”她再这么摇下去,他可能会犯头疼。
头一次,他深表认同季中堂的话,这女人的香水果然是用倒的!
“那你陪人家去吃饭,好不好?”
吃饭?不知道“她”吃了没?
“没空。”
“是公事太多吗?”对准他的唇,艾琳印下深深的一吻。
火辣的吻却让他想起另一个女人羞涩的吻。
“没关系,我等你。”
这么黏人,说她是口香糖,可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改天。”现在他只想赶快回家听听慕文曦的回答。
“不要啦,人家就要你今天陪我吃饭嘛,好不好?”不达目的,她岂会善罢甘休!
“艾琳!”这是警告。
他的冷淡,让艾琳没来由得一阵恐慌。
怎么会这样?
之前,只要她来找司徒狂,一见面,他不是对她又亲又搂的,便是直接扒光她的衣服,予取予求,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冷漠以对,实在叫她有点措手不及。
难道他不再迷恋自己了吗?
不,不成,她必须想办法缠住他,否则,他若真的对她失去了“性”趣,那就表示她再也没有机会套得住这浪荡子,更别想过那荣华富贵、衣食无缺的少奶奶生活了。
不着痕迹地掩饰住内心的恐慌,她再次撒娇道:“怎么搞的嘛,今天对人家这么冷淡,一点都不热络,哼!”见他仍是一脸淡漠样,艾琳不死心的绕至他的眼前,丰臀往他修长的大腿上一坐,跟着使出浑身解数想色诱他。
“狂,我们好久没那个了……”一只白皙粉嫩的手大胆的伸进他的衬衫内,又轻又柔的在他壮硕的胸膛上以着转圆圈的方式来回摩挲着。
当艾琳的手抚上司徒狂的胸膛时,慕文曦的倩影却再次浮上他的脑海,而随着她的抚触益发大胆时,脑海中的影像更为清晰,莫名的,一股罪恶感迅速窜起,让他不由得对艾琳心生反感。
昨夜梦里的点点滴滴排山倒海的涌上心头,想要慕文曦的渴望更为强烈,强烈到他几乎快压抑不住。
看着司徒狂那紧绷的脸孔及胯下明显的欲望,艾琳得意极了!
哼,凭她的美色及诱人的身材,再加上那超高的调情功夫,没有男人可以拒绝得了,而司徒狂更别想逃出她的手掌心。
一向对自己的魅力极为自信的她,再次勾起一个性感无比的媚笑,丰满的上围紧贴着他,有意无意的摩擦着。
完全沉浸在对慕文曦遐想中的司徒狂,双眸显得更为幽深,对艾琳热情如火的挑逗浑然不觉。
直至她那不安份的手游移至他的昂藏上,他才回过神来,冷声道:“滚下去!”
不明就里的艾琳,把他的冷言冷语当成是性爱游戏中的一环,仍自顾自的挑逗着淡漠的他。
可恶,这女人脸皮真厚!
她的死缠烂打,让他极篇火大,不悦的怒吼,“滚下去!”
如打雷般的高音量震住了艾琳,涂着大红色的红唇不依的嘟起,娇声抗议着,“哎呀,这么大声,吓死人家了!”她实在难以置信司徒狂会如此待她,这下,她不免猜测他已另结新欢。
推开她,司徒狂自抽屉中取出一本支票簿,随手写上数字,撕下放在桌上。
“这是一百万即期支票,你马上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他对分手的女人一向出手大方,只因这可以避免日后不必要的纠缠。
“你……”她狠狠的瞪着他。
“不要吗?”说着,他欲将桌上的支票收回,可艾琳的动作比他更快。
“当然要喽!”一百万耶,不要白不要!
她的贪婪,令司徒狂鄙视的睨着她。
拿到支票的艾琳,虽心有不甘,但聪明的她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因此,带着嗜钱如命的笑容,她快速的离开。
他不屑地瞪着她离去的背影,“哼,贪得无厌的女人!”
此时,慕文曦的倩影再次盘踞心头。
第四天了,为了让她有思考的空间,这些天来,他都在办公室里的休息室过夜。
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想他吗?
希望她的答覆不会让他失望。
***
傍晚,阵阵凉意吹拂。
“小姐,赶快进屋吧,外面风大可是会着凉的!”身后传来一阵叮咛声。
低头散步的慕文曦循着声音来源转头一望,落入她眼中的是一名年约五、六十岁,正走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妇人。
直到气息平顺后,老妇人一脸尴尬的说:“唉,人老了!”
慕文曦甜甜一笑,由衷地道:“刘妈一点儿也不老!”
“你的嘴可真甜。”想起了少爷的嘱咐,刘妈拉起她的手轻声道:“不过,小姐可别怪刘妈爱管闲事,因为少爷有特别交代,所以……”
“不会的,刘妈。”慕文曦知道下人难为,因此她不会和她计较。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说着,刘妈再次催促,“小姐,咱们快进屋去!”
唉!慕文曦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难得出国一趟,却被司徒狂给“软禁”在此,好不容易他像消失了的不见人影,落得轻松自在的她,实在是舍不得马上放弃这片大自然的美景。
“刘妈,我还想再多散步一会儿,可以吗?”
刘妈一脸犹豫,“这……”可真是让她老人家左右为难啊!
“好啦、好啦,刘妈……”慕文曦撒着娇,故作可怜状的哀求着。
“好吧。”刘妈勉为其难的答应。
“谢谢刘妈!”
“不用谢我了,只要小姐快点进屋,那么刘妈我啊可就松了口气。”冷不防的,刘妈顽皮的眨了右眼两下,暗示着。
看着刘妈这个无伤大雅的小动作,慕文曦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对她露出会心的一笑。
刘妈见状,更是笑眯了眼,“小姐大概不知道,少爷出门前可是交代过千万不能怠慢了小姐,否则惟我是问哪!”在司徒家当仆人二十几年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少爷对一个女人这么在意、重视呢!
回想起二十多年前,如果不是司徒夫人好心收留孤苦无依、流落街头的她,只怕她早已冻死在街上了。
她刚来司徒家时,少爷还只是个七、八岁活蹦乱跳的小孩而已,可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少爷都已经三十二岁,而自己也已经是白发斑斑、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了。思及此,刘妈为之心酸不已。
唉!五年前,司徒老爷及夫人因一场车祸意外,在送医急救途中,伤势过重不治,只留下少爷及一大笔令人觊觎的遗产。
当时这对虎视眈眈的司徒家亲戚们而言,是多么惊喜!
他们不待葬礼办好,便不顾及少爷的感受,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的讨论起遗产的分配问题,只因,当时的司徒狂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可是,他们小看了他!
犹记得,年轻气盛的少爷只是冷冷的怒吼一声,“全部滚出去!”
乍时,众人被他凌厉的气势给吓着了,赶紧识相的做鸟兽散,一一离去。
随着人群的离去,墓地旁就只剩下几名工人和她。
倏地,少爷凄厉的狂笑出声,半晌,他终于停止了大笑。
但自此之后,冷漠成了他的伪装色,他……不再笑了!
就这样,一路走来,看着他慢慢成长,膝下无儿的她早已将他视如己出般地疼爱、呵护着。
但少爷他虽是个年轻有为,不可多得的商业奇才,俊美中略带邪恶的五官,更是吸引异性的注目,为之疯狂,可是……
唉!
惟独他抱持那不婚主义的思想实在令人头疼。
每每想到此,她不禁老脸一垮,满腹愧疚,她觉得自己对不起那已死去,对她恩重如山的司徒夫妇。
可如今不同了,少爷好像是开窍了!
看着眼前气质出众、五官清秀的女孩儿,刘妈知道,少爷对她可是倾心不已!
“对不起,刘妈,我不知道自己竟然替你惹了麻烦,我……”慕文曦一脸歉意,连忙道着歉。
刘妈见状,不以为意的轻拍她的手背,面露慈容轻言道:“小姐就别再内疚了,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刘妈不会怪你的!”身为司徒家的仆人,她无怨无悔。
闻言,慕文曦眼眶一红,“刘妈……”在异地能够遇到这么一位慈祥和蔼的长辈,是她始料未及的。
瞧她毫不做作、矫饰的流露真情,刘妈更是由衷的喜欢她。
为免她继续内疚,刘妈连忙转移话题,“你是第一次到洛杉矶吧?”
“嗯。”
“也难怪你会这么好奇了。”淡淡一笑,刘妈丢下一句,“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免得着凉了。”人跟着转身离去。
望着刘妈那圆滚滚的背影,慕文曦深深的感受到古人所说的,“他乡遇故知”,应该就是这样吧!
随着刘妈的背影没人屋内,慕文曦这才发现偌大的别墅外观是以乳白色为底,枣红色为衬,一流的豪华气派设计充份地突显出它的别致、壮观,宛如一幅画般令人目不转睛。
慵懒的将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中,转过身子,她半踢半踩的步伐下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草坪两侧则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花儿,争奇斗艳。
慕文曦随性的甩甩她那一头飘逸乌黑的长发,一双如水般清澈的美眸欣赏着前方这栋如度假村般的原野别墅。
倏地,她大剌剌的往草坪上一坐,再往身后柔软的草坪上一躺,双手高举交叉枕在脑后,接着闭上双眼,一个深呼吸,她恣意的汲取满地的青草味,享受这难得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