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花明子皱着眉,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在她伤势最危急的那一天,她痛得四处乱抓,而他当时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奇迹式地她竟平静了下来。知道了这样的举动能让她安心,他也就让她握着了。
只是每每看到她戴着白玉镯的手腕瘦得只剩皮包骨,他就心疼不已。
“明儿,乖。”应炎隆脱口说道,将一旁的丝褥塞入她掌心间。
“爹!”花明子扁着嘴,像是快哭了。
“明儿,乖,我没走。”应炎隆起身,见她虽然扁着嘴,却不再哭喊,这才又往后退了一步。
“花当家醒了吗?”外头传来应学文的声音。“翟大夫来把过脉了吗?”
“瞿大夫来把过脉了,刚让她服下金露九调气。”应炎隆转身看向厅门,在弟弟入门时开口说道。
“大哥,你也来了啊。”应学文扶着娘亲走了进来。
宋青莲不知自己是第几次看到大儿子与花当家独处一室了,虽有些讶异,却没多问,只关心道:“翟大夫今日怎么说?”
“气脉强盛了些,伤口的红肿发热也退了。我刚看了下她的情况,觉得情况应当在转好中,不像前几日,昏迷时犹痛得直掉泪。”
“可怜的孩子。”宋青莲一看到床榻上病奄奄的花明子就又红了眼眶。
“浑蛋罗继才!要不是大哥阻止,我早就冲去找他算账了!”应学文咬牙切齿地说。
“我说过多少次了,花当家现在还没醒来,万一罗继才说你诬告呢?”应炎隆脸色一凛,严声说道。
“我就说我亲眼目睹!”应学文不服气。
“如果他反说是你杀害了花明子,想诬赖给他呢?”应炎隆瞪着弟弟,记不得已经劝戒过他多少回了。
“我没有啊!是我救了花明子!”应学文吼得更大声了。
“但是唯一看见的人是花明子。”应炎隆板着脸。
“可是万一罗继才跑了的话,那该——”
“我早就派人盯着他了。”他并不只是急于医治花明子的伤势,同时亦在运作很多事。
只是,撒网若要撒得让人无所查觉,得要花些时间。
“但这口气我实在吞不下!花当家气息奄奄躺在那里,但他却——”
“学文,你别尽对着你大哥吼。”宋青莲坐到榻边,拿出手绢拭着花明子额上的汗珠。“花当家被掳的事已传得沸沸扬扬,都说她清白已失。幸好你大哥让人放话,说她被恶徒掳走的那天,正好被运送药材的应家护院给救了,此后因怕歹徒再寻上门,是以一直在应宅养伤。你可别一气之下就说溜了嘴。”
“我不管啦!反正等她一醒来,我们便成亲,看外头那些人还有什么话好说……”应学文看向花明子,声音压低了些。
“你原本不是百般不愿成亲?”宋青莲看了小儿子一眼,当然也没忽略大儿子变得紧绷的脸色。
“原以为她长得三头六臂,现在知道她不是。”应学文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忍不住想偷看她。
“你可知她身体的真实情况?”应炎隆双臂交握胸前,冷冷地看着他。
“咱们应家是做什么的,要调养身体不是易如反掌吗?她伤得那么重,我们都救回来了,还能有什么大事——”
“她此后不能生育,不能劳累。她——”应炎隆对于她的年寿一事不提,只怒声说道:“这辈子最好就是当个富贵闲人!”
“那不正适合我吗?我是老二,有没有无子嗣都无所谓。反正大哥你到时候多娶几个,替咱们家传宗接代即可。”
“就只会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你怎么不说,既然你闲来无事,干脆就负责替应家开枝散叶?”应炎隆瞪了他一眼。现在只要提起亲事,他就有满腔的不快。
“因为大哥的孩子一定比我争气,看看你和我之间的差异就知道了。”应学文神色微黯,而后扯唇硬挤出笑容。“娘,您说对吧?要生也是大哥生。”
“娘希望抱孙,但更希望你们都能觅得佳偶。至于现在嘛,娘只希望花姑娘能快点好起来。”之后,不论花当家想嫁谁,都别壤了兄弟二人的感情啊。
“娘,您真是好心肠。”应学文黏到了娘亲身边,嘻嘻笑着说道。
“娘,我出去巡店了。”应炎隆向娘亲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临走前向翠宇交代:“她若发热或发冷,就立刻叫大夫。记得每两个时辰伤口就要洒药粉……”
“是,都记住了。”翠宇在应当家交代完毕后,屈膝为礼说道。
宋青莲若有所思地看着大儿子的背影,却是什么都没说。
“娘,您说大哥对花当家的事这么上心,一定是把她当弟媳照顾了吧,却还嘴硬。大哥这个性真是不讨喜。”应学文压低声音说道。
宋青莲将目光从大儿子身上移开,掐了下小儿子的脸颊。“你别老是这么一头热,以为你想的都会成真。花当家想嫁谁就嫁谁,那可由不得旁人作主。”
“那我就缠到她愿意嫁我为止。”应学文抬头看着榻上的花明子,只觉得她虽然羸弱至此,仍美得让人想多看几眼。
“若她心有所属,你纒也没用的。”依她看来,炎隆应是心系于花姑娘了啊。宋青莲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若心有所属,就不会要招婿了。”应学文自信满满地笑道。
“她曾向你大哥提亲过,万一你大哥突然改变心意了呢?”
应学文脸上笑意蓦地消失,开始咕咕哝哝地说着哪有这种事、这样不公平之类的话。
一旁的翠宇垂眸听着母子俩的对话,想着还是应当家好,不但会默默陪着她们的当家,还无时不刻担心花当家的伤势;花当家就该匹配应当家这样的人才是——如果她们的当家能够醒来的话、如果应当家愿意娶一个命不长的女子的话。
唉……
***
花明子觉得自己作了一场很长的梦,长到她以为自己不会再醒来,因为她痛到恨不能在梦中死去。
可她知道身边始终有人来来去去,还有一双大掌握着她、抚着她?,有一道沉稳声音总对着她说话,那人要她不要害怕,醒来之后会有他帮忙打点一切;要她快点醒来,别让花家上下都为她担心。
是啊,爹不在了,如果她也走了,花记食铺岂不是要任由那些豺狼虎豹亲戚操控;若不醒来,岂不是让罗继才逍遥法外。于是,她在梦中向老天爷祈求,如果她阳寿未尽,就让她快点醒来吧……
花明子蹙着眉,长睫无力地眨动几下之后,终于缓缓地睁开——
“当家!您总算醒来了!”翠宇停下替当家拭汗的动作,瞬间红了眼眶,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朗声对着外头说道:“有人在外头吗?我家姑娘醒来了,快点去唤大夫、通知应当家!?”
“快派人去请瞿大夫和圣手大夫,哪个还在京城就请哪个过来。”正走进院落的应学文一听,连忙抓了个仆役交代,“还有,快去请管事通知我哥。”
“当家,您能说话吗……”翠宇哽咽说道。
花明子看着翠宇,扬眉打量周遭陌生的摆设,张口想说话,却先喘了好几口气才说道:“我……在……哪?”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便咳了起来。
“您在应家。”翠宇抚着当家的背,等她喘过气后,便端过瞿大夫交代若醒来要喝的汤药,递到她唇边,顺道将她昏迷了七日、且为何会在应家的事逐一说了。
原来救她的是应家二少爷,看来上天也觉得他们有缘,因此让他救了她一命。所以这几天总在她耳边说话的人是应学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