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觉得沉重,偏偏心里暖洋洋的,无法强迫自己将她的爱视为负担。
“旁边有躺椅,凑合一晚,没什么的。”宣明神色自若的论。
她不肯分房的意思,他听懂了。“我清醒之前,你我如何过夜?”
宣明看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态度自然,语调轻柔的反问,“我们在一起,这有什么?”
玉海涛摇头,听她这么说,只怕两人一起在龙床上“睡”过很多天了,有多少人看到?消息外传之后又会造成什么影响?
时候己晚,他在皇宫不方便传唤幕僚,他的身体暂时也禁不起离宫的转移,这五年的诸多疑问,他只能按捺住。
“我以为你行事会谨慎些。”交谈至今,他不认为她懂事了。
“我会的,我能解决你担忧的问题,太傅,我不想令你烦恼不开心,你希望我走,我就离开。”宣明后退几步,像在示弱,神态却没有丝毫的退却。
她学会了平静的、平等的与他对话,意见不合也不急着反对他,收起了当初的孩子气,她的言行举止确实稍微像个懂事的人。
“你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宣明含笑的退到门外。
金兰看见她出来,连忙行礼,“陛下,有何吩咐?”
宣明摸摸自己的头发,“想些办法,我要将发色染黑。”
她不能让玉海涛看见她凄惨的模样,虽然做惯男子,但是仍希望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做个赏心悦目的女人,值得他爱。
泪水再度盈满眼眶,宣明想着玉海涛能说话,能回应她,开心得不知如何缓解内心的狂喜。
离开片刻,金兰赶回来。
“陛下,东西准备好了。”
“我们到别处去。”
夜色渐深,宣明清洗一番,披散着半干半湿已染黑的长发,围绕着寝宫走了一圈又一圈,想着玉海涛正在里面,她开心得脸上的笑容久不消散。
周围的侍从见她行为怪异,心生疑惑,却不敢多看她一眼。
半晌,玉海涛走了出来,神情疲倦,伫立门外。
宣明见到他,先是停下脚步,随即朝他跑去。“怎么?睡不着吗?”
“你呢?待在门外,不打算休息?”习武之人敏锐的五感让他无法忽略她在外面的动静。
“睡不着,我想走动走动,打搅到太傅了?”宣明感到歉疚,抬起头,望着他,“我想在离你最近的位置。”
月光洒落在她身上,因为沐浴过后而显得神清气爽,她脸上满足的微笑弥补了不健康的外貌。
“发色染黑了?”玉海涛的目光绕着她转,最后停留在她的头发上。
宣明点了点头。
“进来。”他转身,走进灯火明亮的室内。
她紧跟在后,看见他取出放置的被褥,铺到躺椅上,忙不远的赶过去接手。
“我来,你别动,回去躺着。”
“这是我的,你去床上。”
宣明犹豫了一会儿,慢慢的将躺椅布置好,然后坐下不动。
紫色的衣袍覆盖她略显消瘦的身体,玉海涛与她对视,久久之后,他认命的走向龙床。
灯光下的宣明,男子装扮,阴柔面容,苍白的脸,染得乌黑的长发,浑身散发出异样的美感,超越性别,诱人堕落。
她微微偏着头看他,眼神渐渐的温热,脸上浮现刻意魅惑人的表情,既纯真又邪恶。
玉海涛是起眉头,毫不怀疑这个丫头在诱惑他,用女人天生的魅力,含蓄的、隐蔽的向他招手。
他背对她,将体内涌起的陌生骚动一一镇压。
“早点睡,明天还有早朝。”他走过灯架,逐一熄灭灯火。
宣明看着他的身影,等他躺上足以容纳三、四人的宽大龙床,忍不住叹口气,“太傅……我长大了。”
“睡觉。”
“我们在一起,好吗?”
黑暗中,她仿徨的语调惹人疼惜。
玉海涛不说话,想起宣明的母亲临终前将她托付自己照料的情景,那情景建筑起一堵高墙,耸立在他的道义底线上,提醒他不能逾越。
他会照顾她成长,保护她平安,为她挑选最优秀的夫婿,甚至未来继续守着她的后代,他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他的女孩,这么多年来,不让心里多出一个空位去容纳她以外的人。即使她永远任性幼稚,他也不会真的嫌弃她。
他们一直在一起,以后也会这么过下去,他闭上眼睛,忽略,心底的空洞带来的感伤,固执的阻止如海浪澎悍的情感决堤。
宣明听不到玉海涛回答,有些难过,接着又振作起来,努力遐想有一天他答应与她相守,像天下间每一对夫妻那样。
第9章(2)
隔天一早,金兰负责调遣人手,送玉海涛离开。
他以为自己会回家,心里也惦记着家人的情况,哪料坐上轿子,转了一圈,最后虽是换了地方,却仍在皇宫的中心地带。
“陛下吩咐了,国师的身体在彻底康复之前,必须住在宫中,由御医随时照顾着,陛下方能安心。”金兰福了福身,请玉海涛进偏殿。
这里是玉海涛还政予宣明之前,在宫中的休憩之处,他很久没来过了。
玉海涛看了看守在周围的侍从,没一个是他认识的,再看走进内室的金兰,她的表现说明了她己选择效忠宣明。
玉海涛走向金兰,低声的问:“五年来,你在陛下身边有何感想?”
金兰眉尖一挑,听不懂他的问话是否另有用意,谨慎的应道:“五年来,大人不在,凡是大人的部属,无不齐心为陛下效力。”
玉海涛一听就明白,宣明把他的人马全收买了。“你们做得很好。”
一个稳定的国家,需要君臣齐心协力治理,他的人脉本来就是给宣明用的,不介意被她掏空家底,只是如今困在宫中,一个帮手都没有,他不得不考虑采取某些行动。
“我的家人可知我的近况?”
“这个……陛下会有安排……”金兰讲话有点结巴。
不知为何,玉海涛突然想起了金屋藏娇的说法。
他入座,吩咐金兰,“坐下,和我说说,这五年陛下过得如何?”
金兰看着他身边的座位,面对喜怒不形于色的玉海涛,她一个头两个大了。
宣明下朝后,顾不得别的事,召来金兰,问个不停。
“国师可有发怒?他按时服了药吗?有没有坚持回玉家?”
金兰被问得头昏,不知道应该回答哪个问题才好,见宣明又忧又喜,神色多变,她忽然觉得自从玉海涛醒来,宣明也跟着活过来似的,心境上的变化使得未老发先白的帝王重新回复了活力。
“国师十分平静,正在接受活络筋脉的治疗。”
“你瞧他心情如何?”
金兰无话。在玉海涛的面前,所有的人都像孩子,随时注意他的脸色,惶惶不安,深怕他不高兴,哪还有心思注意他的心情?
“我感觉他的脾气似乎变好了。”宣明喃喃自话,脑子有些混乱。
“据说……国师每次出征打战,面对敌军都是这样的脾气。”金兰提醒。
宣明想起以前玉海涛不时发怒,待人极其严厉,也许是不能像对待敌人那样直接消灭,所以他对“自己人”显得特别凶暴。
“你是说他视我为敌了?”宣明瞪着金兰。
金兰愁眉苦脸,回道:“陛下的行为算得上是在软禁国师了。”
宣明语塞,她不许玉海涛见外人,不许他离开皇宫,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如此对待一个护国功臣,确实有些过分,他可能不生气吗?
“我是为他好……”她嘴硬。
至于好什么,她说不出来,不过这样的说法很熟悉,她记起来了,每次玉海涛要求她做些什么,也会说相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