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伺候皇后上床休息?”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放低。
小采马上欠身回道:“皇后不愿意,她每天一定会完成一天的探险路线后,才肯上床睡。”
“探险路线?”
他皱眉,走近郝圆圆,看着桌上有文房四宝,还有一张像是军事图的大卷轴,而摊在眼前的只有一小段,上面所绘的是地图,墨汁一看就是刚干而已,他好奇的将卷轴全数拉开,不由得瞪大眼睛。“这是——”
小采跟小萝尴尬互视,异口同声的回答,“皇后从小就爱画这东西,愈画愈多也愈细,那个……”两人已说不下去了。她们王子可是为了画这个而去学飞檐走壁呢,因为整人后,才可以顺利落跑。
拓跋靖禹细细端详这一长幅画功精致的地图。皇宫里有五丈殿,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回廊假山全都画上了,看来她先前当小跟班时并不只是盲目的跟着他走而己,连一些他没走过的地方,如仆役院,她也绕过了,所以,这一半的皇宫地图画得相当清楚。
出了皇宫进到皇城区,东、西、南、北城门外的街道也已绘上,不管是商店、民宅、寺庙、客栈、菜馆、市场,也一一标记在图上,而北城街的商店里大多是贩卖毛皮,羊、驼肉的屠宰摊子,她竟然也——加注在上方,画了个牛头或骆驼头。
至于南城门外的婉蜒窄巷,她也一笔一画的仔细描绘。
在这一段没有跟在他身后的日子,她竟就在这些巷弄中来来去去?
此时,趴在桌上睡觉的郝圆圆醒了。
她沉眉锁眼的眨了眨迷蒙大眼,定了定焦距,这才看清楚拓跋靖禹居然在她的屋里。
“你们下去。”拓跋靖禹随即示意小采、小萝跟自己的侍从退下。
“是。”四人笑笑的退下,还颇为兴奋的将门给带上,这段日子的相处,他们四人互有好感,而且,都觉得王上跟皇后极为相配希望他们的关系能更进一步。
“你怎么来了?鸡吃了吗?”郝圆圆笑问。
她竟然会想他耶,不过才几天没见而已。
但也因为这样,她更不好意思跟他打照面。如今,拓跋妍天天跟着她,有时被她甩,有时看她可怜又让她跟着她跑,但也因为相处,她几乎可以确定她是来盯着她的!而且,一点也不希望她留在皇宫跟她哥在一起。
“王嫂子,你要回去了?太早了吧,还有其他地方很好玩的我带你去。”
“王嫂子,我哥很忙的,你这么早回去是想做什么?”
“王嫂子,难得我给你面子请你吃东西,你别糟蹋这些食物。”拜托,她根本把她当猪养,整整三桌的山珍海昧,她还没吃就饱了!
“圆圆?圆圆?”拓跋靖禹不得不唤醒看着他竟然也能神游太虚的郝圆圆。
“呃,什么事?”她回过神,脸也红了。
什么事?是谁问谁问题?他摇了摇头,没想到她还颇迷糊的当目光再回到那张精细的地图上,他对她是刮目相看,这一点绝对是确定的!
她的眼光亦跟着他落在地图上,随即莞尔一笑。“不错吧?这都是我去探险过的路线!”
“是吗?”
“嗯。”
“你不怕?”这里的人事物,对她该都是陌生的啊。“我很勇敢的,而且,你的侍从天天跟着我,我还担什么心?”她突然很认真的问:“可否请他们别跟了?这让我玩得很不自在耶!”
果然,她的武功不弱,孟任及翊泰的功夫已是上乘,他也相信他们在跟踪保护时是非常小心的,她竟然仍发觉了!他看着地图,也跟着落坐,让她不必仰头跟他说话。“我明白了,只是,我看你的轻功、内力都不差,为什么肯挥汗练功?”他对她愈来愈好奇了。
“调皮捣蛋时很好用啊,才能溜之大吉。”她坦白。
闻言,他眉头一蹙,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练武的辛苦,就连身为男人的他都印象深刻,更何况是女人?而且还是金枝玉叶!
“还有这个,更好用!”她指指桌上的地图,兴奋的用力点头。“这个已成为我最大的习惯跟兴趣了。”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又得意起来,而这个可爱又好笑的神态,拓跋靖禹也愈来愈熟悉,甚至会不由自主的牵动起嘴角,染上笑意。
“为什么你知道吗?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出路?一旦要做仟么好玩儿的事时,就像只无头苍蝇般没地方逃了。”
什么?他一愣的看着娇俏可人的她。该说她天真吧!辛苦的画这些图、辛苦的练功,竟然全是为了可以肆无忌惮的调皮捣蛋?他有一种被打败的强烈无奈感。他从座位上起身。“夜已深,早点睡吧。对了,下回——不,明天别准备吃的给我,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好吧”这一点她也不好勉强。送他走到外面,她清楚的看到原本聊得热络的两对男女立立即站好,而四人脸上的失望之情还真明显。
他们难道以为王上会在今晚临幸她吗?
她都觉得不可能,他们还在痴心妄想!不过她怎么也有点儿小失望呢?
柳眉蓦地一皱,脸一红,天啊,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对了,东城门外的那一区,你就别去了。”拓跋靖禹在两名侍卫掌灯过来后,转身对她交代。
“为什么?”他特别一提,她反而有了兴趣,一双圆滚滚的大眼闪闪发光。
他也看出来了,不禁后悔。“总之,别去就是。还有,刚刚忘了谢谢你每晚为我准备的宵夜。”
她笑。“不客气,这是当一个妻子该做的本份嘛,当然,丈夫不喜欢,妻子也不会勉强的。”他看着笑容可掬的她叹道:“笑对你来说,是件很容易事。”
“嗯,但对你来说,很难吧!”印象中,除了那个一闪而过眸中的小小笑意外,她还没看他笑过呢。
两人四目相对,他清楚的看到她眸中真诚的不舍与心疼。
拓拔靖禹不自赏的屏住气息,在这样的眼神下,他竟感到股陌生的心动?
这与紫嫣相爱时的心动并不相同,多了一抹不能自己的悸动日复一日,随着她的笑容一寸一寸的打掉他高筑的心墙。
不似紫嫣,她是一开始就住在他的心墙里,因而对郝圆圆这种近乎无法掌控的悸动极好感,他反而不安起来。“你没事吧?”郝圆圆洞悉到他黑眸里的不安。他只能摇头,也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太好了,他的心正在叛离紫嫣,他及时制止自己再受魅惑,神情也再次转为漠然。“伺候皇后进房睡了。”
小采及小萝连忙称“是”,却不明白刚刚在月光下令她们不由得屏息的凝眸,怎么冷不防的就断了,而王上的口气也变得跟夜风一样冷了。
郝圆圆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进到屋子,地没跟拓跋靖禹多说废话,是因为她在思考。
这男人好麻烦啊,他不想让她碰触到他的心,为什么?
是紫嫣吗?唉!说来也奇怪,就连自己也不太想去采究她的事,但她想让拓跋靖禹快乐的心却是愈来愈清楚了。
她真心希望他能快乐,因为从他的背影中隐隐透露出的伤心与孤寂,就连她看了都心疼,但也生气,只是这种情绪是解决不问题的。所以——她决定了,她不想问紫嫣是谁了!朋友之间是不该探问隐私,但却可以为了朋友的快乐而努力所以,从今而后,她只知道她要将遮住拓跋靖禹的悲伤全数拨开!
“加油,郝圆圆,把他的悲伤孤寂及搞不清楚的哀伤全数赶走!”
蓦地,灯火通明的殿内突然传出她的鬼叫声。
闻声,刚走到前廊的拓跋靖禹不由得停下脚步。
“看着吧!拓跋靖禹,我一定会让你发出真心的笑容的!”
他惊愕回头,看着屋内灯火下,那似乎正振臂疾呼的俏皮身影,“……”他无言了,如此坦白的女子,他究竟该将她置在心中的哪个位置?
眼神一黯,他静静的再看那抹略圆的影子一眼,随即转身往自己的寝宫而去,盂任跟翊泰也立即跟上。
半晌,两人在伺候好主子上床后,一退到宫殿外,即低声交谈。
“我对皇后挺有信心的!”皮肤黝黑的孟任看着皮肤跟他差了一截的好友道。“我也是。”翊泰也笑了。他们这两名贴身侍卫,一黑一白一从小就随侍在王上身边,所以,王上心中的苦,他们相当明白。也只能怪命运捉弄人,就连高高在上的王也无法改变既定的命运,即便是王深爱的紫嫣!
紫嫣从小就与银新王的长子尔真指腹为婚,偏偏尔真从小就是个药罐子,一年有半年是躺在床上的,而紫嫣与妍公主是好朋友,经常被邀至皇宫小住,也因此跟主子相知相爱,然而紫嫣已有婚配,主子又是日后继位的王子,焉有抢人妻的道理?
这注定是一场孽缘,两人都心知肚明。去年,尔真病入膏盲,为了冲喜,紫嫣出嫁,但就他们所知,尔真从成亲到现在一直是瘦骨嶙岣的躺在床上。
说穿了,很多人都在等待他的死讯,包括紫嫣在内,她仍想回到王上身边。就这一点,旁观者的他们看得很清楚,也觉得她不适合当皇后。
至于圆圆公主,她潇洒率性、关容可掬,亲切善良,他们是真心的希望她可以给他们仁慈的君王一个新的人生!
冒险犯难是郝圆圆的本性,将所在的生活区域摸个透彻也是她的生活习惯,所以,即便良人有交代,东城门外不可行,但这趟完全符台她的本性与习惯,她怎能放过?
尤其在问了唐彦那几个小鬼头后,她前来东城门的正当性更强了,除了可以安定民心外,更可以替她的夫君分忧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