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无可能,由她房间的窗口往外看去,正好可将她与段飞星所在位置的情形一览无遗—-如果他视力够好的话。
天啊!真是要命的误会!
又如果,他以为她在与段飞星密谋设计什么的话,那她就真的彻底完蛋了!
彻头彻尾将她与段飞星相见后的种种情况回想一遍,愈想心愈往下沉,最后,惊悸与胆寒的情绪紧紧攫住她惶恐的心!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老天!她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她太了解冷剑尘了,他不可能听得下任何的解释,已是满心伤痛的他,早就定了她的罪,认为她对他的关怀全是虚假与欺骗,他本就憎厌殷家的人,她再说什么也都是枉然。如果她之前的努力,能稍稍软化他的心的话,那么这一刻也全毁了!
盼云悲惨地想着,但,她仍是不放弃的想做些努力。
“剑尘,昨晚…”她试着开口,不顾他那冷冽而几乎致命的瞪视。
提起昨晚,他心口便一阵抽痛。
“闭嘴!”他忿然道。
“不,如果你是因为我抱着那名男子的话,那是因为…”
“我说闭嘴!”他双拳紧握,沸腾的怒涛几欲溃决。
她居然还有脸说那个男人!这一刻,他真的好想一掌劈了她,而他的神情,也充分的表达了这样的讯息。
盼云浑身一颤、努力支撑着仅余的力气,不使自己在他骇人的目光下昏倒。“听我说,求求你,剑尘!”
文过饰非,舌粲莲花向来是殷家的人最拿手的本事,他再也不会蠢得上当了。
为什么反应这么强烈?为什么连一句解释的余地也不给她?或许他死也不可能会承认,但是他心里其实再清楚不过了。那男人是如此器宇轩昂、出色不凡,他们之间的柔清蜜意刺痛了他的心,令他难以忍受,更因为对盼云的在乎深到连他自己都无法想像,他才会无法自制的爆发出空前的怒涛妒火。
他的沉默,给了盼云解释一切的勇气,“我之所以能和他这么亲密,是因为他是我的…”
一道足以穿透心骨的危险寒光射向她,冷剑尘面罩寒霜,“别逼我杀了你!”
该死的!这个无耻的女人居然有脸当着他的面讨论他们的亲密关系!
“固执的浑蛋!你…”盼云又恼又急,气极攻心下,原本就昏昏沉沉的脑子一阵晕眩,身子向后退了几步,冷剑尘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伸手扶住了她。
盼云甩甩头,直到神智恢复清晰,仰首望着他,“你肯听我解释了吗?”
“恬不知耻的女人!”他厌恶地甩开她。
盼云踉跄退了几步,无奈地轻叹:“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闭上你的嘴!”
噢,天!他不敢回过头去看她,怕将注意力放在她红肿的唇上、怕忆起昨夜的温存与缠绵、怕再折磨已不堪负荷的脑袋,更怕她苍白的容颜会再度令他扯疼了心。
为什么呢?她看起来好憔悴,可是他始终不曾真正付诸行动,下手做过折磨她的举动,为何此时的她却像个断肠的伤心人?初时那个有着无忧笑容的纯真气息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沧桑、是悲愁!
她哀伤,为谁?是他?还是那个两地相思、不能聚首的情人?
答案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他还能期待她有什么样完美漂亮的解释?
能不绝望吗?盼云在心底无声的叹息。他的反应是如此激烈,她不放弃又能如何?反正他已经不遗余力的憎恨着她,再多这么一桩也没太大的差别了。
“好吧!随你怎么想。”她改口问出另一个她关心的问题:“那个叫骆…”骆什么东西?当时她被挟持,脑海一片紊乱,记不得这么多。
“骆振豪。”他面无表情的接口。
“喔,对,骆振豪,你打算怎么办?有把握揪出他来吗?你明知道他与十六年前的血案有关,这是你生命中唯一执着的事,不查个水落石出,你一辈子都会觉得遗憾。”
他抿唇不语,并不讶异盼云如此了解他的心思。
“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那天你轻易放过了他,谁都知道他若来明的,铁定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暗箭难防,我怕他对你…”
话音未落,他冷不防地一把拉过盼云,抱着惊诧的她旋了个身,闪过了凭空飞来的飞镖。
“闭上你的乌鸦嘴!”才刚说到暗算,事情马上就发生了,这个殷盼云真是标准属乌鸦的!
“啊!”盼云惊叫,还来不及领悟到发生了什么事,冷剑尘又迅速推开她,独自应付着接踵而来的暗器。
盼云在一旁心惊胆跳,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了,就深怕一个眨眼,那眼花撩乱的利器便会伤着冷剑尘。
“骆振豪,你这个卑鄙小人!”他就知道骆振豪一定会沉不住气率先来找他!
躲过接二连三的飞镖,他轻易的发觉了太过急于取他性命而曝了踪影的骆振豪,信手拈过一把飞镖,凌厉而精准的往一丛隐密的枝叶间射去,成功的逼出了躲在暗处的骆振豪。
“你难道不知道暗处伤人,最忌心浮气躁?”看来骆振豪真是把他当成了心头大患,不除不快了,偏偏冷剑尘居然还能气定神闲的“指导”他。
既然被冷剑尘盯上,就算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逃得出他的掌控,这点,骆振豪很认命,也心知肚明,所以,今天除非使出浑身解数杀了冷剑尘,否则他是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他二话不说,立刻出手攻向冷剑尘,掌掌凌厉,招招致命。
冷剑尘闪了个身,躲过对方的袭击,却发现骆振豪的注意力瞬间转向盼云,他飞快的拉过盼云,一掌格开了络振豪的侵袭。
“你以为我会给你重施故计的机会吗?”
然而,这无疑是不打自招,清楚宣示了盼云对他的重要性,于骆振豪之后,冷剑尘很快的也发现了这一点。
盼云是他的致命伤!
该死的!习武之人,最忌将自己的弱点显露于敌人面前,他居然犯了这个要命的错误!
骆振豪还真没让他失望,知道他的弱点后,真是利用的淋漓尽致,每回虚晃了几招,便会将全副重心移向盼云,只要有盼云在手中,就等于掌握住冷剑尘。
“剑尘,小心!”惊心动魄的画面吓得盼云几欲晕厥,每回看到袭向冷剑尘的攻击,她就捏了把冷汗,难以克制的惊叫出声。
“你还是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笨蛋!”她难道看不出来骆振豪的目标是她吗?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注意到他这边来,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无庸置疑的,盼云的存在使他分心,无法全神贯注的对付骆振豪,交手中,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不再是以往那个以狠绝闻名的冷影,取骆振豪的性命不再是最重要的,他所有的心思,全在于保护盼云,使她毫发无伤,否则,他不可能会让骆振豪嚣张了这么久还取不了他的性命。
“别管我,你的家仇重要!”
他听见盼云这么说。
笨女人!再深的仇恨,全不及她的安全重要,她难道还不明白吗?
“啊!”是盼云惊慌的叫声。
冷剑尘闪过骆振豪一招,却使得对方有机会对盼云下手,在骆振豪捉住盼云的同时,他焦虑地赶上前想阻止,未料骆振豪突然回身,朝他击出一掌,满心悬着盼云安危的他,一个轻忽便中了他一掌,纵然闪避迅速,强大的掌力仍是伤及到他。
幽冥掌!
一口鲜血狂喷,瞬间,他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剑尘!”盼云心魂俱散地尖叫出声。
“该死!”他的神色瞬间转为阴沉,“骆振豪,今日不取你性命,我就不姓冷,”
招招凌厉的剑法,再也不留情的挥向骆振豪。他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加上青焰门不惜丧命也必须完成使命的门规,使他多年下来,培养了就算身受重伤仍能发挥出最大潜能的特性,致力于取对方的首级。
这一刻,他脑海只剩唯一的念头—-在他还撑得下去的时候解决骆振豪,确保盼云的安全!
“你该死!”冷剑尘寒声说,随着话音的落下,一道刺目的血红在空气中扬起。
“我…早该知道…斩草…除根…冷剑尘…我居然是死在冷家人的手中…天意…”断断续续的话语,中止于生命的结束。
冷剑尘全身的力气完全倾尽,在盼云悲痛的目光下,身子缓缓下滑,跌入了盼云肝肠寸断的怀抱。
“剑尘!”椎心断肠的呼唤响起,“不要吓我,不要这样吓我…”成串惊痛的泪疯狂奔流,滴落冷剑尘面无血色的脸庞上。
“不许哭!”他粗声命令,因为她的眼泪使他揪痛了心扉,只是习惯了冷硬的说话方式,无法让人感觉出他满怀的怜惜。
“我知道,我不够资格为你哭…”她悲戚地道。他说过的,不是吗。
“闭嘴!”他不想解释,只没好气地说:“我还没死,现在就哭未免太早了点。如果你怕没机会为我哭的话,大可以用不着找地方让我疗伤,这样我要一命呜呼会快些!”
“噢!”盼云如梦初醒,连忙使力扶起他,“你撑着点,我马上找地方让你疗伤。”
傻女孩呵!他心头不由得浮起了暖意,她不加掩饰的心焦及关怀,包围住他原本冰冷的心。
***
他们很幸运,山间正好有一栋木屋,残破得像是许久无人居住,盼云费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将冷剑尘带进木屋中,此刻,他正盘腿而坐,闭上眼,聚精会神的为自己运气疗伤。
盼云不敢打扰他,只能在一旁心急如焚,什么忙也帮不上,看着他原本俊挺出色的面容如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她手足无措,一颗心扭绞得痛不堪言。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冷剑尘突然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吓得盼云魂飞魄散,心惊地赶忙扶住虚软的他。
“剑尘、剑尘,你怎样了…”
“没…没事!”靠在盼云柔情的怀抱中,心湖难言的一阵激荡,为什么他从不知道一个女人的怀抱会这么令他感动?
见晶盈的水光又在她眼眸中闪动,他赶在她的泪滑落之前说道:“我不要紧了,只…只不过身子犹虚。”
“我以为…”如释重负的此刻,盼云反而发泄地哭出了心头积压已久的惊怕与担忧,汹涌的泪珠再也不能抑止的源源而下。“你吓死我了…”
“盼云…”冷剑尘震撼地望着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从不曾有人如此深切的关怀他,盼云的柔情,深深的烙进了他的灵魂,再无力挣脱这缠绕已久的情丝。
疑真似幻的情感纠缠,逼得他无力喘息。理智告诉他,这女人是碰不得的穿肠毒药,一朝陷入,就永无翻身之日了,但,微薄的力量偏又无能抗拒,就算明知是虚情假意,他仍是感动,仍是情愿沉醉…
倏地,他推开她,“离我远一点!”
不,他怎能任自己将感情放在她手中任她玩弄,他宁死也不愿!
她有她的情人,而他…坚持他的复仇,一切都没有变,也不可能变!他不能太靠近她,否则,他完全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心。
盼云却不明白他内心的挣扎,哀戚地垂下眼睑,“我知道,我很令你难以忍受。”
她的落寞,扎得他浑身抽疼。这么真切的情感,怎会只是虚幻?一直以来,那个纯真的女孩,又怎会全是伪装出来的假象?他真的很难相信她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打一开始便暗暗计量这一切!
然,不管是与不是,她都成功了。他悲哀,却不得不承认她牵动了他的心绪,他的确在乎她—-不论她对自己是虚情或是真意。
该死的!他怎能任自己沦入这样的局面?!
在大仇尚未得报之前,他竟任一个小女人主宰了他的心,而那个女人还是仇人之女,噢,该死的!
骆振豪临死前说的话,让他顿然发觉事态并不单纯,当初他将灭门的血海深仇全锁定在殷年尧的身上,可是依这情况看来,许多事似乎有待商榷,至少,他当初并不知道骆振豪这个人,也忽略了他与这个事件的牵扯。
幽冥掌—-
这个在江湖中几乎绝迹的功夫,骆振豪竟然会!
幽冥掌,名副其实,他差点也因此含恨赴幽冥!由于这个功夫太过阴狠毒辣,当年曾引起不少正派武林人士的挞伐声浪,此后,会这门功夫的人寥寥可数,甚至可以说,江湖中再也不曾见过有人使用这门功夫,而,他怎么样也忘不了,自己的二位哥哥及母亲便是死于幽冥掌之下!
他不该杀了骆振豪的,至少理论上该是这样。骆振豪是罪该万死没错,但是他肯定清楚十六年前那场血案的内情,他死了便等于又断了所有的线索,可是冷剑尘发现,他竟然一点也不后悔,若让他再重新选择,他还是会这么做,因为他要盼云毫发无伤;当时若不杀了骆振豪,他不知道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她会发生什么事,在家仇与盼云间,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盼云。
深幽的目光再度望向一旁黯然神伤的盼云,纠缠缭绕的愁思,更加的苦涩难解了—-
***
时序进入冬季,山上的夜风,比平地更加的冷冽而沁人心脾。
因担忧冷剑尘而不曾入睡的盼云,在冷剑尘撑不住身子的疲乏虚弱而昏昏入睡后,始终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不曾稍离。
所以,在冷剑尘一有异样的时候,盼云便马上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剑尘,剑尘,你怎么了?”她忧心地唤着,发觉他双唇泛紫,意识似乎也浑浑沌沌的,当她焦虑地握住他的手时,才发现他的双手冷的不寻常!
她反射性地抚上他苍白的脸颊,那股吓人的冰凉使得她心头大惊,“剑尘,你很冷吗?剑尘…”
他似乎是无力地抬了一下眼皮,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盼云很快的便发现他此刻正陷入半昏迷状态,早分不清东南西北。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乱了方寸,简陋的木屋中,连个可以升火取暖的东西都没有,就更别提会有御寒的衣裘或被褥了。
“很难过吗?”别提了,他当然不可能回答她,但他痛苦的神态却清楚的给了盼云答案。
盼云几乎快急出泪来,以他现在虚弱的身子,根本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可是她又该怎么做才能温暖他呢?
灵光一闪,浮现在脑海的念头令她怔了一下,但她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解开自己身上的衣物,然后颤抖着双手为他宽衣解带,温热而柔软的身躯轻轻覆上他此时冰凉得吓人的身子,她打了个寒颤,却没有退缩,将他拥得更紧,咬着牙承受直达心扉的寒意。
“剑尘,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求求你,一定要撑过来,求求你…”
***
破晓的晨曦,为世界带来了光亮,也赶走了曾经充塞天地的寒冷。
冷剑尘轻轻眨动双眼,在看清眼前的景物后,反射性地又闭上了眼睛。
老天!是幻象,一定是幻象,昨夜的梦还没醒,绝对是的!拜托,冷剑尘,你快点醒来吧!
可是覆在身上的重量明明是那么的真实,怎会是梦呢?
他再一次张开眼,熟睡的盼云真真实实的在他的怀抱中,他们凌乱的衣物也的的确确离开原本待的地方,此刻正覆在他们的身上。
噢,要命!盼云不会真的做出这么傻的事来吧?
“盼云,盼云,你醒醒!”他又惊又疑地唤着。
“嗯…”盼云模糊地轻应了声,茫茫然然的张开眼。“剑尘?”接着,她发觉两人的身躯正亲密交叠,昨夜的记忆全数回笼,她倏地惊跳起来,在看见冷剑尘迅速别过脸去,她才后知后觉的抓起衣物掩住自己光裸的身躯,然而,在扯过自己衣物的同时,慌乱中,也不小心拉过了冷剑尘的衣衫,使得冷剑尘失去身上的遮掩。
“喂、喂、喂,你…”男人也是有“贞操观念”的耶!
盼云一张绝美的俏颜红得几欲燃烧,“你…转过身去。”
冷剑尘依言旋身,接过盼云递给他的衣服,两人同时以最快的时间着装。
“剑…剑尘?”盼云在穿衣的当口,无意间瞥见方才自他衣间掉落的玉佩,惊疑地伸手拾起,眼中满是诧异,这分明是…她不会认错的,这玉佩跟了她七年,上头清楚刻着的“盼”字更是证明了她的猜测。
她震愕的语调引来冷剑尘的困惑,他回过身,不解的望着她手拾玉佩、一脸的惊讶样,“怎么了吗?”
“它…它…”盼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玉佩她九年前就送人了,莫非他…
冷剑尘好像也在瞬间领悟了什么,霎时变了脸色。盼云?盼盼?难道…
强抑住心头的激动,他稳住声调,轻声说:“唤你盼盼,可好?”
盼云瞪大眼,“你…你…”深吸了一口气,“你是尘影?”
“真的是你!”有如狂潮激荡的情绪迅速席卷了他。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除了盼盼,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难怪他始终觉得她并不陌生,难怪他会时时有将她当成盼盼的恍惚之感,他本以为这只是错觉,没想到…她居然就是九年前曾带给他短暂快乐的小天使,一样的温柔、一样的纯真、一样的柔情…他早该想到的!
“九年了,九年了…”盼云轻抚着玉佩,酸楚的泪雾模糊了双眼,“当初你不辞而别,我以为今生不可能再见到你,九年当中,我不断想着、挂心着你这个一见如故的朋友,我以为你早就不在人世,没想到…”
“盼盼!”除了轻唤熟悉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盼盼…对呀!当初你就是这样叫我的,我一直守着我们的约定,盼盼这个名字只为你而存在,九年间,我从不允许别人这么唤我。”回想起往事,又酸又甜的感动在心底回荡,她绽出了带泪的美丽笑容。
“为什么告诉我你叫尘影?”她始终记得他的话,因为深镂心间,所以九年的时光始终不曾模糊掉这段记忆。
他幽幽然轻叹,双手捧着她犹有湿泪的脸蛋,这是第一次,她见到他温柔的神态。
“十六年前的事件发生后,我的生命犹存,但,却再也感受不到生命的阳光与动力,连我都觉得没了灵魂的生命好空洞、好虚无,甚至怀疑我还存在世上吗?这世上又有什么地方能容得下我的存在?真的,我好茫然,几年间,我的人,就有如名字一般,像是飘扬在空中的烟尘,漫无目的,随时都有可能消逝在天地间,直到遇见了你,是你让我感受到世间的温暖,让我…纵然没有灵魂、没有心,依然有个影子…”
“存在我心中,这个影子,一直都存在我心中,九年间不曾淡去。”所以,他当初才会说出“尘影”这两个寓意深远的字,她懂了,她完全懂了。
“盼盼…”
盼云拉下他覆在她颊上的手,移向了心口,“你在我心中,以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冷剑尘大感震撼,迅速抽回自己的手。
血海深仇,他不能不去想,在这种情况下,她对他的好,他更是不能容许自己不去怀疑,到底,她是别有心机,还是真心待他?
她还是九年前那个惹他怜爱的纯真女孩吗?这一刻,他很难坚持原先的想法再去怀疑她;九年前的她,曾不带任何目的地对他付出柔柔的关怀,九年后,纵然在如此不堪的情况下相识,她对他柔情依旧,一思及昨晚,她为了挽救他的生命,甚至不惜一切…他若再浑蛋的怀疑她,那他还算是人吗?
是的,她对他若无真心,那么她昨晚大可以任他自生自灭的,何苦拿自己的贞节开玩笑,何况,她明知两人立场敌对,他的存在会危及到她的家人,在这种情况下,她为什么还要做这种牺牲,就只为了救他?
可是…他脑海浮起了另一个影像,她与那个俊逸出众的男人…老天,一切全乱了,她到底在想什么呀!
他压抑不了满心的浮躁,指了一下自己,又指了指她,“你这样…怎么对他交代?”
“他?”盼云愣愣地反问,何时又蹦出了个第三人称?“你是说我爹吗?”
“少给我装蒜!”他忍不住大吼。
这副表情很熟悉,她想起了前一晚,他也是这个样子,那满是火气的口吻中,隐约夹杂着不知名的情绪,所以,她立刻联想到段飞星。
她惊喜地叫道:“你是说……他吗?你肯听我解释了?”
“要说不说随你,我没太多的闲工夫听你瞎扯。”他刻意以一脸的淡漠应对,掩饰内心的渴切。
“好啦!”盼云急的这样,恐怕是没识破冷剑尘的口是心非。“他是我姊夫啦!段飞星这个名字你听过吧?”
段飞星?!当然!
他没有刻意调查,但是当初卧龙堡少主迎娶洛阳四美之一的消息有一定的轰动程度,盼云若早说出段飞星这个名字,他不会到现在才恍然大悟。
盼云见他一副领悟的模样,本以为他该完全了解了,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令盼云想干脆昏倒算了。
“你居然和你的姊姊…”
拜托,都说成这样了,他还能想歪呀?!
也许,他们那段画面真的很容易引起误会,她暗暗自我检讨着。
她忍住想撞墙的冲动,却忍不住要叹息。
“你当我大姊是娥皇,我是女英是不是?搞清楚,我没有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的习惯,何况那个人是我的姊夫。就算那天来的人不是大姊夫,而是二姊夫或者是三姊夫,也会有同样的情形,”见他张口欲言,她又赶在他发言之前说:“不许骂我随便!我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兄长,我有委屈、伤心难过自然找他们宣泄呀!结果……谁料到会使得你引爆这么大的怒气!回头一定要记得向段大哥索取压惊费,还有,我绝对没有和他密谋什么,不许你再误会我了,他是来带我走的,但—0我终究还是留下了呀!”
深幽如晦的目光静静凝睬着她,良久,他低低地开口轻问:“为…为什么?”
盼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于是道:“我知道你不允许,但是…对不起,我…”她咬着唇,幽幽然道:“因为我爱上你了,我舍不得离开你。”
她大概是古今中外第一个因为爱上人家而向对方道歉的人吧?盼云苦涩而悲哀地想着。
一句“我爱上你”,震得冷剑尘完全没了思考能力,只能惊诧万分地瞪着她。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爱上一个只会一再伤害她、惹哭她,甚至不曾善待她的人?尤其…她明知道这结果肯定只有凄凉与心伤,她为什么肯爱他?
“我凭哪一点…值得你这么傻?”
“我不知道,段大哥也说我傻,但是我情愿为你傻。”
冷剑尘闻言,千百种滋味,一一辗过心头,有甜、有苦、有喜、有悲。
甜的是,自己在她心中有着一席之地,她真心待他,不曾舍他而去;苦的是,不论她有情无情,他与她的关系永难更改;喜的是,曾有个人对他付出过真情,愿意为他痴傻;悲的是,纵然有情,最后终究得化为杳杳烟尘,付诸东流。
“你知道—0这改变不了什么。”好一会儿,他艰涩地说道。
盼云悲戚地一笑,“我知道,也从不奢求能改变什么。”
他没残忍的将她所有的感情掷回她脸上,这就已令她满心感激了,本来她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迎接他一脸的厌恶之情的。
听着她的话,他内心百味杂陈,再也理不清纠葛如麻的千愁万绪。
她的深情,撼他心痛、摧他断肠。她爱他,可是她却什么也不求,明明知道他会令她伤心,她还是用她痴傻的柔情执着的对他……他何其有幸,蒙她错爱!
“盼盼…”他疼惜地轻唤。
盼云绽出一朵令他心碎凄楚笑容,“能换来你这一句盼盼,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无言了,任凄迷怅惘的缕缕愁思,紧紧将他们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