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那天朋朋走出动保社,看着他喊着他,拉长音加上欲言又止,他就觉得要糟糕了。
她总知道要怎么向他撒娇,噘起嘴噙着泪他就会买账,她软土深掘,他步步退让。
看到他挣扎的神情,她这样说:“几天就好嘛,我会找认养人……”
但他不信。瞥几眼她的搜寻页面,都是奶猫相关,根本没打算找认养人。
“哇!猫奶粉真的那么贵喔!原来已经便宜我了!”还会这样嚷嚷着。
那时,看她浏览猫咪用品网页,觉得无法理解、丝毫不明白她的行为。那是委屈自己忍耐着,却见对方理所当然,于是厌恶感无意识兴起,而那股厌恶感如不抒发,就会慢慢在心里脑海生根发芽。
“舜,你看野板的小手手,好可爱喔,很像巧克力耶这肉球。”
的确,猫咪满可爱的。黑白毛色勉强对称像穿西装,有种帅气,看人时满是孺慕之情,很惹人怜爱。
但并不是所有可爱的、漂亮的、惹人怜爱的都必须要拥有,远观欣赏也是一种无负担而美好的享受,更何况——
哈啾!
他喜欢整洁干爽安静闲适的生活空间,为了他的课业与他的身体状况。
朋朋知道猫让他鼻子受罪,为了让猫咪被收留得更加心安理得,她开始认真帮他打扫环境,这反让他更烦躁。她如此勤快、整洁标准提升,全都是因为猫。
为了不打扰他作息,朋朋也都在野板喵叫的第一声就抱起猫、哄猫,喂奶、剌激排便排尿,甚至陪着猫玩。
有时看着她无声逗弄猫咪,他艰难地深呼吸着,总有莫名的恼火情绪。
看着她窝在沙发上的模样,才短短一周,黑眼圈就那么严重,有时甚至课也跷掉、社团也暂停出席,就是为了奶猫……
他叹一口气,轻轻搭上她的肩。“到床上睡吧。”
她睁开眼,给他一个微笑,说:“舜最好了。”凑近想要抚摸他的脸。
他退开让她扑空,看到她疑惑的神色,他不耐。“有没有洗手?”
朋朋笑开。“忘记有没有洗了。”匆匆忙忙去浴室洗手,才又开开心心回到他身边抱住他。
“这所有权是谁的?”并肩躺着,她指着他鼻子问,塞着棉花团又更挺似的。
“我的。”嘴巴要兼负呼吸与说话之责,语音含糊。
“那使用权是谁的?”朋朋笑着问。
“我想不出你想要怎么用我的鼻子。”欧阳舜不禁睨了她一眼;有些部位,使用权仅限本人毋庸置疑,看到她调皮神色,火气消去不少。
果然,朋朋嘴角上扬,在他鼻尖上轻点一吻,跟着交扣他的手,依偎在旁。
他轻叹,换来她的安抚,她俯过身亲着他的脸他的唇,带有奖励性质,他看着那张脸,于是毫不客气地兑领这温柔的赏赐,然后—
没有然后,因为小猫开始用又尖又细的声音喵着。
她离开他的胸膛。“我先去喂野板喝奶奶一下喔。”
“野板。”忍不住嘲讽地模仿她喊小猫的方式,学她那不标准的客语发音说着这个客语名词。
朋朋起身的动作顿住,用错愕的神色看着他,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忍住,顺了口气,笑起。“干嘛笑人家发音不标准啦!”
他转过身,不打算回应。
满室只有野板喵叫着,几秒后他感觉她下床,开始哄着猫咪,他将被子盖住头,不理会房间里的其他生物。
第6章(2)
清晨醒来才发现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他起身,看到朋朋留在桌上的字条,写着野板刚吃饱会乖乖睡,她先去处理事情中午就回来——
哈啾!
不只喷嚏,觉得眼睛痒痒痛痛的情况加重,他走到浴室,看到自己左眼肿了起来,另一眼也没好过多少,布满血丝加上泛泪。
准备出门看医生之前,看野板安稳熟睡着,小肚子鼓鼓的缓缓起伏着,还真是有点可爱。
但他仍坚持,不是所有可爱的、漂亮的、惹人怜爱的东西都必须要拥有。
更何况是会让生活不便利的任何事物,更何况是原本的嫌恶感被无心的好事者、关心者灌溉滋养壮大——
“哇,阿舜,你这是过敏吗?”
“守备范围愈来愈大了,连女朋友的猫都一起照顾哦?”
“学长,你是对猫过敏哦?我早上有看到王朋朋在动保社社办门口,和那个社长徐辉平在讲话耶——你都过敏成这样,王朋朋还不把猫带走吗?”
“欸-阿舜,你看起来心情很差,晚上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钱柜唱歌,发泄一下?”
欧阳舜并未多作响应,倒是中午看到来自朋朋的未接来电,于是回拨,等着他的却是转接语音信箱的讯息。
下午课堂间,再次抽空拨电话,结果一样,未开机或是没电,实在很难猜测。
傍晚,他回到住所,才在门边就听到猫叫,让他泛起想要转身离开的念头,心头一把火升起。
他捞出口罩戴上,开门进入,猫叫声更加清晰,伴随着猫咪排泄物的可怕气味,连口罩也无法挡住。
看不出朋朋中午曾回来过的迹象,再次拨电话,一样是讨厌的计算机语音。
哈啾!无法呼吸的感觉袭来,他瞪着野板脏兮兮的身躯、听着野板吵死人的喵叫,很快找出一个袋子装好猫物品,将装着野板的纸箱抱起,踏出家门,步向路程十五分钟远的校园,目的地:动保社。
抱着箱子、勾着袋子,一路上猫叫声惹来的侧目更让他心烦,他忍着气走着,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捞出手机拨打电话,一样语音信箱。
才抵达动保社,看到几个人踏出,其中-个手上提着诱捕笼,停步看着他。
“辉平,那我们先走喔!”其他人看伙伴落后,某一人代表说着。
“好,你们先过去。”那人回复,而后目光看向欧阳舜,听到猫叫声,视线锁定在那只箱子。
“这给王朋朋。”欧阳舜发现自己的语气很是冷淡。“我会叫她来带走。”
那人瞇起眼,严厉的批判目光直射往欧阳舜,让彼此间沉默好一阵。“这是你面对问题时的解决方法?”
“你想表达什么?”欧阳舜睨眼,最不屑不明究竟的人妄下论断。
那人没多说什么,放下诱捕笼,伸手等待纸箱递来,欧阳舜犹豫一阵,送出,再补上猫物那袋,放在箱子上。那人也没再理会他,径自走进动保社,留欧阳舜一人站在原地。
听着野板原本持续喵叫的声音,在那人哄了几声后安静下来,欧阳舜无声叹息,转身离开。
回程路上,欧阳舜奇怪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如释重负之感,他扯下口罩丢进垃圾桶,手机响起,他停下步伐,是陌生的来电,他还是接起。“舜……”熟悉的撒娇音喊着,带有哭音。
又来了。他不禁想着,每次有求于他就是这样。
“我今天——”她继续哭音说着。
“我把野板送到动保社了。”他打断她。
电话另一端是漫长的沉默,他认为自己听到她沉重的喘气声。
“你自己再过去领走。”他又补了句。“……喔。”
“我跟有信他们约晚上唱歌,要挂电话了。”
“……好。”
静静听着电话,却没等到朋朋进一步开口,他结束通话,又拨给施有信,跟大伙一起去唱歌发泄,尽管他鼻水猛流声音嘶哑只是去当分母分摊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