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爷被这一闹,只觉得脸上大失光彩,恨恨地瞪了那对狗男女:“说吧,让贵公子给我们个交待!”
云映月拉着云在天到旁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陷害你是不是?”
云在天讷讷地不言语,偷眼一看,那女孩子正一边泪一边冲他吐舌头,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不……不是……”
云映月大怒:“你还护着她!”
云在天苦笑:“我在江南的时候认识了她,与她两情相悦,偏偏二哥非要把我带回来,没想到在王府又见到了,一时忍不住……”
云映月狐疑地看了他几眼:“胡说,要有两情相悦的人,你还能不跟我们提?”
云在天哑口无言。
女孩子却在旁边掩面哭起来,寻死觅活地要撞墙。
一群人拉着他猛劝:“田姑娘,你想开些,田姑娘……”
“行了,别闹了。”一人轻斥一声,嗓音清清冷冷的,猛地把众人都镇住了,抬眼看过去,却是那位宁玉郡主,凛着一张俏脸冷冷说道:“不管是谁的差错,事情既已闹出事了,总归是个笑柄!”
“郡主……”
宁玉打断了众人的话,看了看云在天和田恬:“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纠葛,请到自己府上去解决,不要给别人脸上黑,也让人看笑话!”
她说完就拂袖而去,宁王爷一看女儿翻了脸,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侯爷,将军,别怪小王不留客,事已至此,闹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你们请回吧。”
云映月和云之南假惺惺地客套了一番,嘴里念着惭愧惭愧,拖着云在天灰溜溜地出了门。
田恬也被王府轰了出来,跟他们一行,却一直低着头,一脸又伤心又羞赧的模样。
云在天偶尔看她一眼,只是叹气,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云映月和云之南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吃惊看这两个人,竟似颇有些瓜葛的模样,可那女子相貌不过中上,家世也未见得如何显贵,平白无故地和男人在江南相识,想也是个水性杨花的人。云在天不过是年纪小,没怎么见过女人,一时被她蒙蔽,倒也情有可原,但要娶她做妻妾,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两个人打定了主意,回到府里,好茶好水地待着她,她也颇为心安理得,在侯府里住着,俨然以三少奶奶自居,家人唤她田姑娘,她竟红了脸说:“什么姑娘,都这份上了,怎么还叫我姑娘。”
云在天在一旁听得发毛:“田……田姑娘……我……”
田恬微笑:“我知道你面嫩,所以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云在天苦笑,知道她一直误会了自己,想跟她解释,她却总往人多的地方扎,笑盈盈地和众人说话,弄得他满肚子苦水也倒不出来。
夜里云在天惦记着这事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其实也纳闷得很,田恬怎么会到了沐阳,又跑到宁玉郡主身边去做跟班,一个少年突然就变成了女孩子,这事更让他接受不了。
云在天躺了一会儿,等府里的人都睡下了,悄悄爬起来,穿上外衣,悄无声息地挨到了大院里,他轻功极佳,那些侍卫只见白影一闪就没了踪迹,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云在天几个起伏就到了客房那头儿,寻到田恬所住的房门前,轻轻拍了一拍,“是我,田恬,你开下门……”
敲了一会儿听不到人声,心想这人睡得还真是踏实,正想提高声音再喊,却忽听房中人惊恐欲绝地叫了起来:“救命……有贼呀救命……”
云在天吓了一跳,眼见巡逻护院的家丁已被惊动,躲无处可躲,略一提气就跃到了房顶上。他脚刚站稳,那些人已经赶了过来,连踹带踢地破了房门,听里面闹轰轰地说道:“唉,台姐儿,你怎么住这儿了,出什么事了?”
里面女子应道:“是田姑娘说她住不惯这屋子,已经跟我换了好几天了,哪知道这里竟闹鬼,刚刚在外面敲窗户,吓死人了。”
那些人都笑:“台姐儿太多心了吧,再说,就您这等尊容,就算鬼也不敢来啊。”
一片轰笑声中,云在天这才明白了,这房中人根本就不是田恬,害得他在自己家里也要被当成贼抓。他沮丧地趴在房顶上,半天没动地方。
等下面人都散尽了,他才慢慢爬起来,也不想回去睡觉,不知怎的,心里像被石头堵着,丧气得要命。他总算是知道史书上那些被冤死的人,原来竟是这样一种心情。
他围着后花园走了几圈,夜越发深了,露水打在衣服上,已有了些湿意。他心头烦闷,见花园里的夜来香开得正盛,忍不住伸出了手去,正想把花朵折在手中,忽听一人轻笑了一下:“呔,你这采花贼,还不知道悔改。”
云在天吃了一惊,抬眼看过去,芙蓉树下笑盈盈的少女,除了田恬还有哪个。
云在天只觉得心头郁闷之气一扫而空,跑过去挽了她的手:“我一直想跟你说话,你怎么老是躲着我?”
田恬一笑:“我又没有花王的美貌,哪敢来见你。”
云在天为之气结:“你还说这种话,那天我到了船上,怎么会想到我二哥也在,我拼了命想下船去找你,还被二哥骂得狗血喷头。”
田恬拿余光瞄了他,微微一笑:“其实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可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花王很好吗?你要舍了我去找她?”
云在天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这人……”
“好了,我也算对得起你,让你和那美貌的郡主结了一段露水姻缘。”
云在天轻叹:“我正想问你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恬笑着戳了他一下:“傻瓜,要不是我在郡主面前把你夸得天下无双,宁王府怎么会派人去提亲,你也不想想看,当真以为自己是潘安宋玉呢。”
云在天越发摸不着头绪:“你怎么跑到郡主身边去了?”
“呵,这还不容易。”田恬抿了嘴一笑:“寻了她常去的地方,装成落难的官家小姐,她也是个实心的人,我说什么就信什么,跟你倒真是一对儿呢。”
云在天脸上一红:“你又胡说些什么?”
田恬笑着看他:“我说得不对吗?要不是我从中搅局,到现在,怕是要我这薄命的丫头给你们铺床叠被去了。”
云在天被她挤兑得满脸通红:“你只会欺负我。”
田恬心一软:“谁叫你不争气。”
云在天忽然想起一件顶重要的事:“那个……”
“什么?”
“你……”他指了指她。
田恬回手一指自己:“我?”
“啊,你怎么……”
田恬明白了:“这个……是爹娘给的,我也没办法,他们去得早,我也野惯了,人家都拿我当男孩子待,我也只当自己是男孩子,讨起生活来比较方便嘛。”
云在天听着心酸,知道她是吃了不少苦的,紧攥了她的手说:“以后再不让你这样辛苦了。”
田恬一笑:“这倒怪了,我辛苦不辛苦,关你什么事?你倒凭什么说这种话?”
云在天语气一窒,田恬挣开他的手走到一旁,忽然又回过头来向他笑了笑:“我可是有家室的人,当心冷凉儿来找你拼命。”
云在天呆了一呆,眼见她笑着跑开,想她话里有话,不觉失笑。又想自己走了以后,不知她和冷七小姐又闹成什么样了。脑子里乱七八遭地思忖着,回到房里,仍是睡不好。好在他是习武的人,第二天起床,仍然神采熠熠,并不受半点影响。
大清早云之南和云映月就把他叫了过去,云在天自小是跟着两个哥哥长大的,对他们十分敬重,在旁边规规矩地坐下了。
云映月这才说:“本来以你的性情,不想让你插手家里的生意,但眼见得你越来越大了,也是要娶妻室的人,不能只会说不会做,最近长源有一批丝绸,听郝总管说是质量上佳,价格也好,你过去看看,用心学着点儿。”
云在天听到什么生意银子之类的就头疼,但兄长既说了话,又不能不听,只好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那位田姑娘,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但看她的言行举止,也不是什么正经来路,你这一去至少要两个月,也正好试试她的心,她要能守得住,我也就成全你们,守不住的话,小天,你就别把一片心思放在她身上了。”
云在天苦笑:“哥,不是你们想得那么回事,我和她——”
正想把实情说出来,忽又记起自己那天在王府说的话,忙闭上了嘴,想到田恬诡诈多端,又顶会记仇的脾气,真要留在府里,怕是两个哥哥都得让她算计了,想说带着她一起去,又觉得不大可能,叹了口气嘱咐那高坐堂上的两个人:“她……她是吃过不少苦的,你们不要欺负她,她那个人……”
云之南和云映月齐哼了一声:“这倒好,媳妇还没娶,心就先给人家了。”
云在天想,我这是为了你们着想啊。
可谁又会理解他一片苦心呢,这才叫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但该说的还是得说。临走前又到后院去找田恬,她正和台姐在屋里玩得开心,云在天把她叫了出来。
“田恬,我要去长源一趟,可能得两个月才能回来。”
田恬笑了笑说:“这是好事啊,让你也知道知道人间疾苦。”
云在天踌躇着说:“我走了,你不要胡闹,我哥说什么,你不用理他们,乖乖地等着我回来。”
田恬笑了:“我说,我为什么要等着你回来,还得乖乖的?你这人说话真是有意思,我胡闹不胡闹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云在天怔了一怔:“你怎么说这么种话,你是我的好兄弟,我自然要关照你。”
田恬盯着他看了良久:“好兄弟?”
云在天莫名其妙地一阵心虚,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乞乞唉唉地应了一声:“自然是好兄弟!”
田恬一笑:“我知道了。”
她转身想走,云在天一把拉住了她:“田恬……”
田恬轻轻拂开他的手:“你放心,我一定会乖乖的等着你回来。”
云在天本就要的是这么一句话,可真的听在了耳朵里,却又觉得不大是滋味儿,呆呆地看着田恬进了屋,又站了许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转过天来送云在天上路,云之南和云映月拉住了他好一气嘱咐,从发稍一直关照到脚底,云在天也不敢不听着,偷偷地拿余光去瞄田恬,她也只是微笑,一脸柔和静穆的表情,云在天不知怎的,心里更不好受了。
田恬在沐阳侯府安然自在地住着,除了那两位真正的主子,人人都念她的好。
“田姑娘心地善良又和气,三少爷要是娶了你,那才真是他的福气呢。”
田恬微笑:“他不喜欢我。”
“怎么会,三少爷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才笑得开心。”
“好兄弟嘛。”田恬自言自语似的说:“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他那么笨,我干什么要喜欢他?”
“田姑娘,你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没什么。”田恬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