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丹伦年纪轻轻,又生长在吃穿不愁的王府,就以为他像一般游手好闲的满族子弟一样好骗,在买卖方面,他可精得很,不同于其他贝勒。
「没的事儿,二爷。」正是因为丹伦够精明,所有古玩铺、当铺都怕他。「咱们这间小铺子——」
「四十两,别再跟我讨价还价。」丹伦从挂在束腰带下面的荷包,拿出一包银子丢给张兴,张兴用两手接住银子,暗暗叫苦。
「二爷,四十两太少了,这可是珍品呀!别的地方没得找的。」张兴一点儿都不想收丹伦的银子,嫌没赚头。
「正是因为别的地方没得找,才给你四十两,只是转个手,十两银子便哗啦啦的入袋,怎么不好赚呀?」丹伦随便一句话,就说得张兴哑口无言。
「二爷说得是,那么那条链子就归您了。」张兴一听丹伦的口气,就知道他恐怕瞧见一切,再想抬高价钱,怕是没门儿。
丹伦冷哼一声,将项链收进袍子内的暗袋,而后转身离开当铺。
掌柜闻声赶过来关心,却已经来不及,珍稀项链已经被丹伦收了去,他们只能痛心疾首。
第3章(2)
离开当铺,到常去的茶馆坐下来喝茶,丹伦将袍子里的项链取出来,摊在手心默默凝视。
乔妍是一个谜,不只她持有的物品是谜,她本身就是一个大谜团。而他,钮钴禄.丹伦,对猜谜最有兴趣,他已经迫不及待解开乔妍这个谜团!
她恨马。
坐在负责驾车的兄弟身边,一脸警戒的看四周,让乔妍无法放松的不是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而是马匹,她光听到马蹄声,心脏就会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怀疑她的心跳已经超过一百,而且还在持续飙高。
「乔姑娘。」
她的心脏已经够无力了,丹伦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出声叫她,差点没把她吓破胆。
「呼呼!」这人的习惯真差,老是喜欢扮演阿飘。「有事吗,丹伦贝勒?」
「想和你聊聊,你可以进来吗?」丹伦推开车门,探头邀请她,乔妍原本想一口回绝,但她只要一想到要和马儿为伍,立刻改变主意。
「好。」她二话不说钻进车厢里面,丹伦的马车和一般人家的马车不同,宽敞又舒适,能躺能卧甚至还有烧茶的地方,并且铺上了红色的丝绸,活像一间行动宾馆。
乔妍猜想他这辆马车已经算是古代的奔驰,而且还是加长型的,搭乘这么夸张的马车旅行,还说要低调咧!真的是有够低调。
以她讨厌他的程度,丹伦原本以为她会拒绝邀请,没想到她却意外干脆。
乔妍一钻进车厢马上把门关起来,将奋力奔跑的马匹隔绝在她的视线之外。
「乔姑娘,你真令我感到意外。」他从没看过这么主动的女人,不免吓了一跳。
「叫我乔东家,我喜欢公事公办。」乔妍摆出专业人士的姿态,实话说还真有那么几分架势。
「可我偏喜欢称你为乔姑娘,叫东家太见外了。」丹伦伸手挑她的下巴,还没碰到手就被扭成麻花。
「我也觉得只废掉你一只手臂太见外,应该两只手一起废掉。」她冷冷回呛,外带拿手的擒拿术,丹伦的手几乎被折断。
「好好好,我知道错了,你先放手。」丹伦这辈子别说被女人欺负,就算男人也欺负不了他,他却一连栽在她手上。
「哼!」乔妍不甘心地放开他,很想一脚把他踹出车外,省得遗祸人间。
丹伦微微一笑,一点儿都不生气,到底像她这么生气勃勃的女子可遇不可求,就算被糟蹋几次也值。
「乔姑娘,你不是应该骑马在最前方警戒,怎么躲到车里来了?」丹伦哪壶不开提哪壶,专踩乔妍的痛处,简直是想气死她。
「是你自己叫我进来的,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乔妍打死不让丹伦知道她怕马,这有损她的威名,传出去只会丢镖局的脸。
「也是。」丹伦要笑不笑地瞅着乔妍,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让人看了碍眼。乔妍严重怀疑他已经发现她不会骑马,否则不会笑得那么可恶。
「喝茶吗,乔姑娘?」丹伦从一个套着牛皮的瓶子,倒出一杯热腾腾的茶递给乔妍。
「谢谢。」乔妍接过茶,心想喝不到咖啡干脆喝茶报仇好了,虽然口感差很多,但都有咖啡因,多少也能弥补一下遗憾。
「味道怎么样?」这可是去年的雨前茶,一斤十两银子,相当昂贵。
「冻顶乌龙茶的味道要浓一些,但还算不错。」她喝过一斤十万的冠军茶,香醇回甘,说不出的好滋味。
「冻顶乌龙茶?」丹伦眼睛都眯起来,他知道福建安溪地区有乌龙茶,没听说过前面还加冻顶两个字,莫非是新的品种?
「呃,反正很好喝就是了。」乔妍很快地喝光茶,把杯子还给他,好希望他别再问下去了,她竟然连冻顶乌龙茶都说出来,那可是台湾的特产。
丹伦接过杯子笑了一下,看来他的想法没错,她真是个大谜团,他挖到宝了。
「乔姑娘,听你的口音,应该不是北方人吧!」既然是宝,当然得用力挖,丹伦立刻就开始探她的口风。
「不是。」她直觉反应。
「那么你是……」
「我是——」乔妍差点说出自己来自台湾,幸好及时住口,小心翼翼地改口。
「我从很遥远的地方来。」这个说法比较安全,省得他再继续追问。
「有多远?」可丹伦就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她都快烦死。
两百多年后!
乔妍在心里默默回答他的问题,越来越想念台湾的一切,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现代?
「说了你也不知道,我住的那个地方,你可能听都没听过,很难解释。」这点她可没有说谎,这个时代的人哪里知道台北,她不想白费口舌。
看来,她是不打算告诉他答案。也好,太快解开谜题也挺无聊的,就留着慢慢玩,也好解闷。
「丹伦贝勒,出发之前我和华叔讨论过了,他告诉了我一些事。」乔妍之所以同意进车厢,除了不想看见马以外,最主要的是要和丹伦讨论日后的护卫工作,这才是重点。
「哦,他都告诉你些什么?」丹伦把酱油瓜子和梅花饼、金丝糕这些点心都端出来,搞得像郊游,乔妍都快看不下去。
「华叔告诉我,你不能离开京城,非离开不可,最多也只能四十里远。」她说。
「朝廷是有这规定,说实话,还挺无聊的。」丹伦拿起筷子挟一小块梅花饼放入口中嚼了几下,不在乎地回道。
「这不是违法吗?」他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华叔说你擅自离京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可是会出大事的。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会被送到宗人府圈禁,甚至被削去爵位。」这些只有在清装剧出现的剧情,活生生地在她眼前发生,让人不敢相信,却千真万确。
清廷对于旗人的行动限制非常严格,规定:在东北地区,百里为逃,京旗旗人不准擅自离京四十里,各省驻防八旗不准离京二十里。钮钴禄氏入关以后,便在京城内聚族而居,属在京旗人,自是符合后面这项规定。
「所以才需要换个假身分,否则怎么出得了城门?」丹伦当然知道这些规定,也自有因应之道。
「这么说起来,你们也只是一群外表好看的孔雀,还不如野生的小鸟来得自由。」越是深入了解,乔妍越是觉得八旗子弟可怜,虽然受清廷供养,实则与笼中鸟无异,只是鸟笼大一些,遍及整座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