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只会瞎闹。」她竟然还真的听信岚亦的话,以为自己被利用了,老天保佑下次别再碰见他,否则一定给他好看。
「其实他说中了一部分的事实,我是在反抗阿玛。」丹伦为岚亦说一句公道话,他也不是完全胡扯。「因为我大哥以武艺见长,阿玛自然也希望我学习武艺,但我起步太晚,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追得上大哥,而且我真的不喜欢习武,我比较喜欢——」
「做生意。」乔妍代他回答,再次确认自己放弃开保全公司的决定是对的,她对数字完全没有概念,真的开公司也只会惨赔。
「不错,我喜欢做买卖。」他笑着点头。「但依朝廷规定,八旗子弟不许经商,我只能透过门人掌握生意,虽然做得有声有色,但对阿玛来说,我走的是邪门歪道,有辱家风,也大大违背他原先的期望,为此他相当不谅解我。」
「除非你愿意一辈子当他的傀儡,否则他永远都不会谅解你。」她虽然没见过丹伦的父亲,但光凭他对丹伦做的一切,就已经够讨厌了,况且他还如此对待一个帮他生孩子的女人,切!越想越火大,幸好丹伦没照着他的期望走,不然就更教人吐血。
「所以后来我放弃说服他,尽管过我自个儿的生活。」丹伦也知道要他父亲明白他的想法,比登天还难,如果不是怕牵连到自己,他甚至怀疑他父亲会主动去宗人府揭发他的身分。
「干得好,谁想当傀儡?」她鼓励他。「要当他自己去当!不过,说不定你爸爸——你阿玛已经当了一辈子的傀儡也说不定。」
就乔妍看来,无法自己当家作主就是傀儡。八旗子弟表面上不愁吃穿,靠朝廷供养,实际上是皇帝的傀儡,甚至是宠物、是玩具。高兴的时候拍拍头,赞美几声,不爽要你死的时候,让宗人府随便安个罪名,或是圈禁或是流放,或是痛下杀手,全看皇帝的意思。
「你真的这么想?」丹伦愣住,从来没有人会认为高高在上的同亲王是傀儡,她倒是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一面。
「当然。」她点头。「一辈子得看皇帝老爷的脸色过活,又不能离开京城,还得时时刻刻担心会不会惹皇帝不高兴,皇帝叫你往西,你绝不能往东,那跟傀儡有什么两样?」
没错,他父亲就是这么生活,表面上风光,其实活得小心谨慎,他在旁边看着都累,讽刺的是他也无法从国法家规的桎梏中挣脱,一样被束缚。
「那我以后就得改口叫你丹哲喽!」毕竟这才是他的真正名字。
「不,你还是叫我丹伦。」他自嘲。「万一你因为不小心说漏嘴而泄漏我真正的身分就不好了,而且说实话,我已经习惯以丹伦的身分过活,就算还我原本的面貌,我恐怕还认不得。」
这话听起来让人鼻酸,被迫顶替他人,到最后真正变成被顶替的人,甚至忘了原来的自己。
乔妍再也忍不住内心澎湃的情绪,张开双手抱住丹伦,用身体的热度温暖他的心。
她柔软的身躯是最好的药引,将他所有悲伤的过往全部疗愈。也许以后还会有更悲伤的事,但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能坚强面对一切。
他们就这样静静相拥,空间好像凝结了,时间也不再走动,定格在这幸福的刹那。
然而丹伦知道这样的幸福不可能持续到永远,除非他们两人都愿意坦诚,没有任何隐瞒,否则无法携手共同度过未来的重重考验。
「我已经把我的秘密全都告诉你了,你是不是也该放弃保守秘密?」他试探性地问乔妍,乔妍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猛眨眼。
「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敢让我知道?」他不知道她是否故意装傻,但结果都一样,他一定会拆穿她。
「我、我会有什么事瞒你,你不要胡思乱想。」她强装镇定。
乔妍嘴里虽然说没事瞒他,但眼珠子老盯着地上的包袱转,演戏功力有够差的。
「不说是吧?」丹伦挑眉,多得是逼供的办法,而且不介意一样一样拿出来使用。
「没有的事,你叫我怎么说?」惨了,看他在穿裤子,该不会是想下床拿包袱?如果是的话,她也要准备抢了……
丹伦确实是要下床拿东西,却不是包袱。他走到五斗柜前面,打开第三个抽屉,拿出被藏在衣服堆中的一个红色绸布包,回到床上。
「打开来看。」他把布包交到乔妍手上。
乔妍不明就里地看着手上的红色绸布包,纳闷他干嘛突然拿这东西给她?
「快打开。」丹伦催促乔妍,她迟疑了一下,小心打开绸布包,她的项链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是……」她不相信地瞪大眼睛,这条项链应该还在当铺里面,当票也还没到期。
「你当掉的链子,我从实富兴当铺弄来的。」见她说不出话,他主动说明。
「可、可是你怎么知道我……」
「当掉链子?」
乔妍猛点头。
「当时我人就在你身后,能不知道吗?」他悠哉悠哉地回道,一点儿都不觉得抱歉。
「你跟踪我!」她拿起绣花枕头就要K他。
「且慢!」他赶紧用手挡下来,免得挨打。「我是在街上闲晃时意外瞧见你攒着眉头,好像在烦恼什么,一时好奇才跟着走,怎晓得你最后进了当铺。」他也很意外呢!
「唉!」说到这件事,她就忍不住叹气,总觉得自己的命运好坎坷。
「镖局的兄弟都不知道你上哪儿弄来银子发薪,只有我知道你当掉了自个儿的链子,安顿他们的生活。」他真的觉得她很了不起,和镖局的人非亲非故,没半点儿渊源,却愿意承担起东家的责任照顾他们。
「但是那一点钱不够镖局花用,所以你又暗地里借了一百两给华叔。」他也是有心人,虽然表面老嚷嚷着还债还债,实际上没见他催过半毛钱,还一直掏银子出去。
「唉!」他学她叹气,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
原来他们都是打从心里散发出温暖的人,难怪合得来。
「这条链子我仔细瞧过,上头写着二零一一,是二零一一没错吧!字体有些难辨认,但我想我应该没有认错。」丹伦用手指点了一下项链中间的阿拉伯数字,乔妍非常惊讶,她以为没有人认得。
「你看得懂阿拉伯数字?」这个年代还在用中文记账,没有人使用阿拉伯数字,就算看了也当是鬼画符,可他竟能正确解答。
「原来这叫做阿拉伯数字,我还以为是洋文。」看来他懂的东西还太少,得再学习。
「不,这、这……」察觉到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乔妍慌乱得很,连话都不会说了。
「别告诉我这又是你的家乡话,我根本不相信。」他干脆言明在先,免得她又鬼扯,听了耳朵难受。
至此,乔妍再也不知道怎么狡辩,她本来就是动手比动嘴厉害、不擅长言词的人,如果连唯一的借口都没用,那她也找不到什么更有力的借口了,况且他这么聪明,再多的借口也瞒不了他。
「妍儿,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看她一副欲言又止,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模样,丹伦干脆开门见山问她。
「我……从很远的地方来……」她在想要怎么说才不会吓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