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佩玮再次错愕,他竟把她推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抱歉。”他的声音冷冷的。
她张嘴欲言,却在瞥见一抹身影时,全化为一个动作——她再次扑进他的怀中。
“小玮……”
咏欣的话语冻结在嘴边,手上的玻璃杯滑了下来,“锵!”地一声,碎成片片。
梁翰宇在听见咏欣的声音时,已同时拉离徐佩玮,转过身时,正好瞧见杯子撞向地面,碎屑纷飞。
“你们在干嘛?”咏欣呆呆地看着他们,一时之间只能愣在当场。
梁翰宇三两步跨上前,迅速地打横抱起她,咏欣吓了一跳。“阿宇。”她搂住他的脖子以求平衡。
“怎么回事?打破杯子啦!”这时林嫂也因为听见声响而移至厨房,瞧见一地的碎片。
梁翰宇将咏欣抱至沙发上坐好,蹲在她身前审视她赤裸的双足,瞧见她右脚背上有道细微的血痕,他立刻自桌上的面纸盒抽出纸张,小心地拭去渗出的血珠,眉心紧锁在一起。
“阿宇,我没事,”她低头看着小伤口,只是被碎玻璃溅起时轻划了一下罢了,真正痛的是她的心。“刚刚……”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将目光移至她脸上,明白她要问的是什么。
“我知道。”她伸手揽着他,脸蛋偎在他的颈肩。“你似为我想歪了对不对?小玮可能只是不小心滑了一下,所以抱住你,我……只是一时讶异,没办法反应,所以才打破了杯子,我……我明白那没什么,可是……可是瞧见的时候,心里却像被人揪了一下,好不舒服,阿宇……我是不是很像小孩子?”她吸吸鼻子,胸口仍是有些难受。
他抱紧她,大手抚着她的背,沙哑道:“你不是小孩子。”她的话让他内心兴起一股狂喜,她方才的三言二语揭露了她对他的感情,她是以男女之情在喜欢他的!他有些激动地捧起她的脸蛋,浅促的气息与她混合,双唇覆上她的,但只轻吮了下,便又退开,深怕自己现在激动的情绪一旦释放,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儿还有林嫂和徐佩玮,他不能姿意妄为,而且他必须先解决一件事。
“坐在这儿别乱动。”他嘱咐道,再次倾前在她柔嫩的唇瓣上印上他的气息。
咏欣还未回神,他已起身,而徐佩玮就立在厨房口,他走向前,不带感情地说:“我想你该回去了。”
徐佩玮的脸上闪过难堪之色,她不发一语,扭身便冲向大门,咏欣因她急促的脚步声而自迷离中回神。
她下意识地站起,唤道:“小玮——”
徐佩玮怒气冲冲地打开门,却在下一秒尖叫出声:“啊——”她倒退数步,瞪视着眼前的人。
门口站了一个长相凶神恶煞的人,看来像是黑社会的杀手。
咏欣紧接着大叫:“梁叔叔——”她不敢置信地眨了一下双眼,而后奔上前,跳入他的怀抱,愉悦的笑声倾泄而出,还混杂着男人爽朗的笑声。
梁翰宇望向门口的身影,林嫂也暂时丢下清理玻璃碎片的杂事,踱进客厅,就瞧见梁佑正抱着咏欣,两人脸上净是笑容,而梁佑正的肩后隐约还站着一个人,林嫂不用想也知道那定是主人。看来,他们终是回来了。
梁佑正看着咏欣可爱的笑脸,脑海中闪过相似的笑容,眼眸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她和筱君是多么相像啊!
咏欣透过他的肩,瞧见站在梁叔叔背后的身影。“爸爸——”她高兴地叫道,却在瞧见父亲严峻地皱一下眉时,止住了话,她猛然记起父亲不喜欢她大声讲话。
梁佑正放下她,提起脚边的两箱行李走进屋内,对站在一旁呆愣的女孩说道:“方才吓着你了。”他正巧要开门进来,没料到她就站在门后。
“那里。”徐佩玮连忙道,他长得又魁梧又高大,五官粗旷,所以一时吓着了她,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她听咏欣叫他“梁叔叔”,这么说来,他应是梁翰宇的父亲,算起来该有五、六十了,除了鬓角灰白外,似乎还挺硬朗的。
至于咏欣的父亲看起来就比他年纪大,而且脸部面容严峻,一丝不苟,身材瘦高,背部已有些佝偻,发中掺着不少银丝,脸上的皱纹也较为明显。
叶丰庆走进屋内,对林嫂说道:“倒杯酒到我房里。”他抚着眉心,面容因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而带着疲倦,他踱向阶梯,往二楼的主卧室走去。
“阿婆,我来就好。”咏欣立刻奔到电视两旁的酒柜,但随即又改变方向往厨房跑,她必须先拿酒杯才行。
梁翰宇截住她。“先穿拖鞋。”他柔声道,里头的玻璃碎屑还没清理完。
“噢!”咏欣急急跑向玄关,随便抓了拖鞋就穿上,这时才注意到徐佩玮仍站在原地。天啊!她都忘了她了。“小玮——”
“我先走了,再见。”徐佩玮打断她的话,一看到她,怒气便源源不绝的涌了上来,她总有一天会讨回来的。
“她怎么走得那么急?”梁佑正随口问道。
咏欣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道:“她还有事。”
梁佑正也没再细问,只是又踅回门旁抓了两箱行李,这时梁翰宇也已走至门口,顺手帮父亲提了几个行李袋进来。
而咏欣早已往厨房跑去,林嫂则将地上的玻璃碎片清扫干净,望了一眼又急急跑去倒酒的咏欣,在心里叹口气,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方才那一幕说不定的以为佑正才是咏欣的父亲呢!主人对咏欣实在太冷淡了,两个人将近一年没见,他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往楼上走,不过,其实她也不该这么讶异,因为每年都是这个样子,只是她心中仍不免抱着一丝希望,或许主人终会改变他的态度,只是……唉!有期待便会有失望。
她望了一眼正将行李移至书房的父子,他们两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佑正宠着咏欣,与她有说有笑,但就是无法这样对待翰宇,他们两人就像陌生人一样,疏离而有礼,或许是父子俩在个性上都内敛,再加上不常聚在一起,于是就变成今天这样了。
梁翰宇将行李放在书房墙边,对父亲说道:“今晚你睡我的房间。”
“不用了,我睡沙发就行了。”梁佑正说道。
“我会睡这儿。”梁翰宇仍旧是简单的陈述。
梁佑正看着儿子,原想出口的话到了一半又停住,这七、八年来都是这样,每次他回来,翰宇便会将床位让出;其实根本不需要如此,他的身子还没不中用到沙发都睡不得,但一如以往,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明白这是儿子的体贴和孝心。
“工作还顺利吗?”他将其中一只公事包放到桌上。
“很好。”梁翰宇回答。
两人沉默了下来,气氛似乎都有点不自然,这时,林嫂推门走了进来。
“佑正,来,喝杯水,休息一下。”
梁佑正迎上前。“麻烦你了,林嫂。”
“有什么麻烦,不过是倒杯水。”林嫂摆手示意他不用这么客套。
“我先出去。”梁翰宇说道,碗盘至今仍摆在流理台,他得先去处理。
林嫂在褐色的沙发上坐下,直到听见梁翰宇推门出去的声音才说道:“这次真的就留在台湾,不出去了?”
“嗯!会把企业的重心移回国内。”梁佑正抬手按摩颈后发酸的肌肉,在桌后的木椅上坐下,伸展四肢。
“也该这样了,你和主人都不年轻了。”林嫂瞧着他的发丝也隐约掺杂了几许花白。
“那倒是。”他转而轻揉眉心。
“我会尽快在这附近租间房子。”
“不打算和月彤一块儿?”她问道。这十几年来,他们夫妻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是佑正回国时,月彤主动来见他,她看得出月彤对他仍是在意的。
“不用了,她有她的生活。”他平淡道。
林嫂叹口气,实在不知道该乍么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在意的永远只有夫人。”她顿一下。“对月彤好一点吧!”
梁佑正蹙一下眉头,没有说话。
林嫂自沙发上起身。“翰宇呢?要和你一块儿住吗?”
“看他的意思吧!”他又开始揉抚眉心。
她看着他疲惫的脸,又道:“你注意到了吗?”
“什么?”他放下手,不懂她指的是什么?
“翰宇和咏欣。”
他仍是不解。
林嫂微笑,“老天爷的安排是咱们没法解释的,他们两人……若没有什么差错的话,会一辈子走下去的。”
梁佑正愣在当场,这下他终于听懂林嫂的意思了,翰宇和咏欣……他们……他的儿子和筱君的女儿……老天,一时之间,他真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林嫂笑着转身走开,留下梁佑正一个人呆呆地发愣着,她想,他恐怕要过好一会儿才能恢复正常。
令令令
梁翰宇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薄毯,正准备入睡时,却听见轻微的细响,似乎是脚步声;他坐起身子,掀开薄毯,正打算一探究竟时,房门已在下一秒被推了开来。
“阿宇,你睡了吗?”咏欣小声道。
梁翰宇起身,扭开一旁的夜灯,昏黄的光线在他四周形成一道模糊的光圈。
“怎么了?”他询问道。
“我……”她跑向他,伸手揽住他的腰,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上。“我肚子饿了。”她挫败地说。
“肚子饿?”他微扬眉宇。“想吃什么?我去弄。”
“不行,我不能吃,我在减肥,你忘了吗?爸爸……爸爸真的说我变胖了。”她吸吸鼻子,有些难过。“我躺在床上,一直想着不能吃东西,可是愈是这样,那些食、点心、蛋糕、零食便统统故意跑出来,在我面前飞来飞去的,我愈看愈饿,愈看愈想吃。”
他弯起嘴角,浅笑着,宠溺地揉揉她的发。“吃一点点没关系。”
她庄他怀里大摇其头。“不行,我要有毅力,所以我想来找你聊天,可以转移注意力,现在我抱着你,感觉好像没那么饿了。”
“是吗?”他微笑地抚着她的背。
“嗯,真的。”她舒适地叹口气,双手抓紧着指下的衣服,在阿字怀里,她觉得很安全很温暖,什么都不用想。
“到沙发上坐着吧!”他拉着她的手到沙发上坐下。
咏欣靠着他,左手抓着他胸前的衣衫,幸福地叹口气;梁翰宇环着她的肩膀,伸手拉起薄毯盖在她身上。
“阿宇,我不冷。”他的体温已经够暖和了,她打个呵欠,无意识地把玩着他衣服上的钮扣。“我今天好高兴,爸爸和梁叔叔都回来,不走了,阿宇,你觉得你爸爸会不会和你妈复合?”她仰头望着他。
“我不知道。”他老实回答。
“如果他们能复合,不知该有多好,我们帮帮他们好不好?”她雀跃道。
“可以把他们约出来一起吃饭、喝茶,聊聊天。”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一脸热中的表情,听见她又继续道:“这个礼拜六约他们出来好不好?”
“如果他们想的话。”对于这件事他没有什么意见,只怕父亲并不愿意。
“那就这么决定了。”她开心地笑着。如果能让他们夫妻破镜重圆,也算是美事一桩。
他回以微笑,手掌则抓住在他胸前乱动的柔荑,她扰得他没法专心,他轻抚她柔软的掌心,瞧见红霞染上她的双颊,圆圆的眸子眨了眨,似乎有一丝羞赧。
“阿宇。”她将脸蛋埋在他怀里。“你别这样看我。”每次他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时,她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环着她,轻抚她及肩的秀发,听见她说道:“阿宇,你睡在这里会不会不舒服?”毕竟他的身高比沙发长了一大截。
“不会,我很好。”
“如果家里再多一间房间就好了。”她轻蹙眉宇。“叔叔说他明天会去找房子,但他一个人住外面我不放心,为什么他不和你妈妈住在一起?”
“他们已经离婚了。”他提醒她。
“我知道,可是,还是可以住在一起的嘛!”她心里仍是这么希望着。
“感情的事很难说。”他淡然道。
她仰头望着他。“阿宇,你怎么好像不是很热中?难道你不想他们复合吗?”
“不是,只是我想机率不大。”他说道。如果他们两人彼此都想再试试看,也不会拖到现在。
“为什么?我看得出阿姨还是很在意梁叔叔的。”她肯定地点头。
“但是爸爸并不……”他停住话语,改口道:“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
咏欣轻咬下唇,明白他未完的话是什么,梁叔叔喜欢的仍是她的母亲;她叹口气,将脸藏在他的肩窝,每每想到这件事,她便无言以对。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她又叹口气,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自己的母亲是梁叔叔和杨阿姨两人离婚的原因,她怎么想都觉得愧疚;突然,她想起一件事。“阿宇,今天……今天小玮她……”
他抚着她的背,明白她的意思。“你别想太多。”他在她额际印上一吻。
“筠蕙说小玮喜欢你。”她慢慢将脸抬起,枕在他肩头。“我没有怪她的意思,阿宇那么好,她会喜欢也是一定的,但是……但是……我一直把她当朋友……”她叹口气,她没想过小玮会想从她身边夺走阿宇,难道她就不管她可能受到的伤害吗?
其实,她真正难过的是小玮利用她来接近阿宇,在小玮心中或许从没把她当朋友看待过,现在回想后,才晓得原来小玮今天下午说的话是在挑拨她和阿宇之间的感情;咏欣叹口气,有些感伤,她或许迟钝,在感情上不若筠蕙看得仔细明白,但这并不代表她是笨蛋,有些事只要想一想,她也会明白的。
梁翰宇低首在她鼻梁上亲一下,给她安慰,其实徐佩玮的举动是因为征服欲的缘故,他觉得和所谓的“喜欢”并无多大关系,就算有喜欢,或许也只是因为他的外表。
“如果再见到小玮,我应该说什么呢?”她一脸烦恼。
他莞尔道:“你想太多了。”他亲吻她微启的朱唇,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绯红着双颊,软绵的手掌贴着他的胸膛,叹息出声;梁翰宇则捕捉了那抹气息,他摩挲她的唇瓣,品尝她甜美的味道,手掌则钻人她单薄的衣内探索,覆上她丰满的胸脯。
咏欣倒抽口气,整个人虚软地倒进他怀里,双手紧揪住他的衣裳。阿宇他……他……她紧张地扯着他的衣裳,却将他的睡衣扯开子一大半,她樱咛一声,心跳愈来愈快,双手发烫地贴上他赤裸的胸膛,发现他的皮肤也在发热。
“阿宇——”她模糊的呢喃,双手磨蹭着他的胸膛。
他粗喘地离开她的唇。“什么?”他轻咬她的唇瓣,告诫自己要慢下来,这里是书房,得有所节制才行。
咏欣深吸口气,颤声道:“没有,我刚才快不能呼吸了,现在好一点了。”她抚着他的胸膛,感觉他的心和她一样狂跳着。
他轻吻她一下。“你该去睡了。”他吵哑道。
咏欣正欲回答,书房的门却毫无预警地被推了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
叶丰庆凛冽的声音让咏欣整个人弹跳起来,却被纠结的毯子绊住,整个人又跌回梁翰宇怀中,她惊愕地望着站在门边的父亲,他严厉的脸孔让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叶丰庆有鸷地瞥过梁翰宇敞开的衣裳,他瞧见的已够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因为时差而睡不着觉,于是下来走走,没想到竟会看到这一幕。
“你们……在这屋檐下就做这些龌龊事是不是?”他怒斥道。
“不是……不是这样的……”
“够了。”叶丰庆打断咏欣的话。“我不想听这些。”他转向梁翰宇。“原来你是这样照顾我女儿的。”
“不是……跟阿宇没有关系——”
“别说了。”梁翰宇柔声截断她的话,照目前的样子来看,叶伯父根本听不进任何说法。
“你们……你们……”叶丰庆指着他们两人,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回事?”
梁佑正也出现在书房,他是听到叫嚷声而下来的,因为时差的关系,他并未入睡,所以一听到声音,便过来一探究竟。
“你看你儿子做的好事!”叶丰庆火冒三丈地道。
梁佑正看了衣衫半敞的儿子和咏欣一眼,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心里叹口气,怎么会在这种情形下让叶丰庆撞见,难怪他要发火。
“咏欣,上楼去。”梁翰字温柔地道。她眼中含着泪,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他不要她在这儿受这种煎熬,事情该怎么办,由他留在这儿解决就行了。
“不要。”她摇头,心里好难受,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而且父亲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她和阿宇没有怎么样啊!
“你们两个……全给我滚出去。”叶丰庆厉声道。他一说完话,便转身要离开,却撞上了不知何时站在他后面的林嫂。
林嫂哀叫一声,倒退了数步,眼看就要摔在地上,梁佑正在千钧一发之际扶住了她。
“没事吧?林嫂。”梁佑正连忙问。
“我……我的胸口……”林嫂喘气道。
“阿婆——”咏欣大叫,她和梁翰宇奔了过来。
“抱她到沙发上。”梁翰宇一边讲,一边往厨房跑去。“我去拿药。”
梁佑正立刻抱她至书房的沙发躺下,咏欣蹲在她身前。“阿婆——”她紧张地注视着她痛苦的脸。
“怎么回事?”叶丰庆也走到一旁,眉头皱了起来
“心脏病。”咏欣哽声道。
这时,梁翰宇以最快的速度又赶了回来,手上拿着水杯和药包。
咏欣连忙扶起林嫂,让她吃药。“阿婆,你别吓我。”她的泪水掉了下来。
服过药后,林嫂似乎舒服了点,她虚弱地道:“我没事,别杵在这儿,我又不是快死了。”
“阿婆,你别乱说。”咏欣吸吸鼻子。
叶丰庆瞄了梁翰宇一眼。“你跟我出来。”
咏欣抬头望向阿宇。“我……”
他对她摇头,示意她留在这儿照顾林嫂,便跟在叶丰庆身后走了出去。
咏欣转向梁佑正。“叔叔——”
他揉揉她的头顶。“你放心,没事的,叔叔会和你父亲谈谈。林嫂,你怎么样?”
“我好得很。”她挥挥手,示意他出去吧!
梁佑正对咏欣道:“别哭了,把眼泪擦一擦,叔叔这就去。”他宠溺地对她微笑。
“谢谢叔叔。”咏欣吸吸鼻子。
林嫂见梁佑正出去后,整个人便坐了起来,咏欣紧张道:“阿婆,你躺着——”
“我没事。”她笑着打断咏欣的话。“我是装的。”
“装的?!”咏欣瞪大双眼,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傻孩子。”她拍拍咏欣的手。“刚刚情况危急,所以只好这样。”她可没虚弱到连跤都还没摔着就心脏病发。“你父亲那硬脾气可是说一不二的,难不成真让你们两个大半夜离开这里啊?我第一个就不答应。”
“阿婆。”她的眼泪立刻又扑簌簌落下。“爸爸好生气,我真不懂……”她吸吸鼻子,抬手揉揉双眼。“怎么办?”她又吸吸鼻子,告诉自己要坚强,现在哭根本无济于事。
“这件事要慢慢来。”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方法。“如果退一步来想,让你和翰宇两个人结婚,就算是圆满结局了,不过只怕……”她没再说下去。
这事情未来的发展没人可以预料,只好先看看主人到底和翰宇谈了什么,然后再想下一步吧!
令令令
“我要你尽快搬出去,”叶丰庆严厉地道,但已不像方才那样激动,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神凌厉的望向梁翰宇。
“我明白。”他平静道。对于叶伯父的决定他没有什么反应,这个可能性他早想过了,毕竟这本来就不是他家,他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这儿,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这时,梁佑正无声的自书房走出来,但没往沙发走去,而是立在原地,听两人的谈话。
“我想先向伯父提件事。”梁翰宇眼神坚定地回视他。“我要娶咏欣。”他知道现在不是提这个的好时机,但他一定要先把这件事说清楚。
“你说什么?!”叶丰庆勃然大怒。
“但不是现在,我会尊重咏欣的意思。”梁翰宇平稳地道,丝毫不受他怒气的影响。结婚的事他至少会等咏欣毕业再说,但他认为自己仍必须将想法告诉伯父。
叶丰庆微眯双眼。“我不会答应这件事的。”他冷声道。
梁翰宇表情没变。“为什么要将咏欣困在您身边?您根本不关心、不重视她。”
“你在教训我?”他斥责道。
“不,我只是不懂,”他实说实话。“咏欣一直在讨您欢心,小心翼翼的深怕惹您不高兴,我相信伯父也都知道,但您对她还是不假辞色,基于此,我想带走她,但我明白咏欣不可能丢下您,所以我会等,告诉您只是让您知道我的决定。”
叶丰庆上下扫了他一眼。“你倒是和你父亲一个样儿。”他这才发现他的性子和佑正挺像的。
“父亲是父亲,我是我。”他皱眉。“我希望您能正视咏欣,她一直努力的——”
“够了。”他愠怒地打断他的话。“这是不可能的,我一见到她就想起……”他停住话语,没再说下去。
梁翰宇明白他的意思,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叶丰庆愤怒的脸孔,冷冷地道:“您将怒气归咎到咏欣身上,对她太不公平了。”
“你懂什么?!”他咆哮,从来没人敢对他说这些话。“如果不是她,筱君怎么会死?”他太阳穴上的青筋几乎要爆裂出来。”如果不是她——”
“别再说了!”开口的是梁佑正,他的眉头整个皱起来。“翰宇,进去吧!”他往沙发走来。
梁翰宇立即起身,与父亲擦身而过,脚步快速的迈向书房,叶伯父吼得这么大声,只怕……
他一推开门,就听见“砰!”地一声,他还没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已听见林嫂叫道。
“小心点。”
他一进书房,就瞧见咏欣站在门后,立刻明白方才他推门时打中她了。
“有没有事?”他神情紧张。
咏欣双眼含着泪水,圆脸上有未干的泪痕,双眸却空空洞洞的,魂魄已不知道飘荡到何方去了,整个人呆愣地站在原地。
他拥她人怀,心疼地抱紧她,在心里长叹一声,看来她是听到了。
林嫂叹口气,唉!事情怎么会乱成这样?林嫂静静地离开书房,现在咏欣需要的是翰宇,她只希望她别傻得钻牛角尖,毕竟这根本不是她的错。
“想哭就哭吧!”梁翰宇抚着她的背脊,她这样无声无息的实在让人担心。
咏欣没有反应,脑袋仍轰隆隆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如果不是她,筱君怎么会死?
泪水不停的滑落她的面颊,她却不自觉,原本清澈含笑的眼眸如今却是空洞无神。
“咏欣。”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我。”他拍着她圆嫩的脸颊,声音带着少见的严厉。“我说看着我。”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泪水决堤而下,焦距慢慢集中,停在他脸上。“阿……阿宇……阿宇……”她突出声,整个人颤抖不已,只能无助地攀紧他。
“我在这儿。”他揽紧她,抚着她战栗不停的背脊,她的泪水润湿他的胸膛,带来些许的凉意,他顿觉胸口莫名的抽紧,她的悲伤和绝望让他心疼。
她只是哭着,不停地落泪,没有大声哭闹,只有逼得她喘不过气来的痛楚。“爸爸……恨我。”她痛苦地闭上双眼。
他想不出任何话来安慰她,只能环紧她,给她支持的力量。
“爸爸……恨我……”她呢喃着,不断地重复这句话。“爸爸恨我……”
“别说了。”他抬起她泪湿的脸蛋,瞧见她眼底的脆弱和伤痛,他拭去她不断淌下的泪水,在她颤抖的唇上印下一吻,温柔地低语:“我爱你,咏欣。”
她睁大眼,眸子涌出更多的泪。“阿……宇,阿宇……”她鼻子一皱,放声大哭。“阿宇……”她抬起手圈住一的颈项,脸蛋埋在他的颈下,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喉咙,泪水浸湿他的皮肤。
“有我在这儿。”他轻拍她的背部。
“阿宇……我……我……”她硬咽着说不出话来,阿宇爱她,她觉得痛楚慢慢自她身上抽离,空洞的心也逐渐被填满。“阿宇,你再说一次好不好?”她抽泣道。
他亲吻她柔软的粉颊,慢慢移向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诉说着对她的爱语;她哭得厉害,整个人虚弱地偎在他怀里,他不断的在她耳边呢喃爱意,双臂紧紧将她困在他的天地里,慢慢抚平她每一个痛楚伤痕。
她的哭泣声渐渐转弱,梁翰宇弯身抱起她,移至沙发坐下,让她蜷伏在他的怀抱里;他抽了几张面纸,温柔地拭去她的泪,咏欣抓着纸张扬扬鼻子,疲倦地靠着他。
“阿宇。”她的声音充满鼻音,仍不住抽噎着。
“嗯。”他应了一声,抚着她因哭泣而泛红的眼皮。
她哽咽着叹口气。“我好累。”她揉揉双眼,想振作自己,却被他温柔地拉开,她又叹口气,在他怀里找个舒适的位置。“我的眼睛不舒服。”
“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他轻拍她的背,他哭了这么久,眼睛自然觉得难受。
她听话地合上双眼,双手环紧他的背,深怕他会抛下她。梁翰宇静静地搂着她,替她盖上薄毯,时间慢慢流逝,就在他以为她睡着时,她却突然开口说话。
“阿宇,我该怎么办?”她的声音恢复了些许的平静。“爸爸……爸爸恨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吸吸鼻子,阻止再次泛起的酸楚。
“跟我一起搬出去。”他说道。这念头在叶丰庆说了那些话后,便已在心底发芽。
“搬出去?”她仰头望着他。
他坚定地颔首。“伯父要我尽快搬出去。”
咏欣瞠目结舌,无法反应,她只偷听到后半段的谈话,所以,关于这件事她完全不知情。
“这毕竟不是我的家,咏欣,我没有权利一直住在这儿。”他抚着她额际的发丝。
“可是……可是我不要你走。”她惊慌地抓住他。
“我知道。”他在她额上亲一下。“如果你在这里难受,就跟我一起住。”
“可是我……”她的心好乱。“爸爸为什么要你搬出去?为什么?”她顿子一下。“是因为刚才的事吗?”
“别去追究这些事,不重要。”他摇首。“咏欣,很多事情不是哪里出问题,找到症结,就能解决的,有时候愈做只会愈力不从心,就像我母亲,不管她怎么做,怎么努力,父亲始终只在意……”他倏地住了口,没再说下去,只是蹙一下眉宇,他不该提这件事的。
“只在意我妈妈。”她替他接口、“就像……就像我不管再怎么努力,爸爸……看到我,就会想到死去的妈妈。”她的眼泪又不自觉的溢出了眼眶,“其实……其实我心里早就明白爸爸不喜欢我,我曾想过……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个男孩,而且……妈妈一生下我……就过世了,所以……所以我一直一直……觉得对不起爸爸,如果不是我……妈妈也不会……”
“这和你没有关系。”他打断她的话,温柔地抚去她的泪。“不要钻牛角尖。”
她微微扯出一抹笑。“筠蕙也曾这样说过我,她还骂我无聊、死脑筋,可是……可是妈妈因为生我而去世是事实,我知道……爸爸到国外这么多年,是因为不想见到我,因为他看到我就会想起妈妈,所以他很痛苦,我……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做个乖女儿,好好……孝顺爸爸,可是……他真的恨我,他恨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无助地哭泣,父亲充满恨意的语气又开始在她耳边响起,她原以为父亲只是不喜欢她,但没想到……他竟这么恨她,她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咏欣,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问题。”他抚过她的面颊。“看事情的角度有很多面,端看当事人的选择,我父亲也爱你的母亲,程度之于你父亲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喜欢你、疼你,每次见到你,他的心情总是最愉快的,因为在你身上,他见到喜欢的人的影子。”
“阿宇……”她呆愣地往视他,泪珠自眼眶滑落。
他俯身轻吻她湿润的眼角。“别再哭了,我喜欢看你露出酒窝。”他温柔地凝视着她。
“阿宇。”她的泪水无法抑止,她抱紧他,将脸藏在他的颈肩。“我……不哭,不哭了。”她吸吸鼻子,抹去脸上的泪,仰头对她微笑。
他低头与她的额际相抵,鼻梁碰着她发红的鼻子。“想不想喝柳丁汁?”他眸中带笑。
“嗯。”她露出酒窝,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而阿宇,仍是这样的温柔,只要有他在,她所有的痛苦和委屈,似乎都会慢慢淡去,只留下初时最美的快乐,在她心中萦绕、珍藏。
令令令
梁佑正坐在沙发上,疲惫地揉揉眉心,过了良久才放下手,静静地开口:“别再折磨咏欣了,她是个好孩子。”
“对我来说,她只是个让我痛苦的人。”叶丰庆冷峻道。
“你明知道这不是她能控制的,何苦让她背负这么大的十字架?筱君怀她时是那样快乐,充满感激与幸福,她一定也希望你好好待她——”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她希望……”他吼道:“人都死了,能希望什么?这不过是骗人的蠢话,”
梁佑正直视着他,久久不语,最后下定决心道:“既然这样,就让翰宇照顾她吧!”
叶丰庆凌厉的眼神扫向他。“你倒是挺护着她的,好像你才是她父亲似的。”
梁佑正皱了下眉头。“她是筱君的女儿,我当然疼她。”
“只有这样吗?”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梁佑正的语调中出现了罕见的怒气。
“或许该由你来告诉我。”他冷声道。
“如果你是在暗示我和筱君不清不白,那我真的要说你是彻彻底底的疯了。”他蓦然起身,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怒气。“我怀疑你到底是否真的了解筱君,你竟然……”如果他们两个不是已经步入老年,不再是冲动、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他真会一拳揍在他脸上。
叶丰庆僵硬地坐在椅子上,随即疲惫地抹抹脸。“抱歉,我太累了。”他紧锁眉心。
梁佑正咬牙坐回沙发上。“我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筱君爱的是你——”
他轻笑一声,打断他的话语。“我知道,她是我这辈子遇过最好的女人。”他因为忆及爱妻,眼眸出现难得的柔情。“但我也明白她少不了你。”
“她对我只是姐弟之情。”梁佑正涩声道。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帮我倒杯酒好吗?”
梁佑正起身,到厨房拿了两只酒杯,而后开了瓶酒,倒了一杯给他。
“这趟坐飞机回来,才真觉得自己老了。”叶丰庆喝口酒,疲倦地靠向椅背。
“是啊!”梁佑正也啜口酒。“咱们也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喝酒了。”
在美国的这些年,他们两人都忙着公司的事,就算有机会坐下来聊聊,也从不曾提及筱君的事,因为那是他们两人心中的一道痛楚,谁也不愿意谈。
两人静静地喝着酒,谁也没开口,直到书房隐约传来咏欣的哭泣声,梁佑正才道:“怎么样?就让翰宇照顾她吧!”
叶丰庆却道:“这些年都是你在帮我。”他轻晃着手中的酒杯,注视那深红的液体。“为了筱君,你几乎可以说是抛妻弃子,牺牲颇多,有时我常在想,筱君为什么不选择你而选择了我……不过当然,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因为这个答案已随她埋到土里去了。”
梁佑正沉默以对,他从不知道叶丰庆在意他与筱君之间的关系,以前从没听他提过。
叶丰庆举杯一仰而尽,眼神定定地直视他,半晌才开口道:“就依你的意思吧!叫翰宇带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