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喜欢吃面食,所以之前路过的什么水果蜜饯类的摊子他看也没看,直接往前面不远的一个点心摊子走过去。摊子不大,用浅蓝色的绸子当招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绝对小铺”四个字,摊上整整齐齐层层叠叠摆放着各式精美点心,看得人垂涎欲滴。
轻然一笑,问那卖东西的人:“老板是中原人?”
摊子后的一个白衣人一晃手中的折扇,笑哈哈道:“不错不错,美人慧眼。”
正审视着点心的轻然眼光微闪,略一抬头,看到摊后那人白衣胜雪,俊眉朗目,很有些英雄侠客的模样,但脸上笑意谄媚,倒像个专爱调戏姑娘的登徒子。
轻然正想弯起笑意,忽然目光一跳,余光短暂的捕捉到身后不远飞快闪过的一抹黄色。白蔹!她……居然又跟出来了!
点心铺子的老板又晃了晃扇子,继续笑道:“美人不妨尝尝小店糕点,保证健康养颜,好处多多。”他说完,摸摸自己的脸皮,像是在告诉轻然这便是实例。
轻然压下心头小小烦闷,不拘小节地伸手捏起一块桃红色的看起来最漂亮的点心,优雅地放在唇边咬了一口。那老板笑意盎然,轻然却很快蹙起眉头,怨怼似的看向他。
“老板,你家的糕点都是苦的?”
白衣人摆手笑道:“非也非也,美人你看,绝对小铺,意思是味道绝对奇怪的小铺,苦一点很正常嘛。”
轻然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更没有把糕丢在他脸上,而是继续一口口吃了下去。然后他打算掏钱,王爷在外怎可吃白食。就在他手伸进怀里的时候,本来清清静静的脑子忽然“嗡”地大响,他毫无准备,顿时向后踉跄着退了一小步。
身后紧随的白蔹目光凝结。
眼前世界有些迷蒙,轻然微微一笑,将手里的银两准确无误地扔进摊主手中,然后大步离开,往旁边一条空空荡荡的窄街走过去。
白衣的摊主还在后面哇哇大喊:“美人美人,我姓杨,叫杨笑雨,你记得我啊——”
滚开!
轻然两耳轰鸣,只想把所有的噪音全部挥开。越来越大的响声震得他几乎昏厥,只能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几乎是刚拐到一个没人能看到的角度,轻然就已虚软地弯下腰,冷汗淋漓,猛然之间这条窄街里狂风呼啸,冰冷刺骨,轻然扶着墙壁,脸色死白地盯着天空,几乎站不住。他双眼冷冷地看着天空,单凭眼睛,完全看不出他在忍受任何一点点苦楚,那仍是一双美丽清明的眼。
狂风一阵大过一阵,浑浊的天空刹那出现三个巨大的黑色的圈,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直到互相交叠,成为漆黑的一张大网,直扑着轻然覆盖下来。
那夜沙漠中清越的铃铛声再次响起,比以往更加急促强烈,白蔹伴随着铃铛声出现在轻然身前不远,她回头望了他一眼,放下手中提着的一包热乎乎的糕饼,咬咬唇,转过头面对急速逼近的黑暗。
轻然连续炸响的脑中因为铃铛声的乍现忽然出现丝丝清明,仿佛看到记忆深处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伴随他很多很多年,温柔的,坚定的,那是白——白——可是,怎么会呢,白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她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只是监视而已,只是监视而已啊!
如上次一样,白蔹咬破手指,用鲜红的血珠在虚空中画下符咒,然后一拍双掌,忽然腾空而起,血艳艳的符咒随她一同升高,在黑暗瞬间覆盖下来的时刻,白蔹口中高而尖锐地喊出几个字,双手变化手势向前推去。血红的符咒带着猎猎声响呼啸着扑向黑色大网。然后“啦”一声,有什么东西坠地,眼前一切再次恢复清净。
坠地的是一块令牌,上面画着黑色的不知名的图案。
白蔹只看了一眼,就快速跑到轻然身边,想伸手去触碰他的手臂,却在指尖将要触碰到的前一刻,悄悄地缩回来,回过身捡起地上完好无损的纸包,若有若无地托在手上,想要递给轻然。
他讨厌她。
她知道。
但是……这个时候,她想要讨好他。
从那时起轻然就把她当作敌人一样,一个养在身边的敌人。可是她并不是,她只是,只是——放心不下他。
第3章(1)
微风拂动衣袖。
紫色与黄色相应,像大片迎风招展的花朵。
许久,轻然才淡淡开口:“你每天跟着我,就是为了这个时刻?”
“王爷……”白蔹下意识地低着头,“您没有受伤吧。”
轻然冷笑一声,他很少会冷笑,也不喜欢,冷笑,仿佛把整颗心也一起变冷了,“有你在,我怎么会受伤呢。”本应是一句温柔贴心的话,但此刻从他唇齿间吐出来,冷到刺骨,仿佛在嘲讽,嘲讽眼前的人,也嘲讽自己。
头痛和轰响都已经褪去,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轻然负手而立,脸上没什么表情,抬头望了望清湛的天空,又低下头来扫了眼面前站着的女人。
白蔹在他的面前,总是带着恭顺和怯懦的。
此刻,她也手托着他喜爱的糕饼,低下头,仿佛随时等待主子支使和责骂的婢女。
可是,她白蔹怎么可能是婢女呢?
轻然勾起唇角,他并不是在笑,“有你在,我无论去哪里都放心,你寸步不离,我怎么有机会受伤。”
这样的语气下,白蔹不为所动,仍旧轻声说:“王爷,刚刚卖点心的那个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怪人,他的糕点味道奇怪,难以下咽,您没有吃午饭,定是饿了,吃些东西吧。”她无法说出其他的,只能勉强地以这些吃食为话题。
忽然想起那时,他和她,曾经嬉闹为伴,无话不谈,连一块糕点都可以一人一口分着吃,可看如今,已形同陌路,甚至形同仇敌。
轻然冷冷看着她,忽然说:“那些人是谁?”
白蔹咬咬唇,只是说:“那只是些不入流的邪门教派,王爷不必挂心。”
轻然的烦躁因为她的反应而不自觉地更加升高了一些。他刚刚眼前虚幻,对于到底发生过什么印象并不真切,只记得让人不寒而栗的尖锐和黑暗,还有白蔹这个女人的铃铛声。现在地面上落着一块黑色的令牌。这一切,在他过去的记忆里都完全没有印象,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陌生。好像这样的状况从来都是司空见惯。而白蔹的反应,明显是在刻意地隐瞒。
轻然忽然觉得胸口闷涨得发疼,呼出一口气,问她:“他们要干什么。”
白蔹只是说:“不知道,但您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
“保护”两个字话音刚落,白蔹忽然眼前一黑,如同刹那坠入了悬崖中,感觉身体急速下降,耳边风声猛烈,再不是刚刚风和日丽的街角。
她立刻高呼:“王爷!王爷——”
没人回答。
耳边风声越来越大。
白蔹心口一痛,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几乎掉下泪来。她的声音顿时哑了,伸出手碰触不到任何实体的东西,胸中的疼痛挣扎欲出,她再次嘶声大喊:“轻然!轻然!轻然……”
好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恐惧。
仿佛已天塌地陷。
刚才还坚定地说会保护他,可是眨眼之间,她就把他丢失在一片完全未知的天地里。
但是白蔹知道,无论现在荣轻然处在怎样诡异可怕的环境里,他一定还是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淡淡的,甚至是带笑的。他从来都是个不懂得恐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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