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镇日心神恍惚,形若游魂,精神始终处于紧绷的状态,而她的肠胃就像被打了个死结似的,这几日以来一点胃口都没有。
自从夏贤俊离开后,她就像少了依赖的氧气,情绪始终变幻不定,于是她重新安排了时间,有时帮忙表姊民宿旅馆里的事,有时则如往常一般,背起她的相机,开着车,满山满水的四处溜达。
尽管她已经很让自己投入在被安排得满档的生活当中了,但只要有空闲的时候,她脑中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起她与夏贤俊在葵海发生的一切诡奇怪事。
渐渐的,这件怪事逐渐占据她的思维,她需要解答,渴望理出一个头绪,然后她想起那个名唤徐映波的男子,认为所有怪事的起因应该都来自于他。
她甚至开始暗暗期待,徐映波的魂魄若能够再度入梦来,她便非要向他问一个明白!
就在这一天夜里,她躺在被窝里冥思苦想,夜不能寐,迷茫思量了半天,还是不明所以。
“唔……”烦躁地翻了个身子,她将一手支在脸颊下,透过窗户,仰望窗外的夜空。
从窗外的树荫间看出去,几片飘来的乌云逐渐掩蔽月亮,昏淡的月光正慢慢消逝,就在这当儿,她也感觉自己的意识正慢慢消失,且昏昏沉沉了起来。
就在半梦半醒间,她仿佛依稀又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床畔。
不同于先前的儒雅装扮,今夜的“他”身穿一件已腐朽的铁衣,浑身浴血,拖曳着一把同样已然腐蚀的长剑,踏着沉重疲惫的步伐,进到她的梦里。
就这样,“他”一缕幽幽战魂伫足在她床边,一张混合着鲜血与污泥的容颜深深映掩着一抹沉痛的忧伤,一双空洞而绝望的眼中,则满含着几许泪水。
曾经在大白天里,经历过葵海那一场诡异事件后,韩若水深信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足以令她感到更害怕的事了。
因此,在一阵惊讶中,她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并告诉自己,她并不怕他。
“你是谁?”她正试着发出声音,“你是徐映波吗?”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用着含满柔情的目光静静地看着她,教她胸口感觉到一阵莫名的闷痛。
“今夜你为何而来?”她再追问,他却依旧不答,一双深幽的黑眸,总带着一丝丝深沉的忧伤,让她怎么也挥之不去。
至此之后,每一夜的子时,他都会来看她,直至天明,才淡淡的随着晨阳一同离去。
他从不开口与她说话,也始终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不想惊扰她、吓到她,仅仅让她感觉到在这空间中还有他的存在。
如此过了数日,每一日的清晨,她总是在心一阵阵的揪痛中醒来。
为了找出这般不寻常的原因,她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她打算独自一人前往那一座曾经教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荒冢前,试着与已死了数百年的徐映波鬼魂对话。
明明还是艳阳高照的七月大热天,天色说暗就阴暗下来了,空气里透着一股子闷塞的气味,并且带着浓重的水气,眼看天空就要飘雨了。
尽管如此,韩若水仍是不受阻碍的孤身来到村外那一座被世人忘却的一把黄土前。
只见破旧而古朴的墓碑上长满了青苔,颓圮的坟冢上还铺着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爬山虎藤蔓,看起来倍感荒凉而孤独。
“昨晚,是你入我梦中来的第五夜,也是你不愿开口跟我说话的第五天了,难道,是什么阻碍了你再度向我透露讯息吗?”
幽幽一声叹息,逸出韩若水的唇角,看着眼前的古坟,她酸涩地又问:“徐映波啊徐映波,你究竟是不愿喝下孟婆汤的鬼,还是死守在忘川上,那一心一意,只为再求见心爱女子一面的痴魂?”
第5章(2)
没料到,正当她话音刚落,就在一片寂静无声之中,她听见一丝轻柔的箫音自古坟中幽幽传出!
只闻那箫声中似乎还带有强烈的情绪感染力,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切悲戚,让听者随着音符的变幻而撩动着心弦,并且不可自拔地融入吹奏者所引领的奇幻境界。
须与,箫音在轻微得几无所觉的尾音中幽幽结束了,就在这当儿,从古坟荒冢外,诡奇的出现了一条破旧的白绢,如真似幻,像是暗示着她、吸引着她走向前来查探。
她弄不清楚此时控制着自己心神安定的那一股力量到底是什么?只觉得整个人就像被催眠了般,竟感觉不到一丝惧意。她的双脚仿佛自有生命似的,一步步走向前去,并伸手去抓取那一条从墓冢内探出一角的白绢,被动的让它牵引着自己,一路领着她走向石碑,一同踏入坟冢之内。
古墓之内一片幽暗孤寂,一点声响也没有,偶尔能感到地心处吹来一阵冷冷的风息,而当那股冷风轻轻地拂过脸庞时,还略微带些湿意,冰凉的感觉从她脚指尖一直浸透到心底,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发出一束幽暗的亮光,原本狭窄黑暗的周身,突然变得开阔明亮了起来。
接着,眼前的景象从隐约、模糊,到清楚,看着周遭的一切,韩若水一时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心中却仍是半点也不感觉到害怕。
这时,她手腕上紧握着的力量消失了,紧接着眼前的画面就像走马灯般,不断地在变换,好似历史重演那般,教她亲眼目睹了数百年前,徐映波与苏云仙最初的相遇、相恋、相守,直到那一场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其所有经过……
看着一幕一幕恍若旧式幻灯片的画面,她渐渐感到一股不可抵御的熟悉感涌遍全身,使她感到万分好奇,不禁凝神观看了起来。
初始,她见着一个容貌与她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年龄莫约十六、七岁上下,两腮红红的,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显得那么的羞怯。
而站在她对面的徐映波,则是一身儒装书生打扮,一张俊秀的脸庞同样羞得像只煮熟了的大闸蟹,通红通红的。
这天,天气温暖,草木飘香,苏云仙脸蛋绯红,羞答答地低垂着头,站在私塾外头,兜里捧着一只小布包,悄声对着像映波说道:“昨夜是七巧节,我与姊妹们做了几样小物品赛巧,我做了蒸巧悖悖、烙巧果子,还有一盅巧芽汤,今日特地送来,想给徐先生品尝品尝,徐先生千万别婉拒云仙才好。”
“哪里,苏姑娘一向心灵手巧,体贴心善,能得苏姑娘关照,是在下的福分。”他隐隐地觉得苏家姑娘似乎对自己饱含着一份爱意,但毕竟两人身分悬殊,受与不受之间,让他有些踌躇了起来。
“喏!给你。”她脸红得发烫,低眉颔首的将手中布包递给了他。
见她递来的布包,徐映波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伸手接过,只是不想因为当场婉拒,会教她觉得失了面子,惹得她伤心怨怼。
“既然如此,映波就恭敬不如从命,厚颜收下了。”
就在接过布包的当儿,他的手不期然地碰触到她那一双柔柔软软的玉荑,那无以言喻的丝滑触感,让他俊脸烧红,有些不知所措,好生窘愧,连忙一揖,道:“在下失礼了。”
“无妨。”见他如此向自己赔罪,她羞答答地低垂着头,神情羞涩不堪,“那……我这就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