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看那张容易叫人倾心的脸孔,的确很像,但是……“放心,不会是你的种,我也是很挑的。”
“很挑是什么意思?”他面色一沉,意思是他入不了她的眼?
她笑得端庄的做出“请让路”的手势。“很挑是指你不会是我再嫁的对象,长得好看的男人通常都很绝情。”
“谬论。”他一动也不动的不愿意让出道来。
“听说我的死鬼丈夫也是眉眼如画的翩翩公子,偏偏冷血无情的撇下我们一窝妇孺走了,这还不绝情吗?”
死得好,省得她还要跟他周旋,想着如何和离。
“听说?”这句话有意思。
皇甫婉容不耐烦地戳戳他肩膀,却戳痛自个儿的葱指,暗啐:铜皮铁骨,硬如死人。
“因为我忘了他的长相。”
她说的是大实话,芯子里是凌翎的皇甫婉容根本没见过赵逸尘,她只能从儿子的五官去想象无缘的丈夫模样,可是听在沈见山耳中,却成了死了丈夫的寡妇闺怨。
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了上来,她对丈夫的怨慰让他心底有丝怒火微扬的不快,她实在不像为夫伤痛的寡妇,反而是解脱了,少了丈夫更海阔天空,天涯海角任她行。
他猜得没错,皇甫婉容真的是这般想,两辈子加起来三十好几的她对感情一事已没有年少时的憧憬,她现在只想平平顺顺的过日子,无波无浪的享一受几年好生活。
上辈子过得太压抑,她的一生绕着丰玉公主过,从宫中伴读到和亲女史,她完全没有自己,:直为公主付出,打理公主的杂务,直到死前还想着公主若没有她要怎么办?
事实上,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突厥宫中少了一个凌女史,公主还是一样的闹腾,她的命比谁都坚韧,像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身边的人全死光了她也不会死。
“叔叔,我们要回家,你挡了我们的路。”脆脆的声音很宏亮,果敢而正直,充满正气。
一看见隽哥儿,沈见山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放柔,敛去血性。“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和我长得很像?”他的儿子长得和他也差不多大。
“娘,我和叔叔像吗?”隽哥儿抬起头询问母亲。
“一点也不像。”他想干什么,抢她的儿子吗?
隽哥儿很严肃地抿起小嘴。“叔叔,我娘说我跟你一点也不像。”
“那是她骗你。”他忽然生起逗孩子的兴致。
“我娘从来不骗我。娘,你没骗过我对不对?”娘说做人要诚实,不可投机取巧。
“对。”儿子呀!娘常常骗你,这是成长的第一课,善意的谎言,你要懂得去分辨,人有善恶,不全是好人。
隽哥儿一听就开心了,小脸泛着光。
“你不照镜子吗?我们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越看越像,越逗越乐,有些当真地把隽哥儿当自个儿儿子看待。
隽哥儿很迷惑的看向娘亲,再瞧瞧看起来真的很像他的叔叔。“你是我们家亲戚吗?婆婆说娘长得很像外祖母。”
“你姓什么?”沈见山逗着孩子,不太用心的问。
他胸口一挺,“我姓赵。”
“什么?赵?!”他……他真是他……儿子?
“对,我叫赵文隽,我没有爹,我爹死了三年多……娘,这位叔叔的脸色好难看,他会不会吃人?”隽哥儿自以为说得很小声的扯着他娘的袖子,其实每一句话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你姓皇甫?”沈见山双目锐利如刃。
“是又如何,关你什么事?”难道是原主的仇家?那瞠得大大的墨瞳活似要将人拆吃入肚。
“那你女儿是怎么回事?她是跟谁生的……”话还没说完,他先迎来一记痛得发麻的巴掌。
“去问我死鬼丈夫呀!死都死了还不肯放过我,硬让人把一桶污水往我头上泼,你要这么闲想多管闲事,去阴曹地府找那个死透的鬼聊聊。”皇甫婉容气愤地将人推开,牵着儿子从容地步下楼梯,一次也没回头。
“啧!打得真狠,要不要兄弟我替你去剐了她?”堂堂的二当家居然被女人打了,传出去多没面子。
“你敢动她一根寒毛,我先剐了你!”那女人的气性也太大了,他只是心急想问个明白,话直觉的脱口而出而已。
其实一想,小女孩有三分像他,像母亲更多。
“为了一个女人你威胁我?”骆青大为不快。
“她是我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元配。
“嗄?!”居然是小嫂子?
沈见山便是传闻中赵府落水身亡的大少爷赵逸尘。
当年他身上被砍了七、八刀,血流不止,盗匪还持刀步步进逼,他情急之际纵身一跃沉入湍急的江中。
当时他心想,搏一搏吧!他家有妻小还在等他回家,他不能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为了这口不想死的意志,被江中巨木击中脑袋的他硬是撑着不肯昏迷,反而爬上巨木顺水漂流,不知漂流几百里,就在他快撑不住的时候,因为寻酒而路过的钱老鬼救了他。
不过说也好笑,钱老鬼救了人后便往胡阳大山的山脚下一扔,他酒瘾犯了,又赶着去找酒,等他喂饱了酒虫后再回去,人已经不见了,地上留下往山上拖行的痕迹。
后来钱老鬼才得知是一名叫徐芸儿的小姑娘将人带走,她一向喜欢好看的男人,对昏迷不醒的俊小子非常感兴趣。
或许是有缘,钱老鬼再次遇见赵逸尘时他正为失忆发愁,身为医毒双圣的他不免为年轻人诊了脉,意外发现他脑中瘀堵,确实影响了记忆,除此之外,还是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
看到好根骨不雕琢一番就跟犯了酒瘾却没酒喝一样难受,钱老鬼心痒了,便以恢复他记忆为由教他武功。
几年过去了,赵逸尘脑中只断断续续、浮光掠影般一闪而过一些影像,不等他捉住便消失,始终未曾鲜明的浮现。
直到一个半月前,大当家徐豹逼身边一直没有女人的赵逸尘娶他女儿徐芸儿为妻,但赵逸尘虽然失忆了,却隐约记得他成过亲,还有个个头小小的儿子,他坚持不能娶徐芸儿。
为此两大当家闹得不太愉快,一个逼娶,一个不从,一见面就横眉竖眼,最后还大打出手。
徐豹对赵逸尘有收留之恩,因此赵逸尘处处留手,未下狠招,两人未有胜负,平分秋色。
殊不知这时候喝完酒的老酒鬼发起酒疯,随手将一滴不剩的酒葫芦扔到赵逸尘脚下,闪避不及的他一脚踩上酒葫芦,重心不稳之下徐豹的钻心掌随即打向他胸口。
中掌的他如断线的纸鸢往后飞去,后背狠狠撞上活了千年的参天老树,当下吐了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这一昏就昏迷了三天三夜才清醒,他一醒来双瞳发光的说他想起自己是谁,是何人子弟,家居何处,家眷数名。
但是也仅是想起自己的身世,再往深一点想就头痛欲裂,他记不得爹娘的容貌,也想不起来妻儿的模样,只知离家时儿子才两岁,很是缠他。
于是他想起老酒鬼的解药。
谁知……
“喝醉酒的人说的是醉话你不晓得吗?你是太天真了还是傻子,怎么会相信?我都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
钱老鬼根本不肯把解药给他,还叫他自个儿想办法,都知晓自己是谁了,还愁找不到回家的路吗?
于是赵逸尘带了几名兄弟下山,他们往通化县而来,家在哪里他是知道的,但还是他的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