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与展昭嘴皮子上是冤家,但实际上白玉堂比谁都要关心展昭。除去陷空岛上的四位大哥,展昭就是他最知心的朋友。
这一年多白玉堂忙于处理江湖上的琐碎事情,鲜少回开封,展昭也忙于公事,两人一别就是一年,期间白玉堂曾数次托人寄大补人参给展昭疗伤。
“猫,你腹中余毒还没彻底清除,来,把这药喝了。”白玉堂道。
展昭接过药碗,看着那灰不拉几的东西,一脸惊讶。“白玉堂,昨天这汤药好像不是这种颜色……”展昭指着碗里的东西,瞪大了眼。
“猫,你管它是什么颜色的!只要是药,那就能喝!”白玉堂板着脸,一本正经。
“你不会是想来谋害我吧?”展昭猫眼溜了溜,开玩笑道。
“你这只死猫,白爷爷我这可是出了娘胎头一次给人熬药!”白玉堂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展昭定睛看了一眼白玉堂,感激地道:“谢谢……”
“停!你可千万别再说下去了。我白玉堂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听那些客套话,尤其是你这只猫说的客套话!那叫恶心噢……”白玉堂皱着双眉道。
人在被感动的时候通常会干一些蠢事,这展昭也不例外,面带微笑地干了一件令他后悔了好几天的事。
“咕咚!”
“展昭,你没事吧!”白玉堂看着脸痛苦神情的展昭,害怕地问。
“没事,麻……麻烦你拿几个水梨给我……”展昭痛苦地乞求道。
“噢!你等着!”白玉堂“嘤”地窜出了卧房。
“我、我就知道……这、这白玉堂的手艺肯定不怎么样……”展昭一脸后悔的表情。
不一会白玉堂便抱来一堆水梨。
“猫,别吃了,这开封府的水梨全下了你的五脏庙了!我那药虽然熬得不容易,你也不用牺牲这么多水梨作陪葬啊!”白玉堂一边大口吃着梨,一边说道。
展昭被气得哭笑不得,“白玉堂,我好像到现在只吃了一个。”
“啊!”白玉堂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个已被啃了大半个的水梨,眼珠都快跳出来了,“不是吧?难道都是……我吃的?”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堆在了白玉堂的脸上。|
“哎!”展昭摇了摇头,“包大人可能就快回府了,公孙先生可最爱吃水梨了,这可怎么办昵!”展昭贼贼地笑说道。
“不会吧?原来公孙先生好这一口!真是,真是英雄所吃大同啊!”说着顺手拿过展昭手中那个完整的水梨,道:“展昭,这个留给公孙先生吧!”
白玉堂笑着,顺便把自己左手吃剩那半个水梨,送进了自己的五脏庙。
“哎!”展昭气得直摇头。
两人正嬉闹着,包拯与公孙先生已经进了门。
“大人!公孙先生,你们回来了!”展昭欣喜道,接着便要起身。
公孙先生回头道:“白大侠还惦着展护卫的伤啊,难得!”
“应该的!只是,只是……”白玉堂声音是越来越低,“呵呵……”
他拉起公孙先生的袖管,挨着公孙策,咬着耳朵道:“公孙先生,这、这水梨是我偷偷给您留的。您也知道,这病人经常口中无味,所以,开封府的水梨差不多都让你们的展护卫给吃光了。这、这……是我偷偷藏的,特地留着孝敬你的!你留着!别客气!”说着便把水梨塞进了公孙先生的衣袖。
四人相顾大笑。包大人与公孙先生也不拿白玉堂当外人,晚饭过后就与白玉堂、展昭分析起老松案。
白玉堂听得入神,尤其是听到展昭精妙分析处,白玉堂更是不吝赞美之词。包大人与公孙先生倒是有点纳闷了,以前白玉堂从来不夸展昭,难道真是改性子了?白玉堂本也是聪敏之人,可他那份精秀之气,早被他大大咧咧的行为动作化作了流风。他生性潇洒,对于这些酸溜风雅根本不放在眼里,人生大好在真诚,真则美,美则顺大道。
在白玉堂的眼里,朴实的展昭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他深交的朋友,千里寻清泉,清泉就在眼前吶,这才是他在这一年里获得的感悟。
***
夜幕重垂,群鸦齐鸣。荒郊的一个破院里赵承启与紫衣女子相对面而立。
“哈哈,终于和我说话了?你不是发誓一辈子不和我说话吗?”紫衣女子用她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狠狠地看着赵承启,似怒非恨,似爱非爱。
赵承启的眼光,似狼非兽,似恨非怒,面部表情却很平静。
“承启,先生的妙计是万无一失的。”瞬间,妖艳细滑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赵承启的脸庞,似有无数情意,酥软的身子如水蛇般攀附在他宽厚的胸上。
她恨不能变作一张网,死死地缠住他,让每一根网线都陷入这个男人的肌肤、骨髓、五脏六腑,然后整个占有他,让他的身躯化作自己的肉身。
宽大的手推开了紫衣女子,问道:“你见过他了吗?”
女子嘴角一斜,面露阴笑道:“你说的他是谁啊?是白衣啊,还是黑衣啊,还是,还是红衣啊?”一道冰硬的目光直射赵承启。
“红衣。”男子道。
“哈哈哈,见了!”女子道。
“你跟先生说了?”男子问道。
“如果先生知道他长得跟那个鬼太子一样,他还能活着吗?”女子道。
“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为了你,我只是不想老头知道当年我杀高丽太子的事!我若告诉他,他们长得一个样,那不等于告诉他,我曾偷偷去过高丽见过那个鬼太子!”
女子阴森森地笑道:“老头比准都精,不用大脑想都知道,是我杀了那个鬼太子。”
赵承启目光一跳,“当年的事你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当然!我已经把所有见过他们俩的人差不多都杀了!”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赵承启问。
“‘差不多’就是说,还有一些该死的人没死!”女子冷冷地道。
“你是说当年见过你,不,见过你背影的人——是公主和她的侍女?”
“是的,当年要不是你阻止我斩草除根,她们能活到现在蚂?”女子忿忿咬牙:“现在她们已经到了大宋,上次本来想除掉她的!可惜,可惜让展昭破坏了!”
赵承启怒气更甚,拂袖道:“可你没有必要杀自己的随从!”
“他们要去杀展昭,你说还能留他们吗?”紫衣女子阴阴地道。
“杀了多少人?”赵承启强压着怒气。
“五、六个吧。”女子边说边玩弄着自己那修长的手指甲。
“嗯,既然已经杀了、多说也没用。”赵承启不欲再多言语,转身正要离去。
“哈!”女子一声奸笑,“老头不知道,不代表那小子就能活着!你可不要忘记,他可是整盘棋局中的一颗棋子!”她悠悠说着:“我不让人杀他,就是为了等你自己送他上断头台,哈哈哈……哈哈哈!”
赵承启眼光里闪出一丝痛苦的光芒,猛地拂袖而去。
皓月敛身,风卷残云,天地间顿时混沌一片。
赵承启从郊外回来便把自己关在内室。他静静地卧躺在檀香榻上,眉宇间不经意地写上了少许忧思。
他又想起了那段往事……只有在想起某一段不堪回首的往庄事时,他才会将内心深处的真实感觉表露在脸上。虽然在这些年里,他极力让自己试着去忘记那一段过去,可始终没有成功。
思绪随着闷雷翻滚,人说世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可世上为什么偏偏有两张模样的脸?为什么自己偏偏要碰上他们?为什么自己偏偏要伤害他们?
一个光闪刺破了屋内的宁静,赵承启微微睁开双眼,望了望窗外的黑幕,长身而起,慢慢在府中踱起步来,似乎想借此平息内心的烦乱。
“王爷,先生在竹林等您过去。”一红衫绿裙的小ㄚ环禀道。
“好,我这就过去。”赵承启应道。
灯笼晌光晕在长长的石径上游滚,宛若夜半的幽魂在月荡。
赵承启只身一人顺着光晕徐徐而行,石径两侧的竹林被夜风打得呼呼响,似浪似涛。这夜半听竹,不免让人产生凄凉萧索之感,赵承启迷离着双眼凄凉地笑了一下。
闷雷在云中呼啸。赵承启心道:“这开封似乎比那边塞之庆州更加诡异。”
远方竹林深处的几点豆光透过竹林的缝隙在赵承启眼帘中时隐时现。
他深吸一气,提步迈去。
豆光之外,是一雅致的闲亭,石桌、石椅安置其内,只是在这灰色苍穹的映射下,它似乎成了这茫茫竹林的附属之物、多余之物。
石椅上早已有人,此人颧骨高耸,满脸慈祥,花白的胡子,花白的头发。手掂棋子,若有所思。
赵承启垂眉,侧头吹灭了灯笼里的火星。跨步走到老者身边,搁下灯笼,安静地坐到了老者对面的石椅之上,目光凌厉地盯着棋局。
“王爷今日去了何处?”老者蓦地问道。
赵承启一定神,叫道:“只是随便出去走了走。”
“嗯。”老者将白棋放进了棋局,“今日便可开始我们的计划了。”
忧伤的余晖在赵承启的眸子里划了一道光,转瞬消逝。
“只是……”赵承启欲言又止。
“王爷是在顾虑老夫的计策?”老者一语道破。
“老先生一向神机妙算,只是这一次,承启却有一点疑虑。老先生三十年前所定之连环计,是否仍有原本的作用?”赵承启道。
“哈哈哈!王爷多虑了,此连环之计绝对通用。”突然笑容在老者脸上嘎住,“只是,如果高丽之计没有被破坏,此计将更具威力。”
老者眼中闪出一丝火星,继续道:“要是让老夫知道是谁杀了高丽太子,坏了我的大事,我必不轻饶!”
赵承启悄悄地瞟了一眼老者,道:“老先生为何认定此计的关键人物,是来查询老松案之人?”
“当年老夫定下连环计,其环扣便没在此处!老松案迟早必发,无论是谁偷着那东西,都会有人前往孔灵寺调查。如果来查者闻南王而继续追查,则老夫的计划已成功了一半。既然敢查南王、查庆王,必然也敢查八贤王,一旦他们互相厮咬,我们便可坐收渔人之利了!”老者得意地道。
“妙计!所以无论是我们拿了那件东西,或者是对方拿了那件东西,这最倒霉的还是大宋!”赵承启脸上露出一阵邪笑转瞬间却又似乎夹杂着几分痛苦。
一个光闪划破长空,风雨顿时包围了整个竹林,雨珠点点溅落于棋盘,老者用他那树皮般的右手抚摸着一颗棋子。良久,他开口道:“王爷可曾见过紫儿?”
“没有。”赵承启故作镇定道,目光却不经意地停留在老者那布满皱纹的眼角之上。
他平生第一次发现,跟前的这个老人,其实也是个凡人,而非神。只是他的“计划”过于苛刻,坏计者死!即便是爷孙也不例外。
“她从来都没有叫过我一声爷爷!”老者似有话要讲,但一时哽咽于喉。
那紫衫女子便是老人的亲孙女。爷孙心存芥蒂多年,虽时常一起谋事,却从不以爷孙相称。
良久,老人道:“王爷,去和她谈一谈吧!你们已经有几年没说话了,曾几何时,你们是天生一对啊!”
赵承启沉默无语,眼中空洞一片。
“王爷果真不再近女色?哎,老夫的高丽之计毁了你们两个!老夫可算尽天下事,唯独这情字难算!”老者一声长叹。
***
半夜,白玉堂跑到包大人的书房,请得了一份差事。掩不住喜悦之情,第二天清早他就跑到展昭的卧房。
“猫!醒了?”白玉堂坐在床沿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刚刚睁开双眼的展昭。
展昭瞪圆了双眼,道:“白玉堂,你……你想干什么?”
“我是来辞行的。”
“辞行?去哪里?”
白玉堂一本正经地回道:“去庆州。”
“庆州?”展昭一阵纳闷。
“去庆州,查南王。”
展昭立刻就明白了,那日商议佛眼之事涉及南王,虽然南王已死,庆王已到京城,但庆王的态度如此强硬,要想在他身上着手实在比较困难,所以必须要有一人去庆州查访。
“你是为了帮我?”
“你面子有那么大吗?庆州我没去过,正好去见识一下。”白玉堂悠悠道。
“白玉堂!”两人四目相对,似有一些难以琢磨的东西在眼中飘荡。
“哈!”白玉堂一转身,背朝展昭正气道:“为民除害,是我等侠义之士的本分!”
展昭见他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倒也觉得好笑,也不知为什么这话从白玉堂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逗。
虽说只是去庆州,路途不算遥远,加上白玉堂一身轻功,三、五日便可回来,但展昭还是有点担心。
庆州地处西南边境,接平凉地区,西夏屡屡进犯此地,战火不断;再者南王又暗中勾结大辽,这庆州已是众矢之的,危机四伏。白玉堂虽一身好武力,但心思却不太缜密,怎不叫人担心。
“猫!想什么呢?”白玉堂似乎看出了展昭的心事,“啊!庆州,东有郁郁葱葱的子午岭,西有高耸险峻的六盘山,北有连绵不绝的山陵,美啊!”白玉堂一阵陶醉,“死猫,是不是羡慕我啊!”
展昭一阵沉默,良久道:“白兄,早去早回。”
白玉堂听见展昭喊自己白兄,心里有些别扭,“我情愿听你叫我白老鼠!”
白玉堂当天便动身去往庆州。
日子过的很快,一晃七天过去,白玉堂查无音信,展昭委实担忧。
红日渐下,只是余晖尚存。几缕金黄头射于桌案之上,丝丝暖意爬入冰凉的指甲盖中,如注入了醉人的黄藤,麻痹了理智的灵魂,唤出了真实的感情。
展昭放下案卷,右手抽出搁置在一旁的巨阙,翻转手腕,一抹刺人的光亮跃入目中,冰冷的眸子泛着寒气,眼睫低垂,交颦处外又似乎有几许焦虑隐约浮现,手指轻轻抚摸着剑身,缓曲起了中指轻弹剑身,“叮!”巨阙发出悦人的音符。
他不由得自言自语道:“私闯也要闯!就算它是地府我也要闯一闯!”
***
皓月当空,凉风轻袭。
黑色的人影如轻燕飞转于廊宇之问,蓦地停落于一方亭顶檐,一双炯目似九月的雄鹰,直窥不远处的庆王府。
见四下无人,展昭一踮左脚脚尖,甩开黑色下摆,飞身而起,在空中凌空翻了两圈,“嗖”地窜入了庆王府。
府中寂静如死,展昭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隐约间似有缕缕清香飘过,展昭伸手取下了蒙面布,优雅的兰花香中夹杂了几丝脱俗之香,展昭心道:“难道有人在焚香?”
毕竟是座仿大理的建筑,大器有余,可惜就是略显阴冷,四面的大理石把整座府邸装饰得像一座豪华的冰牢笼,让人觉得心气受抑。
飞转两座房梁,又绕过了个小池塘,一片的寂静让展昭委实觉得有点不安。
若换作平时的展昭,可能已经理智地撤离了这个冰窟,但今天不一样,只要他一想到南王可能是偷佛眼的祸首,他的心就紧张起来。
因为这代表白玉堂的庆州之行相当危险,庆王可能早在庆州布好了陷阱,等着白玉堂往里钻。所以今夜,他无论如何也要在庆王府探个究竟。
香气越来越重,早就没有了先前的那种脱俗之感,反而让人觉得有点呛鼻。展昭倒也并不觉得难受,因为他的注意力早已不在这几缕香上,而是在那片竹林深处的几点灯光之上。
剎那转身间,展昭已飞速探进了两排竹林间的细微间道。夜风甚微,展昭担心一不小心磨擦到竹叶发出声音而打草惊蛇,所以不得已只得俯下身子,紧贴着地面匍匐前进。
隐隐约约间,飘来了几道声音。
“你们先下去吧!”
展昭一愣,心道:“是庆王爷?”
展昭抬头望去,人声似乎早已消逝无踪,耳边只留下“沙沙”的脚步声。“应该是庆王府的ㄚ头。”展昭心中估算道。
四周再次宁静,展昭快速起身,微曲腰肢,钻出了林子,一个飞身跃过草坪,窜入石亭,将身掩藏于石桌之侧。
展昭小心地探目而视,正对着石亭的不远处有间草屋,布置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而且应该是新盖的,因为屋顶上的茅草还散着几丝清香味。
展昭眉睫一扬,眸子一定,转身而离,顺势飞转身子,轻轻落定于草屋一侧。
身子紧紧贴着尚有绿意的茅草,冰厉的眸子顺着半开启的窗子一路窥去。
赵承启的背影出现在展昭的眼帘中。一张古铜色的香案放置于赵承启的前方,香炉中的香已经烧掉一半,只是赵王爷何必如此神秘地祭奠一个人呢?展昭片刻纳闷后,立即便找到了答案,心道:“莫非王爷是在祭奠南王?”
“父王。”赵承启跪下身去。
“父王,承启不孝,为了忠君而舍弃我们父子二十几年的感情,逼着父亲下黄泉,承启真是连畜牲也不如!”赵承启哀哀道,几声低低的抽泣声让展昭听得有点心酸。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是贵为皇族贵胄,也有着与常人一样的感情,甚至有着常人所无法体会的心酸。
“父王一生显贵,却想不到死后如此凄凉,连象样的祭祀都没法为您操办,承启虽功在社稷,却罪在孝义。承启……一生都……无法……”赵承启泣不成声。
展昭的心澎湃着,眼前的赵承启此时是如此地无助、失落、心酸、自责,可是他又错在哪里呢?为了黎民百姓,悖逆了自己的父亲,背上一生的痛苦,这样的人难道会去偷佛眼吗?
一丝犹豫在展昭心中浮起,失去了警觉。
“谁?”赵承启一声怒吼,破门而出。
展昭急忙转身,抽身离去,向草坪飞奔,突然身后一阵鸣叫——那是剑,一把软剑,薄如蝉翼。展昭下意识地一个回身,正面而视来袭者,以逼其锋芒。
空气顿时结起了小冰凌。
冷静的眸子,漂亮的转身,轻盈的闪避……赵承启湿润润的眼眶中竟泛起了惊喜之色,脑中顿时轰鸣一阵,蝉翼滑落出掌。
银色的月光下,一样冷静的眸子,一样漂亮的转身,一样轻盈的闪避……高丽的皇宫内,赵承启第一次见到了高丽太子,一个英俊的男人,一双永远会对赵承启微笑的眼睛,一颗永远属于赵承启的心……
最后还作为一件牺牲品,死在了赵承启的情人——“紫儿”的手里。
尽管赵承启用了四年的时间想去忘记这个男人,可是,结果只是换来一次又一次的刻骨单思。而今天……
“属下展昭叩见王爷。”展昭单膝跪地。
赵承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展昭,竟一时说不出话,一行泪水从他的左眼中流了出来。
“喵,喵……”竹林深处传来了几声猫叫声,赵承启听得林间猫叫声,顿时神经紧张了起来。
“大胆展昭!竟敢夜闯我庆王府!你可知罪?”赵承启突然厉声道。
“王爷恕罪!展昭只是为了调查案子而来,并非有意冲撞王爷,还请王爷见谅!”展昭道。
“呵,调查案子,难道你还以为本王是个贼?”赵承启道。
“只是案子的矛头直指南王,展昭有这个责任追查下占,为死者找到公道。”展昭缓缓起身正言道。
“展昭,你可知道,私闯王府设当何罪?”赵承启道。
“展昭知道,但凭王爷处置!只是,只要展昭还活着,便会追查下去!不管凶手是王爷还是王子,展昭都要查出个直相!”凌厉的目光直射赵承启。
“不就是死了一个小沙弥吗?展护卫用不着拼了乌纱和脑袋吧!”赵承启语气竟带着几丝蔑视之意。
“小沙弥也是人!”展昭厉声道,横瞥了一眼赵承启。“展昭一介江湖人,投身宫门,是为了拯救那些受迫害的黎民百姓,而非为了区区顶乌纱帽!”
赵承启冷冷地看着眼的的年轻人,有种不同于“他”的感觉在展昭的身上出现,似乎很吸引人,似乎比“他”身上的所有优点都要光彩照人。
蓦地收神,赵承启溜了一眼,挑衅地道:“真好听!展大人如此尽心尽力地抓贼,恐怕是为了换一顶更漂亮的乌纱帽吧!”
“王爷!您为了黎民百姓,忤逆南王,难道只是为了一顶更漂亮的鸟纱帽不成!”展昭厉声道。
赵承启只觉身体似被什么东西绑住了一般,脑中轰鸣,大怒道:“展昭,你——你大胆!你真以为本王不敢罚你吗?”
一片灰色的雨云翻滚而至,吞噬了整个圆月。
黑云在天边翻滚,脚雷在耳际轰鸣。四周的竹子早被骤来的狂风刮得呼呼作响,甚至折断了身肢。
两人的衣衫被风吹得像空挂海边的乌幡,展昭冷冷地盯着赵承启,似乎在等待他的惩罚,可眸子中却没有半点畏惧之色。右手紧紧拽着巨阙,似乎不想让它受到半点的寒意。
展昭平静地看了一眼赵承启,“他难道是个伪君子?但草堂内的他是那么的真诚坦荡,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思绪在展昭脑中一晃而过。
展昭自认阅人无数,不管是江湖人还是宫门官场之人,这正邪的界限展昭再清楚不过。只是眼前这个已近而立之年的赵承启,却让展昭一时看不透。
平静了良久,赵承启却并没有打算原谅展昭的出言不逊,只见他微展右脚,勾起蝉翼,右手快速接过软剑,习惯性地在空中挥舞丁儿下,蝉翼煽动,呜吗直响。
“展昭,我这蝉翼一划,你南侠可就从此只能在地府行侠仗义了。”赵承肩悠悠道。
“王爷杀了展昭,从此就可高扰无忧了吗?我看未必!”展昭话中有话地道。
赵承启嘴角一翘,提步向展昭迈去。
展昭微微闭上了双眼,可是他心里却明白,赵承启绝不可能就这样要了他的命,因为赵承启左眼的眼泪,到现在都还没干涸。
黑石中露出了几点银光,丝丝撒落在地下,风儿吹打了山棱般的脸颊,挺拔的身姿犹如苍松。
赵承启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展昭,似乎突然觉得很陌生,无比陌生,半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可是,这种陌生却有着难以表述的吸引力。
赵承启的心脏轰轰作响,可是脸上却毫无表情。热辣辣的感觉从脚跟直冒天顶,冰凉的手指竟好似握着一颗几欲跳出的心脏,眼皮在抽动,汗水在毛孔中挣扎。
为什么会这样,这种感觉他从来都没有过,即使和高丽太子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的感觉,可是今天他却真实感受到了这种醉人的感觉。
赵承启狠狠地定了定神,硬把自己从那种美好的感觉中拉了出来。慢慢收起了蝉翼,呼了一口气,眼光小心翼翼地碰着展昭。虽然只是微微地、丝丝地、偷偷地看了几眼展昭,但是却又把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搅得波涛汹涌。
他右手狠命拽紧蝉翼,似乎想竭力控制住自己,左手轻撩袍褶,提步慢慢走近了展昭。
几丝水雾悄悄地蒙在了展昭的用间,颦蹙间的英姿顿显无遗。赵承启的嘴唇微微挪动了一下,左手竟不由自主地伸了出来,轻轻落定在展昭脸沿边,小指有点颤动,似有无限欲望,但却迟迟不敢落下。
赵承启恨不能将眼前的这个男人藏进自己的眼帘里,永远都不让他出来。
他的眼光是炙热的,生平第一次他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如此失态,如此情不自禁!即使是在高丽,失态的、情不自禁的永远都不是他自己。
展昭的眉睫微动了一下,睁开了服睛,竟然发现赵承启眼中充满奇怪的眸色,这种眸色原不该产生于两个男人之间。
赵承启一愣,迅速收回了左手,连退数步,一转脸,道:“展昭,你走吧!本王就当今夜你没有来过。”说完头也不回,直钻草堂。
看着远去的背影,展昭竟一时有点茫然。